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危
楚嵐秋身子一頓,沉默了片刻,轉頭對范姨娘道:「我去處理好,您別擔心。」
范姨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閉上了眼睛養起了神來,不去管他了。
楚嵐秋輕輕拍了拍暗自戒備著的藍叮的肩膀,讓他讓開,自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嵐秋——」惠安郡主面上一喜,又上前了一步,卻是被藍叮擋住了。
楚嵐秋對藍叮道:「讓我與她說幾句話。」
藍叮皺眉,正想要勸,一旁的藍屏拉了拉他的衣袖,朝他搖了搖頭。
藍叮看了馬車一眼,按捺了下來,退到了一旁,卻還是不忘小聲提醒道:「公子,若是……您就喚一聲。」他自會出手要了這丫頭的小命。
楚嵐秋沒有回應,只淡淡的看了惠安縣主一眼,當先往前走了些距離,惠安縣主立即跟了上去。
直到後頭的人聽不到他們的話了,楚嵐秋才冷冷道:「郡主,你待如何?」
惠安縣主愣愣的看著楚嵐秋絕美的容顏,似是痴了一般。
楚嵐秋皺眉,面上有些不耐:「如果沒有什麼事情,郡主就請回吧。我要出門訪友,你攔著會誤了我的行程。」
惠安卻是突然道:「那你還回不回來?」
她的眼神痴纏中帶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傷悲,讓她看起來與平日里那個飛揚跋扈的郡主截然不同。
楚嵐秋不知為何,竟是不能與她的眼神對視,他微微撇過了頭。看著前方燈火晦暗的街道,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干卿何事?」
惠安聽到這句,心口像是被一排密密麻麻的針給射成了篩子,疼得她無法呼吸。她突然笑了,笑容苦澀壓抑:「你竟然說不干我事?你若是再也不回來了,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呀。」
她看著他美的不似凡人的面容。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
他難道不知道,他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嗎?若是再了看不到他,她的人生又還有什麼意義?
楚嵐秋皺眉看向惠安郡主,說出來的話冷漠無情:「見不到就見不到,又有什麼關係?」
惠安縣主絕望的看著他,可是她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了。
楚嵐秋看了她一會兒,見她沒有話說了。便點了點頭:「如此,郡主保重。」
「你們逃的出去嗎?」惠安縣主突然道。
楚嵐秋身子一頓,轉過身來,看著惠蘭縣主的目光沉靜無波:「郡主這是何意?」
惠安郡主搖了搖頭:「你別擔心,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說。我父王已經派人將城外各條道路都封了,沒一輛從京城出去的馬車都要經過嚴查。你這麼貿然出京,會讓人懷疑上。」
楚嵐秋卻是靜靜的看著惠安縣主道:「你知道什麼?」
惠安郡主走近了一步抬眸看他,兩人幾乎能呼吸相聞:「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
楚嵐秋面容冰冷。
惠安縣主不為所動,看著他喃喃道:「我那麼那麼喜歡你,自然是想要知道你所有的事情的。我知道你愛戲如命,知道你這麼多年來身邊從未有過一個女子,我還知道你私下裡喜歡穿白色松江布製成的寬袍。[]知道你不沾葷腥只吃素食,知道你不喜歡熏香,你愛潔,衣裳每日兩換寢具每三日必換一次,知道你……」她頓了頓,接著道。「知道你背後有一個秘密。」
楚嵐秋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是讓人看不懂的情緒,沉默了一會兒,他淡聲道:「你如何知道的?」
惠安縣主伸手想要碰觸他的臉,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惠安縣主就這麼任他握著,心裡竟然有些滿足,巴不得他就一直這麼握下去,一輩子不放開:「有一晚你住在庄親王府,我曾經去過你的卧室,不想正好遇見你回來,我便躲在了屏風後面。看見你讓人送水進來沐浴。」
那時候她還很討厭這個據說是她父王的相好的男人,又對他有些好奇,就偷偷進了他在王府的客房。
楚嵐秋聽到這話神色愕然,惠安卻是臉色如常,好像不覺得自己偷看男子洗澡是件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後來我無意間從王府的清客那裡知道了一些南疆的事情……」說到這裡惠安縣主頓了頓,「所以我知道你這一走,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
「你待如何?給府里報信來攔我嗎?」楚嵐秋冷然道。
惠安縣主立即搖頭:「我若是想要這麼做又怎麼會等到今日?我……是不會害你的……永遠不會。」
楚嵐秋看了她一會兒,點頭:「多謝郡主成全。」說著就要轉身。
「如果可以……你能帶我走嗎?」惠安縣主不死心的道。
楚嵐秋驚愕:「你說什麼?」
惠安縣主看著他自嘲的笑了笑:「沒什麼,我……我知道我跟你走會連累你。我只是問問罷了。」
楚嵐秋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就轉身走了。
惠安縣主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淚水決堤。
藍叮和藍屏見楚嵐秋回來了,鬆了一口氣。
「主子,讓屬下去處理一下吧?」藍叮看著遠處的惠安郡主,眼中冷光一閃。
正要上車的楚嵐秋頓了頓,隨即淡聲道:「啟程吧。」
藍叮皺眉:「可是她知道了我們的行蹤,萬一泄露了出去……」
楚嵐秋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啟程。」語氣淡漠又不容置疑。
藍叮不敢違拗,低頭應了,駕起了馬車。
