第六章 地獄來的女子

忽然霧中一道閃電擊來，烏第斯拿被打得摔出老遠，渾身顫抖，連矛也丟失了。他急於求成，沒想到對手就在自己的身邊，才會讓對手有機會施展短距離的閃電攻擊。

一個身影從霧中走出來，看了看地上顫抖的烏第斯拿，又慢慢移開了。

……

百亞仍被吊在空中，她正掙扎著，卻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百亞別怕……我來救你了……」

那聲音本該是讓人溫暖的，可百亞聽到這聲音卻只有害怕，因為那就象是幽靈或是女妖發出來的，在霧氣中辯不出來自何方。

「你是誰？」她大喊著。

綁住她的魔藤忽然枯萎了，無力的垂了下來，百亞掙斷枯藤，摔到落葉中。

一個女人從霧中奔了出來：「百亞，你沒有事情吧。」她來到百亞身邊，急切的想扶起她。

可百亞卻嚇得大叫起來，因為那是一雙乾枯如骨的手，她眼前的這個女人形容枯瘦，蒼白毫無血色，頭髮蓬亂，眼窩深陷，只在腰前纏著一些樹葉，全身象一根枯柴架，胸前還淌著血。象是從地獄爬出的女妖。

「你是誰？你不要過來！」百亞爬起跳開，撿起長劍。

「我看見了你發的信號……我就趕來了……真高興你沒有事……百亞……你為什麼躲開我？我離開很久了么？大家呢？銀月光華軍呢？」

「你是誰？」百亞舉劍一步步退後，反覆問著這個問題。

那怪女人象是眼睛看不清東西，她摸索著向百亞靠近：「我認識你……你是百亞，你一點都沒有變……為什麼？我還以為你死了……一定是我記錯了……這麼久的時間，我連我自己是誰都快記不得了，還好，當我看見那信號，我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當年……就是這樣的森林……我們在林中搜索著他，約定誰先發現誰就發出信號……你找到聖騎士了么？」她按住自已的額頭，似乎因為頭痛使臉上的皮都皺起來，「我好象記得他，又不記得他……我以為我是某個人，可又也許不是……但我知道，你還沒有變，你一直在這裡等著我是么？百亞……我是雲迪啊！」

