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虎踞龍蟠藏凶煞 狼伏蛟卧隱真容
燕雲眉頭一皺,望了那少婦一眼,冷冷問道:「這位夫人還有什麼事嗎?」
那少婦來到燕雲馬前,婀娜一拜,道:「賤妾尚未答謝諸位大俠的解厄之德呢!」
燕雲在馬上木然擺手道:「夫人不用客氣了。第一,在下不是什麼大俠,也沒有行俠仗義的習慣;第二,在下不是為了救你而殺人,只是替自己掃清路上的一些障礙罷了。夫人根本不用感激,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燕雲可不想再給自己惹上麻煩,因此一臉冷漠,不望報答。
那少婦卻淡然一笑道:「大俠施恩不望報,正是俠者風範。賤妾一樣感激。」
燕雲可不想再和這女人羅嗦下去,雖然一般男性都會對漂亮女性有好感,並且以護花使者自居,且引以為傲,但燕雲對已婚女性可不感興趣,從那少婦的年紀和服飾打扮,燕雲已能看出這一點。
其實這也是所有男性的心理,**乃是男人的本能。對未婚的漂亮女性自己還有拔得頭籌的機會,但已婚的就不值錢了,而且還容易惹上麻煩,雖然不一定所有的男性都這樣想,但必然有這種潛在的求偶願望在作祟,所以即使遇見不認識的美麗未婚女性,只要有能力,也會樂於護花。
燕雲雖然年輕,但也是正常的男人,即使心裡並不這樣想,但潛在的**與別人並無二致,所以他有時也會做一些自己都不知所謂的事。他雖然可以救洛洛並喜歡她,但對眼前這個已婚少婦可一點興趣也沒有,當即撥馬欲走,卻聽那少婦又繼續說道:「大俠能否幫人幫到底呢?」
燕雲聞言,不禁頗為苦惱,心道:「難道這女人也想賴上我保護她不成?我可沒心情再做護花使者了。」不過他雖然不想和這美麗少婦糾纏,但人家已經說話了,他實在不好意思扭頭就走,不自覺的勒住馬匹,嘆了一口氣,用手一指地上的死屍,故作詫然道:「夫人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難道還想要我們幫忙埋葬貴屬的屍身嗎?」這要求就太過分了吧!她應該自己找人做才對啊!
那少婦卻嫣然一笑,風情萬種的道:「恩公說笑了。這些屍體賤妾自會妥善處理,怎會對恩公做此無理要求呢?」
拜幽蘭這時在後面忍不住對明月翻了一個白眼,心道:「這女人還真夠賤的!賤妾賤妾的說起個沒完了,擺明了要勾引男人嘛!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個有夫之婦啊!真是不守婦道!世風日下,人心不蠱啊!唉!賤女人!」她倒是忘了自己勾引燕雲的手法恐怕更是不堪呢!
明月當然深刻的理解拜幽蘭的意思,此時也只能向她回了一個無奈的微笑,心道:「你那手法可比這女人高明多了。不知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人呢?」
燕雲這時也只能無奈的苦笑道:「那夫人現在還有什麼麻煩呢?在下事忙,不克久留。」
那少婦微笑著解釋道:「賤妾祖居瀛州,自幼遠嫁餘杭,此次乃是北上歸寧,途經此地。」
眾人聽到這裡,不禁眉頭大皺,心道:「現在適逢亂世,北方兵荒馬亂,難民南下逃難都來不及,怎麼居然還有人蠢得在這時候自江南北上省親呢?那不是找死嗎?這女人不是在開玩笑吧!還是在故意說謊?」
眾人雖然心中起疑,但因為此事事不關己,倒也不甚關心,沒有去刨根問底。或許人家家裡財大勢大,有高手保鏢護架,不怕刀兵,又或者人家家裡有急事吧!這就不是自己該問該管的了。看她這夥人也死了不少,可見家裡應該有些財勢的,可惜沒有見識,請的保鏢都不中用,真是一群酒囊飯袋,學藝不精,死了活該。這世道,哪有人可憐他們!
那少婦繼續說道:「賤妾的夫家在餘杭乃是武林世家,倒也頗有些勢力。賤妾自己也學過幾年功夫,平日眼高於頂,這次倒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燕雲這時頗為不耐,又不好太失禮,只能咳嗽了兩聲,意思是我可沒有興趣聽你說家譜了。什麼自不量力,還武林世家呢!純粹是虛名,一派胡言!
那少婦似也看出了燕雲不耐煩,加快說道:「現在北方兵荒馬亂,出門在外也不安全。賤妾自己也知道。只是兵亂一起,賤妾娘家在北方一直沒有消息傳來,幾年來音信皆無。賤妾委實擔心,以致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幾次想北上省親,但都被我家相公勸住了。他擔心我北上會出事。這次賤妾實在忍不住執意北上,再加上安賊已死,其子困居相州,史思明也有意投降,北地平靜了一些,他這才派出高手保護我歸寧,希望家人平安。賤妾也想趁機把家人遷到江南去,背井離鄉也沒有辦法,北方實在太不安全了,到處都有悍匪出沒。賤妾一行走到這裡,就遭遇了匪徒襲擊。賤妾夫家的這些高手竟全都斃命於此,真是慘啊!」說到這裡,那少婦竟泫然欲泣。
燕雲嘆了一口氣,望了地上的屍體一眼,心中倒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這些生離死別的事情在亂世之中他已經司空見慣了,實在引不起絲毫情緒上的波動。不過他覺得那少婦說她那些人是高手實在太好笑了,那些人在江湖上充其量是三四流的角色罷了,但他也不便表示什麼。
他覺得這少婦似乎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不過她也不象是深居閨中的婦人,因為她能當著陌生人的面侃侃而談,毫無懼色,剛才身處重圍之中也能鎮定自若,視死如歸,這說明她決不簡單,只不知她的武功究竟怎樣。如果她有意偽裝的話,自然不能根據她的手下的修為來推測她的身手。而且她的夫家遠在餘杭,居然能對北方的軍事情況知道得一清二楚,確實可疑,只不知他們是有心打探,還是無心得知。若是前者的話,可實在不能小覷他們。雖然他們知道的消息有真有假,但誰知這女人說的話有幾分可靠呢!
燕雲心思電轉,不停的思忖,心裡也打不定主意,多少有些懷疑。
那少婦掉了兩滴眼淚后,又道:「賤妾幸得恩公搭救,否則必將為人擄去,遭受屈辱。此恩此德,永生難忘。」
燕雲只得又嘆氣道:「我不是為了救你,夫人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更不需要報答。」
拜幽蘭這時在後面心裡暗忖:「她又不能以身相許,還報答什麼呀!」在她看來,報答的方式只有一種。
那少婦垂淚接道:「恩公高風亮節,自是不會計較。只是賤妾現在孤身一人,安全堪虞。若再有剛才之事發生,賤妾就難以保全了。」
燕雲苦笑道:「那在下也沒有辦法啊!在下身有要事,肯定無法護送夫人去瀛州老家的。請恕在下力不從心,無法幫忙了。」
燕雲現在的感覺是自己被一個要飯的乞丐纏住,但又沒有碎銀子給她,把金葉子給她,自己又沒的用,這種感覺倒是相當好笑。
那少婦急道:「恩公誤會了。賤妾怎敢如此勞煩恩公呢?賤妾的意思是,只要恩公抽出一些時間把妾身護送到前面武陽城裡的戰氏別館就行了。妾身必有重謝。」
燕雲聞言,眉頭一皺,道:「重謝就不必了。只是為什麼送你到武陽戰氏別館就行了呢?」
燕雲雖然並不重視眼前這件事,但他思慮周密,行事謹慎小心,事事提防,此時聽這少婦如此一說,立即便起了疑心,因為他們一行人也是向武陽去的,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陷阱呢?不過他又轉**一想,覺得可能是自己多慮了,因為別人怎會得知自己一定會走這條路呢!看來這些天自己太累了,都有些疑神疑鬼了。不過身在江湖,還是謹慎些好。
那少婦這時解釋道:「賤妾的一位表兄在武陽有一處產業,叫戰氏別館。賤妾等一行途經此地,本來也是打算住在他那裡的,畢竟外面有諸多不便。只是他們接應的人還沒到,可能是沒料準時間吧!只要恩公將妾身護送到那裡,賤妾的那位表兄便會派人護送妾身前往瀛州老家,這裡的屍體他也會派人處理,不敢再有勞大駕。賤妾的那位表兄在當地也是小有勢力的,一向喜歡結交江湖中的奇人異士。他一定會好好的招待諸位英雄的。」
燕雲聞言,有些猶豫不決,主要是摸不清戰氏別館的來歷,不知道他們的底細。現在燕雲人多勢眾,他也要為眾人的安全著想,不能糊哩糊塗的把大家置於危險之中。燕雲對北地的一些家派並不是很熟,聽這少婦的語氣,她的表兄好象家大業大,在當地很有勢力的樣子,於是望向身旁的管公明,徵求他的意見。
管公明雖然對江湖上的門派掌故都比較熟,但此時也搖了搖頭,道:「老朽倒是沒有聽過武陽戰氏別館的名頭,或許他們不是什麼江湖門派吧!」
眾人這時也沒有把武陽戰氏別館放在心上。他們覺得這少婦一群人連常山馬幫的幾個三四流的角色都對付不了,她的表兄又能有多高明呢?即便高明,恐怕也有限得很吧!尤其戰氏別館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充其量只是有些錢罷了,還算不上什麼大的武林家派。
那少婦見燕雲有所懷疑,又解釋道:「家表兄平時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因此沒有什麼薄名,但家表兄對於江湖上的英雄一向十分仰慕,樂於結交,倒也有一些江湖朋友。」
燕雲不敢大意,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令表兄高姓大名?」
那少婦答道:「家表兄自然姓戰,名為戰飛星。」
燕雲聽見「戰飛星」三字,猛然間覺得很耳熟,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於是向明月望了一眼,卻見明月臉上也是同樣的困惑表情,顯然也有同感。其他人倒是沒什麼反應,因為他們都沒聽說過「戰飛星」這個名字。
那少婦接著說道:「妾身娘家姓施,賤名桂香。」
燕雲並沒有問她的名字,但她卻毛遂自薦的把自己的姓名也趁機說了出來。
燕雲想了一想,覺得自己等人既然要去武陽,那麼不管前面是龍潭虎穴,還是有刀山油鍋,怎麼說也得去闖一闖,順路送這女人一趟也沒什麼,於是嘆了一口氣道:「好吧!反正我們也要去武陽城,就順便送你去戰氏別館吧!之後我們就不管了。」
那少婦聞言,大喜道:「多謝恩公仗義相助。」說著,從旁邊牽過一匹馬來,便要和燕雲等人一起上路。燕雲苦笑一下,心中也不知此去武陽究竟是福是禍!
