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序幕

新紀元的第三百二十一年,魔族歷初火紀二十四年六月十九,依德爾人從坎圖斯蒂開始大遠征的第十年。

基洛崗城。

不斷騰起的光焰燎亮著天空,連天戰火之中,一位綠髮的女聖療師正在城中傷兵營忙碌著。

「城外第七團馬上要退回來!傷員可能有上百,你們要做好準備!」一位女軍官衝進來喊著。

「我們藥品不足了,光聖療術是救不活重傷員的。」那綠髮女孩回頭喊。

「雲迪,少廢話,做好你手中的事!」女軍官喊著。

「小心,那個士兵開始發作了,綁住它!」身後有女醫護呼喊著,雲迪忙回過頭去,將手按在了那被狂暴魔法感染的士兵頭上,她的手上帶著淡白的聖潔法術,象冰一樣涼,那狂暴的士兵掙動了幾下,又安靜的睡了過去。

雲迪也疲累靠在床邊,慢慢滑坐到地上。

「雲迪,你太累了……你連續四天不停的使用聖療法術……」身邊的一位女醫師拍拍她,「去休息一會吧,你會撐不住的……」

這女孩苦笑了一下:「馬上還有近百傷員要送來,不是么?」

「這些天魔軍象瘋了一樣的攻城……太可怕了,我……我有不好的預感,我們就快要撐不下去了……」那女醫師卻哭了起來,看來她先要崩潰了,「魔軍會把我們全殺掉的!」

雲迪抓住床沿站了起來,把那女孩的額頭和自己的靠在一起:「所以我們不能休息……不停的工作,就可以不想這個問題……」她微笑著,「何況……我們還有聖騎士。」

「聖騎士大人聽說也受傷了……而且,很嚴重……我害怕……如果他也……那我們就全完了……」

「好了,芬妮,振作起來……會好的……我們已經守了兩年……每一個晚上我都對自己說,這個夜晚我們一定能撐過去的……就這樣我度過了幾百個晚上……你也能做到的,好嗎?」

芬妮擦拭著眼淚,點了點頭。

忽然城中又是一片大亂,一隊騎兵來到了醫療營地的門前。

「有一隊魔軍從地下鑽出來了,就在這不遠……你們立刻要轉移!」

「傷員怎麼辦?這有一百多個重傷號,我們沒有人手帶他們走!」

「那就留在這裡,我們要保存的是每一個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什麼意思?如果有一天你也躺在這裡呢?」雲迪氣憤的喊。

可看著那騎兵隊長的目光,她又不安的低下了頭:「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你們一直在努力的戰鬥……」

「好了,女士們,對不起我幫不了你們,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衝上去戰鬥,我會在前面擋住魔軍,我不想再看到更多的屍體了……尤其是美麗的女士們。阿旺斯,里克,帶著你們的馬車留下幫幫他們。」

