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章
第一章初入匈奴
滾滾黃沙瀰漫著整個漠北,風有一陣沒一陣的將四周籠罩地這片被驕陽照射的大地,一片荒蕪的大漠。那一排胡揚林后是一排排一望無際的沙丘,烈日透著黃蒙蒙的空氣射下來,將大漠上的一切灼烤。
駱駝聲聲,一支車隊停在了這片大漠上唯一的屋子下,「三娘,有好東西到。」
一名胖胖的夫人奔了現來,皮膚被曬的黝黑,眼神里透著銳利的精光,她隨著一男子上了馬車,只見車內並排躺著三名被黃沙籠罩地看不清容顏的女子,當下便道,「你每回運過來的女人,她們臉上都是髒兮兮的看不表容顏,待付了錢后將她們洗凈卻發覺不是很出眾,每回都只能丟到妓院去做個丫婢。」
「三娘你放心好了,這回的貨色可非同一般,保證讓你滿意。」男人滿臉笑的奸詐,瞧瞧附在她耳邊說,「這裡面兩個是金城來的貨,那姿色真是讓我都垂涎欲滴。」
三娘一聽是金城來的不由眼睛一亮,隨後又問,「那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是中原來的,就當是附帶給你好了。」他指著其中一個衣衫襤褸,髮絲亂蓬蓬,腿上皆是血跡的女子說道。
「中原來的?老娘還是第一次收中原來的呢……」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那姑娘許久,身體倒是不錯……突然,瞧見她的左肩之上隱隱有被烙過的痕迹,由於膚色皆被沙漠中黃沙而覆蓋,「那好,你出個價吧。」
「一錠金子。」
「一錠金子,你真當她們幾個是國色天香的公主,賣這麼貴!」三娘一怒。
「你頻頻在我手裡買姑娘,不就是為了將她們進獻給大皇子,而大皇子這人脾性暴戾乖張,最喜歡以折磨人為樂趣。而匈奴向來與金城、中原水火不容,若是你將這三個女人送去給大皇子折磨,想必會討他歡心的。到時候難保大皇子一個樂,將你的丈夫給放回來了。」
聽著他那誘人提議,笑容也漸漸浮上臉,咬咬牙便狠下心取出一錠金子遞給他,「這三個丫頭,我買了。」
笑嘻嘻地將一綻金子女收下后,便帶著滿意的笑容離去,臨去時還有黨章地瞅了瞅馬車內的三名女子,眼底閃爍著一抹精光,隨後便駕著駱駝悠然離開這片大漠。
當他走至一望無際的大漠中央時,突然,黃蒙蒙的天際上憑空出現一名黑衣蒙面人,手持武士刀橫空朝基頸項之上劈下。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便已倒在那滾滾黃沙之中,頸項上湧出無數鮮血,滴入沙漠卻依舊乾涸。
一陣風沙過,塵土將那猩紅猙獰的血跡覆蓋,不一會兒便將那再無聲息的男人淹沒。
這荒蕪的沙漠上,又多了一縷冤魂。
她覺得自己肯定已經死了,否則怎會感受到身子輕飄飄,像是浮在空中呢,難道是魂魄離身,又在這黑暗的黃泉路上逃避鬼差的追捕嗎?這回她定然不逃了,她會乖乖地隨他們一起離去,喝了孟婆湯,絕對不看望鄉石,更不會進入六道輪迴。
可是,黃泉路上怎會有淡淡的藥草香氣?
她猛然睜開眼,正對上正有一雙探究的眼睛正津津有味的審視著她,她一驚,想要後退,卻發覺自己正赤著身子在泡浴桶內,裡面霧氣裊裊上升。
「丫頭,乖乖在葯浴里泡著,你的身子虛,若是不想死最死最好不要有逃跑的打算。」三娘的聲音雖冷,可看著她的目光卻是充滿笑意,本以為這個中原來的是附送便是個次貨,卻沒想到將她們全部洗乾淨后,這個中原來的姿色卻在其他人之上,雖然另外兩個的容貌也不差。
她泡在溫熱的葯欲中,驚訝地盯著這個婦人,她的穿著打扮倒不似中原人,而她身上的野氣更充滿著豪邁之感,她不禁疑惑此刻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
三娘的手口把玩著長鞭,看著她的目光竟無慌張,反倒是也開始審視自己了,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欣喜,看來這個附送的果然與眾不同,她是揀到寶了,這一錠金子,值!