燕雲剛要下令讓眾人繼續向武陽進發,忽見前面大道上疾馳來五匹駿馬,轉眼間便到近前,為首的一名白衣騎士高聲喝道:「前面可是施姑娘嗎?」
施桂香聞言大喜,立即高聲應道:「正是!」接著又喜形於色的對燕雲道:「一定是家表兄接到我的書信,派人出城接我來了。」說到這裡,她突然發覺燕雲滿臉詫然之色,不禁大惑不解。
燕雲這時好象根本沒聽見施桂香說話似的,立即翻身下馬,上前兩步,高聲道:「牧兄,怎會是你?」
對面為首的白衣騎士也看見了燕雲,臉上也不禁現出愕然之色,立即躍下馬,緊走兩步,伸出雙臂攬住燕雲的肩膀,欣喜道:「小兄弟!怎會是你?」
原來來人竟是摩尼教光明宗光明使者牧侯。武聖祠一戰時,他曾隨黑暗使者而去,卻不知此時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裡。他雖然不知燕雲底細,但和燕雲卻是不打不相識的朋友,而且心地善良,對燕雲很欽佩,一見面便象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那樣熱情。
明月等人這時全都認出來人是光明使者牧侯,當即全都翻身下馬,彼此相見。兩方這時都有很多話想問。燕雲等人想知道牧侯和那黑暗使者那一戰究竟怎樣,而牧侯卻想知道燕雲等人是怎樣逃離冰宮雪姥陰緔緔的毒手的。
牧侯原本是專程來接施桂香,可此時和燕雲等人相見,竟來不及和她打招呼。施桂香原本是主角,可此時卻被人晾在一邊,一句話也插不上。
燕雲這時問起牧侯分手后的情況,牧侯嘆了一口氣,道:「別提了!我這次可是栽到家了。不過那名黑暗使者確實狡猾。我們一口氣跑出幾里地。我原本想和他光明正大的公平一戰,哪想到那傢伙竟然邀了一個幫手,前面居然還有一名黑暗使者在等著我們。他們兩個會合后,竟一言不發的聯手向我猛攻。我們的功夫都在伯仲之間,若是一對一的話,我自信無論如何不至於落敗,可是他們兩個打我一個,我哪能是他們聯手的對手啊!」
燕雲聽到這裡,哈哈笑道:「早知如此,你當時就不該和我們分開了。」
牧侯苦笑道:「那也沒用。他們誠心算計我,躲也躲不過。我當時被他們攻得措手不及,一時失手,被那兩名黑暗使者在後背上打了一記黑暗神掌。幸虧我的功力還算深厚,也避開了要害,這才勉強保住一條性命,但也重傷吐血,倒地不起。原先那名黑暗使者本想趁機補我一掌,制我於死地,但卻被另一名黑暗使者攔住了。他說不管我們立場怎樣,但光明宗和黑暗宗原本就是一家,相互間總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無論如何要給別人留一條活路。我即便該死,也不該死在他們手上。」
燕雲笑道:「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會講香火之情呢!」
牧侯苦笑道:「什麼講香火之情啊!他們哪有那麼好心!我當時受了重傷,倒地不起,若是沒人救我,我就死定了。他們只是不想親自動手殺我而已,想讓我在雪地里自生自滅。只要沒人管我,我就活不成。他們也是膽小鬼,生怕親手殺了我可能會遭到我們明尊的報復。」
燕雲哈哈笑道:「原來如此。」
牧侯又道:「當時後來的那名黑暗使者對原先的那名黑暗使者說什麼天魔有消息傳來:薩滿教護著的什麼人已經快到大野谷了,讓那名黑暗使者趕快趕去協助攔截什麼的。他們大概認為我當時已經不醒人事,所以才放心討論,不過聲音還是很低。當時我傷勢不輕,後面的話我沒聽清楚。不過原先那名黑暗使者好象說要去支援什麼同伴,看看什麼劍譜到手了沒有。他們說得語焉不詳,我不太明白。後來他們不理我,密謀一會兒,就一起離開了。」
燕雲聽到這裡,眉頭一皺,心中飛快的思忖。
牧侯這番話雖然說得不明不白,但燕雲心思敏銳,當即聽出很多重要的線索。
首先薩滿教護著的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人呢?燕雲知道回紇汗國信奉薩滿教,而中土摩尼教黑暗宗正打算入主回紇汗國,勢必將會與薩滿教起衝突。他們要去大野谷攔截薩滿教護送的人,那麼這個人一定是十分重要的關鍵人物,否則無須勞動薩滿教派人護送。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以及他有什麼作用,立場又是怎樣。
燕雲這時腦中電光火石的一轉,又想到大內高手金鞭王莫華留臨死前說的那番話,以及他死前手指北方,那會有什麼含義呢?他說的會不會也是這件事呢?燕雲心中對此甚感懷疑。如果這兩者之間確有關聯的話,那麼這件事肯定和大唐有關係,否則肅宗皇帝決不會輕易派出大內高手北上來這裡。那麼這個人就更為重要了,居然能牽動兩國勢力和兩大教派,顯然非同小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再進一步想,逍遙王帥無情一向隱居避世,笑傲王侯,此時竟然親自出馬,甚至在魏州出手殺人,很可能也和此事有關。如果推測成立的話,那麼此人地位肯定不低,甚至尊崇無比,此事本身一定極其重要,否則誰能請得動帥無情親自出馬呢?皇帝也沒這個面子!
另外他們為什麼要去大野谷協助攔截呢?難道大野谷參與此事了嗎?如果大野谷也參與了此事,那麼大野王竇戰野很可能和摩尼教黑暗宗的蓋世天魔有牽連,那他們必然和統萬堡也是一夥的,甚至很可能他們早有勾結。這就很好的解釋了為什麼劍皇宮一直動不了大野谷。
卧榻之邊,豈容他人酣睡!劍皇臧星寒不是好欺之人,但他不敢輕易動大野谷,一是因為大野谷地勢奇險,易守難攻,若強行攻取必將付出很大代價;二是因為大野王竇戰野確實武功高強,不是易與之輩;但最重要的一點可能就是臧星寒知道大野谷背後有統萬堡和摩尼教黑暗宗的勢力撐腰,所以劍皇臧星寒才不敢輕舉妄動,生怕牽一髮而動全身,惹起大規模火拚。所以一直以來,大野谷安然無恙。不過這只是表面上的平靜,背地裡雙方仍是在勾心鬥角,只是不明著干罷了。
燕雲又想起當年在東海田橫島時,大野谷的二谷主大野狂人計騫趁著追殺燕雲、明月的機會,曾經想在獵人盟的背後捅刀子,結果反而是他自己的人被獵人盟滲透,實行倒戈突擊,結果大野狂人計騫慘死當場。這一切就更為合情合理了。因為劍皇臧星寒雖然不會明目張胆的攻打大野谷,但也絕不會允許他們壯大,所以派獵人盟的人進行滲透瓦解,打算由內而外的侵蝕摧毀大野谷。若不是有燕雲搗亂,出了意外,恐怕大野谷現在還不會發現有劍皇宮的人卧底呢!等到他們發現就為時已晚了。由此可見,劍皇臧星寒的這一招確實厲害!雖然他還未能成功控制大野谷,卻讓大野谷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也許現在大野谷中還有劍皇宮的姦細呢!劍皇臧星寒的卧底伎倆確實極為高明,無孔不入。
當初燕明月為了尋找女兒,曾與大野王竇戰野合作,以獵人盟的勢力為餌,誘使大野谷派人擒捉獵人魔。那一定只是一樁幕後交易,很可能燕明月也不知道大野谷的真正底細,被統萬堡和摩尼教瞞過了,這才做出錯誤的決定。她覺得若是由天邪聖教或者歸附於天邪聖教的幫派出手,獵人魔必會聞風先遁,若是收買和南方天邪聖教毫無關係的北方大野谷趁機在後面暗算,可能還會成功。只是燕明月這次想錯了,她並不能完全了解北方勢力的勾結內幕。
因為竇戰野找獵人魔的麻煩絕對不是為了天邪聖教,而是為了對付劍皇宮。從根本上講,他是為了統萬堡的利益。即使他們捉到獵人魔,也會交給赫連一統。如果他們知道燕明月女兒被獵人魔劫奪這個秘密的話,統萬堡就可以以此要挾天邪聖教。那樣的話,天邪聖教將不得不受統萬堡節制,北地和江南恐怕都要在統萬堡的控制之下了。劍皇宮根本無法同時與這兩大幫派對抗,只能退回渤海國。那時回紇鐵騎南下,江南切斷糧草供應,北地顆粒無收,如此裡應外合,大唐軍隊就徹底崩潰了。李唐王朝也就結束了。大唐江山之所以能勉力支持到現在,其中一個極為重要的因素就是江南天邪聖教絕對不會和統萬堡合作,半分江山,他們可能還有仇。燕明月一直懷疑統萬堡暗中策劃了當年的天堂島事件,所以兩派分踞南北對壘,這才使得大唐江山在夾縫中求生存,但已經相當不穩固了。天邪聖教雖然是黑道幫派,不對大唐朝廷效忠,但客觀上起了維持均衡局勢的作用。
另外一點,獵人盟始終是一個獨立的殺手幫派,雖然和劍皇宮合作,但並不是劍皇宮的奴才。而獵人魔也認為明月奇貨可居,他為了家族的私仇想讓明月以後去對付天邪聖教,讓她們母子自相殘殺,因此才允許明月羽翼豐滿,成為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殺手。他並沒有把明月的事情告訴劍皇臧星寒,也沒有這方面的打算。而劍皇臧星寒即使知道此事,恐怕也不屑於用這種方法對付燕明月,而且一個弄不好,反而會惹來大麻煩,因為他即使得到明月,也絕對不敢真把明月怎麼樣,因為燕明月為顧全大局絕對會犧牲女兒,那樣必將引發天邪聖教不顧一切後果的傾巢報復,而最終得利的卻是統萬堡。所以劍皇臧星寒一直沒有從這方面著手。
而且從另一個方面講,臧星寒在渤海國和詭異門的支持下,想要的僅是北地勢力,鞏固並擴展渤海國在北方的勢力範圍,並沒有南下江淮的打算,因為渤海國就實力而言並沒有那麼大的胃口,而且建國者還和高麗有關,臧星寒自己也不想把戰火燒到江南,那樣事情失去控制,並不是他樂於見到的結果。當然,如果他能得到西突厥殘餘勢力的有力支持,可能會有進一步的打算,但顯然西突厥古斯奧都教自己內亂不止,很難給臧星寒強有力的支持。