騎兵們賓士而去,女醫師開始儘力的把傷兵裝上馬車。

當她們又遷到那新的營地,這裡廣場上一眼望不到邊的傷兵讓她們驚呆了。

「所有的傷兵都被遷到這兒來了……我們的空間似乎越來越小了……」

芬妮緊緊靠住雲迪,身體顫抖著。

「我是第十四區二方陣的醫師雲迪,請問我的崗位在哪?」雲迪跑上前問那正忙碌著的醫官。

「自己去找需要你的地方……哪兒都太缺人手了!」醫官正忙著手術,不耐煩的把手一揮。

雲迪看見遠處街口又一隊傷兵被拉來,她奔跑了過去,而芬妮看見一邊一個士兵正捂著傷口痛苦喊叫,她脫開雲迪的手跑向他。

雲迪剛跑到廣場邊緣準備忙著抬下傷員,忽然一匹快馬沖了過來。

「雲迪!聖騎士閣下受傷了,他需要你去一趟!」

……

雲迪趕到那城中心的城堡,戰爭的核心,基洛崗城也是人族軍隊的支柱,如果這個城堡里的聖騎士倒下了,那麼人族也就將失去戰爭。

衛兵為她打開了那通向地下的沉重的鐵門,雲迪獨自向那黑暗旋梯的深處走去。

她不明白為何有人能容忍居住在這樣的地方,這裡燭光微弱,空氣沉滯,簡直就象傳說中魔鬼的居所,但聖騎士卻呆在地堡的最深處。

穿過三重鐵門,她只聽到自己的腳步回蕩在沉寂的地下。

這裡似乎遠離喧囂的戰爭,卻更接近寂靜的死亡。

每次走在這地底深處的長廊,她都覺得自己正走向一個巨大的未知與神秘。

正如這聖騎士一樣,他抵抗著魔軍,卻沒有榮耀的聲譽,因為他為了控制軍隊幾乎清洗了整個聯軍,無數的騎士,官員,包括幾個國家的國王,都被他投入了監獄。人們常說:只有恐怖能戰勝恐怖,就是指聖騎士與魔族的戰鬥。但人們也許都認為,就算聖騎士帶領聯軍戰勝了魔族,他也不過是又一個暴君。因為他的冷酷聞名於世,所有的人都怕他。當把自己包裹在那光閃閃的聖騎士盔甲內帶著他的銀月光華軍走過城鎮,沒有人能看清他的面目,傳說他有一張和魔王一樣的面孔。而對於他的部屬來說,他的面孔只有兩個字:威嚴。

但云迪不同,她想她也許是世上幾數不少見過聖騎士真面目的人之一,也許是唯一一個。

……

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最後一道鐵門。

聖騎士就坐在那兒,象一個被囚禁的孤魂。整個巨大的室內只有一把椅子再無他物,而他永遠是背向門坐在那裡。雲迪每次來都是看他那樣坐著,彷彿他除了出去戰鬥之外,所有的時間都是那樣坐著,象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騎士仍然穿著他的盔甲,為何這他獨自一人時還不脫下它,難道他只是一台隨時準備去戰鬥的機器?

她輕輕的走過去,把手按上他的肩。

「騎士大人,我來了……」

他站起身,回過頭來,那眼神象地下的火焰,深遠而熾熱。

「請叫我康德。」

……

魔軍對基洛崗城的進攻在深夜達到了**。沒有月光,城頭上的士兵聽見那城下的吶喊聲一波又一波推來,要衝得人站不住腳。當魔法光芒閃起,能看到城下黑色狂潮無邊涌動著,腳下的城牆象是隨時要在這潮水前分崩離析下來。

鐵傀儡兵在城頭不知疲倦的砍殺著,把一片片的魔軍掃下城頭。魔軍已經在城下堆起了土坡,曾經有的坡高到魔軍一縱就能跳上城樓,但當年城裡的土系法師們把自己的生命獻祭到城牆裡,終於使這城可以不斷的長高,如今它已成為高達數十米的宏偉建築。已經沒有雲梯可以夠上城頭,可現在的魔軍也改進了作戰方法,他們進化了一種叫的陸行巨甲的魔獸,它的四肢可以在城牆上行走。並且魔軍的法師們也在用土系法術造成某塊地面的突然升高,把站在上面的魔軍送上城頭。幾年的戰爭,不僅是戰士的較量,也是魔法的較量。雙方對抗了一切可以用的戰術與魔法,黑暗與光明似乎在這面城牆間達成了奇迹的平衡,兩年來這城牆在兩種力的作用下發出巨人的呻吟,也許它將被證明永不倒下,也許它會在某一刻全部崩塌下來,不論如何,那就將是戰爭的結束。

……

華優冰其斯看著城頭的砍殺,原來戰爭是會使人厭倦麻木的。這已不僅僅是血肉的較量,連年的戰爭使真正的士兵越來越少了,雙方都開始大量的採用可批量製造的軍隊。人族使用的是木頭或鐵鑄的傀儡士兵,而魔軍使用可以在血池中生長的有著魔獸體質的人形戰士,這些軍隊沒有靈魂,也不知恐懼,戰爭不再象當年大遠征那樣每一步都印下血痕,每一個勝利都驚心動魄。想到當年不得不用依德爾人的血肉之軀去對抗亡靈的無邊枯骨,華優冰其斯還覺得揪心的痛。

真正的戰士越來越少了,漫長的戰爭中,他眼睜睜看著身邊曾一齊揮刀一齊大笑的人一個個的離開他。也許有一天所有的靈魂都將死去,只剩下互相的仇恨的獸人和傀儡們還在無休止的作戰著?華優冰其斯嘆息著,他渴望能與那聖騎士來一場決戰,以此結束這無休止的戰爭。但他也明白,那不可能。戰爭,已經不是英雄可以決定,他和康德一樣,都只是卷在風暴中的一片樹葉。倒下的一方,將失去在這片大地上生存的權利,沒有人可以輸得起這場戰爭。