不再看她,反倒是朝前走了幾步,望著炕上兩個背對背捆著雙手的兩個容貌秀麗可要的姑娘,一個渾身上下皆是怒火,彷彿現在若是鬆開了她,一定會拿起刀砍上三娘幾刀,而另一個卻早已是淚落如雨,楚楚可憐地看著三娘,像是希望能用眼神打動她放了自己。
「你們倆這已經是第三次逃跑了,若是再讓老娘看見你們逃跑,休怪我對你們用刑,要知道這裡外可都是我的人!」三娘冷斥,「乖乖地待在這裡,等這丫頭泡完這幾天的葯浴,調養好身子,就帶你們去個好地方,卻是運氣好將來吃香的喝辣的就不愁了。」
「呸,你個老妖婦,以為本……本小姐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想將我們賣到妓院去當你的搖錢樹對吧,別做夢了,我死都不會去的!」那名面色刁蠻高傲的姑娘尖銳的聲音響起。
「小丫頭,你錯了,不是去青樓當妓女,而是去軍中當軍妓。咱們大皇子此次領兵出征,軍中哪能少了女人呢,正好,送你們三個去軍中給大皇子玩玩。」
這句話讓三人瞪大了眼睛,一齊看著笑得燦爛的三娘,腦海中在飛快轉著一思緒:她們要去當軍妓!
「這裡可是匈奴境內?你口中所說的大皇子是否就是那匈奴以殺人為樂的大皇子?」方才那刁蠻的丫頭驚呼。
「小丫頭倒是有點見識。」三娘一笑,「沒錯,我們此次要取悅的正是匈奴的大皇子,賀蘭修。」
在隱隱的談話中聽出了,那最傲氣刁蠻的丫頭叫金菱,看來是個寶貴人家的小姐,另一名長相楚楚可憐,遇事只會哭的名叫月辰,像是平民人家的女子。
別看三娘樣子粗魯,可化起妝來可有一番好手藝,將原來臉色蒼白的三個一番打扮下來竟是美的驚艷,妖的勾人。
這期間那兩位姑娘又逃了很多次,三娘終於還是忍無可忍的賞了她們幾個嘴巴子,甚至掏出鋒利的匕首在她們面前比劃著,若她們再敢逃,下一次用她划花她們的臉。最後,還強迫她們服了一顆軟骨丸,後來她們就再沒氣力逃跑了。
而她,不是不想逃,而是那段泡葯浴的時刻她根本動也動不了,雖然感覺到渾身上下血液在沸騰著,精神也由最初的虛弱也變得格外充沛,但是她卻始終沒有氣力動分毫,即使是從浴桶里站起來的氣力都沒有。
直到她和身子完全調養好后,三娘才告訴她,浴桶里有軟骨散,為了就是以防她也逃跑。
三娘帶著三個渾身上下都虛弱無力,除了走路吃飯睡覺其它什麼也做不了的姑娘上路了,在那一望無際的金黃沙漠里,滾滾黃沙起,而馬車內的她們則是各懷心事的沉默。
軍妓,難道她們真的要淪為軍妓嗎?
她們心中深知,作為軍妓不止是為了取悅大皇子,更有可能被大皇子玩膩后丟給軍中的將士玩樂……
秋風颯颯,山林河嘯,龍旗舞。
聲動北陬,沙漠群凶,撼秋風。
三娘像是這裡的常客,當駐紮在地守衛的將士看見三娘領著姑娘來時,一句話也不問便放其進入軍中,當瞧見此次來的這幾位姑娘容貌之姿比以往愈發美艷,看得不由直了眼。
一路頂著漫天的風塵,她們隨著三娘走入主軍帳,帳內歌舞笙簫,靡靡之音讓人不由詫異。軍中本該是嚴肅之地,怎會有如此輕如之聲,豈不荒唐。
進入軍帳內,只聞右側一名正開懷暢飲地大將爽聲道:「三娘,今天又帶了什麼貨色來!」
三娘堆著滿臉諂媚的笑意上前,來到主帳正前方首座的邪魅男人身邊,「三娘拜見大皇子,今天我弄來幾個好貨色,保管您滿意。」
那名將士聽到這裡,又道,「滿意?你次次帶來的女人都沒讓大皇子滿意過。」
「前幾次是三娘的疏忽,這次她們可是來自於金城和中原,那姿色真可謂是國色天香。」
賀蘭修冷魅的目光猛然抬起,盯著一直縮在軍帳幕簾邊低垂著頭的三個女人,嘴角露出一抹玩味,「金城和中原?」
「正是,正是。」三娘立刻點頭,兩側的將士位一聽到這裡臉上也扯出興趣極濃之意。
「過來。」賀蘭修淡然的聲音中充斥著如獅般的危險氣息。
「沒聽到大皇子叫你們過來嗎?過來!」三娘立刻怒斥,可她們三個仍舊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此時賀蘭修向兩側的將士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會意,上前便將三人強制著推了上前,立於賀蘭修的桌案前。
賀蘭修的目光掃向三個女人,他最先注意的是左側身穿紫衣的女子,她的鎖骨之下,左肩之側有一個胎記大的烙印,「奴」字清晰可見,頓時他笑意大起,「這想必是中原的女子,也唯有中原那幫人喜歡在人身上烙字。」
他突然起身,捏起她的下頷,一雙邪魅的目光盯上她那白皙的臉頰,頓時呼吸一窒,「中原女子比起匈奴來,的確嬌柔嫵媚許多。」
三娘的笑意愈發大,看來真是下對了注。
「賀蘭修,即使你是匈奴的大皇子也不可胡亂扣留金城之人,甚至讓我做……做軍妓!金城若是知道,定然不會饒了你。」說出這樣一句話的人,不用看便知道是誰,自然是從一開始就不安分的金菱。
賀蘭修公開了她的下頷,轉而看著金菱那充滿傲氣的臉上,「好一張利嘴,看來是金城有權勢地位人家的千金。」