惠安郡主看著馬車從自己面前經過,感覺自己的心驀然間空落了一塊,似是再也補不回來了。
她失魂落魄的走向自己的馬匹。上了馬,遠遠跟在了馬車後面。
馬車上,范姨娘卻是打量了楚嵐秋許久,微笑道:「怎麼?捨不得了?」
楚嵐秋看向范姨娘。搖頭,原本他並不想多言的,可是卻不知為什麼說了一句:「我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罷了。她一開始對我很厭惡。」
范姨娘微微一笑:「男女之事,又哪裡能那麼容易說的清楚?」
楚嵐秋便沉默了下去。
他這一生,除了戲,什麼也沒有在意過。
馬車行駛了一陣,突然車裡的人感覺到了外頭有馬蹄聲,還不止一匹。
范姨娘與楚嵐秋對視了一眼,兩人眉頭一皺。隨即又鬆開了,眸中一片淡然。竟是出奇的相似。
「大人,坐穩了。」外頭藍叮提醒了一句,讓后狠狠的甩了一下馬鞭,馬車的速度立即快了兩倍不止。
後面的人馬眼見著越來越近。卻突然從後面射來了一箭,那箭穿過幾個追兵最後射入一匹馬的后臀,馬吃疼發狂,隊伍亂了一亂,慢了下來。
接著又有箭射了過來。
領頭的侍衛十分惱火,立即調轉了馬頭,可是在看清楚追上來的那一身火紅的人影之時,侍衛的氣焰立馬弱了。
「郡主。」
惠安郡主冷冷的看了一眼王府的侍衛:「回去!」
正想偷偷讓自己的屬下先追上去的李侍衛滿臉為難:「郡主,是王爺派屬下們出來追幾個可疑的南疆餘孽的。」
惠安郡主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本郡主命令你們回府!一切後果本郡主一力承擔。可是你們若是違背笨郡主的命令。就要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了。」
她的聲音清冷,卻是不容置疑的,讓人不由得相信她是說得到就做得到的。
馬車甩掉了後面的追兵,又繞了個圈子,藍叮真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卻發現前路被十騎人馬給堵住了去路。
藍叮與藍屏面色一冷。
馬車裡范姨娘淡聲道:「還是被攔下了?沖不出去的話就束手就擒吧。沒必要做無謂的反抗。」
藍叮卻是雙手一動。十隻手指間赫然出現了八根細長的暗器,每一枚暗器上都泛著藍光。
「你護著主子們先走。」藍叮對藍屏道。
那十幾騎人馬雖然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卻是立在原地沒有動。直到當中一騎越眾而出,朝馬車靠近。
藍叮眸光一冷,就要跳下馬車,車裡的范姨娘卻像是突然感應到了什麼,急急道:「藍叮,住手——」
說著她已經掀開馬車鑽了出來。
她們的馬車四五步開外立著一人一馬,那馬上的男子容貌俊美清冷,月下看著竟如天上的神祗。
「姨娘,母親讓我來尋您回去。」他的聲音不急不緩,清冷如舊。
范姨娘揮開了藍叮,下車走到了那男子馬前,仰頭看了他一會兒,笑容溫暖如初:「韶兒。」
宣韶從馬上下來,瞥了一眼一旁虎視眈眈的藍叮,並不將放在心上:「姨娘,回去吧。」
范姨娘伸手撫了撫宣韶的臉,宣韶沒有避開。
「我不回去了,也回不去了。不過,我可以跟你走。」
她不回庄親王府,卻願意束手就擒。
宣韶抬手握住了范姨娘的手:「你走了,小一會難過的。」
范姨娘狡黠的眨了眨眼:「姨娘走的時候給他準備了許多衣裳,夠他一天一身換一陣子的了,等他穿完了,就記不得我了。」
「他記性很好,不會不記得。」
范姨娘想起宣小一貼心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眼眶卻是紅了。
她收回了手,回頭看了馬車一眼,笑容清淡:「姨娘自私了這麼多多年,可是姨娘終究還是禾家的人,不想死後無顏面見先人。姨娘即便是保不住禾家最後的血脈,也必須得在最後與他站在一起。」
宣韶看了范姨娘許久,范姨娘卻是笑道:「你職責所在,不必太過糾結。我其實去哪裡都無所謂,何況就算是走了,這天下之大也逃不脫朝廷的追捕,到不如少些折騰。」
「你往天津衛去吧。找大沽口譚記米鋪的掌柜,他可以安排你們去東洋。除了出海,你們沒地方可去了。」宣韶輕聲道。
范姨娘愣了愣,隨即搖頭:「韶兒。你……」
「等你安排好他們就回來吧,小一隻喜歡穿你做的衣裳,你離開太久的話會錯過看他長大。」宣韶打短了她的話。
范姨娘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宣韶已經轉身上了馬。
「韶兒。」范姨娘上前一步,突然想起了什麼,「那個什麼讓皇家斷子絕孫的詛咒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我們南疆是有毒也有蠱,可是這些都是要藉助介引的。」
范姨娘一直看著宣韶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了視野中。
「大人,該走了。」藍屏過來小聲道。
范姨娘回過神來。沖著藍屏一笑:「那是我的孩子。」
語氣帶著炫耀般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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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韶回到庄親王府之後將范姨娘走了的事情與三娘說了。
三娘並不意外宣韶會放范姨娘離開,她知道宣韶此時心裡定是有些難過的,便故意調節氣氛的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臂,仰頭笑問:「那你見到真的聖女了?長得怎麼樣?」
宣韶聞言面色卻是有些古怪。
三娘驚訝:「怎麼?難不成很醜?」聖女一般都是美人吧?小說里都是這麼設定的。
宣韶搖頭,諱莫如深:「不醜。你……應該是見過的。」
三娘來了興緻。將自己見過的美人一一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挑出了幾個有可能的人名問宣韶。
宣韶都搖頭否認。
三娘到真的感興趣起來了:「都不是?可是我認得的容貌出眾又有可能是聖女的女子就這麼幾個啊。」難不成是審美觀的差異?