聖騎士的光芒並沒有出現在城頭上,也許康德真得被他擊傷了。華優冰其斯忍住血從嘴邊湧出來,他不能讓身邊的將官們看到自己也正在倒下的邊緣。他們需要信心,也許只需再堅持一會兒……勝利就會出現。

忽然一聲巨響傳來,城牆崩塌下巨大的一塊,土石塵煙滾滾而下,把一片魔軍吞沒。

但四周城牆上密布的魔獸騎士已經從缺口一涌而入。魔將們高聲大喊了起來,華優冰其斯也精神一振!

缺口內騰起一陣火光,似乎魔軍們落入了火焰魔法的包圍。

「黑翼軍掩護!」

烏雲中衝出黑翼的巨大魔鷹,但城頭上光焰與弩箭齊沖向天空,黑翼騎手們栽落下去。城牆發出了格格的響聲,它又開始自動生長了,缺口一點點縮小著。

「我親自去!」華優冰其斯跳了上飛龍。他身後的魔將也抽刀躍上龍背,三百面戰鼓齊聲響起,聽到大將要親自上陣的迅號,魔軍陣中發出了歡呼。

華優冰其斯掠向城頭,強弩他不畏懼,但城后的魔法師太多了,象是認準了他的所在,幾乎所有的魔法都集中了過來,飛龍無法忍受,幾次俯衝都嘶叫著旋上天空。華優冰其斯使出他的閃電,擊在城頭,那裡便崩塌下去。但他的閃電只能擊碎那巨大城牆極小的部分,法師們卻往往在魔法光環的保護之中。

也許這一次進攻又將是徒勞的了。華優冰其斯這樣想著,心中郁急,把一口血噴在了龍背上。這時幾個魔法在他身邊炸開,白光中他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了。

忽然一隻鐵翼白羽的魔鷹來到了他的身邊,大聲喊著:「華優冰其斯大將,您的孩子誕生了!」

華優冰其斯忽然覺得世間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殺聲遠去,只有這一個聲音回蕩著。

「真得么……我們的孩子……」

……

「魔軍退了!」有人在城頭高喊著。

所有的人愣愣的望著,彷彿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剛來聽到了什麼。

可是那塵煙,真得向遠方退去了。

忽然一束光照耀在人們的臉上,他們抬頭仰望。

「是太陽啊……」

圍困了基洛崗二年的烏雲與塵暴散去,人們終於發現,原來太陽還在照耀著這個世界……

「聖騎士大人!魔軍退了,魔軍終於退走了!」雲迪興奮的沖向城堡,奔入地下,她想讓這個背負了兩年戰爭命運的人去看一看陽光。

可是地下的大殿中空蕩蕩的,只有一把椅子還留在那裡。

雲迪走近那陰暗大殿的中心,在那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看見了牆上,聖騎士曾經一直面對著的那個字。

「雲迪。」

……

……

華優冰其斯連夜趕回了那依德爾人的城市。

那個孩子在搖籃中哭泣著,彷彿被外面的風暴所驚擾。

華優冰其斯把她輕輕的放在臂彎。

聞到盔甲上的血腥,幼小的她反而安靜了,沉沉睡去。

「果然是魔族的孩子,冰雪中的玫瑰。」

眾將領圍著這孩子,這些高大的武將象一堵牆,想為這小生命擋去世間一切的風雨。

這個孩子,對魔族是那樣的意義非凡。

——————五年前……——————

那樣一種玫瑰紅,如雪一樣奪目。

華優冰其斯在十三日接到了戰報,關於地獄火軍團在狼吟山被圍困。

華優冰其斯拋下戰報出帳,一路疾馳高呼出戰,百里之內火光俱亮,赤霧湖畔十萬魔軍棄武素要塞,回師向西。

風轔轔馬嘯嘯,鐵甲森森馬蹄鏗鏘,一路上好大雪。當十萬魔軍出冰鐵關,冒著橫貫大陸的冰風暴,一路震踏十四城州。終於在狼吟山下莫蘭松森林外發現了突圍下山的地獄火軍團二萬之眾。