……

百亞怔怔的站在這，看著這個語無倫次的女妖。

「雲……迪……？」

……

銀月光華營地中

百亞好奇的站在一旁，看著里德鳳齊他們抱著那怪女人哭成一片。只有瓊娜和阿里斯汀還和她一樣站在一旁。

「隊長，你瘦了……」里德嗚咽著，「雖然在地獄里，你也不該節食。誰不讓你吃飽，小子我現在就去砍了它！」

「里德……你胖了……」雲迪摸著亞漠斯。

「這是我……亞漠斯！頭兒，你的眼睛怎麼了？」亞漠斯把雲迪的手按在自己臉上，哇哇大哭。

「你的身上還有傷！」鳳齊大喊，「是誰？我們把他砍成碎塊！」

西坦一邊痛哭著，撕下雲迪身上最後的幾片樹葉來擦眼淚，被裡德一腳踢了出去。

百亞驚奇著看著這一切，她不知道銀月光華軍原來還有另外一個「頭兒」，里德他們看見這怪女人就象看見多年失散的戀人。她望向瓊娜，瓊娜正望著那群人，眼光中神色複雜。

「百亞……百亞為什麼不在？百亞……」怪女人喊著。

「頭兒，百亞不會來了，她死了……你不記得了么？」里德哭著說。

「什麼！」百亞跳了起來，「你胡說什麼啊。」她想衝上去質問里德，可瓊娜拉住了她。

「他們說的百亞不是你……」魔箭手神色沉重的說。

百亞真是糊塗了。

「還有維斯特……還有路曼……還有都里斯……」

「沒了，就剩我們幾個了。」鳳齊說，「有的戰死了，有的失蹤了……」

「那，鳳齊呢……」

……

「康德！你還不出來嗎？」里德沖著營帳內大喊。

這個名字讓那個怪女人一震，她轉頭向營帳看去，一直注視著，半盲的眼中忽然有了光芒。

過了很久，營帳才掀開了，聖騎士康德走了出來。他站在帳口，靜靜的看著那怪女人。

「康德……」象是那銀色盔甲的光刺痛了她的雙眼，流浪女人的眼淚不住的流了下來。

……

所有的武士都守在帳門外。

營帳中，火堆熊熊的燒著。雲迪依在康德的懷中。

「好冷啊……」雲迪喃喃說。

「是我的盔甲太冷了……」

「我好冷……」

「我把火再燒熱些吧……」

「不……我記得你怕火光……」雲迪說。

她慢慢的抬起了頭，彷彿記憶在一點點回到她心中。

「我記得了，那時你總是在城堡里，一個人，躲在深暗的城堡中，沒有人可以接近你……只有我……你只肯讓我在你的身邊……為你治療……但我也從來看不見你的身體……就只有這樣，冰涼的甲胄……」她的乾枯的手指在銀色戰甲上撫摸著，「我就是這樣撫摸著，聖潔的魔法透過盔甲，平息著你身體的傷痛……」

她看著騎士：「你現在還傷痛的么？需要我為你治療么？」

但血從她的口中咳了出來，精靈的矛讓她虛弱的身體傷得不輕。

「這葯不行……我需要好的醫生……去精靈族找最好的醫祭！把他們全找來！快！」康德向帳外大喊著。

……

里德，鳳齊快馬衝進了精靈迪卡蘭部落。

「所有的醫祭都出來！所有會治療魔法和草藥的人，聖騎士需要你們，全跟我們走！」

這聲音在精靈族中引起了恐慌。

精靈族把將將麗斯塞進了樹洞下的迷洞中，歌手羅恩正在那裡等著她。

「羅恩你先帶著將將麗斯從迷洞里走吧，人族武士一定是來找她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羅恩問將將可斯。

「是因為我收到了優愛湖邊老醫祭的傳信，說人族武士帶了銀瓶公主的眼淚去要求製成『女神的淚水』，我一氣就衝去搶……可現在事情搞成這樣了，烏第斯拿還生死不知……我該怎麼辦啊？」將將麗斯抓著羅恩的手臂快要哭出來了。

「他們現在需要醫祭了，那難道是因為……？」羅恩心裡打著轉，他轉頭笑著對將將麗斯說，「不用怕，幾個人族武士，奈何不了精靈族的。」

……

「醫祭們在哪？」里德大喊了幾遍，不見有人應答，只有忙亂奔跑的人群，不由心中急燥起來。

可精靈戰士們湧出圍住了他們。

「老格德在哪？」里德大喊，「我們有很緊急的事！」

老格德正在巨樹上的樹屋內等著精靈探者的消息。

綠翼飛鳥終於把一個精靈族人帶了回來，他對老格德凄厲喊著：「我去看過了，烏第斯拿，還有幾十個精靈族人，都被殺了！」

「老族長，你還在等什麼呢？」身邊精靈族的戰士們大吼著。

里德騎馬向樹屋衝來，大喊著詢問族長的所在。但精靈箭手用弓箭指向他逼他退回去。

「我沒有時間！」劍士大喊著，「我們立刻就要……」

但他的話沒有說完的時間，樹上一支箭已經射向他的臉。

……

騎士聽見了精靈部落傳來的亂紛紛的聲音，他出走營帳，來到營地的邊緣。

突然兩匹戰馬從林中衝上出來，里德和鳳齊身上都中了數箭，伏在戰馬上狂奔而來，後面是一群舉矛狂奔著的精靈戰士。

騎士皺了皺眉頭，他走回營帳，把半昏迷的雲迪抱上他的藍色月光。對部下喊：「我們立刻離開這！瓊娜，亞漠斯，阿里斯汀，你們斷後！」

金髮法師阿里斯汀走向前方，口中**禱，一道火牆在里德與鳳齊的身後燃燒起來，阻住了精靈的來路。

投矛和利箭立刻從火牆后飛了過來，亞漠斯舉著巨盾上前，象小山似的把法師擋在了身後。

魔箭手瓊娜大步上前，舉起長弓，她每次可同時射出三支箭，即使在火牆之後，箭也如長了眼睛一般的毫不虛發，每次精靈族聽到火牆后的弓弦聲，必然緊接著就是三個族人的摔倒。

這箭法讓以善射聞名的精靈族驚嘆，但也激怒了精靈的神射手們，樹上的箭支向瓊娜聚去，射手們每射出一箭，就躍向另一個枝頭。而瓊娜敏捷在的林中縱跳著，好象不是在戰鬥而是在舞蹈，所有箭支象是配合好似的從她的耳邊、腰際和足尖掠過，作為人族善射部族那亞的一員，她的步法據說出自傳奇中的同族神射手寧雪，跳動毫不影響她箭的準頭，連風也追不上她的腳步。

