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3章
第八章:五爺的出賣
她一直都知道,這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當賀蘭晟說出可以給她自由的話來時,她是心動的,便問了他的條件是什麼,可他卻對她說:沒有任何條件。
對於他這句話,她是不信的。
他沒有理由要幫一個照面不過三次的人離開這裡,這擺明了是要拆賀蘭修的台,即使賀蘭晟看起來也是自有一番心思的人,此時此刻絕對不是與賀蘭修為敵的時刻。
她其實是很想求他幫她離開這個地方的,可是她猜不到他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要幫她,所以她並沒有當即同意,只說考慮一下。
他臨走時告訴她:十日之內一定要給我答覆,過了這些十日就很難再有機會了,考慮好了吹笛,我便會來這兒。
她整整考慮了三天,一直在想著這個機會是否該把握,若這次機會真的丟了,若是以後再沒機會……
雙手泡在冰冷的水中搓洗著那厚重的衣裳,這幾日幾乎日日都沒停過,洗完一批又來一批,像是永遠都有洗不完的衣裳,除了吃飯與睡覺,她們根本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
賀蘭修,這就是你要的效果吧,希望她承受不住這裡的非人生活,回去求他。
可他錯了,被針扎手指的痛她都能忍著,那麼在冰天雪地的冷水裡洗衣裳她又怎會撐不下去呢。
望望自己那被凍得紅腫不堪的手,微微嘆了一聲,瞅著周圍那些逮到一絲機會便偷懶的女人們,她們仍舊將她冷落在一旁,敵意甚濃。
連續數夜,被子里不是一掀開就有蟑螂,便是被褥被人灑上水,更讓人哭笑不得的便是早上起來,衣服和鞋都不見了。
她可以理解她們對她不理不睬,卻不能理解她們多番舉動,如此是為了什麼?她真的有可恨到如此地步?
夜裡,她被炕上那些女人們那如雷的呼嚕聲吵得在床上翻覆數次后還是睡不著,腦海中回想著那日賀蘭晟對自己說的話:你沒找錯人,我確實可以給你自由。
她猛然由床上彈坐起來,踏上鞋子便輕手輕腳的披上那回賀蘭晟給她的那件貂裘,便揭帳而出。
迎著獵獵寒風,吹起那輕柔而婉轉的《漢宮秋月》,目光是那樣堅定,似乎有著放手一搏之心。
不出一刻鐘,一個如鬼魅般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身邊,他笑得異常燦爛無害,「怎麼,想好了?」
收笛,她點頭。
「我猜你絕對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好機會的。」他這話說的肯定。
「真的沒有任何條件,放我自由?」她問。
「是,沒有任何條件。」他答。
她的手微微用力,捏著那笛,沉默許久才開口,「我要知道理由。」
他深邃的目光在黑夜中更顯得光亮,裡邊透著一些不知名的光芒,「記得第一次我們見面嗎?當我知道你是啞女后,非逼著你學吹笛。賀蘭修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因母親是個啞女的關係,所以想要對你好。」
她默默的聽著,感受到他字裡行間的真誠,可是她仍舊不信他,她不相信事情會這樣簡單。
「我的母親呼廷氏,她是單于所有寵姬中最美的女人,得到單于的寵愛自然也多,可再多也比不了王妃。單于真的很愛王妃,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而不是一個帝王對妃子的愛。可王妃性格向來清傲,對單于常常不冷不熱,每當王妃不理他的時候,他便會來找母親。以至於母親得到的寵愛多了,寵姬們看著自然眼紅……也許你不知道,母親她根本不啞,只是被寵姬毒啞。」
當她還在回味著他口中所說的那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時,突然聽見此言,不由一陣驚愕,「毒啞?」
他冷冷的笑著,「自從母親被毒啞之後,父親就再也沒有來過。」
「為何?」
「起初母親並不知道為何,直到後來才明白,原來父王常常寵幸她只因她的聲音酷似王妃。」他笑得凄涼,「母親愛父王愛的很深,突然間的打擊讓她一病不起,最後鬱鬱而終,那時我才五歲。」
聲音酷似……
原來,一直是個替身。
一個女人最悲哀的也許就該是被她所深愛的男人當做是替身吧。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苦笑,「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奶娘告訴我的,每回說到母親,她都會痛哭流涕……因為至今,還找不到那個毒害母親的兇手。」他說到此處,聲音突然有些憤憤的。
她望著他的側臉,想到這個男人,五歲便喪母,又得不到父愛,一手由奶娘帶大,該是多麼凄涼的一件事。可在第一次見到他那刻,他的曲調卻是那樣快樂,也許……他一直都不快樂,只是想用笛曲來假裝自己很快樂罷了。
「雖然你不啞,但我卻很想幫你離開,因為你不適合這裡,我更不想你重蹈母親的覆轍。」他說的十分真切。
那一剎那,她彷彿相信了他,因為他眼中那孤獨的憂傷,還有隱隱閃爍著的淚光。
他隱去眼中的哀傷,笑道,「七日後,父王與賀蘭修會去冬獵,帶走王庭一些將士與賢王,所以那時候是最松的一刻,我給你一張地形圖,這幾日好好將其背出來。」
說著便將一張圖攤開,指著其中一個醒目的圓點,「七日後他們辰時就會出發,而你,一定要在巳時趕到這裡,那兒自然會有人接應你。還會給你銀兩以及逃跑的路線。在洗衣帳內,任何一個人失蹤超過半個時辰就會上報,總管定會命人四處找尋你的蹤跡,在申時他們冬獵回來之後,這事必然傳進賀蘭修的耳中。所以這期間你一定要加快步伐,能跑多遠就跑多遠,離開了匈奴境內你就安全了。」
她將地形圖小心的收好放入懷中,雖然心中還是不免有疑惑,但是為了自由,她可以忽略。
「謝謝。」她低低的喃了一聲。
七日之後,單于果然與賀蘭修去冬獵了,王庭內的戒備果然鬆了許多,她一直等到辰時狩獵大軍皆出王庭之後,她又磨蹭了一下,佯裝肚子痛溜了出去。一路上,她走的不快不慢,鎮定的根本不像是一個即將密謀潛逃的女子。
而她,按照圖中所給的路線,竟然真的一路暢通無阻的避過了巡視的侍衛。
到了地點,果真有一名男子正探頭探腦的張望著,一見寐思的到來,立刻沖她招手。
「姑娘,五爺吩咐我將這套侍衛服還有令牌交給你,這些是路上的盤纏,還有潛逃路線圖。」他將東西交給她手上,眼睛格外小心的四處張望著,「離開了王庭,那兒栓了一匹白馬,到時候你駕著它趕緊逃。」
她感激地笑道,「帶我一定謝過五爺,若是有機會,寐思定然報答他的恩情。」
「好了,姑娘勿多言,去換上衣裳吧,知道這兒的人很少,很隱秘。我就先離去了。」他匆匆說完便看也不看她就離開了。
才離開寐思的視線,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一刀將其斃命。(在線書庫)
……
她一路上憑藉著一身侍衛裝與令牌,很成功的便離開了王庭,王庭外果然有一輛馬車正在等待著她。
車夫一見她來立刻不耐煩道,「我已在這等了你半個時辰了……若不是人家出的錢多,我可不願意在這兒等你。」
她有些詫異,「你不是他的人?」
「什麼他的人呀,少廢話了,快上馬。」車夫的聲音微慍。
一見他的態度,她也不好耽擱,忙上馬,將路線圖遞給他看,讓其按著這條路線走。
看著絕塵而去的馬車,與那離視線越來越遠的王庭,心中突然多了一份欣喜,自由,馬上她就可以自由了。(在線書庫)
……
夜色漸漸暗了下來,馬車在樹林里飛快的穿梭著,已經四個時辰了,他們在這片樹林里已經跑了四個時辰了,卻仍舊出不去。
起初,他們以為是這片林子確實很大,可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是的,他們一直在原地打轉著。
最終找到原因是這幅逃跑的地圖有問題,這條路線一直在誤導著他們來回跑著一個地方,可當他們想要按路線圖轉回去,從新跑一次時,卻發覺這路線根本不對。隨著夜幕的降臨,他們迷失在這片樹林里。
馬兒實在跑不動了,便停駐在原地不肯再前進,而車夫則是怒火橫生的道,「你給的什麼路線圖,我們現在算是困在這裡了……怎麼辦,我家裡還上有老下有小要養活,萬一永遠都出不去了……」
聽著耳邊車夫不停的說著,她的手不由握緊了拳……
為什麼,賀蘭晟為什麼要給一張錯誤的地圖給她,他若是要她死,為何要用這樣麻煩的方法。直接殺了她,豈不是更好?