華優冰其斯縱馬在白雪包裹的死者堆中找尋,放眼茫茫一片黑色青松玄甲,全掩在雪中。

穿著森林中被屍身堆滿的大路,進入林中空野。他彷彿聽見聖歌聲。

眼前如戰爭的雕塑館,上萬人被凝凍在這裡。還保持著激戰時的姿勢,目光烈,口仍張,槍矛向前。旗幟也凝成凌風時狀,一切恍在畫中。

連弓箭也在空中凝潔,連被震落的樹頂積雪也停在空中,顆粒清晰。

連聲音也被封凍,你走近能感覺有空氣在你四周顫動。冷不防耳朵能碰見那喊聲:震耳欲聾驚心動魄的一聲。啊!

封。

華優冰其斯在畫中行,喊殺聲猶在耳邊。穿過前陣中軍,他站住了。

他終於看見了她。

眼中是沒有恐懼的,還帶著置生死於度外的笑意,手中劍長伸,以無比的信心指引戰士向前。

她從來是如此堅強,即使在最後時刻。

她從來只在他的面前才不掩藏心中困苦與柔弱。

現在他來了。

想讓她在自己懷中哭泣,卻已不可能了。

為何一手持劍,另一手卻輕握了一支玉雕般的冰雪玫瑰?

給華優冰其斯大人信五月二十四日華優冰其斯:我軍將進至風谷城,不日將通過狼吟山。狼吟山上沒有狼,卻聽說有一種能在冰雪中開放,有著透明花瓣的玫瑰。我去找了它的種子寄給你吧,不知你在地下能不能種出她來?赤霧湖終日冒著熔岩蒸氣吧。不過冰雪玫瑰如果和能熔岩石上開放的鐵石蓮結合,必能長出一種能在黑暗中開放的紅花吧,我給她想了一個名字,就叫踏雪。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起這個名字,只是在縱馬越過雪原時,心中湧起一點憐惜,憐惜自己生於這動蕩爭鳴的時代吧。

到了風谷城再與你寫信,鐵石蓮是不會被熔岩蒸氣所衝倒的吧。

你的路華美亞地獄火軍團長路華美亞敬上封。

任什麼樣的感情,什麼樣的意志,都能封住么?多麼可怕的魔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創出這樣的魔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學會這種魔法呢?

……

——封魔法系創立者尤里卡。從小被師父做為試驗魔法的工具,外形如鬼魅,被魔法師一族所驅逐,在森林中過著野獸一般生活,暗戀一位城堡中小姐,被城堡主發現,以小姐名義騙去抓起鎖在地下。后竟被人遺忘,,再無人送吃喝。二十年後,有人去打掃城堡地下室,發現那早已銹死的鎖。打開后……城堡周圍百里全部凝固,包括空中飛鳥和雲。封系魔法震驚天下,各魔法派系爭擁尤里卡為本系大師,尤里卡卻避開人群,隱入最深暗的角落,沒人再能找到他,只有封的傳說流傳下來。

——若星漢人物誌:魔法系第一卷:各系祖師傳說……

——關於封的第二次傳奇出現在封創立一千二百年後,神殿戰爭的最後時刻,人類聖騎士風顏再一次使出封的法術,將魔王封印在聖騎士的盔甲中。無人知曉他從何得來封的秘訣,有人說是從古精靈語的若星漢古卷上得來。據傳風顏有一個弟子叫明當,風顏傳他心法,卻讓他發誓從此不得握劍。明當後來不知所蹤,封再一次失傳。