臧星寒也不能妄加調用渤海國的軍隊,因為那可能會給渤海國引來滅國之禍,現在由他自己組建劍皇宮並主其事,利用大唐安史叛軍,以毒攻毒,渤海國的責任就沒有了,因為他們全是幕後操作,所以臧星寒想幫助西突厥古斯奧都教的拜火庭統一古斯奧都教,復興西突厥,利用他們削弱大唐,那樣可能會更有利,因為拜火庭也是個極有野心的人物,手下有不少能人,但這只是臧星寒備用的一步棋。他只有在鞏固北地勢力的情況下才會把觸角伸到江南,否則平白得罪天邪聖教,惹人攻擊,實在不划算。
這樣看來,臧星寒在北地的最大敵人還是統萬堡,而不是遠在江南的天邪聖教。所以劍皇臧星寒主要的對付目標還是統萬堡,他不會費盡心機去對付天邪聖教,所以獵人盟儘管手裡握有明月一招妙棋,他也不會去利用,當然他也可能不知道。而且留著天邪聖教在江南稱霸,也會有效的牽制統萬堡,使他們不能集中力量對付自己,更不能一口吞下大唐,因為統萬堡的背後支持力量是回紇汗國,而回紇汗國的野心可比渤海國大多了,他們的目標是席捲中土,而非稱霸北地,統萬堡為了光復夏國,必要稱霸中原,所以天邪聖教的存在對他們來說是如芒在背,如梗在喉,使他們不能一口吞下江南這塊肥肉,所以天邪聖教的存在對劍皇宮有利,即使要對付天邪聖教,也該由統萬堡去做,劍皇臧星寒決不會這麼蠻幹。
在淮陽時,燕明月肯網開一面,放過臧星寒一馬,也不是僅僅為了得到冥海老人的消息,而是從戰略上考慮,讓劍皇臧星寒繼續留在北地牽制統萬堡的勢力擴張,使他們不能全力向江南擴展。他們都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他們當時若是除掉劍皇臧星寒,燕雲固然可以出一口氣,但統萬堡必將完全控制北地局勢,進而全力對付江南,而劍皇臧星寒和渤海國皇族有關,真殺了他還會引來渤海國的仇視,這對大局不利。劍皇臧星寒一直在對付和統萬堡有關聯的大野谷,卻不去對付天邪聖教,甚至當年還能和燕明月合作除掉一代大俠燕九霄,也是這方面的原因。他們在對抗中合作,在合作中對抗,否則他們誰也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的勢力。他們以後可能會成為死敵,但現在還不是拚命對抗的時機。
正因為劍皇臧星寒沒有全力南下江淮的打算,當年安祿山進攻潼關受阻,想要從睢陽打開南下的門戶,劍皇臧星寒雖然表面上支持,但心裡卻反對,所以他派出追魂奪魄四大凶神去暗殺張巡,完全就是派四個廢物去送死,他也不想讓這次行刺成功,因為他不想真把戰火燒到江南,所以燕雲才能保護張巡周全,而明月臨陣退縮,未必真是給燕雲和岳西風面子,很可能就是獵人魔這麼交代她的。如果沒有燕雲和岳西風保護張巡的話,恐怕明月自己也會殺了劍皇宮那幾個廢物。那些人就是劍皇派來送死的。明月後來自己受傷無非是對安祿山那邊的委託有個交代,表示能力不及。劍皇臧星寒並不想因為此事和安祿山撕破臉,畢竟他還要利用安祿山。否則劍皇臧星寒若是真想殺張巡,就憑燕雲那時的實力,如何能攔阻得了,而且燕雲託人帶話給臧星寒后,劍皇宮方面始終沒有作出進一步反應,更可證實這一猜測。
安祿山那時的進軍計劃和劍皇臧星寒產生了分歧,而且他漸漸對劍皇臧星寒不滿,更想擺脫劍皇臧星寒的控制,而劍皇臧星寒那時必然有了知覺,所以他便利用安祿山和安慶緒父子的矛盾,派高手毒盲安祿山的雙眼,又讓人挑唆安慶緒趁機弒父奪權,但他後來看出安慶緒無才無德又無能,不足以成大事,因此又放棄了支持安慶緒,轉而支持較有才幹又有野心的叛將史思明,而史思明也有意問鼎大燕皇帝的寶座,因此雙方一拍即合。史思明在劍皇宮的支持下,這才不去全力援助困守鄴城的安慶緒,而準備趁危奪權。
燕雲想到這裡,心中如碧海晴天,頓時醒悟了許多原本感到困惑迷茫的事情,不禁暗嘆江湖風波險惡,真是半點大意不得,必須時刻小心提防。只是這大野王竇戰野到底是何人,燕雲卻沒有更多了解,因為燕明月告訴他的並不全面。他甚至直覺的認為竇戰野此人身上隱藏了很大的秘密,否則豈會和統萬堡和摩尼教都有勾結,但在江湖上卻名氣不大?也許連當初的大野狂人計騫和野魔女蓋紫雲都不了解他們這個結拜大哥吧!否則他們豈會死得那麼容易?這裡面一定有不為人知的事。燕雲一時間也想不明白。
燕雲這時又想到那名黑暗使者要去看什麼劍譜到手了沒有,那劍譜指的是什麼呢?燕雲當然知道那十有**指的就是廣乘靈軒無極慧劍劍譜,而且黑暗使者肯定沒有得到這本劍譜,因為真正的劍譜在自己這裡。但那位大內高手金鞭王莫華留確實是傷在黑暗使者的黑暗神掌和黑暗刀之下,而且重傷將死。按理說,黑暗使者大佔上風,理應將無極慧劍劍譜取走才是。那劍譜就藏在馬鞍下,搜一搜就找到了,那黑暗使者不至於找不到啊!他怎麼蠢得沒有把無極慧劍劍譜帶走呢?這是他行動的目的,他不可能忘了。難道是莫華留當時設計騙過他?當時究竟是怎樣一番情形呢?又或是當時另生枝節,出了意外?燕雲對這一點摸稜兩可,想不明白。
再進一步想,摩尼教黑暗宗蓋世天魔為何要搶奪廣乘靈軒無極慧劍劍譜呢?這事情可就大不簡單了,而且可能牽扯到很多方面的問題,絕對不是單純因為摩尼教黑暗宗蓋世天魔想學廣乘靈軒無極慧劍的劍法,因為以摩尼教黑暗宗創宗宗主首代蓋世天魔權赤陽的武功修為來推測,摩尼教黑暗宗歷代蓋世天魔的武功必然都是極高的,當今的蓋世天魔絕對不需要再去學習別派的劍法,他只要把本宗歷代天魔所遺留的武功練全了,不說天下無敵也差不多了,何必費力去搶奪無極慧劍劍譜呢?由此可見,此事絕對不簡單,很可能隱藏著天大的陰謀。燕雲以自身敏銳的直覺和洞察力意識到了這一點,只是他現在所知有限,即使想破頭恐怕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而摩尼教黑暗宗蓋世天魔究竟是誰?這始終是最大的一個迷,絕對沒人知道。
燕雲在轉瞬之間想到這些,當真頭腦敏銳、思慮周密、聰明絕頂,其他人根本跟不上燕雲的思路,哪能想到這些。他這時苦思不解,又向牧侯問道:「那牧兄後來是怎麼脫險的呢?」
牧侯見燕雲雙眉緊鎖,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此時答道:「我當時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哪知天無絕人之路。武陽城戰氏別館的主人恰好那時路過那裡,竟仗義援手把我救了。我可當真幸運極了。今天他說他表妹施姑娘要來,我便主動來幫他接一接。」
回想起當時的情況,牧侯不禁有些感嘆。
燕雲沉吟道:「他救了你?那位戰氏別館的主人可是名叫戰飛星?」
牧侯點頭道:「不錯!就是他!他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但武功卻很是不弱,甚至有些深不可測。我都看不出他的深淺,就跟小兄弟你差不多。怎麼?小兄弟你認識他嗎?」
燕雲搖頭苦笑道:「不認識,只是剛才施姑娘跟我提過一句罷了。不過既然牧兄都認為他深不可測,那他肯定是極為高明了。」
燕雲口中雖然這樣說,心中卻始終盤算著這個戰飛星到底是誰。象他這樣一個連光明使者牧侯都認為高明的人物是很難名不見經傳的,除非他刻意隱藏,那可就不簡單了。即使他在江湖上還不太有名,但燕雲絕對記得自己曾經聽過他的名字,只是一時間記不起來在哪裡聽過罷了。不過燕雲相信自己的記憶,認為自己肯定不會記錯,因此還在冥思苦想。
明月也一直在思忖這個問題,此時突然身軀一震,目射奇光,伸手拉了拉燕雲的衣袖,欣喜道:「我記得他是誰了。」
燕雲見到明月的神情,先是一愣,繼而一喜,又恍然大悟的道:「哦!我也記起他了。我怎麼竟把那件事給忘了!」
眾人見到燕雲和明月如此神情,心中卻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燕雲和明月聽牧侯說他是被戰飛星給救了,此時根據這個「救」字卻不約而同的聯想到岳西風夫婦當年義助張巡、許遠守睢陽之時,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他們夫婦義薄雲天,竟捨命護送南霽雲殺出睢陽去搬救兵,在他們返回途中遭到獵人盟數名高手圍殺,岳大俠夫婦奮力苦戰,力保南霽雲進城,但自己卻陷入重圍,身受重傷。就在他們九死一生之際,也是被人給救了。而救他們的人後來據岳西風講,乃是一對名叫戰紫豪和戰飛星的神秘父子,來自棲鳳塢。他們能在亂軍之中救出岳西風夫婦,武功自然極高。
當時燕雲等人也沒聽說過他們,自然不知真假,但多少有了一些印象,難怪燕雲剛才覺得「戰飛星」這個名字耳熟,卻又想不起來,真沒想到那位神秘的戰飛星居然就是武陽戰氏別館的主人。雖然名不見經傳,但燕雲卻知道他決非簡單人物。燕雲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武陽遇上這位神秘人物,尤其對方還救過岳西風夫婦的性命,自己怎也要見他一見。
不過燕雲並未因此放鬆警惕。他雖然略微了解戰飛星的來歷,可所知僅限於此。至於戰飛星究竟是什麼人,他還是不知道。雖然對方救過岳西風夫婦,但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無,誰知對方到底安的什麼心呢!好心有時就是歹意啊!