那到底是為什麼……
當她還在費解之時,樹林四周突然火光點點,映照的四周一片通紅,馬兒被驚,瘋狂啼嘶著。
而寐思,一眼就認出了領頭的人,正是賀蘭修!
第九章賀蘭修給的感動
當她還在費解之時,樹林四周突然火光點點,映照的四周一片通紅,馬兒被驚,瘋狂啼嘶著。
而寐思,一眼就認出了領頭的人,正是賀蘭修!
他領著一小股侍衛竟在這麼快的速度就找來了,她頓時心生寒意,看著賀蘭修那冰涼的臉色,她頭一回感到害怕。
當馬車被舉著火把的侍衛們圍了起來那一刻,賀蘭修下馬,正在上前,卻突聞空氣中瀰漫著冷冷的殺意,所有的馬兒都被驚起,慌亂的啼嘶。
侍衛們立刻想要控制住馬,可是不論怎麼拉都難以拉住,也就是剎那間,黑暗的空中突現十幾名黑衣蒙面,手握武士刀的人如疾風般將他們圍住。
寐思看著眼前突變的一切,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這是否就是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金城武士。」賀蘭修像是很熟悉一般,竟如此冷靜地面對這一切,狠狠地吐出這四個字。
只聽那些被賀蘭修稱作為金城武士的人傳來一聲輕哼,隨即揮倒便直砍向賀蘭修與寐思,賀蘭修立刻合身上前,將寐思護在身後,抽出腰間的長劍擋下那重重一擊。
兩側的侍衛們紛紛湧上前,將那群金城武士與賀蘭修隔開,保護著他。
賀蘭修深知金城武士的厲害,更何況一次出動了十多人,於他來說是十分危險的事,便立刻摟著身後的她以卓越的輕功飛身而去。
身子離地的她,手死死地抱著他的胳膊,緊撰著他的衣袖,心中卻是思緒萬千。
看來今日的一切是早有預謀的,一切預謀的主都是那個假意助她逃跑的五爺。
讓她成功逃脫出宮,可卻給了她一張錯誤的地圖,讓她一直原地兜兜轉轉,耽誤了時辰,讓賀蘭修成功趕上她。引賀蘭修出來,那麼就是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又是一次利用嗎?
賀蘭晟那夜說的話是那樣的真誠,卻發現到最後她還是錯了。
突然,賀蘭修停下步伐,帶著她落地,一雙如狼的犀眸狠狠地注視著早在前方等著他的另一批金城武士,算了算,一共有七個。
這倒使賀蘭修笑了起來,「沒想到我賀蘭修的命這樣值錢,金城武士此翻竟派出七星。」
「你倒是有點見識。」那名站在正中央的蒙面男子笑的狂妄。
「賀蘭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又一個女聲,嬌媚地響起。
音落,七星布陣,七劍歸一,席捲著寒風,那股強大的內力直逼二人。
賀蘭修將身邊的寐思狠狠推開,長劍一揮,那如風的身影向後飛路起,竟避過了那強大的一擊。
寐思因賀蘭修那一推,狠狠地摔了出去,跌在地上,她悶哼一聲,詫異地凝望著賀蘭修與七星纏鬥的身影。
看的出來,七星步步緊逼,將他轉的絲毫不漏,讓他難逃一分。
可賀蘭修卻像事先知道七星會出哪一招般,很輕易的便避過了,這讓七星詫異不已。
「你是何人,竟懂七星布陣的破解之法!」方才那名男子驚詫地問,可手中的招式卻絲毫未有鬆懈。
只聞得賀蘭修一聲冷嘲,也不答話,仍舊輕易的避過。
一時間,雙方打鬥的不分上下,沒有任何一方佔優勢。
可是寐思卻不由的擔心了起來,即使他懂破解的招式,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那還是七星……
正當擔憂之際,七星一個突然離陣,將手中的刀直逼向倒地難起的寐思。
「躲開!」賀蘭修怒聲道。
而七星突少一星,陣法大亂,賀蘭修輕易離陣,用盡全身的內力直逼那個正欲對寐思下毒手的人。
她神思立刻轉換,在地上連續翻滾了幾個圈避過了刀的致命,可頸項邊的髮絲卻被削斷一些。
看到寐思避過了刀鋒,賀蘭修一緊的心終於放下一些,彎下腰便拽起她的手,要將她帶離危險之中,卻忘記了他的身後還有一人。
那人蒙面巾下的嘴角輕輕一勾,舉刀便朝賀蘭修的背上砍去。
「小心!」寐思驚呼一聲,卻已經來不及。
才剛被賀蘭修拽起來的她因力道而撞進他的懷中,隨之,便感覺到他的身子一重,與她同時倒了回去。
帶著他身子的重量,寐思筆直後仰,摔在地上那一刻,她渾身的骨頭彷彿都要斷裂,可她卻像是沒有感覺到痛,手撫摸上他的背,那鮮血已經染紅了整個手掌。
賀蘭修的表情是疼痛的,可眼底仍舊是那狂妄的野氣,像是絲毫沒有感受到此刻的危險之度。
「沒想到,賀蘭修也會為了一個女人。」砍了賀蘭修一刀的人陰冷一笑,是個女人的聲音,嫵媚而嬌柔。
「今日你可逄是栽到我們手中了。」領頭的男人邪魅一笑,舉刀就要將如今已可以任人宰割的賀蘭修鐐掉,刀才舉起,便聽到賀蘭修帶著虛弱地笑意傳來,「青魅,冰舞,八年不見,你們依舊還只會用這幾招嗎?」
領頭的男人舉刀之手一頓,異常詫異地看著後背已被劃出很大一個傷口的賀蘭修,這語氣,真像……
賀蘭修看也沒看他們,繼續道,「七星陣法,七星歸一,可是本宮親手傳授給你們的,就忘記了嗎……」
這回七星大駭,連連驚愕地瞪著賀蘭修。
「青魅,可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魅龍潛清泉。」賀蘭修強忍著身上的傷痛,一字一句地說。
領頭的男人聽到此言,猛然收刀跑下,滿臉的激動,「主上!」
其餘之人仍舊是一副驚恐而不敢相信的面色,良久都無法回神。
而此刻的寐思聽著他們奇怪的交淡,卻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整件事的始末,只知道,如今賀蘭修如今的傷勢很嚴重很嚴重。
賀蘭修的嘴角依稀勾勒著那邪魅的笑,看著寐思的眼睛,笑問,「你一定很想問我,為什麼吧?」
她不說話,只是對著他那雙眼睛,是的,她想問,為什麼!