——若星漢歷史詞典:封……

——蘆若姆大人,向您報告一個很重要的驚人消息。有人在大陸南部的精靈森林中發現使用封系魔法的痕迹。一大片森林和林中生物被凝固無法解凍。

——斯維查報告節選十一月九日交阿丁城主蘆若姆……

雲迪,為什麼呢?華優冰其斯握住那隻冰雪玫瑰,靠在自己的前額。

那是一種刻骨的冰涼。

……

————這場縱貫全大陸的暴風雪也把精靈之森變成一片銀白。

但女神鏡湖冰面旁,枝間卻閃動起翠綠的異彩,光芒流動著如與陽光混為一體。羅恩仍在進行著他的苦練。

「非常好。」將將麗斯來到了他的背後,背著手俏皮的笑著,「很快你就是自然力的大師了。」

「這一切完全來自你們的幫助,你的母親還有其他的大師們。」羅恩看著將將麗斯笑起來。

「知道嘛?銀瓶公主,不,就要是銀瓶女王了,她正在召集一支軍隊,準備出大森林去幫助人族進攻魔軍。」

「精靈離開了森林就象魚離開了水,離開了聖湖就失去了大地女神該亞的庇護,為什麼要做這麼危險的遠征?」羅恩驚異的說。

「那是因為人族的聖騎士康德派人送來了要求,銀瓶女王考慮再三還是覺得應該派出軍隊。」

「聖騎士康德……」羅恩低吟著這個名字,午後的陽光仍然是那麼的好,但他已覺得風帶來了寒冷,「精靈族很害怕這個名字么?」

「也許不是……也許精靈覺得自己應該去幫助人類。」

「可是當年,在我們都以為魔軍被大火消滅在精靈之森的時候,華優冰其斯卻帶著近萬人從焦土下破土而出,他們在地下躲過了大火,還帶著無數的魔獸。那是全是因為康德!他在地下布下了許多魔堡,所有的人都說那是他為了削弱精靈族的陰謀,因為魔軍的重回,向精靈發起了瘋狂的復仇,那麼多的大師和優秀戰士戰死了,可我們死死阻擋著不讓魔軍重回遼雷草原,他們只好退出了精靈之森,重新回到人族的領域。當精靈族在森林中的時候,魔族踏入森林就象踩入沼澤沒有獲勝的希望,但是到了平原上……」

「不必擔心,我們只是輔助人族軍隊的進攻,並未聽從康德的指揮,而且聽說雪山矮人族也會派出強悍的軍隊。」將將麗斯笑著說。

那「銀瓶她……呃,銀瓶公主她,也將出征么?」

「不知道呢……」將將麗斯紅了臉說,「如果她將出征,你想和她一齊去么?」

羅恩怔住了,看著將將麗斯認真又帶點怨氣的眼神,他也不知說什麼是好。

但他心裡明白,那是一定的。

——————

依冰柯騎士站在巴斯諾城外山坡上,看著自己的軍團潰敗下來,黑壓壓撒遍了山野,他長嘆了一聲。

人族軍隊在巴斯諾又被魔軍擊敗,華優冰其斯的煉雷震軍團勢不可阻,依冰柯騎士率的西部軍第四軍團繼續潰敗中,巴斯諾防線即將崩潰。戰報傳到了基洛崗。

……

西部軍統帥愛丁國王西法斯進入內城大殿時,有衛士官忽忽迎了上來:「聖騎士的特使已經在城堡里等著您了。」

「要在這時候治罪依冰柯么?」聽完特使的話,西法斯十分震驚,可以看出他的手指在不安的顫著。依冰柯是他的愛將,沒有了依冰柯和第四軍團,他的軍隊就幾乎從西部王國聯軍中抹去了。

「派人去代替他!」特使用毫不猶豫的口氣下了令,「聖騎士大人認為,平達騎士可以勝任。」

「在這個時候?沒有依阿柯,巴斯諾城立刻就會失守的。」西法斯想做最後的爭取。

特使不再說話,手指在腰間的配劍上敲打著,象是已不再看著他。西法斯想那遙遠的基洛崗聖騎士頭盔下的陰影中的表情,他覺得冷汗從後背滲了出來。

「我明白了……」他說,轉身走出大廳,這時他覺得他已經老了,需要有人攙扶。

……

平達在家中賦閑已經很久了,他把精力一直放在修整被戰火毀去的家園上,魔軍幾乎要達到目地,攻入精靈森林,卻被阻不得不回師北上,戰線幾乎一度退回諾丁山出口,這是他沒有想到的。雖然他一直堅持,魔軍的意圖決不是什麼重返陽光之土只想回到聖地,而是重新尋找根據力即而吞併整個大陸,並為此丟了將軍的位置。但魔軍攻入精靈森林的那一刻,他還是希望這支黑色洪流就這樣消失在森林的背後。如今戰線重新在巴斯諾僵持,他也不知道這是福是禍。

就象今天下午送來的委任書一樣,西部軍終於決定重新使用他了,但他卻已消磨戰鬥的雄心了,他不知道在經歷了一年多的和兒女的平靜生活之後,他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再承受住漫長而艱苦的戰爭。