這一場那亞與精靈的弓箭大戰。讓舉盾的劍士與魔法師都看得張大了嘴，亞漠斯連盾都在不覺中慢慢放下了，反正所有精靈族的箭只向瓊娜一個人射去，地上已經插了數百支箭，瓊娜簡直就象是在箭羽上跳舞。阿里斯汀也停止了放魔法，他尊重這一場箭手間的對決。法師的頭不住的晃動著，也跟不上瓊娜的步伐。

箭法表演賽以三個精靈神射手的倒下而告終。「如果辛其格林在這就好了！」精靈族憤憤的罵著，想**著他們遠去修行的英雄。同時他們發現因為法師忙著看錶演，忘了給火牆添柴，於是吶喊著沖了過來。

「亞漠斯！靠你了，我們先撤！」法師和箭手異口同聲的說，跑向了林中。

「劍士天生的倒霉命運。」亞漠斯嘟嚷著，大吼一聲舉起包鐵巨木，掃起地面的石沙，沖向精靈陣中，將他們成片掃倒。

阿里斯汀和瓊娜並沒有走遠，他們在樹後用弓箭和魔法支援著高大劍士。火螢在精靈們頭上飛舞著，想從背後接近劍士的精靈也倒在箭下。但看到精靈們正在從兩側包抄過來，瓊娜大喊：「好了，我們走！」

亞漠斯扛起巨木，把巨盾背在背上回頭就跑。火牆在他身後燃起，但憤怒的精靈戰士紛紛穿過還未完全變寬的火帶，亞漠斯的肩上已經中了一箭，他忽然轉身抱著巨木指向精靈們，在尾端猛拍了一掌，那空心木中塞滿了石沙，轟的一聲巨響追兵倒下了一片。

「你把我給你的爆燃藥劑這樣用啦？」阿里斯汀瞪大眼睛，「你的發明會讓我失業！要求禁止這種武器！」

「不是所有人都有我這樣的天才的，」大個子衝過阿里斯汀的身邊，「斷後，小子。」

「等等我！」阿里斯汀衝上去，「聽著，我有一個主意，我能讓你的石塊成串射出來……」

……

在那位百亞曾拜訪過的老醫祭的木屋中，騎士康德正在等待著老醫祭對雲迪的診斷。

「她受到了長期的黑暗魔法的折磨，」精靈老醫祭說，「象是類似鎖魂術之類的，也許曾有人想把她改造成傀儡，所以用了許多惡毒的刑罰想使她變成惡毒的靈助，但奇迹一般的是她的意志竟然還在，真不知道是什麼可以讓她維持自己的意**，她的心中必有一種很強的意志與願望，這種力量使她保持著自我，但一旦墮入黑暗，也會使她變得非常可怕，現在她的神志不清，無法從惡夢中擺脫，而且，也許時間只會讓情況越來越糟。」

「告訴我方法。」騎士說。

「你派人來制女神的眼淚，難道不是為了她么？」老醫祭說。

康德握住那女子的手：「你說得對……老醫祭，你說得對……但是，你所說的需要的那個咒語，我並不知道。」

「斯坎拿之咒？據說，這個咒語記載在失傳的若星漢古卷上，就是那些記載舊紀元古老傳說歌謠的典籍，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麼從來沒有聽說有人被複活過……事實上……沒有人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有效。」

「我會去找……」騎士說，「那麼現在，請你出去吧。」

「可這是我家……」

「你的多嘴使迪蘭卡面臨滅族之災呢，你還是快些離開的好。」騎士冷冷道，不再看老醫祭一眼。

……

入夜，雲迪醒來了。

「這是我的又一個夢么，究竟什麼才是真的？我剛剛還在深淵中尋找著你，可現在，你又在我身邊了……握著我的手，我不會再讓你墮入黑暗……」雲迪用她枯瘦的手指緊抓住了康德。

「雲迪……」騎士把她扶起摟在懷中，「如果惡夢不會醒來，就讓我們共墮深淵吧。」

他取出了那個水晶小瓶，凝望著它。水晶被火焰映出的光芒射入了他的面甲，照出一張腐朽的面孔，唯有雙眼仍熱誠專註，彷彿沉浸在久遠的回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