她不過是一個屢次忤逆算計他的侍妾,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他堂堂大皇子根本沒有必要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完全可以無動於衷地看著她被人殺死。他一向都是殘暴之人不是嗎,怎可能會為一個女人而以身犯險……
「其實我也……不知道呢。」他的手輕輕撫摸上她的眼眸,眼中乍然浮現一抹若隱若現的柔情,「也許是為了好好報答你……陪我一同進入六道輪迴。」(詳見第一卷,第十三章:黃泉路上的男鬼)
她的腦海里飛速閃過一幕幕……
望鄉台之上,他們並肩站在一起,回首往事……
喝孟婆湯的時候,他將他的那一碗給了她,自己卻沒有喝下……
輪迴投胎之時,他卻是將無辜的她一起扯入了六道輪迴……
這個男鬼,她怎麼可能會忘記呢……
眼眶也不知為何,突然一陣酸澀,哽咽的喉頭一顫,「你……」
她的話未落,卻見賀蘭修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軟,便倒在了她身上。
後來,賀蘭修帶來的侍衛全部陣亡,無一還生。
而七星中留下了兩星,剩餘的五星瞞著其它金城武士謊稱賀蘭修逃跑了,回去先行復命。
青魅與冰舞帶著身受重傷的賀蘭修進入一個山洞內,說是要為他療傷,只讓寐思在外等候,不許踏進去一步。
而她也就乖乖地站在山洞外,頂著夜寒露重,心中卻在擔憂著賀蘭修的傷勢……
青魅與冰舞看來是個內力濃厚的人,賀蘭修交給他們應該不會有多大礙吧,應該會好的吧……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個致使她投胎不成的男鬼竟然就是賀蘭修,這個殘暴不仁,對她連連折磨的賀蘭修。
她不由失笑,卻笑得苦澀,這樣屢次折磨算是報答她同他一起進入六道輪迴了?
輕輕一嘆,回首凝望著那黑寂的山洞,想起那日畢小鳳的話:婉兒姑娘是半年前爺從戰場上帶回來的,將士們都說婉兒姑娘是爺的救命恩人,也正是因為這樣爺對她就特殊照顧了罷……
算算日子,正好那日皇上召五女同時侍寢的時候相吻合,難道,在婉兒救賀蘭修的那一刻,便是他附身之時?這麼說來,真正的賀蘭修應該已經死了,如今這個佔用賀蘭修身子的男人應該就是那個男鬼了,他的真實身份應該就是他們口中聲稱的「主上」。
理清了這些混亂的思緒,心頭那沉沉地重量終於稍微放下了一些,而冰舞卻率先從山洞內步了出來。
她那微微失神的目光中閃爍著悲傷,那眼中有不可置信的激動,還有那隱隱的淚光,來到寐思身邊,她問,「主上他,竟淪落成匈奴的大皇子了嗎……」
「主上?」她很想弄清楚這個主上到底是個什麼身份?直覺他可能是金城武士的首領。
「看的出來,他是真在乎你。」冰舞苦澀一笑,「曾經的主上,他眼中只有自己,他為了自己的野心可以將任何人推進去,不過當殺手的人不正是用生命在做賭注嗎……」
「你愛他?」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主上的女人無數,冰舞沒資格說愛他。今後,還望你好好照顧主上,不要再讓他受傷了。」
「冰舞。」青魅也隨之從山洞內走出,他那深邃地目光由遠至近地凝視著冰舞,「我們該回去了,不然他定然會起疑的。」
「我想等主上醒來,我想同他說幾句話。」此刻的冰舞性子突然拗了起來。
「冰舞,不要任性,我們繼續呆在這裡只會害了主上!」青魅的聲音突然一聲嚴厲,冰舞瞬間低頭垂首,不再說話。而青魅則轉頭看著寐思,將一瓶葯遞給她,「我與冰舞已用內力護住主上的心脈,以致於傷口不必再惡化,這瓶葯你每日早晚灑在他的傷口之上,這樣便能好的更快。」
簡單而明了的交待我,便拉著冰舞離去,而冰舞則是依依不捨地尾隨在青魅身後,三步一回頭,五步一停頓。
寐思看到此情此景,心中突然閃現的凄哀一片寂寞,離別依依之情在此刻盡顯。
賀蘭修,你何其有幸,得到一個女子八年對你依舊深情不悔……
她自問,難以做到。
那一夜,她一直跪坐在昏迷不醒的賀蘭修身邊,瞅著他那安靜的睡顏,心中也不知對他到底該報以何種態度
……
一夜飛逝,冬日的暖陽射進山洞,讓不知何時已經沉睡過去的她幽幽轉醒,正對上一雙探究的眸子,她那惺忪的神色立刻清醒,「大皇子,你醒了。」
他冷冷地「嗯」了一聲,想要起身,卻被她立刻按住,「不要動,你的傷口才好,必須躺一段時間,待傷勢好了才能啟程回到王庭。」
一說起王庭,他的臉色便猛然一黯,狠狠地注視著她,「回王庭?你還有臉說回王庭,當初跑出來的時候怎麼就沒考慮過後果,到底是誰助你離開王庭,並在這裡設下如此大的圈套,等著我來鑽。」
沒有想到,身上帶了如此嚴重傷的他還能用這麼大的聲音去吼人,她傾時有些傻眼。
「你又沉默?你想維護誰嗎?」看著寐思依舊沉默的臉,他為之氣結,「那個人狠毒的連你都要殺了,你竟然還在維護他!你這樣一個女人真是讓我……」他說的激動,猛然扯動傷口,他頓時臉色一陣慘白。
「大皇子,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她一見他如此,立刻道歉,生怕他的傷勢嚴重,到時候可沒有冰舞與青魅為他療傷了。
「你巴不得我生氣,我氣死了,你就可以逃離我,奔向你的自由去了。」他像是在賭氣般,聲音雖怒,卻隱約有著幾分淡淡的失望。
「怎麼,還是不說到底是誰密謀的這一切?信不信我……」他的聲音一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看著寐思垂首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突然間,兩個的安靜,不由產生了幾抹怪異。
猛然,她仰頭,直勾勾地盯著賀蘭修,「你怎知,我就是黃泉路上被你拖下六道輪迴的女鬼?」
對於她突然的轉移話題,他倒是一愣,卻沒有再繼續深究主謀到底是誰,他自有辦法查到。
第十章細碎而短暫的快樂
後來,賀蘭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吐出兩個字:孽緣。
她不想開口問些什麼,只聽他冷冷地命令著她:我餓了,出去找點東西來吃。
她乖乖地步出山洞,感受著冬日暖暖的陽光將全身籠罩一片溫煦,這裡四面環山,周圍縈繞著淡淡地清香,她想去找些野果來,可是此時正值冬日,能吃的東西少之又少,四面一片枯萎的令人深覺凄涼。
她踩著枯葉,一步步地爬上山,四周荊棘無數,枯木叢生,恍然見前方有一片青翠,她立刻奔赴前方,竟是幾顆參天的梨樹,上邊結了許多鮮嫩的果子。
她站在樹下,仰望那結的高高的果子,根本無法摘到,可是如今的情況確實必須以它來填飽肚子,否則這幾日他們如何度過!