「知道就好,還不快將本小姐放了……你也不想在匈奴與中原作戰的時候鬧的金城對你出兵,鬧得兩國夾擊吧。」金菱笑的自信滿滿,而賀蘭修臉上的笑意卻愈發狂傲,與賀蘭修相處久的大將們都深知,大皇子笑意越大,便越危險。
「我最不怕的就別人的威脅!金城?我從來都沒放在眼裡過,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倒是更想試試金城能耐我何!」說罷,一把攬過金菱,在她呼喊之前粗魯的將她打至肩上,金菱在他肩上大肆掙扎著,「放開我,賀蘭修你這個魔鬼,放開我!」
金菱的掙扎似乎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而賀蘭修的笑容愈發邪魅,裡面還透著隱隱地嗜血之感,「越潑辣的女人,我越喜歡!」說罷,便摟著她大步走出軍帳,而軍中的將士皆是別有深意的想互對望一眼,皆是曖昧的輕笑。
三娘看著這突然的變故,愣了一下,當下便推拒著雪瓔與她,「快隨大皇子去。」
像木偶般,兩個人一直隨著大皇子走,一直走到了大皇子的軍帳外便停住步伐,怔怔地忤在原地聆聽著漠北的風煙飄渺。
月辰用害怕的眼神側首凝視著她,「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你倒是說話呀,從我們被賣到這裡你就從來沒過一句話!」
她看著月辰,仍就不說話,只是用淡淡的微笑看著她,給她安心。
月辰見她不說話,再次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眼底最深處透著淡淡的哀傷,讓人清晰可見。
她仰望灰濛濛的天穹,雄鷹飛過,啼嘶之聲響徹雲霄。
不再想要開口說話,只想沉默,只有沉默了才不會說錯話,更不用去面對那些她曾不堪回首的記憶。左肩上的傷痕仍舊會隱隱作痛,那個「奴」字似乎每日都在提醒著她,自己曾犯下的錯誤。
如今既然遠離了那個是非之地,就讓她終身忘卻那裡,當自己是個毫無記憶的人。
她很怕,若是再回到那裡,回到那個傷心之地,她會剋制不住自己去恨。
喪子之恨。
「啊……放開我!」金菱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讓兩人一驚。
「這個賀蘭修是匈奴王妃的嫡長子,單于寵愛,人臣維護,於是他便仗著自己的權勢之大目中無人,我行我素,視人命如螻蟻。更是好大喜功,明明是個蠢材卻又喜歡帶兵出征,與中原對敵屢戰屢敗。如今我們落在他手中,難逃最後被折磨致死的下場……」月辰說完,淚水便再次滾滾而落。
而她的腦海中卻閃過賀蘭修那邪魅張狂的瞳子,裡面的乖張戾氣似曾相識呢……就像獨孤珏吧,一樣的殘暴。
伴隨著她的哭泣聲,帳內傳來那低低的喘息之聲與呼喊,靡靡之音透過錦帳傳了出來,令人臉紅心跳的吟哦之聲使月辰臉上「騰」地一下紅到脖子上。
而她,卻是平靜地站在原地,已經司空見慣。那時皇上與妃嬪就在她面前上演一場活色生香的戲碼,想當初她也是面紅耳赤地不也直視。
想到這裡,嘴角不由地扯出那嘲諷地笑意。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那令人臉紅心心跳的喘息聲消逝了去,一切終趨於平靜,而那天色早已暗了下來,軍帳的空地之處點燃了篝火,映的四周璀璨如白晝。
經過半個時辰風沙的侵襲,她們有臉上已隱隱有些黃土,錦帳被人掀開,金菱散亂著髮絲,衣衫有些凌亂不堪,可臉上卻有著清明分明地潮紅。她的眼神是怨恨的,不甘的,卻又像是滿足的。
「金菱姑娘,你沒事吧……」月辰小心翼翼地問。
金菱望著月辰,怔怔許久,終於剋制不住「哇」的一聲便抱著月辰哭了出來,「那混蛋,竟然敢地我,敢那樣對我……金城不會放過他的,金城一定會讓匈奴淪為廢墟……」她抽泣著,聲音悲傷而哽咽,全然不見當初的野性與刁蠻。
「去,打水來,為我沐浴。」錦帳突然被揭開,賀蘭修赤著上身,冷冷地對著她們說道,順著火光的照耀,隱約可見其身上有幾道明顯的抓痕,想必是金菱的傑作。
月辰抱著金菱,傻傻地看著賀蘭修那陰沉的表情,一時竟忘了答話,只有恐懼。
而她,則是平靜地福了福身,便退下去為他準備熱水。
賀蘭修那精明的目光中閃爍著一道光芒,直盯著那個平靜離去的身影。
她一人,來回幾趟,獨自將幾桶適溫的熱水提進賀蘭修的帳中,一言不發,默默地將浴桶倒滿水,然後立在浴桶邊看著賀蘭修那慵懶地倚靠在白虎皮墊著的大椅上,嘴角一直保持著那淡淡的笑意,正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而月辰正抱著正沉浸在傷痛中的金菱跪坐在軍帳內的角落裡,看著冷靜地她,有些不可置信。她到底知道不知道,此刻她面對的賀蘭修是多麼殘暴的一個人?