看著那皮卷上的簽字:康德。平達皺了皺眉,西法斯看來也老了。那位年輕的聖騎士,禮天教的護教英雄統領整個人族聯軍的日子不遠了。

……

……

里德和鳳齊帶著一支軍隊進入了巴斯諾,向依冰柯宣布了關於西部軍的命令。

「平達元帥已經到達本城了,現在請你跟我們走吧。」里德說。

「我想和平達元帥見一面,我必須和他交接,並和他報告戰場的局面。」

「沒有必要!你立即跟我們走。」里德大聲說。

「我被逮捕了么?」依冰柯冷笑說。

「你將回基洛崗受審。」鳳齊說。

「基洛崗?為什麼不是丁法?」依冰柯憤怒的說,「我只回我國家的首都受審,別想把我帶往依亞!」

「你有選擇么?」里德冷冷的說。

「那我寧願戰死在這裡。」

「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請便吧。」里德說。

依冰柯命令打開城門的時候。所有的將官都聞迅聚集了過來。

「您要在這個時候出城作戰么將軍?」他們圍住了他的馬頭。

「我要去完成一件我早就該做的事。」依冰柯扶了扶頭盔,「象我這樣的人,是早就應該戰死在沙場上的。軍團長官的位置,不是是我所能承受的重擔。」

平達的旗幟在內城中升起,召集眾將的號角聲一遍遍的響起來。

「我明白了,」有將領說,「但請讓我隨你一起出戰吧。」

「不,我只希望里瓦爾和汗丁與我一起出戰,你們會同意吧。」依冰柯看向這二人。

這兩員他的心腹愛將對視了一眼,汗丁勇敢的跨了出來,里瓦爾卻退縮了。

「懦夫!我們當年追捕過康德,你以為你留在城中就能活著么?」汗丁怒斥著他。

「不必說了!」依冰柯阻止了汗丁,「就我們兩個,再沒有其他人。」

城門打開,弔橋緩緩放下,伊德爾族黑壓壓的大營在遠處顯現。

「你說將來我們會被記入若星漢的史詩么?」汗丁問。

「別傻了,那是禮天教的人寫的。」依冰柯望著遠方,陽光聚在他的眉間。

「華優冰其斯是魔族的名將,今天真是幸運,天氣也很好。」

接到報告,華優冰其斯驚異的放下了酒杯,來到陣前,看著那曾與他揮兵在無數地點上演爭奪戰的老對手只帶了一員副將騎馬而來。

「華優冰其斯你的未日就要到了!」依冰柯大聲喊著,「平古元帥重新被啟用了,你的那點微末戰術在他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不再是第四軍團的軍團長了,我來是想作為一個騎士,了結我的一樁心愿!」

依冰柯回頭對汗丁說,「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我給你最後的命令就是:把我的屍體帶回去給我女兒……」——