想到這,便沒有過多的猶豫,來到樹下,便使勁氣力朝樹上爬了去。
……
賀蘭修趴在山洞內等寐思遲遲不歸,心中是越來越陰霾,找個吃的需要這麼長時間還是她又在密謀逃跑了……心中頓時湧入一股怒火,無處發泄。
「爺,爺……」急促的腳步聲近,寐思的聲音中帶著幾聲欣喜。
賀蘭修仰頭,正想沖她發脾氣,卻在看見她那一刻,滿腹怒氣消遁的無影無蹤。
寐思身上的侍衛裝被勾破了幾條,臉上也略有灰塵,尤其是那身軀凌亂的髮絲,在那暖陽的照射之下顯得極為狼狽。
她有從褲裙下擺扯下的一塊兜著鮮嫩的梨來到他身邊,跪坐於地上,「爺,你先吃一個吧。」她拿著梨在身上擦了擦就遞給他,而他卻沒有伸手接,只道,「你要我親自吃?沒看見我如今傷勢如此嚴重嗎。」
她一怔,看著他片刻,終於還是妥協地將梨遞至他的嘴邊。
賀蘭修控頭過來,卻不是咬梨,而是將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之上。
她猛然收回手,看著賀蘭修吻過的地方,那裡不知道何時竟然被樹枝劃了一道傷痕,隱隱有些血跡。有些詫異地看著賀蘭修的臉上掛著奸計得逞的意味,她有些發窘。
頭一回見到寐思有這般表情,他有些驚奇,片刻后臉色卻冷了下來,由她手中奪過梨,便吃了起來。
「忘記告訴爺了,青魅臨走時讓我轉告您,有機會他們會主動聯繫你的。」
「嗯。」像是在聽一件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一般,三兩下將梨啃凈,良久之後,他精銳的目光掃向沉默地看著他吃梨的她,「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嗎?你的只做事,不多問。」若此時在他身邊的是婉兒,她一定會追問他與金城之間的關係,他們為何又稱他為主上,可是寐思沒有,一句也沒有過問。『在線書庫』永無彈窗廣告、乾淨清爽,提供經典小說文學書籍在線閱讀,精心篩選只收錄和推薦同類精品。『經典書庫電子書下載』備用站『』
「若此次回到王庭,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吧。」他冷聲道。
「我知道。」她很明白,此事非同小可。
「此次你逃跑的事,我也可以不追究,只要你以後乖乖的在我身邊,不會讓吃虧。」
看著他那略帶威脅的臉,她完全可以在此時此刻丟下這個身受重傷的人,任他一個人死在這裡無人問津,自己去找尋自己所要的自由!
可是,他的傷全然是為了她,她並不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想起他受重傷昏迷之前說的:也許是為了好好報答你……陪我一同進入六道輪迴
他這哪裡是為了報答她,完全是為了折磨她來的!
後來的連續兩日,她都爬到樹上去摘梨回來給賀蘭修吃,賀蘭修開始還好,吃了幾天便一見梨就反胃,只問:你能換點別的?寐思只是搖頭說:這裡只有梨。可心中卻在暗暗咒怨著:我為了摘梨也不知道被樹枝劃了多少次,你還挑三揀四。
那天上午,她正要出去搞梨,卻被已經可以自行走動的賀蘭修叫住,「跑那麼快做什麼,帶我去看看你摘梨的地方。」
她頓時有些詫異,賀蘭修要看看摘梨的地方做什麼?
既然他想看,那她便帶著他去,一路上他的步伐不緊不慢,似乎根本不像個受重傷的人。
來到梨樹下,寐思說,「就是這裡,爺你要……」話未落音,只見他內力一提,便輕易地躍上梨樹,寐思咋舌。她每回為了上樹起碼要花上一個時辰,而他卻輕易一躍?
賀蘭修探手摘下一個梨,「在樹下接著。」說罷,便將摘下來的梨朝寐思丟去,她連忙將外裙一掀,梨很輕易的便落了進去。
看著樹上那個在摘著梨的賀蘭修,明白了他今日便要跟來的目的,原來只是為了摘梨。
她對他那一直很厭惡、怨恨的心像是突然消遁,取而代之的是那細碎的感動,他外表殘暴無情,可如今他做的細微之事是令人動容的。
此情此景,是她多少次夢回,期望得到的呢。
與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人,隱居山林,雖然不轟轟烈烈,卻是平凡中帶著感動。正如此刻賀蘭修所做的細微小事,比起那些王爺們曾贈送的金銀珠寶,這才是最讓人銘記於心的。
在她失神之際,一個梨朝她飛了過來,她卻沒有接住,硬生生地落在了地上。
他怒道,「我這麼努力在摘梨,你竟然還在想其他的東西!」
她立刻回身,嘴角帶著笑意,空出一隻手,指著那邊,「爺,那個梨好大!」
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控手便摘,而寐思則很成功的轉移了話題,不禁有些慶幸。
摘了十來個梨,他便由樹上躍下來,腳步微微有些虛浮,「走吧。」
她看著他那蒼白的臉色,「爺,你怎麼了……」她立刻轉至他的背後一看,有對子隱隱地血跡滲出,傷口扯裂。
「沒事,扶我下山吧。」他的聲音誘著幾分虛弱,看來是真的很疼。
她立刻上前,單手扶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擁著梨,與他一同下山。他們走的很慢。遠遠望去,如二人在北風凌厲之地漫步著。
兩個都很沉默,那沉寂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都是很沉浸在此刻的安靜這下。
突然,一隻兔子倉皇地由他們面前快速奔過,賀蘭修眼神一凜,抽出腰間的刀便朝兔子砍了過去,一刀斃命在旦夕。只見那兔子在臨死前還蹬了蹬腿,片刻后便死去。
賀蘭修上前將那已死的兔子提起,笑道,「今夜的晚餐解決了。」
寐思厭惡地看著他那殘忍的做法,「一隻兔子你也不放過。」
「幾天都吃梨,都膩味了,好不容易有了葷腥……你要是覺得我殘忍,晚上可別纏著要吃。」此刻的他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背上的傷痛般,說的狂傲。
「我才不吃,我吃梨就夠了。」她捧著手中的梨,說的堅定。
可到最終,烤出來的兔子,香味瀰漫著整個山洞,她的意志最終還是隨不住,湊上前要了只兔腿吃。
賀蘭修一邊大口啃著兔子,一邊看著寐思道,「怎麼,,你還是不想對我坦白那個設計陷害我們的人是誰嗎?在匈奴,能有誰讓你如此維護,你又認識誰?」
她只是靜靜地咬著那鮮嫩的兔腿,「爺,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回王庭。」
已經是第三回如此明顯的轉移話題了,可他仍舊沒有深究下去,「這些日子吧,今日傷口又扯動了。」
「想必王庭都要大亂了。」她低低喃了一句,山洞的火光熊熊燃燒著,照耀著他們的臉上,一定溫暖。
「大皇子——大皇子——」突然,那一聲聲地呼喚在山洞外呼呼著,由遠至近的逼近。
「爺,他們找來了。」寐思說這話時,表情再無這幾日以來的笑意,唯獨有那初見時的冰涼。
賀蘭修看著她的表情,突然找不到今日她那燦爛地笑意,內心竟有著從來沒有過的失落。
「走吧。」他將未吃完的兔子丟了,起身私自步出山洞。
她的十指緊扣,看著他漸漸步出的身影,猶豫了許久才喚了出聲,「賀蘭修!」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的步伐一頓,回首看著依舊靠坐在牆壁之上的她,那含著閃閃亮光的眼眸盯著他說,「你能放我自由嗎?」
舊事重提,他的目光突閃戾色,「曾經不可能,現在,便更不可能。」
「你說過要報答我陪你共赴六道輪迴的恩情,如今我要你給我自由。」她又道。
「將你留在我身邊,就是報答你的恩情。」他的聲音突然間冷到了極致,他最討厭的就是和人談條件,談交易。看著寐思還想要說些什麼,卻是冷冷地打斷,「我不想再說一遍,除非你死了,否則你就必須呆在我身邊。」
這話說完,那濃郁地火光逼近,無數個如火把將整片山林照得恍如白晝,等看見立在洞口的賀蘭修時,滿臉欣喜地跪地道,「恭迎大皇子回王庭。」
賀蘭修冷眼望著那個面色暗淡地寐思道,「還坐著做什麼,還不隨我回王庭。」
寐思起身,看著這個山洞,短暫而輕鬆的日子就這樣消逝了嗎?