賀蘭修起身,大步走向浴桶邊,脫下裙子,赤裸裸地邁進了浴桶。
頓時月辰一聲低呼,趕忙害羞地閉上眼睛,而她低垂著頭,目不斜視,鎮定自若。這些她在皇上身邊半年,早已是司空見慣,也許……人性便是如此磨礪出來的吧。
賀蘭修那古銅色的身軀淹沒在水中,裊裊的霧氣籠罩著四周,他盯著默默無聞地她,「過來,幫我擦背。」
她聽后,便拿起一塊潔白的布在他身上擦,力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賀蘭修因身上的舒爽而漸漸閉上了眼睛,閉上了那雙令人時不時會窒息的目光,整個臉上顯得極為安逸,那霸氣中透著幾分帥氣。越是看他,便越覺得好看。
許久,賀蘭修突然說,「瞧你這搓背的手藝,看來常伺候人,這樣逆來順受的性格也就只能終身為奴罷了,也難怪你肩上那烙印。」
她並沒有因他的話而停止動作,仍舊一下一下地為他搓背。
他又問,「你是中原來的,叫什麼名?」
她不語。
「大皇子,自打同她見面以來便未曾聽過她說話……想來是個啞女。」月辰立刻出聲回道,生怕賀蘭修會因她一直不答話而生怒,到時候就不止她一個人遭殃了,指不定盛怒之下將她們都丟給軍中官兵糟蹋。
「啞女?」賀蘭修一笑,突然移開身子,在偌大的浴桶內猛然轉個身,對上她對雙出奇的平靜無波的眼眸,「以後你的名字就叫寐思。」
她看著他,不解為何要取這樣一個名字。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他別有深意地吟念出這樣一句放,她一怔,原來是詩經第一篇《關睢》中的詩句,所以叫寐思。
猶記得當初她潛入書房,隨手一拿便抽出一本詩經,讓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這第一篇《關睢》,沒想到如今倒能用它來做自己的名字。
看著她突然出神的表情,賀蘭修精銳的瞳子彷彿要將她看透,「怎麼,不喜歡我給你的這個名字?」
她回神,猛然搖頭,隨後再點點頭。
賀蘭修滿意地轉過身,重新靠在浴桶之上,由他搓著身上,將他那重重地疲憊屏了去。
「相比較寐思,你們倆個丫頭就太不乖了,要知道,你們若是取悅不了我,很有可能真正淪為軍中軍妓,任人糟蹋。」賀蘭修說這話時明明就是在警告,可卻像是在說今天該吃些什麼那樣平常,反倒更令人的心頭閃過一抹恐慌,「忘記告訴你們,我的軍帳內小了,容不下三個女人。」
聽到這裡,她們猛然一顫,立刻由地上起身,臉上滿是惶恐不安。
而金菱此刻再也掛不住她滿身的傲骨,衝上前提著浴桶旁那空空如也的桶子道,「大皇子泡了這麼久,水定然涼了吧,金菱再為您去打一桶來。」
月辰也回神,「我也去。」
而她,則是一邊伺候著他,一邊輕輕地笑著,笑中透著隱隱地苦澀。
這樣也好,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鳳訾汐這個人,只有寐思。
第二章他給的羞辱
她們三個在軍中不僅要伺候賀蘭修,還要為軍中將士們洗衣,煮飯,每日都累的直不起腰來。在洗衣的同時,常常能聽見來回走動的將士們是房間說給她們聽的話。
「曾經那個三娘也常送美人兒來軍營,進獻給大皇子,大皇子起去都還挺喜歡的,可沒過幾天便對她們產生膩味,就賞給我們當小兵的了。」
「可不是,雖然是大皇子玩膩的,可也能一解咱們常年在漠北打仗相信妻子的苦呀。」
「你記得一個月關,曾有一個美人兒妄想從軍中逃跑,被大皇子抓了回來,剝光她的衣服綁在木樁之上任人糟蹋嗎?」
「那事怎麼可能忘記,記得還有一回,一個美人為了留在大皇子的軍帳中,使計陷害另一個美人,被大皇子發現,當眾便跺了她的雙手。」
「那是當然,誰不想留在大皇子的軍帳中只伺候他一人,有哪個女人願意出來讓這麼多人糟蹋,所以才如此想方設法的留下。」
「這次來的三個美人可不一樣,姿色都在以往之上,那眼神簡直能將人的魂給勾了去。但大家都知道,中原與金城一直都是匈奴的敵對,大皇子也素來鄙恨他們,這回可不知道會如何折磨她們了。」
月辰的手浸泡在洗衣水裡,獃獃地聽著隱隱傳入耳中的談話聲,而金菱則是滿臉的怒氣,「若是要我讓這些噁心的男人輪流糟蹋,我寧願去死!」
「你們竟敢在這裡對大皇子的事說三道四的,不要命了!」一名將軍怒道。