燕雲身上責任重大,可栽不起跟頭,決不會輕易信人。這位戰飛星在武陽城內有戰氏別館,顯然他勢力不小,因為他真正的居處應該是棲鳳塢,這裡只是別館罷了。對於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神秘人物,燕雲怎敢掉以輕心?
牧侯這時向燕雲詢問,燕雲卻簡單搪塞過去,只說以前聽某位前輩曾經提起過,但也不知對方底細。牧侯又問起燕雲武聖祠一戰的情況,燕雲沒有隱瞞,把陰緔緔在武聖祠敗走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倒是把原本慘烈的一戰講得妙趣橫生,天花亂墜,聽得眾人捧腹不止。
燕雲對自己等人能夠接連挫敗陰緔緔感到很得意。
牧侯聽罷,挑起大拇指,大笑道:「還是小兄弟行!連冰宮雪姥都拿你們沒辦法!」接著他看了地上屍體一眼,又向燕雲詢問此地發生的事故。他總算記起施桂香還在一旁,不能耽誤正事。
施桂香這時卻搶著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當然言辭間對燕雲等人大加感激讚揚。
牧侯聽畢,皺眉道:「這些常山馬幫的人實在太可惡了。這次可多虧小兄弟了。」
他正義感非常強,決非燕雲可比,遇見這種慘無人道的劫掠姦殺事件自然極為憤慨,怒形於色。
燕雲連連擺手道:「哪裡!哪裡!我們也要到武陽去,途經這裡,順便伸一下手而已,也是替自己清除障礙,實在不算什麼。大家千萬別放在心上。」
牧侯大笑道:「小兄弟伸了一下手,就死了這麼多人啊!哈哈!不過小兄弟畢竟救了施姑娘。既然小兄弟諸位也要去武陽,我看不如我們一起進城吧!小兄弟等人和我們一起住在戰氏別館好了。戰公子一定樂於做個東道,他對江湖豪傑一向很欣賞,而且年紀比小兄弟大不了十歲。」
燕雲連忙推辭道:「那怎麼好意思?太麻煩人家了。」他心裡有些擔心。
牧侯不知內情,一力相邀,笑道:「小兄弟別客氣,沒什麼麻煩的。雖然那只是一座別館,可佔地很大,絕對住得下你們。何況戰公子若是知道你們救了施姑娘,一定很感謝你們,定會好好招待小兄弟諸位。即使你們不去,他也會親自去請你們。何況現在兵荒馬亂,客棧大都荒廢了,平時沒有幾個人住,更不安全,時常有劫掠發生。北方的統治幾乎全都荒廢了,住在外面真不如住在戰氏別館里舒服。那裡有自己的武力保護。小兄弟就不要推辭了。」
施桂香幫腔道:「是啊!我表兄這人最好客了,也最喜歡結交江湖朋友。恩公對賤妾有救命之恩,我表兄一定會好好款待恩公。」
他們這樣一說,燕雲倒不好再推辭了。何況他和牧侯認識,不好駁他面子,當即只得答應了,現在他沒法對牧侯講出真情。其實燕雲自己也比較擔心在城裡找不到安全住宿的地方,尤其他們人多,吃住都成問題,能住到戰氏別館倒也不錯,至少不用為食物發愁,他們的乾糧已經快吃沒了,而且衣衫襤褸,身上髒得厲害。這些天來,他們連場激戰,確實人困馬乏,相當疲倦,急需整頓休息。
不過住到戰氏別館真的安全嗎?燕雲可不敢這樣認為。他雖然認識牧侯,也救了施桂香,但畢竟和他們沒有太深的交情,也沒有切身的厲害關係,更不認識戰飛星,以後會出現什麼事殊難預料。尤其行走江湖,只能信自己,靠自己,若是完全信賴別人,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燕雲雖然年輕,但在這方面可深有體會,從小就被鬼谷天尊耳提面命,因此現在雖然和牧侯有說有笑,但心裡也在打著小算盤。只是他覺得自己這些人尚算實力強大,論武有燕山殭屍王這樣的絕頂高手,論毒有毒神姬毒這樣的毒道至尊,不怕屑小之輩暗中搞鬼。就算戰氏別館有自己的武力,若是出事想必自己這些人也能應付自如,不會有太大的危險,這才答應牧侯一起去戰氏別館。
牧侯這時回頭向他帶來的四名從人說道:「回去一個向戰公子稟報一下這裡的情況,其餘的人把這裡的屍體收拾一下,就地埋了吧!」
那四人答應一聲,立即分頭行動。
牧侯又向燕雲招呼道:「小兄弟,咱們先進城吧!」
燕雲點點頭。眾人翻身上馬,揚鞭上路。
這次再無阻礙,眾人很快便馳進了武陽城。只見一路上民生凋敝,桑田枯毀,溝渠破壞,一副飽受刀兵禍亂的慘狀,再也不復欣欣向榮的面貌。
燕雲不禁在馬上嘆道:「兩河地區原本農業發達,最為富庶,現在竟成了這副衰敗樣子,實在可嘆!」
牧侯介面道:「兵亂一起,急需兵武和糧草。兩河地區自然首當其衝,飽受摧殘和掠奪,各地都在擴充武力軍備,強壯的人丁都被征去當兵了,只剩下老弱病殘從事耕稼,那還好得了!再富庶的地方也經不起這種兵亂的打擊,自然逐漸蕭條了。其實這裡還算好的了,有的地方根本全都荒蕪了,千里以內連人煙都沒有。」
風塵渡這時插口道:「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記得以前關內、河南、河北等道的一些州郡平均每縣有超過萬戶的人家,那是何等富饒!可是戰亂一起,十室九空,人煙斷絕,遍地荒涼,桑麻翳野的局面是很難再出現了。安史之亂真是為禍不淺,很可能大唐盛世就此斷送了。」說到這裡,不禁長嘆一聲,可見他對大唐命脈十分擔心,但又沒有辦法。
燕雲點頭嘆道:「不錯!想當初開元和天寶初年的時候,大唐最為強盛,也是全國積粟最多的時期。天寶初年,各道正倉所儲,超過一百萬石的僅有關內、河北、河東、河南四道,皆在黃河流域,其中尤以河南道為最多,達五百八十餘萬石。河東道次之,也有三百五十餘萬石。關內、河北兩道皆近二百萬石。義倉所儲,超過千萬石的僅河北、河南兩道。由此可見,當時黃河下遊河南河北是何等富庶。如今我們一路行來,所見又是何等凄涼。經此戰亂,大唐內部已被掏空,國家根基已經破壞得不成樣子。即使安史之亂日後能夠平息,大唐恐怕也很難恢復到戰前舊觀。國力如此耗損,大唐江河日下,就此沒落嘍!任何一個朝代只要一有內亂,國家的內部矛盾必然被徹底激發出來,這個朝代就已經走向覆滅的邊緣了,任何力量都無法改變這種趨勢。」
牧侯聞言,眼中一亮,贊道:「小兄弟居然把情況了解得這樣清楚透徹,胸中包羅萬象,眼光精準老道,恐怕朝中的一些官吏都不如你呢!真是難能可貴!放眼天下,象小兄弟這樣的奇才人物實在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啊!」
眾人這時全都向燕雲投來敬佩欽服的目光。
明月早知燕雲珠璣滿腹,早已見怪不怪,但拜幽蘭、洛洛和施桂香以及山下歌舞姊妹眼中的熱情卻更為熾烈了。燕雲武功高強尚在其次,畢竟天下不是單純靠個人武功就能打下來的,但他這份經天緯地的才華和敏銳犀利的眼光確實難得,而且他說話言之鑿鑿,有理有據,連具體的數字都能準確說出來,更令眾人欽敬信服。
其實這些對燕雲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當年他在雲夢山上時早聽鬼谷天尊和大智和尚等人嘮叨慣了,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來了,想記不住都不成。他的師傅們雖然沒有能力力挽狂瀾於即倒,扶大廈於將傾,但打聽消息、掌握情況還是有一套的。尤其燕雲自己也是有心之人,時常刻意留心這些天下大事,兼之天資聰穎,過耳不忘,故而能記得清清楚楚。下山後自己又多方打聽求證,對全國大勢自然掌握得比較清楚,此時信口說來,就象指揮若定的將軍一樣令人信服。
風塵渡這時也在心中無比嘆服,覺得燕雲不但武功高強得驚人,更關鍵的是他對天下形勢把握得極為準確,能見微知著,見解精闢,這樣的人物不能為朝廷所用真是可惜了。只是朝廷現在奸臣宦官當道,風雨飄搖,不但留不住人才,也沒有人才願意前往投效,結果導致現在獨木難支的局面,雖然有郭子儀和李光弼兩大節帥控制著軍事大局,但卻有宦官魚朝恩牽制,難以放手而為,要想平定叛亂真是痴人說夢。眼前這位小兄弟才華冠絕當代,武功強橫一時,乃是極為罕見的奇才,若不能衣錦王侯,必成一方之霸,看他現在偶爾表露出來的雄心壯志,以及行事手段,恐怕他非是池中之物,遲早會興風作浪,甚至有魚躍龍門之想。也許他就是以後天下的禍亂之源呢!