原來自由對她來說,竟是這樣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
第十一章五爺的恨
終於,隨著大軍經過一夜的奔波,終於回來了王庭,遠遠望去,只見單于與王妃竟頂著寒風,在黑夜中遙望歸來的賀蘭修。一個單于竟然能親自出來迎接自己的兒子,可見他對賀蘭修是多麼的疼愛。
「修作。」單于大步上前,看著完好的他,眼中凈是欣喜。
而王妃則默默立在單于身後,隱隱帶著淚光,看著回來的兒子,一陣欣慰。
「父王,母妃,孩兒讓你們擔心了。」他的臉上掛著淡淡地笑意。
「到底是誰竟敢對本王的兒子下毒手!藶中間本王查出來,定會要他好看。在那片樹林里看到幾名金城武士的屍體,難道是他們?本王要出兵討伐……」單于的臉上突閃陰狠。
「父王不可衝動行事,這事兒子自有主張,況且如今我們對付的是中原,若是貿然對金城出兵可是會腹背受敵的。」賀蘭修立刻說道。
單于看著他許久,「那麼你是要自己解決此次的事?」
「請父王相信兒子。」他說的堅定。
「單于,您就相信修兒吧,我相信修兒會處理好這個事的。」王妃一開口,立刻讓單于的臉色緩和下來,點點頭便同意了。
隨著偌大的陣勢,他們一同進入王庭,原本一直跟隨在賀蘭修身後的寐思被那擁擠的人群擠散,跌跌撞撞地被擠到了最後,她黯然立在原地,遙望那愈走愈遠的身影突然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該去往何處。
她想,這一生是真的出不去了,既然離不開這裡,就只能默默地待在此處,不過……這樣也好。
她自我安慰著。
當那熱鬧的人群漸漸離她遠去,獨剩下她孤身一人那刻,她回身準備離開這裡,卻在回首之間,看見賀蘭晟正面色冰冷的站在不遠處。
那一刻,卻是相對無言,唯剩下風聲在耳邊呼嘯。
她淡淡地別開眼睛,許多想要質問的話語,頃刻間也不想再說出來,欲離開。
「寐思。」他低聲叫了穩中有降,聲音里似乎帶了幾分愧疚。
「怎麼,一爺是要來殺寐思滅口的?」她冷笑。
「我知道你什麼都沒有說,不然賀蘭修回來那一刻我就已被緝捕起來了。」他看著她,目光有些複雜。
「這一刻我沒有說,並不代表我以後不會說。」
「你這話是要逼我殺你嗎?我並不想殺你。」他的聲音毫無殺氣,只是有著幾分冷凜。
「那你當初選擇利用我引出賀蘭修,再派出七星劫殺,你就沒有想過我會喪命?這就是你所謂的不想殺我嗎?」口口聲聲地質問,微微波動的情緒,顯示出了她的氣憤,「我這一生,最恨的就是被信任的人出賣。」
她苦澀的笑了笑,「當你和我說起你的母親,當你用你的一分分真誠告訴我,你是真心想要幫我離開這裡,我本不信,但是因為你眼底流露出對母親的愛,所以我信了。可沒想到我的信任換來的卻是你的出賣,被你出賣之後竟還不忍心將你的所有罪行揭發……」說到這裡,她的聲音猛然頓住,「因為你是個可憐的孩子,從小無親無故的長大,就連你如今唯一的親人單于都從未將你放在眼裡過,所以我同情你,我覺得有些事不該做得太絕。也請今後做事給人留一條後路。也請今後做事給人留一條後路,不要趕盡殺絕。」
說罷,她就要離開,可是卻猛然被賀蘭晟攔住了去路,「你先別走,我想將上回告訴你的故事講完。」
她冷冷地看著他,不語。
「我的母親,呼延氏是因被人毒啞,最後得不到單于的寵愛,鬱鬱而終。我對你說並不知道誰是兇手,這是我撒謊,其實我知道,是王妃。」他突然輕輕一嘆,慢慢開始講述著那段被塵封的過往。
「王妃名叫赫連槿,是名門之後,我的母親叫呼延婷,是罪臣之女。她們卻在十八見那一年認識了一個男人,他叫高少羽,青年才俊,文采翩翩。赫連槿非常喜歡高少羽,可高少羽卻喜歡呼延婷,而呼延婷卻不愛他。很複雜的關係吧……記得那年高少羽殘酷的拒絕了赫連槿的示愛,她傷心欲絕的選擇了順應父母之命入王庭,單于對她一見鍾情,愛的深入骨髓,當即便封她為王妃,一時間寵冠王庭上下。
可呼延巡卻沒有她那麼幸運,因為是罪臣之女,所以入王庭為奴,沒有人知道,她一直喜歡的人卻是單于。所以她用了手段與單于見面,可是單于心中只有赫連槿,直到發覺呼延婷的嗓子酷似赫連槿,這才寵幸了她。呼延婷如願冊封,卻傷了高少羽的心,他一怒之下辭官離開匈奴,至今下落不明。
赫連槿恨呼延婷對高少羽的背叛,所以就對呼延婷下了毒手,其實,單于是知道這件事的,只因他愛王妃,所以沒有追究任何。呼延婷亦是看見了單于的態度竟是如此,鬱鬱而終。」
他說完這些,雙拳已緊緊握住,猛然瞅著寐思,「赫連槿憑什麼打著為高少羽報仇的心思來對付我的母親,難道她愛單于不愛高少羽有錯嗎?若真要說錯,只能說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我恨她,恨她對母親所做的一切,既然她剝奪了我最愛的人,那我也要奪走她最疼愛兒子。」
「所以,你密謀這麼久,甚至與金城合謀就是為了殺賀蘭修。」她的聲音很低,更是詫異他的情,更詫異原來王妃、單于、呼延婷、高少羽之間竟然有如此深的糾葛。
「這一場計劃,幾乎金城武士全體都出動了,包括七星,我當時認為賀閆修絕對必死無疑。可是他竟然沒有死,竟能在那天羅地網中逃脫……我不信他的命這樣好,而我多年來的計劃竟然就這樣被擊碎……」他至今仍舊不能相信,自己的計劃竟然就這樣泡湯了,到底出在什麼原因上呢?
寐思淡淡一笑,賀蘭修命大嗎?確實很命大……若不是有他最後那幾句話,控制住了七星,她與賀蘭修如今已是刀下亡魂了。
「為何一定要用仇恨的心去看待這件事?冤冤相報何時了?」她的嘴角掛著那淡淡地笑意,說這句話時她可以很平靜,可若是她自己面對了這些又將會以何種心態去面對呢?真能如自己所說的,看的那樣透嗎?