魔軍列開了方陣,那騎著高大魔種戰馬的騎士從方陣中走了出來。

依冰柯又看見了華優冰其斯,這是他的老對手了,但這一次,也許是他們的最後一次交鋒了。

陽光下,黑壓壓的軍陣,沙地上耀眼的光,一切象是在哪裡發生過。依冰柯不由又回想起他在雪山下第一次見到魔軍時的情景。

……

……

「來吧,華優冰其斯,接受一個老騎士的挑戰吧,騎士的血,必然應該灑在他所捍衛的土地上!」依冰柯大喊著,腳下的戰馬因為不安而一直跳躍不止。

華優冰其斯仰起頭,看了前方的對手一會,忽然猛的催動了戰馬。

…………………………

依冰柯戰死的消息傳到了丁法。

「唉。」康德把戰報揉成一團,「寧願死在魔人手裡,也不願死在我手裡。」

「換了我也一樣。」里德說,看著聖騎士向他投來的目光,他呲牙一笑,自己也說不清這算恭唯還是諷剌。

「魔軍現在應該已經入巴斯諾城了吧,我真希望他們很快來到基洛崗。」康德站起身來。

……

……

基洛崗城的清晨,街頭靜謚,白色的霧氣在石板道上飄過。

戰甲碰撞聲響起來,那是康德帶著無限水武士們邁步出了城堡,要去城頭上查看。

康德的馬正行過一條窄街,忽然一扇木門打開了,一個穿舊灰袍的女子舉著匕首,憤怒的喊叫著向他的馬頭沖了過來。

康德轉頭有些奇怪的看著那個女人,一點也沒有閃避的意思。旁邊里德和西坦立刻迎了上去,那女人一腳踢在西坦的小腿上,他大叫了一聲,而里德一把抓住了女人舉刀的手,她回身很熟練的手臂一轉甩開了里德的手,然後舉刀向她刺去。西坦大喊一聲,從背後抱住她的腰使她雙腳離地,里德衝上前捉住了她亂蹬的雙腿。這時護在康德馬前的士兵才沖了上去,把女人捆綁起來。

康德看著這個被帶到馬前還在憤怒掙扎著的女人,她罩頭的袍帽甩落了,落出了一頭金髮和一張還很年輕的臉,但怒火使她的雙眼通紅,那眼神中只有仇恨。

「我曾經見過你么?」康德在馬上挺起腰問。

「你殺死了我的父親!畜生!你必須償命!」

康德終於明白了似的點了點頭:「依冰柯的女兒?我們曾在舞會上見過么?對不起,因為我而喪命的人很多,所以我得問問。」他看向里德,「把她押去城堡!」

「要交去路士林獄審判她么?」里德問。

「不,我的敵人向來由我自己來解決……」康德策馬向城頭行去。

「如果這是個粗壯的男人或是魔族,他就該說,『里德,我的敵人由你來解決』了。」里德看著騎士的背影,對西坦做了個鬼臉。西坦對他聳聳肩。

……

這一天魔軍仍沒有發動進攻的意思。午後,康德回到了內城城堡,一個女人正在那裡等他。

「看見你真讓我意外,來到這戰場上是因為思**么?」看到那個女人從桌前站起來,康德用他那永遠冰冷的聲調說。

「我的父親七天後就將被皇家法庭審判,他可能被絞死。」耶芙看著她那冷血的丈夫,象在極力壓制著某些情緒。

「哦,為什麼要來告訴我?」康德摘下佩劍甩在桌上,就要向內室走去。

「你一封書信就可以救他,俄拉培德沒有人敢和你作對!」耶芙跟上去。

康德回過身來冷冷看著她:「不,我還不想急著這麼做。」

「你還是不肯原諒他?他已經老了,活下來也對你沒有任何威脅,給他一條生路吧……」耶芙捂住臉哭起來,「哦,上帝為什麼要這麼懲罰我,讓我對一塊石頭企求憐憫……」

「你留在我的身邊,就是為了這個吧……」康德緩緩說,他轉過身來,望著耶芙,「如果他出獄了,你也就會立刻離開我是不是?」

「為什麼?是你從來不肯原諒我們?這麼多年來,你從沒讓我靠近過你,有誰能相信,你冷落我,避開我,就是為了懲罰我嗎?」耶芙哭喊著。

「我告訴過你離開我,我不需要有人有親情來打動我,我寧願多一個仇敵。」

耶芙無力的坐倒在地,泣不成聲。

「我知道……我知道……」好半天她終於聚起力量重新抬起頭來看著康德,「我早就該相信,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沒有感情,你那亮光閃閃的面甲背後是……」

她已經被狂怒著衝來的康德一把拎起:「是什麼?你看見過什麼?」

耶芙極力想掙開他的手,鼓起莫大的勇氣說出後面的話:「是一顆早已經爛透了的心!」

騎士卻彷彿怒氣松泄了,他垂下手,把耶芙丟在地板上,「是的,你說得對。」他慢慢轉過身去,「你說得無比正確……」

他走進門去,重重的關上,再無聲息。

耶芙顫抖著爬起來,心力交瘁,倒在椅上,眼淚默默的流淌。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聖騎士突然砰的打開門走過她身邊,徑直把一封信交到門口待衛官的手中。「把這封信用雪鷹送去俄拉培德,繞開魔軍兵營再放飛!」

他走回來看著耶芙正望向他,對她點點頭:「走吧,你自由了。」

……

耶芙離去了很久,康德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廳中,基洛崗城的下午陰冷沉寂,城堡的大廳中連蠟燭也沒有點起,待衛知道聖騎士不喜歡光亮。