幾名聚在一起的官兵們立刻噤聲,顫顫地道:「畢將軍。」而那名將軍繼續道,「都滾下去,駐守好自己的崗位,否則休怪本將軍將你們方才所言告知於大皇子。大皇子的性格你們都知道的……」
將士們聞聲立刻哄散而開,而那名滿臉有著濃密鬍子的畢將軍回頭看了眼她們,眼底凈是同情與惋惜。嘆了口氣,便大步離開了。
「寐思,為何你一點都不急?」月辰看著仍舊在使勁洗衣服,像是根本沒看見官兵們方才的話似的寐思。
「和她說話等於對牛彈琴,她這模樣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沒有喜怒,更沒有恐懼。我們還是討論一下,如何才能逃出這個地方……」金菱的聲音越說越小,而月辰立刻擺手,「不行,你剛才沒聽她們說,曾有人試圖逃跑被賀蘭修抓了回去,剝光她的衣服綁在木樁上任人糟蹋嗎?軍中戒備這樣森嚴,連一隻蒼蠅都難飛進來,更何況是這樣幾個大活人!」
「膽小!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困在這裡,等著賀蘭修玩膩了我們,然後將我們賞賜給他的手下們?」金菱的手緊緊握拳,恨恨地回想著幾日前自己所受的屈辱,「唯有逃出去了,才有機會雪恨……唯有逃出去……」
寐思不是沒有將他們所說的話聽進去,更不是不想逃離這個龍潭虎穴,正如月辰所言,這裡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她們幾個弱女子又憑什麼能出的去。
如今她們要做的只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伺候的賀蘭修開心,待他戒心漸漸放下,這樣她們才有機會逃出去。
否則,到最終真的要淪為賀蘭修賞賜給手下玩樂的下場了!
看看到了送膳的時辰,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直奔灶房而去。
而金菱則是冷冷地看著她奔去的背影,冷道,「別看她一副莫不關已的表情,其實她的心計比誰都重要,她如今是想要伺候地賀蘭修開心,她將我們比下去,自己留在軍帳中呢。」
月辰的目光也隨之望了過,「她真有這樣的心機?」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金菱咬牙切齒地說完,也放下手中的活,朝灶房內走去。
當寐思與金菱棒著膳食來到軍帳之外時,聊聊傳出一聲:「聽說中原的朝廷因為一個女人的失蹤鬧得滿城風雨,想必朝廷已無暇顧及此刻,如今正是出擊中原的大好時機,我們正好一舉突破如今於漠北邊防的中原軍隊……」
聽到這裡,寐思的步伐突然一怔,金菱也注意到她的異樣,不由地停下步伐直直地盯著她,頭一回見到她有淡漠以外的表情。
注意到金菱的審視,她立刻收回失態,揭帳入內,裡邊的將士們紛紛將目光投遞於她們身上,賀蘭修精銳的目光掃過她們,只淡淡道,「好了,今日便議到此外,都下去吧。」
眾將聽令,紛紛起身離去。
金菱與寐思小心翼翼地將膳食擺放於他的桌案之上,帳內的氣氛頓時冷凝到了極點。
「寐思,方才在外聽見一圖文並茂起中原因為一個女人的失蹤鬧得滿城風雨,你的表情怎麼如此怪異,我還以為你永遠只會有一個表情呢。」金菱狀似無意地輕聲說起。
寐思的手一頓,隨之迎來的便是賀蘭修的那冰涼的目光,她很明白,此刻金菱在他面前說出的話對於她來說是多麼糟糕的一件事,她立刻搖頭。
「難不成你與中原的進行朝廷有關?如今匈奴正與中原交戰,莫非你是他們派來的姦細,想要窺探軍情!」金菱的話才落音,賀蘭修猛然將案上的食物全數掃落在地,頓時地上一片狼藉。
寐思猛然跪在地上,那破碎的碗,碎片割破了她的膝蓋,可她沒有呼痛,只是對上賀蘭修的瞳子,用眼神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看來,你也是一個有身份的女人!」
其實,她很想開口解釋這件事的始末,畢竟金菱不過是片面之詞,不能代表什麼。
可是她突然很厭倦解釋,她很怕……怕自己再次會說不出話,而他也給了她解釋的機會,可她卻連一個字都解釋不出來。
其實她到後來才明白,若是一個男人相信一個女人的話,根本不會要她的解釋,一個眼神便已足夠。