世間紅塵種種,皆因一個人慾字而起。
這也是她不想再繼續沉淪這所謂的欲字中,所以她想逃,想要避開這個世界,尋找自己的自由。
可是,她走不了,真的走不了。
「五爺請多考慮一下,今後的路該怎麼走,該以何種心態去面對王妃與賀蘭修。寐思先行告退。」她福身,悠然離去。
賀蘭晟卻是佇立在風中,遙望那愈走愈遠的身影,額前的髮絲迷濛住了那精銳的眼眸。
……
回到洗衣帳時,四周寂靜無聲,那篝火在黑夜的蒼穹中顯得格外光亮,她才剛踏入帳內,便見頭領衝上去怒道,「臭丫頭,你今天一天都跑哪去了,這麼多的衣裳都等著你洗,你竟然給老娘玩失蹤。」
看著她那怒氣騰騰地模樣,寐思卻淡漠地說,「只是要我完成那引起衣服而已,我今夜便將它洗完。」也不等頭領回話,她轉身便出帳,獨留驚愕的頭領站在那麼許久都沒有回神。
這丫頭,身上好像有一股銳氣,說這話時竟然那樣凌厲,使她原來打算懲罰她的自己突然不敢繼續說下去。
而寐思走出去,望著屬於她的那個位置上,零零散散地散落著堆積如山的衣裳,她不由一聲嘆息。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她捲起衣袖,便蹲坐在小凳上,開始了她今夜的任務。
當手才浸泡入那冰涼現時骨的水中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細長的腿,寐思仰頭,正對上婉兒一雙含著笑意的眸子,「寐思,同我回去吧。」
「回去?」寐思不解地看著她。
「爺說懲罰已經夠了,讓你回帳里去。」她的笑意漸深。
我不想回去。
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咽了回去,這事由不得她不去。
回想起他在山洞時,那帶著冰冷的臉上透著堅定,還有他那句:除非你死了,否則你就必須呆在我身邊。
除非死了……
婉兒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輕嘆道,「不要妄想和爺作對,對你沒有任何好外……況且將來儲君的位置定然是爺的,跟著他不會吃虧,將來我們也不再會是奴才。」
「婉兒,你錯了,奴才永遠都是奴才。」好將手由冰涼的水中取出,起身對上婉兒身軀驚愕的眼睛,「也許這樣說會傷了你,但是我要讓你認清楚,即使將來賀蘭修當了單于,我們也只不過是高人一奴才罷了。單于的後宮與中原的後宮沒有兩休養,不論你多麼小心翼翼,也躲不過暗箭。」
婉兒怔然的沉默片刻,卻是婉然一笑,「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們別無選擇,不是嗎?」
寐思若澀一笑,點點頭,確實別無選擇……
這也是自己為自己挖的墳墓,是她選擇在賀蘭修身受重傷的時候留在他身邊照顧,否則她肯定已經逃走了。
第十二章獨孤珏的怒火
當夜,賀蘭修才回到氈帳,便召集諸多與這次刺殺相關的侍衛進行盤查,首先從寐思出王庭所用的令牌主人查起,發現這令牌的主人竟是王妃身邊伺候的鐵軍。
當下便命令眾人搜索他的蹤跡,最終卻在一處幽靜隱秘的灌木中尋到了他的屍體,是被人一刀斃命。而那名送寐思離開的車夫也在那歐斗中被人殺死,突然間沒有了任何頭緒與線索來查處到底是誰主謀。
當寐思回到賀蘭修的氈帳之時,他立刻命人將她帶了過來,屏去左右,賀蘭修凝視著他那略顯蒼白的臉,冷聲問,「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如今只有你一人知道到底是誰密謀的這件事。」
寐思閉口不言,腦海中閃爍的是今夜賀蘭晟對她所說的一切,還有賀蘭修母親所做的一切,所以她不能說,也不忍說。
賀蘭修看著她沉默的表情,大步上前,狠狠捏著她的下頷,讓她仰起頭來看他,「今夜你不說,也得說。」
可她依舊沉默著,像是鐵了心般,不肯透露一句。
他突然笑了,「其實不難猜出到這主謀到底是誰,在這王庭只要查到你認識誰,而誰又有能力幫你做到這一切的那個人……是五弟對嗎?」
她在心中一陣詫異,可臉上仍舊保持著緘默,不回答他任何字眼。
「這樣一個密謀著想要連你一起殺的人,也值得你此般維護?」他的眼神里迸著一般殘暴,還有那濃濃地嗜血殺意,「還是你被他所謂凄慘的往事所欺瞞?」
「寐思不懂爺的話。」她感受著不頷那陣陣疼痛,實在難以隨他動不動就對她的虐待。
「不懂?想必他是同你說了那所謂的王妃謀害呼延氏的故事吧,所以你就心軟了,你就要大敵他瞞著?」賀蘭修像是熟知一切般,說的那樣自得,「蠢女人,被人當刀子使也不知道,還要一心維護。你以為你不開口,我就拿他沒辦法?要賀蘭晟的命,不過是王妃在單于面前一句話的事!」
「我不懂政治,我只知道,王妃確實是害死呼延氏的元兇。」
賀蘭修猛然甩開她的下頷,「你是鐵了心要和我作對,來維護他是嗎?難道賀蘭晟在你心中就如此重要?」
「我知道你想要我口中要什麼答案,介是我明確的告訴你,不可能。」她的語氣異常強硬,即徹底激怒了他。
「我看你是還沒吃夠苦頭……」他一巴掌便揚起,她猛然閉起眼,可他的手卻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久久沒有落下。終於還是在半空中緊緊握拳,收回於向側,「順著我就有那麼難?」
遲遲沒有感受到臉上傳來疼痛,她緩緩睜開眼,看著他隱忍著怒氣的臉龐。
他又道,「就像在山洞那幾日,不好嗎?」
她說,「可是,這裡是王庭。」
「山洞與王庭,難道有什麼不一樣嗎?」他只覺可笑,這就是她的理由嗎?
「山洞內是一個自由的天地,可以隨便笑,隨便說話,不用被任何人約束。而王庭不一樣,即使你開心還是痛苦你都不能表達,你說錯一句話很有可能下一秒便人頭落地。」
「理解的倒栽蔥很透徹,怎麼,輪迴之後投身官宦人家,嘗試過宮闈鬥爭?」他的怒火像是漸漸平息了,反倒突然過問起她六道輪迴之後的事。
說起輪迴,心頭突閃幾抹絞痛,看著眼前的賀蘭修,彷彿在那一瞬間恨了起來,若非他硬拉著她跑入六道輪迴,她如今早已投身,重新做人,而不是仍舊在這令人厭惡的宮廷中繼續著前生的悲劇。
像是看透了她心間的想法,並且感受到她的恨意,「怎麼,在眼我拉你下六道輪迴?你應該感謝我的,若非我,怎麼可能讓你回來重續前世那段孽緣呢,更讓你明白孽緣終究是孽緣!」
被他看穿了心思,有些不可思議,這個男人好一雙利眼,彷彿她心中所有的想法都難逃他的眼睛,和這樣一個男人相處下去是最可怕的。
「所以呢?」她冷笑,等待著他更加難聽的話語。
「所以上天安排我們在六道輪迴中一起輪迴,就註定了我們緣定今生。知道嗎,當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肯定你是被我拖下輪迴的那個女鬼,沒有任何理由的肯定。」他這話說的那般狂傲,狂傲中帶著幾分認真。
「一起入六道輪迴並不是上天安排,而是你硬要……」她的話還沒反駁完,便被他立馬打斷,「人定勝天,沒聽說過嗎?」
她啞然地瞅著他的側臉,那上面寫著令人毋庸置疑的表情,心中很是無奈。
「大皇子,大皇子——」由遠至近地呼喚聲傳來,不一會兒,一名侍衛沖了進來,「不好了,中原突擊,我軍節節敗退數十里!」
「又來了?」他的目光一凜,「此次主帥是誰!」
「是宣王,宮蔚風。」
賀蘭修大笑,「中原難道沒有人了嗎,竟然用從來未曾打過仗的宮蔚風,哼,想必是陵王已不肯再為那狗皇帝所用了吧。」
聽到這裡,她的心念沒由來的一動,只聽見賀蘭修繼續道,「好,中原朝廷越內亂便越好,讓他們先來個窩裡反,再是我們攻克中原的大好時機。」
「大皇子,是不是該去見見單于?」那侍衛問道。
「正有此意,走吧。」賀蘭修說罷便大步離開,丟下
寐思一人在氈帳中,也沒有任何交待。
沒有得到他的交待,她也不敢離去,只能待在原地等著他歸來,久等不至,身子有些冰涼。她瞧見正前方的白虎鋪成的椅子,便上前坐著,仍覺得涼,便將白虎皮攏在身上。
漸漸地,睡意襲來,她輕輕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只休息一小會就好,賀蘭修與單于商議戰事,應該不會那麼快歸來。
……
天,朦朦這,冰涼地寒氣直逼手腳,那如刀割的風割過臉龐,冷風灌入襟領。帳內的火光依舊點燃著,微光籠罩氈帳微微帶著幾分暖意,和煦的光將整個氈帳籠罩的一片清然。
賀蘭修一眼便瞧見寐思那嬌小的身子蜷曲在椅子上,白虎皮緊緊裹著全身,似乎已經很累了,睡的很沉。
他的步伐不由放慢,輕輕地朝她走了過去,那原來冷傲凌厲的目光也漸漸放軟,像是很貪戀她此刻的睡顏,如此的刀子比起那渾身帶刺的模樣,真的惹人疼愛了許多。
黃泉路上,她的笑是那樣美,美中帶著一抹嫻靜,嫻靜中帶著一股出塵入骨的仙氣,彷彿這樣一個女子根本不該出現在黃泉路上,而今再見,雖然換了一張容顏,可是性子卻好像來了個翻天覆地的大逆轉,他有些接受不了,卻很喜歡這樣的性子。
倔強起來如牛,誰也拉不動;善良起來如菩薩,孩子轉不過彎;耍起心眼如狐狸,狡詐地讓人痛恨。
他自認為自己的腳步聲已經很輕很輕了,可是蜷縮在椅子中的寐思卻猛然睜開眼,警戒地望著他,隨後便由椅子上起身。
那一刻,他為她的種種舉動所驚詫,她不是睡的很沉嗎?卻能聽見他的腳步聲,警覺性竟如此高……到底受過何種傷,才使她這般?