此刻康德靠在椅上不動已經很久了,象是又沉入了睡夢中。

……

「你想成為英雄?你想捍衛基洛崗?你想保護你所愛的人?但知道你也該知道以這樣的身體使用魔王力量的代價是什麼?」

「我需要付出什麼?」

「你所付的代價就是你每一次使用這力量,身體就將朽壞一分。因為你沒有魔族的體質,卻要使用黑暗的力量。還有你的心靈,將日漸被這力量中的冷酷無情所左右……你所有的力量,都只有從痛苦中得到。你的所作所為不會讓你成為英雄,只會換來人們對你的仇恨,你使用這力量越多,你就要失去的越多。」

「對於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來說,他還有什麼怕失去的呢?」

「一無所有?不,我不會嫉恨一個和我一樣一無所有的人。」

「我還有什麼?」

「我要剪斷在深淵前拉著你的每一根繩索,就象……」那聲音低沉了,「就象當年他們對我做得那樣……」

……

……

雷鳴般的聲音遠去,基洛崗的城堡里,聖騎士康德從夢中醒來了。

「原來命運終究是來臨了……」

他想起了那隻在懸崖邊拉住他的手。

「我倒底還是沒能逃出宿命……雲迪……」

……

——————————第二卷

群山,再邁過群山,然後是平原,然後是大河,大河的東岸,矗立著一個新生的國家,沒有尖頂教堂的鐘聲,但是有牧羊的女孩,沒有舊紀元聖騎士們的銅像,但是有長明的火炬,沒有夜晚俄拉培德的禮宴樂聲,但是有號角戰馬的長鳴。

這裡是黎明的國度,黑暗的國度,最絕望之國,最朝氣之國,最勇悍之土,最脆弱之土——依德爾人在大地上的新生國家:敏羅斯帝亞。

切諾河對岸,人族的聯軍正在建立,在黑暗怒潮戰爭時被擊潰的諸國騎士們重新聚集起來,東征的口號響徹西陸。

華優冰其斯站在城堡高塔之上,看著自己腳下的這塊土地。陽光照耀在切諾河上,河面象燃燒起來的鏡子,把城堡映的金黃生輝。

這塊土地是如此之小,只夠建起三個城堡,數十個村莊。站在這高塔的頂端,幾乎就能看遍全境,也能看過切諾河的對面,有人正放牧著羊群,還有騎兵們舉著長長的旗幟巡邏著。

飛龍軍在天空巡掠著,呼兒都婭向都城的華優冰其斯揮了揮手,這樣小的國土,飛龍幾下撲翼便飛了出去,呼兒都婭常帶著龍騎士們飛到鄰國的天空展開巡練,看著下面一次又一次吹響號角。人族士兵們最初幾次緊張慌亂,到後來,乾脆在草地上坐下,吹著口哨欣賞起魔族的飛行表演來。日子久了,他們認出了呼兒都婭的紅色飛龍,每當她一出現,下面就哦喲哦喲的喊起來,口哨一片。

沒有戰爭的日子,風也吹鬆了弓弦。

呼兒都婭喜歡飛到鄰國遠望自己的新生國家,都城路伊布已初具規模,它或許算不上一座城市,但城高牆厚,壯觀高聳,卻可以庇美人族任何一座著名的要塞。幾乎每個伊德爾人都參加了勞動,他們在燒出的磚上刻上自己的名字,還有將出世的孩子的名字,希望這樣能安寧長久。

整齊的士兵方陣在路伊布下走過,在對岸的敵國的塔哨監視下,個個挺起著胸膛,把腳步踏得山響。提醒著城內的眾人,戰爭並不遙遠。

想起當年的惡戰,華優冰其斯覺得現在的平靜是幸運的,也許,四面的人族諸國也在這樣想。力壓下眾將要為地獄火軍團復仇的喊聲,和聖騎士康德簽下了盟約。暫時放棄重歸遼雷草原的夢想,在西陸的東南部方圓只有百里的地域上建起國家,休養生息。但兩族都明白,這只是暫時的安靜,再一次大戰正在孕釀。只要等康德平定了反抗他的異已,青年依亞王柯斯汀坐穩王位,在聖騎士權劍下統一的斯朗人開動了他們戰爭的機器,一切氣象都會不同。

最後多看幾眼明朗的藍天吧,戰雲,正聚集在柯底斯山巒的上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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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星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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