想到這裡,風塵渡不禁一嘆,更為大唐的前途擔憂。
燕雲似乎已經了解風塵渡的想法,瞅他一眼,一邊駕馬前行,一邊故作慨嘆道:「象我這樣的人物天生沒有食肉的命,若放之朝廷,必然為人構陷,無法發揮長才,鬱郁一生;若是放之江湖,如同蛟入大海,必然興風作浪,遲早會成為禍亂之源。風兄現在是否正做此想法呢?」
這句話真是說到了風塵渡的心裡。風塵渡不禁大吃一驚,雄軀一震,暗嘆燕雲的目光實在敏銳,觀人之術真是厲害,竟能看到人家心裡。不過他雖然心裡有此想法,嘴裡卻不能這麼說,他畢竟還要和燕雲保持好關係,此時訥訥答道:「怎麼會呢!風某怎會有這種想法!小兄弟才華橫溢,將來必成一番大業。」
斬天斧賀天歲和天雷刀崔化成胸無城府,而且為人直率,此時皆點頭贊成,顯然他們對燕雲很有好感,只是他們沒想到燕雲的立場問題。燕雲若是真的成了事,大唐江山也就完了。他們是粗人,率性而為,只是憑著交情幫李光弼,並非對朝廷真有好感,說話毫無顧忌。
風塵渡不禁對他們大皺其眉。
施桂香這時卻在馬上嬌笑道:「象朝廷這樣的淺水怎能養住恩公這樣的蛟龍呢!蛟入大海方能乘風破浪,龍游紫冥才能觸響春雷。大丈夫志在四方,豈能困居廟堂,自居人下!在此亂世之際,理應效陳勝、吳廣、劉邦、項羽諸前輩,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不論成敗,皆名垂青史矣!我看恩公志存高遠,不求聞達於諸侯,但求鵬搏於九霄。」
眾人聞言,全都不禁吃了一驚。誰都沒想到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的施桂香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石破天驚的蠱惑性頗強的豪言壯語。風塵渡更是眉頭大皺,搞不清楚這位施姑娘到底想幹什麼。
燕雲卻哈哈大笑道:「施姑娘真是說笑了。在下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你看我們就這麼一點兒人手,朝不保夕,又能幹出什麼大事?在這亂世之中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哪敢胡亂惹事呢!今天若不是遇到你這位活菩薩,我們恐怕連飯都沒的吃了。哈哈!咱們還是快點去你表兄那兒蹭一頓飯才是正經。」
眾人聞言,一起哈哈大笑,當然全都知道燕雲只是在開玩笑。
施桂香美目望了燕雲一眼,似乎對他這個人充滿了興趣。
別看燕雲表面上嘻嘻哈哈,說一句正經話,便又說一句玩笑話,讓人摸不清楚虛實,但他心裡可是另有打算。安史叛亂現在雖然把大唐弄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但大唐朝廷的軍事實力仍在,經濟實力還沒被完全拖垮,尚有東南八道供應戰略物資,九大節度史的軍事力量也並沒有被完全打垮,甚至在實力上遠超叛軍,若是統率得法,仍有重整江山的實力。之所以朝廷現在處於劣勢完全是因為組織者的低能,並不是因為大唐無兵無將。若非有宦官魚朝恩從中作梗,以郭子儀和李光弼的軍事才能,絕對不會輸給史思明,尤其史思明還曾經是李光弼的手下敗將。
但眼前這種情況決不會維持長久,如果史思明繼續試探性的增兵魏州,而九大節帥又在魚朝恩的胡攪下視而不見的話,很可能激發史思明的軍事野心,如果這次朝廷軍隊再打敗仗的話,朝廷必會向回紇借師助剿,那時就不會再有魚朝恩這樣的糊塗統帥了。再加上一群江湖中的野心家從中策劃,不管大唐今後能否維持下去,安史之亂勢將被撲滅,這也許只是今後一兩年內的事情。
但即使安史之亂日後被撲滅,大唐也未必能再形成統一的局面,因為在朝廷懦弱無能、權柄倒執的情況下,叛將歸降也要有地盤保障,而功臣更將擁兵自重,再加上統萬堡、劍皇宮等江湖大勢力的慫恿支持,河北三鎮很有可能形成割據局面,未必肯再聽朝廷調度,表面上雖然仍會是大唐藩屬,實際上已經是擁兵自立,不服朝廷管束了。
如果回紇汗國野心膨脹,再插手染指的話,事情就會更加複雜。而各大藩鎮為了維持割據局面,必然要擴充武力,這對耕稼事業來講,都是很大的傷害和打擊,因此兩河地區在農耕人員不足的情況下,農業必然會受到極大影響,很難恢復到戰前的富庶局面,大唐根基就此動搖。而農業蕭條必然使各大藩鎮自顧不暇,更無法運輸糧食補給關中,因此唐政府只能依仗江淮之粟。
這樣一來,長江下游太湖地區就顯得極為重要,只要截斷大唐糧食運道,便可挾制唐王朝,不戰而勝。而各大藩鎮糧食不足,肯定不會抽出人手去種糧,只會抽調兵力去截糧,各方面勢力都必將全力奪取糧道的控制權,這就要看誰有先見之明,能夠先下手為強了。
燕雲才慧過人,胸懷廣大,對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嘴上雖然不說,但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儘快通知二哥和姑姑他們,讓他們在江南儘快布置,在天邪聖教的支持下準備爭取東南八道的運道控制權,這才是大唐真正的血脈,一旦割斷,大唐就成了行屍走肉,而燕雲一旦控制住這些,就等於是扼住了朝廷的咽喉,就連皇帝都不得不聽他的,否則就會餓死。
那時天堂聖教必將重振聲威,直達九霄,成為天下第一大教,在這亂世之中,教權便將凌駕於皇權之上,這始終是燕雲的至高目標。當然,如果形勢順利的話,燕雲真有可能取大唐而代之,建立真正意義上的大燕皇帝,那時以教權治國,便可以建立一個真正的宗教集權的教皇國,把戰神司徒寇當年的夢想再向前推進一大步,不過這對於眼前的燕雲來說,還是太遙遠的夢。他現在還沒有這樣的實力,他還需要等待。
現在整個江南都是天邪聖教的地盤,澹臺枯骨和燕明月對各大家派的滲透極為成功,天邪聖教簡直可以號令江南武林了,大唐第二商業中心益州便是天邪聖教總壇所在地。而岑小樓現在身在大唐的第一商業中心揚州,直接坐鎮淮南道,商業勢力極為強悍,在天邪聖教的支持下,黑道武力和商業勢力相融合,必將形成壟斷局勢,對控制東南八道的糧道必然極為有利,遠在北方的統萬堡和劍皇宮都很難插手。岑小樓在這方面應該是很在行的。江南兩大商業重鎮揚州和益州皆在燕雲控制之下,難怪燕雲會有這番打算。
其他眾人可不知燕雲竟能如此高瞻遠矚,透視未來,此時一邊說笑,一邊策馬前行。說笑之間,眾人在牧侯的帶領下,已經進了武陽城,見城內果然蕭條冷清,一片肅然。眾人又疾馳了一陣后,這才來到戰氏別館的門前。
只見戰氏別館府門大開,已有不少人在外面恭候,顯然事先已經接到牧侯的通知。這武陽城內雖然蕭條,但戰氏別館門前看上去卻顯得威勢十足,鎮府銅獅依舊張牙舞爪,圓睜怒目,門上牌匾依舊顯赫生威,爍爍放光。台階兩側各站有一列配刀持劍的庄丁護院,顯得極有氣勢。在台階前卻只站著六個人。
為首一人乃是一位面如白玉、眸如朗星的白袍青年人,身上披著一件白狐裘,白色儒服,銀帶纏腰,衣裳質地極為華貴,袖口領口皆用銀絲織成,光彩奪目,與白雪相映,更見光彩。
此人看上去果然只有二十多歲,顯得很斯文,但斯文中又帶著七分莊重和威嚴。雖然他的身材並不顯得十分高大威武,但他負手站在那裡,卻別有一股淵停岳峙的沉靜氣勢,使人隱隱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壓力,不敢逼視。他的眼神柔和而又富有神采,面帶微笑而又略顯堅毅,他並不刻意掩藏自己的鋒芒,但又表現得恰到好處,不鋒芒盡露,令人有深不可測之感,很有儒帥的風采。
眾人此時都已猜到眼前此人必是戰氏別館的主人戰飛星,心中都不禁暗暗讚歎,覺得此人丰神俊朗,氣勢潛藏,令人很難捉摸,既想接近又不敢太過接近。由相觀人,此人真可以和燕雲相提並論,果真是個人物。
燕雲心底也不禁泛起惺惺相惜的感覺,覺得眼前此人鋒芒半露,氣勢冷凝,雖然外表並無威勢,但這種從內心深出散發出來的氣勢更是讓人倍感壓力。
燕雲剛和戰飛星見面,第一眼便對他有了一種特殊的好感,那是一種無關敵我之分的好感。只是好感歸好感,是朋友還是敵人還很難說。雙方這時都隔著一段距離在相互打量。
眾人轉移視線,向戰飛星身側的那人望去,卻全都禁不住不寒而慄,臉上駭然變色,驚恐莫名。就連燕雲和明月也不例外,全都嚇出一身冷汗。只有燕山殭屍王沒啥感覺,這倒不是因為他比燕雲、明月鎮定或者見多識廣,而是因為他在這方面的反應實在太遲鈍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害怕。
眾人這時幾乎全都瞪大眼睛,捂住嘴,險些叫出聲來,不過拜幽蘭和山下歌舞姊妹以及洛洛在看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尖叫了出來,倒是慕氏姊妹年紀較長,見多識廣,鎮定功夫到家,只是臉上變色而已。
明月還算鎮定,但也禁不住想伸手去拉扯燕雲的衣袖。施桂香卻沒什麼特別反應,似乎以前和那人已經見過面了,所以沒被嚇到。
要知道燕雲等人都是經過大風大浪、鮮血洗禮的人,幾乎沒什麼可以嚇到他們,但眼前他們確確實實被嚇到了,只因為他們看見了一個人,不,正確點說,應該是兩個人,兩個他們以前從未見過的人,兩個長在了一起的人。
世上居然會有這樣的連體人!