「明日,我出發去漠北了。」他看著她,狀似無意卻有意地說。
「噢。」她應了聲。
「只有一句噢嗎?」他蹙了蹙眉頭。
「爺大捷歸來。」她又道。
瞪著她,許久才嘆了口氣,「此去一年半載免不了,在王庭內自己小心,有事找婉兒。」
「嗯。」她點點頭。
看著她依舊冷淡的表情,他道,「心裡肯定很開心了吧,這個惡魔終於要離開了,你可以不用提心弔膽的過日子了。」
雖是疑惑他那古怪而突變的性格,卻未多言,立刻遵命而告退。
「皇上,皇上不好了!」一聲聲呼喚在宮中迴響著,如今一直伴在皇上身側的李公公早已被皇上賜死,如今在他身邊的已換成另一個,袁公公。
「朕好的很。」獨孤珏將手中的奏摺狠狠往桌上一擲,瞪著袁公公那永遠都是沉不住氣的模樣,常常會想起曾經的李公公,只可惜他選錯了主。
一見皇上那陰冷的表情,袁公公知道自己又犯錯了,即刻平復臉上的焦躁,眉高眼低地說,「死牢里傳來消息,禹王失蹤了。」
「失蹤?好好一個人怎會失蹤!」獨孤珏大怒。
「奴才們也深覺奇怪,死牢里的戒備森嚴,卻突然沒了蹤跡,也不見有人闖入。」
「都是一群飯桶!」獨孤珏將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狠狠一掃,全數將其掃至地面之上,「將那群飯桶全部拖出去斬了!」
「皇上……」袁公公巍巍地想要出口求情,卻被那駭人的眸子嚇的噤聲,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恭敬的退了出去。
獨孤荀,朕念人是兄弟,放你一條生路,你卻不知悔改,妄想逃出朕的手掌心。
朕倒要瞧瞧,你孤身一人在外,能掀出多大的風浪來!
鳳訾汐……
卻始終沒有消息,突然從這世上銷聲匿跡了一般,任是將所有的地方都翻了個底朝天,仍舊不見蹤影。
有多少次,他都不抱她還生的希望了,可是……
一天沒有她的屍體,他便不信,鳳訾汐就會這樣離開。
他不信,受過那麼多傷痛的鳳訾汐這麼容易就死了……
匈奴卷第13章王妃的陰謀
一年後
時光飛逝,一晃她竟然在匈奴王庭待了整整一年,這一年間頻頻從邊關傳來戰報,戰爭打得激烈如火,持續一年仍舊未有收斂之勢。而大皇子的氈帳內侍妾爭寵也是愈演愈烈,正如婉兒所言,大皇子不在,侍妾們整日閑來無聊,最喜歡的就是玩心計。
這期間,金菱將畢小鳳與蘭靈徹底打壓,害得她們倆一見金菱就躲,自然是因金菱的手段與利嘴,而月辰則是冷冷淡淡地坐在一旁觀望著她們所上演的戲碼。女人間的鬥爭從來沒有人會去過問,更沒有人有興趣管。
而寐思本來是眾矢之的,所有人認為最好欺負的,卻因她破例竟在婉兒的帳中度夜,自然就避免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一年間,寐思與婉兒在一起共同探討著中原文化,琴棋書畫,樣樣研究,這樣日日夜夜倒也過得奇快。她們倆相處的整整一年竟然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矛盾,感情親如姐妹。
也許,正是心與心真正交流之後,才能發覺人的內心最深處所存在著的真誠與假意,很顯然,她們之間的嫌隙已經被淡化,留下的只有那志同道合的友情。
這期間,王庭內也發生了許多事,尤其令人心驚的就是單于大王突然重病不起。大夫們皆是束手無策,亦知其病入膏肓,時日不久,卻為了避免讓在外征戰的賀蘭修分神,隱瞞了此事,而王妃也對單于日日陪伴,照顧有加,狀態時好時壞。
直到前天夜裡,一場風雪襲來,宮中突然異動,紛紛傳言單于的病情急劇嚴重,夜裡吐血,王妃大驚,即刻修書八百里加急送至邊關。書信送出之後,更是派兵軟禁了單于的七個兒子,向王庭的解釋是:單于病重,皇子未免有異心,故禁之。
好在,在那一瞬間,整個王庭都控制在王妃手中了。所有人都驚詫王妃竟然有如此大的權勢,同時也是瞭然於心,這麼多年來,單于對王妃的愛已到極致,即使過了二十多年,仍舊只增不減。既然王妃有了單于如此寵愛,那麼權勢滔天也是必然。
只是王妃如此,不免讓人懷疑起她的用心來。如今單于病重,卻軟禁了他的七個兒子,雖然理由甚好——以防謀逆,可是有些事也做得太過明顯。大臣們少數是敢疑不敢言,大多數卻是支持著王妃的做法。一時間,王妃的權勢可見一斑。
「這天,是要變了吧……」婉兒捧著手爐,一邊說話,一邊凝視著帳外那飄飄的雪花,如鵝毛般降落在人間,美得如仙境般令人驚艷。
寐思不說話,立站在她身邊,感受著北風割在臉上的疼痛。賀蘭修,終於要回來了吧。
「你在怕?」婉兒問。
「怕?」她像是自問,亦像是反問。
「如今朝中形勢來看,爺登上單于之位是必然的。而爺的侍妾們,皆會成為他的閼氏,所以你怕了。」像是一語中的,直指她的心事,寐思不由地側目凝望婉兒,這一年來,婉兒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常常能猜到她在想些什麼,而且一針見血。
是的,她在擔憂。若是賀蘭修回來了,真的當上了單于,她就更不可能離開這裡,也就應驗了他那一句話:除非你死了,否則你就必須呆在我身邊。
這一年間,賀蘭修常常有書信回來,每次的署名都是「寐思親啟」,而婉兒看到這些總是會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可那落寞只是瞬間一閃即逝,隨後卻是笑著讓她拆開來看看。
每回她拆開來看,裡面都是不多不少的一句話,短而霸道,內容與她絲毫沒有關係,可是每每都要加上個「寐思親啟」,這讓她深覺無奈。
這信一個月來一次,至今為止已經有了十二封,每封信上都寫著「寐思親啟」,可是卻沒有一封信的內容、沒有任何一個字,有提及她。而這十二封信,每封都是婉兒提筆回信,每回,都要寫上好幾頁密密麻麻的紙才罷休。
寐思看著婉兒這般,突然覺得婉兒她原來一直默默地陪伴在賀蘭修的身邊,她說她不懂那是不是愛,只知道想要陪在他身邊,一直陪著他直到終老,不論貧富與生死。
其實不過當局者迷罷了,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的女子,定然是愛到極致,愛到即使默默守候在他身邊也心甘情願。
這樣一個才女,著實讓人可敬可佩。
最初,是她看錯了婉兒,以為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賀蘭修面前裝裝樣子罷了。可一年相處下來,她對自己的確真心實意,毫不作假。