「來人,將她拖出去。」賀蘭修一聲令下,帳外的官兵立刻衝進來便將她拖了出去,而金菱卻是站在原地慈祥著寐思那被拖出帳的身影漸漸消逝在眼中。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取捨有度,不過我最討厭的便是有女人在我面前耍心眼玩心計。」賀蘭修的手狠狠捏著她的下頷,嘴角殘忍地笑意劃過,「沒有懲罰你只因如今我對你還有很大的興趣,懂嗎?」
金菱的臉色一陣慘白如紙,身子有些顫抖地看著他,心底沒由來的一陣驚恐。
而賀蘭修則是俯身在她那紅潤的嘴唇上印下一吻,「看的出來,你是他們野心最大的女人,我喜歡有野心的女人。」
說罷,手便溜入她的衣襟之內,撫上那柔軟的渾圓,揉捏撫慰著。
不一會兒,金菱便已是嬌喘連連,又腿不聽使喚的軟下,整個人身子倒進她的懷中。
「大皇子,不好了!」帳外由遠至近的聲音筆直傳來,一名將士揭帳入內,「那個中原來的丫頭殺了一個士兵……」
賀蘭修眼神一凜,推開懷是城的金菱便立刻出帳,未走多遠便見前方熱鬧一片,許多士兵都抽出刀刃將寐思圍坐一團。
而寐思帽是衣衫零落地站在中間,隱隱可見那刺目的鮮血。她手中握著一把帶血的刀,她的腳邊躺著一個已死去的士兵,看來是一刀斃命。
賀蘭修凌厲地看著她那蒼白帶血的臉頰,眼睛里透著決絕之色,冰冷而帶著恨意的目光掃過地場所有的士兵。
「怎麼回事!」賀蘭修怒喝。
「大皇子,這丫頭殺了一個士兵……」
「我問的是,她為什麼要殺這個人!」
「因為他們想要輕薄寐思,她抵死不從,可那士兵硬要來。就在他撲倒她的那一刻,寐思抽出那士兵身上的刀,將她殺了……」月辰那柔嫩的聲音如一抹清泉,湧入所有人的耳中,而這句話更顯得他們這些士兵的先進行經有多麼噁心,她是親眼目睹了所有過程的人。
月辰看著死死握著刀,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的表情,心中竟產生了一股敬佩之感,她該有多大的勇氣與恨,才能拔出那把刀,將這個士兵殺死。
賀蘭修的眼神愈發陰冷,「誰允許你們碰她的!」
士兵的一陣驚愕,「大皇子不是命我們將她拖下去給兄弟們享用嗎?」
「我只是要你們將她拖下去,什麼時候說了給你們享用!自作主張的狗東西,死一萬次都不足惜。」賀蘭修穿透層層士兵的包圍,來到寐思的身邊,而她依舊是滿眼恨意地看著他,眼中有著一副任何人都不準靠近,否則她會與他們拚命的意思。
「放下刀。」賀蘭修冷冷地瞅著她。
可她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仍舊死死握住,那散亂在臉頰的髮絲隨風而起,擋住了她的眼眸,顯得動人而哀傷。
「我叫你放下。」音未落,那快如疾風的身形突然閃至她的身後,反手一扣她的肩膀,她一聲呼痛,隨即手中刀落。
在她還沒來得及轉身那刻,賀蘭修將她攔腰抱起,感受著懷中的她,輕如鴻雁,那瑟瑟僵硬的身子似乎忍了許久,終於還是剋制不住地瑟瑟發抖起來。
在穿過重重士兵之時,賀蘭修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今後,我沒有碰過的女人,誰敢動,跺了他的雙手,挖了他的眼睛,閻了他的命根子!」此語一出,眾人皆是一陣冷冷地抽氣聲。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猶記得當她手起刀落的那一刻,鮮血濺了她滿臉,而那士兵的眼睛則是不可置信地瞪著她,直到他咽氣都沒有閉上眼,仍舊狠狠地瞪著她。
在經過金菱的那一刻,寐思深深地凝視著她那面無表情的神色。
我不犯人,人卻犯我。
原來這個世上不止皇宮如此,這寥廓的漠北,小小的軍帳中也有那陰謀算計。
她頓時明白,這個世上根本無人可信。
不能依靠任何人,只有靠自己。
只有……靠自己。
那一夜,她又做夢了。
夢魘中,獨孤荀滿身酒氣的闖入屋子,將她狠狠壓倒在床幃之間,突然,獨孤荀有臉變成了獨孤珏,他那迷戀而殘暴的目光像是要將她吞噬於心,她想要逃,可還沒來得及邁出腳步,獨孤羿突然扯住了她的胳膊,他那無情而冰冷的眸子狠狠注視著她,手中那碗盛著黑汁的墮胎藥一步步朝她逼近,他要她喝,她卻不喝,他硬逼著她喝!