宣韶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吐出了一句:「誰說聖女就得是女子?」
三娘愣了愣,目瞪口呆,結結巴巴道:「相公你,你是說聖女……」
「楚嵐秋。」宣韶挑眉,突出了三個字。
「怎麼可能是他?」三娘驚呼出聲。
「『聖女』不過是南疆政權當中的一個世襲職位罷了,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關係?」
三娘看著宣韶理所當然的模樣,覺得自己的世界觀瞬間崩塌了。
范姨娘走後兩個月。京城裡一直是平靜的。
除了傳出禮親王妃的惠安郡主被禁了足,之後又傳出了皇上有意讓惠安郡主和親東洋的消息。
這些事情三娘都不怎麼關心。
她現在最感興趣的是和宣小一說話。
宣小一很聰明,基本上你說什麼他都能懂,不過他卻不喜歡說話,平日里也只會「咿咿呀呀」。直到幾日前的早上,乳娘在給他穿衣裳的時候。他指著那件被乳娘放到一邊的柳綠色小褂子:「穿,衣衣——」
把乳娘驚喜的不行,立即抱到三娘面前稟報。
三娘興緻濃厚的逗兒子說話,可惜宣小一隻看著他娘傻笑,不肯再開尊口。
於是三娘怒向心中起,當即把兒子給扒了,將衣服丟到一邊。
宣小一呆怔地看著自己娘親無賴的舉動,委屈扁嘴:「娘娘,衣衣……」
三娘當即眉開眼笑的抱著兒子猛親了兩口。
於是宣小一的災難來臨了……
等到三娘這股熱乎勁兒過去了,已經到了秋末。
這一日,皇宮裡突然來了人,三娘被老王妃招到了壽輝堂。
來人竟是魏月娥宮裡的一個宮女,那宮女一見三娘就急忙行禮道:「夫人,還勞煩您與奴婢進宮一趟。」
三娘笑著問道:「這是怎麼了?慢慢說。」
宮女卻是面色難掩驚惶:「麗妃娘娘,娘娘病重!」
三娘一驚,看向老王妃,老王妃朝她點了點頭,證明這宮女所言非虛。
「前一陣子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就突然病重?」三娘皺眉道。
宮女搖頭:「娘娘自生下四殿下後身子一直沒有全好,只是……只是她怕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為她煩心,所以一直強撐著。夫人,娘娘要見您,您趕緊隨奴婢進宮一趟吧。」
魏月娥病重,又特意遣人來請她,自然是推脫不得,便爽快的應了,當即跟了那宮女進宮。
路上,三娘問明了魏月娥的一些情況。驚愕的得知,宮女說的病重並非危言聳聽。魏月娥竟然已經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了。她自從上次福安公主落水后就沒有進過宮,不曉得魏月娥竟然會病得這麼嚴重了。
「太醫說我們娘娘的身子底子已經毀了,想要治好已經難了。」
「四皇子現在在何處?」三娘問道。
宮女的眼中有些無奈:「娘娘不放心將四殿下交給別人照看,太后便讓貞貴人暫時搬回了宜春宮,就近照料四皇子。不過這幾日外頭有人說貞貴人出生卑微,不適合照顧皇子,還有人提議讓四皇子搬去皇後娘娘的鳳栩宮,讓皇後娘娘親自照看。」
三娘嘆息了一聲,這後宮就沒有個安穩的時候。
等再見到魏月娥的時候,三娘幾乎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離著上一次看到魏月娥的時候不過是幾個月而已,魏月娥卻已經大變了樣。
她皮膚蠟黃無光,黑眼圈極重,唇色淺淡,一頭原本烏黑柔亮的秀髮已經掉了大半。這麼乍然一看,就像是個已經病入膏肓的中年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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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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