「被我說中了,對嗎?」婉兒一笑,「其實,爺待你不薄,尤其是每月一封的家書,寫的不是婉兒親啟,而是寐思親啟,可見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你恨我?」寐思問。
「是羨慕。」婉兒嘆息著搖搖頭,探手接著一片雪花,「記得那年也下了這樣一場好大的雪……」
「我本官宦人家的千金,只因八年前父親牽涉進一樁慘案……想必你聽過當年汐筠郡主一躍鳳台的凄美傳言吧?我的父親就是當年專門為郡主診脈的御醫,可能知道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被皇上處死了。而我連同所有女眷都被充入邊關為奴,一呆就是整整六年。我以為此生都將如此度過,可是到最後卻被送入中原的軍帳內為軍妓。我雖為奴,但是也不願為軍妓任人糟蹋,所以我逃了……」
「可想而知,到最後當然是被人抓住。原本逃跑的軍妓是要被拖去被人輪姦的,但是一個人將我救下了……」
說到這裡,婉兒頓了頓,那眼神極為飄渺,還帶著幾分淡淡的哀傷與傾慕。
而寐思不敢置信地瞅著她,沒有想到,婉兒就是當年專門為自己診脈的御醫的女兒,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麼多年,竟然在此時此刻遇到了他的女兒。
婉兒沒有注意到寐思臉上那隱隱有些激動的容顏,繼續道:「救我的那個人是此次軍隊的主帥,他叫獨孤荀,當朝天子的大哥。後來我被收入他的軍帳內伺候著,其實也不能算是他強迫我,我自己也是有一分心甘情願的,我喜歡他,愛他。」
「獨孤荀?」寐思的聲音猛然提高了許多,盯著眼前的婉兒,像是要從她眼中找出一些東西來。
「我知道,告訴任何人都會用這般眼神來看我,會認為我是獨孤荀派來賀蘭修身邊的姦細,但是我並不是。因為他卻像是一個抓不住的男人,身邊女人一個接著一個,他像是對任何人有情,卻又對任何人無情。他玩膩了我,所以將我丟棄了,我終於又得到了我的自由之身,卻突然發覺無處可去。直到遇見了爺……」
寐思仍舊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許久都不曾說上一句話。
婉兒便問:「你不信我說的嗎?」
她回神,搖搖頭,不說話。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婉兒還想說些什麼,卻聽見外邊傳來一聲聲呼喚:大皇子回來了,大皇子回來了——!
那時,寐思的心顫動了一下,是想要逃避,更是驚懼的。
而婉兒,那臉上露出絲絲喜悅,那分明是一個女人對情人歸來時所閃現的喜悅。
☆☆☆
當賀蘭修馬不停蹄的進入王庭后也未停歇,立即趕赴單于帳內,只見周圍重兵把守,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賀蘭修的眸子閃爍著冰冷,在無人阻礙的情況下進入,才踏入便見王妃跪坐在單于的炕邊,一隻手與之緊緊交握著,眼中含著微微的淚光。
「父王。」賀蘭修一聲,引得二人齊目回首,「修兒回來晚了。」
「修兒你終於回來了……」單于的臉上展露出慘白的一笑,探出手握住他的手心,「修兒,仗打得如何?本王已經許久沒有上朝了……」
「一切安然,兩軍都已疲憊,正在打僵持仗。」感受著單于手中的溫度,他不由側首看王妃,而她也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眼中透出幾分絕望的悲傷。
「修兒真是長大了,以往就只會在戰場上胡來,如今聽諸位將士說你已懂得用兵之道……本王也就能放心地將這江山交予你了。」他說罷,猛然一陣巨咳,隨即一口鮮血噴洒出來,濺在那與王妃交握的手中。
「拿紙筆來……本王要寫詔書……」他微微有些著急,怕自己就在此刻油盡燈枯,所以異常著急。
而王妃卻是從容地從袖中將一封早已擬好的詔書遞給單于,單于一看見裡邊的字跡與自己一模一樣,再看看內容便笑出了聲。
「好多大臣都說你如今的所作所為是要謀逆,本王不信。」單于低聲呢喃著,那花白的髮絲如今已可見一斑。突然,他輕輕地笑了,「還有人說,本王的病其實是你投毒所致……」
王妃的目光一怔,隨後卻笑了,沒有任何解釋。
單于也笑著,手更緊緊握著她,「婷兒,告訴本王,他們所說是假的。」
王妃深深地看著他許久,才緩緩吐出三個字:「我沒有。」
單于的臉上立刻掛著蒼白的笑意,「本王信你,一直都信你……從來都不曾懷疑過你。」
一句簡單的話語,卻是那樣沉重,那樣深刻,更能讓人深深感受到這個男人對這個女人的愛,從來沒有一刻消減過。
「最了解我的依舊是槿兒,這儲位一直都是要給修兒的,因為他是我們倆的孩子,我們倆的……」
聽著單于的聲音越變越弱,賀蘭修凝著單于的眼睛一點點地合上,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也感受不到絲毫的悲哀。
於賀蘭修,他是父親,可於他,卻什麼都不是。
他只知道,他馬上就要成為匈奴的單于,他將可以利用這個身份一報前世之仇!
「單于!」王妃猛然一聲呼喊,那樣凄厲。以往的王妃總是冷漠的,不知她竟然會有這般表情,不知原來她也會哭。
她深深撲在那早已緊閉雙眼、臉帶著祥和的笑容所離去的單于懷中,淚水如珍珠一滴一滴的滾落,「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是如此信我嗎?赫連槿真的值得你如此……」
而賀蘭修則是從王妃的手中接下那遺詔,字跡模仿得簡直是巧奪天工,「母親為何要如此悲傷?單于的死不正是你二十年來每日在其膳食中一點一點的下毒所致嗎?如今的哭泣是為你所做之事而懺悔,還是後悔了你那所作所為?」
王妃一愣,哭聲漸漸減弱,獃獃地伏在他懷中,側首看著自己的兒子,好像突然間不認識這個曾由她一手帶大的兒子……似乎比以前更加殘暴了,殘暴間還透著幾分冷血。
「母親,出去宣讀父王的遺詔吧,我們一直等待的不就是這一刻嗎?」賀蘭修彎腰,將王妃扶起,那冰涼的指尖輕輕撫過她臉頰上的淚,「此刻母親沒有必要哭,待到出去了,由你哭。」
「修兒!」王妃一直知道自己的兒子殘暴,可是如今他卻一反常態的冷酷,再怎麼恨,這個男人畢竟是他的父親呀。就連如此恨單于的她,都會因他自始至終的相信而哭泣,更何況是他。
賀蘭修像是沒看見她眼底的猶疑,扶著她,一步一步地朝帳外走去。
在大雪紛飛的雪夜,一段蒼涼的悲劇淹沒在那滾滾長河中,所有的陰謀與算計皆是慾望的野心,在權力的紛爭中,天下即將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