於是,她掙扎,她呼喊,她求救!
可周圍那麼多人圍在身邊看,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出手相救,只是冷冷地看好戲,就這樣看著獨孤羿將那滿滿的墮胎藥喂入她口中。
孩子,她的孩子……
鮮血,瀰漫了整個視線,她的記憶中只有血,只有血……
賀蘭修看著原來睡得安詳的她,臉上突然痛苦起來,她揮著手似乎在掙扎著些什麼,冷汗頻頻滾落。
「不要,不要……」她呼喊出聲,語氣是那樣急切,那樣驚恐,「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淚水,沿著她那緊閉著的眼眸緩緩滑落。
自從見到這丫頭開始,她便是淡漠的一張臉,面無表情的回應著任何事,即使是在遭受金菱的陷害之時也是一副冷然地模樣。
而如今,她的夢中正在加快著什麼呢,是悲慘的一生嗎?
他撐著頭躺在她身邊,手指輕輕撫上她左肩上那個「奴」字烙印,在這之前應該受過很多苦吧,否則怎麼會被人烙上這永世都抹不凈的印痕。
她的眼睛突然睜開,像是驚醒,那向翹的睫毛之上還凝著幾滴璀璨的淚珠,正直勾勾地盯著帳頂許久,驀然回神,才發覺自己身邊躺著的賀蘭修。
她立刻彈坐起身,擁著被褥縮至床的最角落,身軀喘息著,戒備地盯著賀蘭修。
「做了什麼夢,哭得這樣傷心。」他問。
她不說話,神色卻是黯淡無光,手,死死絞著被褥,可見她十指的蒼白無血色。
賀蘭修才想說些什麼,突然帳外傳來一名壯士的稟報,「大皇子!中原的軍隊突然向咱們的軍隊湧進!」
他一聽,立刻翻身下炕,口中陰冷地迸出兩個字,「找死!」便頭也不回地出了軍帳。
她縮在被褥里,一雙依舊含著淚光的眼睛里出現一絲淡淡地笑意,據她聽聞這賀蘭修自幼便上戰場打仗,從來未勝過一場戰役,每回都是被中原的的獨孤荀打得節節敗退,竟絲毫不覺得羞愧,竟然還能披甲上陣,還口出狂言地說他們找死……
眼中那淡淡地笑意漸漸斂了去,想起死牢中的獨孤荀,一抹冷嘲溜過嘴角。
夜裡那突如其來的一場偷襲,最終竟是以賀蘭修的完勝而告終,據聞賀蘭修熊勇猛殺敵數百人,親取中原首領大將首級。所有人都驚訝不已,這是賀蘭修帶兵多年來第一次打的勝仗,更讓人想不到的是,賀蘭修所用的戰術竟然是「十面埋伏」,他們從來都不知道大皇子竟然懂得中原人的戰術,而且還是這樣深奧難懂的戰術。
當所有人都處於驚愕之中時,只見賀蘭修提著那將士的首級,眼中凈是嗜血殘暴的笑意,說道,「你們以為只有中原人懂得十面埋伏,匈奴人就不懂嗎?」
一場完勝的戰爭不僅讓軍中將士們驚愕,更讓中原的朝廷不可思議,連夜召集君臣商討議事。同時,這個捷報也傳至匈奴單于的耳中,單于大喜,舉朝震驚。
同時,王妃一封休書來到軍營,賀蘭修看罷之後立刻整個小股軍隊歸朝。
賀蘭修在軍營中從來都不超過三個月,一直在王庭與軍營中徘徊著,有戰爭的時候就上來插上一腳,簡直就是當作兒戲般。而單于與王妃竟也准許他這般荒唐的做法,可見賀蘭修在匈奴的地位不可撼動,所以也就鑄就了他這一生的狂妄自傲,殘暴不仁。
而軍中那新來的三個丫頭,原本是打算留下一個在軍營的,可最終卻被賀蘭修一齊帶上路了,頓時軍中的士兵們皆是失望連連。
殊不知,賀蘭修這一次帶上三個女人回到匈奴王庭,又將掀起多大的一場風浪。
一路上走走停停,賀蘭修似乎並不急著趕回去,倒是頗有那遊山玩水的意態,可寐思確實看不出匈奴這四周有什麼山川秀麗之景,唯一有的可取這處應該只有那寥廓的草原,和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與淡淡地清香,沒由來的舒爽。
而那一大隊的人馬更是引起了路人的紛紛注意,賀蘭修每回都如此大張旗鼓的招搖嗎?