燕雲等人驚駭過後,又不禁驚嘆造物之神奇。他們畢竟不同於常人,被嚇了一跳之後,馬上便恢復鎮定。他們還不至於被一個連體人嚇倒,儘管剛開始時確實有些吃驚。
這個連體人是由兩個老者組成,從頭到軀幹皆連成一體,直到腰部才漸漸分開,看年紀他們大概有六七十歲。大概他們是雙胞胎兄弟,在母體分娩時發生了意外變故,這才生下這一對長得象哼哈二將似的連體怪胎。
他們有兩張臉,卻只有一個腦袋、一個脖子,也就是說他們只有頭頂,卻沒有後腦勺,樣子真夠嚇人了。象他們這個樣子,若是黑夜裡出來走走,說不定真能嚇死幾個膽小的。不過他們兩人加起來倒是有四隻眼睛、四隻耳朵,真正能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了。
面對著燕雲等人的這一面是個紅臉膛老者,長得慈眉善目,紅光滿面,卻有一頭靚麗飄揚、令人羨慕的黑髮,顯得極是怪異,眼中散發出柔和深邃的光芒。當然,他的頭髮說不定是故意染成這樣的,以便和他的「另一半」區分開。
而背對著燕雲等人的那一面卻是個青臉膛老者,長得橫眉怒目,青面獠牙,凶煞罩頂,目射凶光,跟凶神惡煞沒什麼兩樣,一頭白髮和那紅臉膛老者的黑**好形成鮮明對比,卻又偏偏長在同一顆腦袋上,各佔一半,中間分開,可謂涇渭分明,實在有趣得很。
這兩個老者雖然是連體兄弟,但長得卻一點也不一樣,不但沒有一處相似的地方,而且還是相反的兩個極端,集至善和至惡於一身,令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同一個父親的血脈。難道是產生變異的雜種?
他們穿的衣服更是古怪,外面只罩了一件大袍子,但正面是紅色,反面是青色,跟他們的臉色一模一樣,涇渭分明。只是不知道他們裡面穿的是什麼,不過看他們的樣子,他們的褲子式樣必然十分奇怪。如果他們不是什麼都沒穿的話,那麼他們穿的褲子一定是四條褲腿的褲子。
他們雖然有四條腿,卻只有兩條腿著地,另外兩條腿微微抬起休息,相當於一個人仰躺在另一個人的背上,看來他們還可以換班站著,真會享受,只是背著一個人也挺累的。現在「站著的」是那個紅臉膛老者。
燕雲這時心想:「看這對活寶的怪樣子,恐怕武功不低,而且可能別出心裁,不按正道,難以對付。若是自己和這麼一個人交手的話,不知對方路數,還真夠麻煩的。因為他們總共有四隻手,可以同時拿四樣兵刃向自己招呼。任何人和他們交手都相當於以一敵二。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若招架不過來,還真容易受傷呢!而且他們眼界寬闊,心意相通,四周全都看得見,想偷襲他們都很難。唯一的破綻恐怕就是他們的頭頂了。一般江湖人物都習慣於單挑,但若和這麼一個連體人作戰,如果腦筋轉不過來的話,真的很容易吃虧。因為對方有著常人沒有的優勢,而一般人往往在平時思維定勢的影響下,即使知道這些,在迎敵的時候也會反應不及。對一般人沒有破綻的招式如果對他們使出來,可能就破綻百出了,這一點定要注意才行。真不知有多少成名人物曾經栽在這一對怪胎兄弟的手下呢!有奇招的人往往難以對付,自己當初對付瘋魔小野就比較吃力。」
燕雲自幼習武,早已養成習慣,遇到一個會武的人後,總是不知不覺的立即把對方當作假想敵,心裡琢磨該怎麼對付人家,對方身上可能會有哪些優勢和破綻,該怎麼利用破解。
他的這種習慣對於自身的武功修為、臨場反應能力以及自保能力都有很大幫助,雖然有些過分,但他確實受益匪淺。這一點在對神刀王李四海的一戰中已經很明顯的反應出來。他的臨場反應能力和自保能力皆比旁人高出一截,不論李四海如何耍花樣,如何暗算偷襲,都很難傷他毫髮。若是一般人,在李四海那樣的攻擊下,恐怕很難不受傷。
現在燕雲發現武陽戰氏別館內居然有這樣的人物,似乎不大簡單,真可謂藏龍卧虎。雖然對方不一定真是自己的敵人,但現在不是敵人未必以後就不是敵人,預先小心防範總是沒錯的。基於這種理**,燕雲一見到對方便開始算計怎麼擊敗對方了。只要事先有了心理準備,燕雲自信以自己的武功造詣絕對不會吃虧。
其餘眾人被嚇了一跳后,此時已經逐漸恢復過來,一旦見怪不怪之後,他們便又開始悄聲在馬上談論起來,當然話題離不開那個奇怪的連體人。
洛洛年紀小,好奇心最強,此時最為活躍,在馬上低聲對一旁的拜幽蘭說道:「姊姊!這可真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人家這趟蹺家可真是開了眼界、長了見識哩!原來外面的世界有什麼多奇人異士!對面的那對怪胎長得可真精彩哩!居然長到一起去了!人竟然可以長成這樣,真奇怪!這是怎麼長的呢?如果把他們從中間劈開,他們還能活嗎?會不會分成兩個人?」
周圍眾人聞言,全在心裡暗笑,心想這小姑娘說話還真逗,居然如此妙想天開!那對怪胎就是那麼長的,哪能隨便分開啊!如果把他們硬從中間劈開,他們當然活不成了。就算真能分成兩個人,那也是兩個死人。
拜幽蘭這時也抿嘴直笑,眼睛眯成一條縫,在馬上前仰後合,都笑得說不出話來了,心道:「人家長成這樣子就已經夠倒霉了。你居然還說人家長得真精彩!你這小嘴真夠損了。如果被人家聽到的話,人家非和你拚命不可。真是小惹禍精!」
毒神姬毒卻在一旁一翻白眼,哂道:「死丫頭!你若是想知道把他們從中間劈開能不能分成兩個人的話,自己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毒神姬毒雖然在燕雲的要求下放過洛洛,不再想殺她了,但卻總拿話語捉弄她,故意挑惹她,似乎這樣就能出一口氣,看來當初他真被洛洛捉弄慘了。不過毒神姬毒心中已經漸漸喜歡上這個精靈惹笑的小姑娘了,所以才不知不覺的總拿話逗她,否則他早就不理她了。不過他現在還是故意叫洛洛「死丫頭」,而這個稱呼卻是洛洛最反感的。
洛洛現在知道毒神姬毒不會殺自己了,已經放心不少,不再害怕他,更何況還有燕雲等人護著她。尤其她小女孩子習慣向長輩撒嬌,以前在家裡肯定經常這樣,所以對老年人的心理可能捉摸得比較透徹,大概也能猜到毒神姬毒此時心裡在想什麼,所以也經常鬥氣似的挑惹回敬毒神姬毒,與他同樂。不過那在姬毒看來,確實是有點象在撒嬌了。
此時洛洛聽毒神姬毒又在嘲諷她,立即反唇相譏,咬牙切齒的低聲道:「老毒物!我警告你不要再叫我死丫頭了!有本事你去把人家劈成兩半啊!惡毒的人啊!」
毒神姬毒哈哈笑道:「死丫頭!我是好心建議你呀!哼!不識好人心!」說著,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了一邊去。
洛洛氣得牙痒痒的,卻又無可奈何,此時又低聲自言自語道:「可是他們若是要方便該怎麼辦呢?他們能跟常人一樣嗎?」
她周圍眾人聞言,幾乎全都暴笑出來,心道:「人家怎麼方便關你什麼事啊!你這小丫頭管得太多了吧!真是人小鬼大,凈胡思亂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拜幽蘭臉都紅到耳根子了,笑得差點在馬上跌下來,心想和這小傢伙同行,真是其樂無窮,憑添不少笑料。
毒神姬毒似乎有意和洛洛作對,此時轉過臉來,哂道:「死丫頭!真沒想到你對別人方便的事也這麼有興趣啊!哈哈!你若是真想知道的話,不妨自己背個假人試試看,看看自己怎麼方便,不就知道人家怎麼方便了。」
眾人聞言,當即全都笑了出來,心想真虧毒神姬毒能想出這個法子。
毒神姬毒說完,自己都想笑出聲來,但還是強忍住了。他真想看看洛洛此時臉上是什麼表情,估計她要怒了。這小丫頭的涵養可不是很好。
洛洛果真被毒神姬毒惹毛了,臉紅脖子粗,緊咬下嘴唇,眼睛怒瞪著毒神姬毒,張牙舞爪的揮舞著小拳頭,便想向他撲過來。
拜幽蘭哪能讓他們現在就窩裡反,急忙在馬上把洛洛死死抱住。
洛洛氣道:「姊姊快放開我!這個老毒物實在太可氣了!人家非得好好教訓他一下不可。」
眾鐵衛這時急忙過來勸架,把洛洛攔住。
毒神姬毒卻負手站在一旁,眉開眼笑的看好戲。
拜幽蘭這時不禁好氣又好笑,心道:「這小姑娘總是忘了自己有多少斤兩,居然想去教訓毒神姬毒,真有趣!」不過她還是緊緊抱住洛洛,笑道:「傻妹妹!別意氣用事!姬前輩逗你玩的。何況你也打不過姬前輩啊!」這最後一句話倒是戳到了洛洛的痛處。
洛洛聞言,倒是很聽勸,居然不掙扎了,嘴裡喃喃道:「唉!我確實打不過他。以前好好練武就好了。」她現在居然又後悔了。
毒神姬毒見到洛洛一臉懊惱的樣子,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總算「報復」了洛洛。
洛洛白了毒神姬毒一眼,倒也不去計較,之後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拜幽蘭看著洛洛,心中暗想:「這小丫頭天真爛漫,真是個開心果。如果她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說不定她還會想出什麼有趣古怪的事來呢!說不定她還會想到這兩個人如果找女人上床做那種事的時候又該怎麼辦呢?難道一個人辦事,另外一個人聽著**嗎?還是他們也來個一馬雙鞍?那可當真有趣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成家了沒有。如果他們已經結婚的話,他們和彼此的夫人又該怎麼相處呢?老婆可不比妓女,難道他們還能當著另外一個人的面上床不成?想必他們不會做出**這種事吧!要麼把眼睛耳朵都蒙起來?他們一個人做那種事的時候,另外一個也會同時有快感嗎?」
這種涉及到生理學和倫理學的學術問題真難思索,實在不是一般人能想明白。大概拜幽蘭自己都想不到她無意中已經踏足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學術領域,只可惜幽蘭**師沒有那麼高深的造詣把這個難關攻克。
拜幽蘭這時可沒想到現在全是她一個人在胡思亂想,可不是洛洛在胡思亂想。洛洛年紀還小,大概再怎麼胡思亂想也想不到這麼複雜艱深的一方面。拜幽蘭的思路都被洛洛拐帶過去,那還好得了!
燕雲和明月這時卻無暇注意後面的人胡鬧,他們正在仔細的打量戰飛星等人,而戰飛星等人也在遙遙打量燕雲等人。
牧侯已經注意到燕雲和明月等人剛才有些吃驚,陡的記起連體人一事,這才醒悟過來,急忙向燕雲等人介紹道:「小兄弟剛才被那位連體翁驚到了吧!我忘了給大家介紹。我一開始見到他們的時候也著實被嚇了一跳呢!那位連體翁乃是咎無錯、咎無辜兄弟。」
牧侯這番介紹說了等於沒說,他雖然指出那對怪胎的姓名,卻沒說出他們的身份來歷,也許牧侯自己也不知道,甚至對戰飛星都沒有什麼了解。戰飛星雖然救了他,但誰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戰飛星自己恐怕也不會告訴他什麼!這人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燕雲對這些很了解,所以沒指望牧侯能說出什麼。他是首次聽聞咎無錯、咎無辜兄弟之名,雖然沒印象,但對他們卻十分重視,認為他們很難對付,決不能輕視。燕雲身旁眾人也從未聽聞咎氏兄弟之名,此時臉上皆有茫然之色。
燕雲又見咎氏兄弟竟神色恭謹的垂手站在戰飛星的側後方,顯然自居下人,心中更有幾分驚異,覺得戰飛星年紀不大,但果非常人,居然能把如此人物網羅麾下,馴服聽命,當真不簡單。這戰氏別館真是虎踞龍蟠,在外雖無赫赫之名,但韜光隱晦,內部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燕雲倒是沒想到自己比戰飛星還要年輕些,都能把燕山殭屍王這樣的絕頂人物攥在手心裡,使來喚去,那戰飛星手下有連體翁這樣的人物倒也不算稀奇。
燕雲這時已經注意到戰飛星和咎氏兄弟身後還並排站著四個人,顯然他們的身份又次了一等,但這四個人卻各有特色,絲毫不容忽視。這四人中有兩男兩女,但彼此間卻又形成鮮明對比和強烈反差,就跟那連體翁兄弟一樣。
兩名男子之中,一名是身材高俊偉岸如標槍般的英俊中年男子,只是卻滿頭銀髮,但又絲毫不顯蒼老,反而形成一種特殊的邪異魅力,眼中漆黑冰冷,令人心肺皆有寒意。此人的特點是既吸引人,卻又有些令人心畏的邪氣,但也因此更讓人心動。
另一名卻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孩童,滿頭黑髮向上束成一個衝天竿的小辮,顯得極有童趣,但他的眼神卻妖異至極,透射出一絲邪異的光彩。瞳孔似是收縮,但其實卻在擴張,似在擴張,但其實又在收縮,瞳仁乍明乍暗,如黑夜寒星乍閃乍滅,極為詭異,令人望之而無法自拔。此人的特點是全身上下都帶著妖邪之氣,令人不願接近。
這兩人站在一起,雖然氣質不同,但看年紀就象父子一樣,鶴髮童顏,相映成趣。但燕雲等人可不會真的認為那童顏者真是一個小孩子。他的實際年齡必然要比看上去得出的結論大得多,他必定是練了某種邪門功夫才導致這種返老還童的結果。
眾人差不多都是老江湖了,心中雪亮,不用提醒便注意到了這一點,全都有意無意的迴避那童顏者的詭秘目光,不敢與他對視,生怕著了人家的道。
那兩名女子卻全是人間絕色,不分軒輊,但氣質卻截然不同。
左側的那名女子眉籠煙黛,目若秋水,輕描淡抹,薄施脂粉,顯得風儀高潔,就彷彿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宮廷仕女一樣,典雅大方,不容褻瀆,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她穿著一身淡紅的素裝,長裙曳地,上衫加穿了一件半臂粉紅夾襖,肩上披著白色繡花的絲帛,飄垂在腰間,隨著偶爾吹來的寒風獵獵飄動。
她的這種裝束給人的感覺不是為了禦寒,而是單純為了美觀。因為她即使在冬天也只穿半臂夾襖,顯然起不到禦寒作用,其實以她的功力也不需要藉助衣物禦寒,但她這個樣子站在一望無際的雪地里,卻顯得風姿無限,彷彿茫茫雪地之間只有一朵寒梅在綻然開放,不畏嚴寒,高雅而又不失情趣,讓人想要親近卻又不敢褻瀆。偏巧她不佩帶任何首飾,卻偏偏在蟬鬢邊簪了一朵寒梅,恰好與自身氣質融合,人面梅花相映紅,恰到好處,給人一種「香霧雲鬢濕,清輝玉臂寒」的感覺。
燕雲等人在這名女子的身上實在感受不到任何殺氣,反而有了崇敬仰慕之心。誰也無法想象那飄飄絲帛、纖纖玉臂竟真能瞬間取人性命。
右側的那個女人卻與這名清麗秀致的女子迥然不同。她長得雖然漂亮,但卻面如桃花,柳眉杏目,粉頰有情,眉目含春,神態輕佻,身材凹凸有致,少了幾分清秀,多了幾分狐媚,眼角眉梢全都流露著無窮無盡的盪意,真是媚態逼人,勾魂奪魄,顯得妖艷至極。
任何人看她第一眼的時候恐怕都會認為她決不是一枝能夠關在牆內的紅杏,這樣的女人肯定不安於室。尤其是她還穿著一套艷紅的衣裙,更顯浪蕩風騷,就象是冬天裡的一團火,不斷的熊熊燃燒,就算是鐵石心腸的男人恐怕都會被她燒化烤熟。
這兩個女人站在一起,當真別有趣味,一個象高貴的淑女,一個象豪放的蕩婦,一個令人敬而遠之,不敢高攀,一個令人色授魂與,只想親近。真難為她們是怎麼湊到一起來的,不過肯定不會是臭味相投了。
好在燕雲身邊美女眾多,而且形形色色,歌舞色藝俱全,他連拜幽蘭那樣的「極品」都能忍住了,定力顯然非同小可,絕對不會受這兩個「異類」女人的吸引。
燕雲以極快的速度打量完對面這些人,心中暗暗吃驚。他已經清楚的知道眼前這些人無一是好惹之輩,全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是神秘高手,來歷不明,武功不詳,讓人摸不準、吃不透,真是半點輕視不得,一絲一毫的大意都將產生不可預測的災難性後果。
在來戰氏別館之前,燕雲曾暗自思忖,覺得武陽戰氏別館充其量也就是一般的武林世家的規模,甚至更小,這一點從施桂香從人的武功就可以看出來,就算有高手也不會太多,但是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眼前所見遠超燕雲等人事先預料。燕雲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武陽戰氏別館竟是如此藏龍卧虎,卓而不凡!
單看他們出來的這幾個人的神態氣勢,便可以推斷出他們的武功高低,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們的勢力有多麼強大,他們的隱藏勢力會有何等雄厚!那決不是一般的武林世家和小幫小派能夠比的。哪個家派會有這麼多形象奇特的高手?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聽岳西風說,救他的人之中還有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叫戰紫豪,是戰飛星的父親,當然身份可真可假,那就不一定了。只是現在他並沒有出現,不知他在哪裡。如果那個名叫棲鳳塢的地方真是他們總壇的話,那裡又將有多麼強橫的實力?燕雲實在不敢想象。
燕雲思緒電轉,轉瞬之間便想到許多事。他此時已經懷疑起了施桂香,甚至懷疑她剛才說的每一句話。她真是餘杭武林世家的媳婦嗎?她並沒有細說那是哪家哪派!她真要北上瀛州探親嗎?可她並沒說她的娘家究竟在哪個縣!何況這件事本身就不可思議,現在戰亂已經有好幾年了,她現在才想到北上探親?去收屍嗎?再說,她現在有這麼一個有勢力的表兄,何必自己親自跑一趟呢?托她表兄去做不就行了嗎?
她說這番話只是為了騙取自己信任而已,可是現在看來,通篇都有漏洞,只是當時自己不了解情況,沒有察覺,而且那時自己著急上路,沒有細問。她也許正是料准這一點,這才肆意說謊。她可真是精明!
如果眼前這位戰飛星真是她的表兄的話,她的武功不該連幾個常山馬幫的小角色都對付不了,甚至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可是常山馬幫的那些人就一定是真的嗎?還是偽裝的假匪?自己當時問也沒問就把他們全殺了。不過如果他們真的是偽裝常山馬幫的人的話,就算問也問不出來什麼。也許這也在施桂香的算計之中吧!
也許她知道自己曾和常山馬幫的人結怨,所以算計好今天的一切,可是她怎麼知道這些的呢?自己等人大戰常山馬幫和火王的時候,難道周圍有人窺視嗎?自己怎麼沒有發現呢?何況時間上也來不及啊!她難道能未卜先知嗎?還是巧合?那沙炎和沙琪爺倆現在會不會有危險呢?會不會有人一直監視著他們?他們能成功逃到江南嗎?
一想到這些問題,燕雲就覺得背脊骨直冒寒氣。任憑他聰明絕頂,他也很難在短時間內理出頭緒。他現在只有一個直覺——自己上當了!這個施桂香絕非簡單人物,更不是弱質女子。她是故意騙自己上這裡來的,這是個陷阱。她是餌,自己是魚,卻偏偏咬住了鉤,可誰是釣魚的人呢?戰飛星嗎?
可是當時施桂香的手下男女老少確實死了一地啊!而且頭斷肢解,難道這會是假的嗎?但既然常山馬幫的人可能是假扮的,那這些人又何嘗不能假扮呢?反正他們全被滅口了,誰能說他們不是真的呢?自己並未親眼看到他們被殺,如何能確定他們究竟是不是施桂香的手下呢?這個女人真會演戲!
回想起當時的情形,燕雲不禁寒毛髮麻。那些死者確實不象是武林世家的手下,反而象是行路商旅。被殺死的那些人和被姦汙的女子沒有一點會武功的樣子,這從他們的身體肌肉情況就可以看出來,而且他們全都是被虐殺,而不是在戰鬥中被殺死,因為現場並沒有任何激斗的痕迹。即使他們武功再低微,也不會束手待斃,沒有任何反抗。只是當時自己沒有注意看。
這些人絕對不可能是施桂香的手下,因為她不可能帶著不會武功的人北上經過戰亂區去探親。她絕對是在說謊!死的都是無辜的過路人!而她和那些假常山馬幫的人則是在演戲,否則怎麼自己偏偏趕上了這件事?以她當時的情況,她根本無法多做支撐,她是故意讓自己看到,而自己偏偏立即殺了那些人,恐怕這正是施桂香求之不得的事吧!即使那些是她自己人,她也要滅口啊!嘿嘿!她好狠毒的心腸!真是最毒不過婦人心!
這一切全是圈套——一個精心設計好對付自己的圈套!可是牧侯對這一切知不知道呢?
燕雲現在還是相信牧侯的,因為牧侯是一個心地善良的老實人。儘管他武功高強,但他心地正直,光明磊落,否則也不會成為摩尼教光明宗四大光明使者之一。他絕對不會欺騙自己,引自己上鉤。自己當初那麼難為他,欺負他,他都沒有報復自己,更何況現在。他不是那種玩弄陰謀的人。牧侯肯定是被利用了。
也許戰飛星救牧侯也是圈套的一部分。但戰飛星救牧侯可能不只是為了這個圈套,他可能還有更大的目的,因為牧侯不是一般人,他是摩尼教光明宗的光明使者。
戰飛星是在牧侯被黑暗使者擊傷的時候突然出現救了他,否則牧侯重傷必死。可是戰飛星怎會突然出現在那裡呢?而且偏偏救了牧侯,而黑暗使者偏偏那時放過了牧侯。這會是巧合嗎?難道戰飛星和摩尼教黑暗宗有關係?想藉此來滲透瓦解光明宗,一統摩尼教?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呢?
燕雲現在不敢肯定這些猜測性結論,同時覺得牧侯肯定不知道這些。他又想到當初戰飛星在睢陽救岳西風大俠夫婦是不是也懷有某種目的呢?只是不知道他究竟為了什麼,但肯定不是為了名氣。
燕雲此時心中瞬息萬變,驚濤駭浪,波瀾起伏。他能於一瞬間想到這些事並聯繫起來實在不容易,但他越想越怕,不是怕死,而是擔心自己這些人的命運——此次前來武陽戰氏別館究竟是凶是吉?戰飛星究竟是何人?施桂香又是何人?他們為何要設圈套對付自己?他們現在有如此龐大的實力,即使光明正大的對付自己,也有一定的勝算,何必這麼麻煩的設圈套呢?他們究竟有何目的呢?這背後又隱藏著什麼陰謀呢?
這是燕雲的最後一點疑問,只是他自己無法解答。他的敵人實在太多——劍皇宮?統萬堡?摩尼教?甚至高麗冥獄?這些人究竟會是哪一方面的人呢?燕雲一時間還真難想清楚,尤其此時此地已經沒有時間讓他細想了。更苦的是,他現在已經無法與眾人交流,因為施桂香就在他的身邊。
燕雲現在只能向身旁的明月快速傳遞了一個危險的眼神,示意她要提高警覺,提防危險。他們心意相通,一個眼神便已足夠。明月才是燕雲的最佳幫手,最可靠的心腹。
明月現在也隱隱的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她雖然沒有燕雲反應那麼快,思慮那麼周密迅捷,但直覺還是很靈敏的,在接到燕雲示警的眼神之後,立即便慎重戒備起來,同時趁施桂香不留意她的時候暗中向七大怪之首管公明使了一個眼色。
管公明是老江湖,姦猾成精,肯定會明白的。有他在暗中配合警告,當可使眾人戒備起來。現在形勢突然變得異常危險了。儘管對方看上去顏色平和,並沒有立即在外面動手搏殺的意思,但誰知道他們骨子裡在想些什麼呢?小心些總是好的。
管公明這時也已經憑著多年的江湖經驗嗅出了潛藏的危險氣息,意識到武陽戰氏別館的不尋常,此時腦際陡然靈光一閃,想起江湖上的一段往事,立即撥馬靠前,附在燕雲的耳邊低聲說道:「這武陽戰氏別館高手薈萃,可不簡單。老朽似乎有點想起前面這幾個怪人的來歷了。他們好象是三十年前在江湖上神秘失蹤的梅妻、鶴子、娼婦、妖童和雙面王。」
「他們當時都是來歷神秘、武功絕頂的江洋大盜,名氣頗響,但卻無人知道他們的姓名、來歷和真實面貌,只是根據他們各自的特點稱他們為梅妻、鶴子、娼婦、妖童和雙面王,合稱為『六大寇』,因為雙面王是兩個人連體。只不知他們後來為何又神秘失蹤了,而三十年後居然又出現在這裡,並且成了戰飛星的手下。這裡面透著古怪邪門。」
「老朽以前沒見過他們,兼之他們失蹤多年,已經漸漸被人遺忘,老朽剛才一時沒想起來,但根據江湖人物以前對他們的一些簡單描述,以及他們的綽號,應該是他們沒錯。他們簡直太相符了。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雙面王了。老朽以前一直不知道六大寇之首『雙面王』之名是什麼意思,今天才算明白。」
燕雲聞言,心中一震,忖道:「難怪他們來歷顯得如此神秘,原來竟已失蹤江湖三十年了。他們藏起來幹什麼?究竟藏到哪裡去了?他們的年紀應該都有六七十歲了吧!但現在卻仍顯得如此年輕,看來他們的功力必然極高,這一點就不容小覷。只是他們如何成了戰飛星這個神秘人物的手下呢?這件事倒頗值得玩味。梅妻、鶴子、娼婦、妖童、雙面王,真是形容得太貼切了。」
管公明又低聲道:「公子可千萬不要輕敵。這些人不但武功高強詭異,而且各有絕活,不好對付。我們七大怪除了老郁之外,跟人家六大寇比起來可差遠了。他們才真正是怪物呢!我們跟他們比正常多了。」
燕雲淡然笑道:「大家興趣愛好不同而已。沒什麼的。武功只是小道,管老別太在意。」他倒還有心情安慰管公明。只是現在興趣愛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功。那才是保命的本錢。
管公明不禁苦笑道:「那我們真的要住在這裡嗎?」
燕雲低聲笑道:「當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不住進去,又怎知他們在玩什麼花樣呢?何況我們現在極度疲勞,確實需要一個舒適的環境休息。他們若想對付我們,以我們現在的狀況,跑也跑不掉,還不如靜觀其變。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有他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我倒是想和他們玩一玩,看看誰能玩得了誰。」
燕雲這樣一說,倒讓管公明稍稍放下了心,因為他知道燕雲不是莽撞之人,不會做玩火**的事。雖然戰氏別館隱藏凶機,但憑自己這些人的本事,只要隨機應變,未必會出什麼事。何況自己等人只是在這裡稍做整頓休息,又不會長住。
其實別看燕雲嘴上那麼說,但他現在心裡可是一點底都沒有。聽了管公明對六大寇的介紹,他更擔心了。這武陽戰氏別館無異於龍潭虎穴,危機四伏,可得步步留心。
燕雲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到底是哪一方要對付自己,要怎麼對付自己。他現在當然可以率領眾人立即離開,遠離危險,不住在這裡,但這並非是解決問題的最佳之策,因為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誰知他們下一次還會玩出什麼樣的把戲呢!只要自己等人還在武陽,就是處在人家的勢力範圍內,人家想要算計自己,什麼時候都可以下手。而且必然引起對方警覺。這樣對自己等人還是不利。
當然,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迎難而上,查明真相,一次性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乾淨利索,所以燕雲決定帶領眾人住進戰氏別館,深入龍潭,偽裝不知對方底細,暗中與對方周旋,探明對方情況,然後做出適當應變,讓對方莫測高深,這樣可能還安全些。
燕雲現在必須先弄明白這些人到底是哪一方面的勢力,意欲何為,可不能打糊塗仗。他現在的計劃雖然有些冒險,但兵家自古險中求勝,置之於死地而後生,置之於亡地而後存,他現在別無它法,只能冒險一試,說不定還能收到意外的效果。
何況燕雲覺得自己這些「烏合之眾」還算實力強大,並不弱於對方,到底是主大壓客,還是客大壓主還說不定呢!無論戰氏別館內有何等險惡情況,燕雲都有信心拼一拼。當然,燕雲決不是鹵莽逞強之輩,他絕對不會把武陽戰氏別館當成是紫冥府那樣的繡花枕頭來對待。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明月剛才趁機和施桂香說話,分散她的精神,使她注意不到管公明和燕雲之間的秘密交流,和燕雲倒是配合得很好。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燕雲繼續多做思考的時間了,因為雙方遠遠的打量完畢后,戰飛星已經面帶微笑的率領六大寇緩步迎上前來,樣子顯得真誠至極。若非燕雲早已察覺出破綻,恐怕此時更會對他好感大增。
施桂香這時卻在馬上向戰飛星很親熱的高聲叫了一聲「表哥」。
戰飛星向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已經來到近前。
燕雲等人這時已經全都翻身下馬,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