夜裡,他們駐軍於一間客棧內,伺候過賀蘭修之後,三個女人退下之時,他留下了月辰。寐思終於輕輕鬆了一口氣,又逃過一劫。
這一路上,賀蘭修是時不時召幸金菱與月辰,唯獨沒有召幸過她,這讓她鬆了心,卻又提心弔膽。為何只召幸她們,唯獨放過她?
在榻上輾轉反側許久,終於還是披了身衣裳,推開門便出去了,夜裡的霧氣很大,瀰漫著四周,客棧下空寂一片,沒有任何一個人,唯獨一個夥計靠在那兒昏昏欲睡。
她的目光投遞至夥計陳放在高處的一張古琴,她輕輕敲了敲案幾,發出幾聲脆響,夥計立刻驚醒,迷茫地看著一位笑的絕美地女子站在面前,頓時失神片刻。
她指了指導他的撥亂反正,夥計立刻回頭仰望那張古琴,立刻明白她想說佬,很快便踮起腳,探出手將古琴搬了下來遞給她,「姑娘你想彈琴?」
她不說話,帶著感謝地笑意接過古琴,將它擺放於桌案之上,指尖輕輕撫過那沾滿了灰塵的琴弦,一抹冷入骨髓地冰寒湧入心頭,腦海里瞬間閃耀起當年垢一曲《春江花月夜》,那曲是宮蔚風教她彈的……
冰涼且傷痛的回憶如泉水般,輕輕湧入心頭,指尖驀然一動,琴弦聲起「鐺」!
脆響回蕩在那空寂地四周,像是驚起了心中最脆弱的一根弦,她的淚水隱隱瀰漫在心頭。
不能碰琴,不能碰!
她轉身正想離開,冷不防對上一雙陰冷地瞳子,連連後退數步,著實被嚇了一跳,再望那名夥計也不知何時竟沒了蹤跡。
「你會彈琴。」賀蘭修的語氣很肯定的。
她收回那被驚了的神思,斂目低眉。
「彈一曲《十面埋伏》吧,中原的古曲,好琴之人定然會彈。」賀蘭修慵自於案前坐下,聲音雖低,卻有闃一種無形的壓力,容不得人拒絕。
她猶豫片刻,還是妥協地步入案前,就在賀蘭修那如獅的眸子注視下,撥弄起琴弦來。
曲調由散漸快,沉遠而平曠,頓時有金鼓戰號齊鳴,眾人吶喊的激勵之感如潮水般湧起來。鶯飛草長,平川策馬,頓展軍隊勇武矯健的鐵蹄之聲,鏗鏘入耳,激動人心。
霸氣正濃,忽轉風起雲湧,氣氛寧靜而又緊張,兩軍短兵相接,刀槍相擊,氣勢逼人。
那金戈鐵馬的鐵蹄之聲緩緩沉寂下,猝變為悲哀之音,直落心盤,旋即又迸身四濺,驚醒沉惘的夜籟,微顫的心弦傾刻間綴滿了晶瑩,徒留了一份哀絕的心事綿延千年。
曲終,弦收。
輕繞在窗前明淡的陽光中,浮沉微動,悠悠散去,她默然坐在琴前,一時間四周寂然無聲。
「彈的真好,尤其是烏江自刎這段。」賀蘭修說到此處時,不知是別有深意還是無意,總令人覺得有些森然之感。
她看著他,也不說話,只是將雙手垂放至雙腿上,靜靜地看著他。
賀蘭修的手捏上了她的下頷,「這樣一雙巧手,這樣一張美麗的臉,怎麼會個啞巴呢?」
不喜歡被人如此接觸,她立刻要閃躲,可是賀蘭修的手明明沒用多大的力氣,卻能很輕易的捏緊她的下頷,不讓她閃躲開來。
「身為軍婚姻,伺候我是你的本份,你這樣一副清高算命的表情是想向我挑釁嗎?」他冷笑,「我捏死你就像是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你信嗎?」
她卻絲毫沒有被他那殘酷的語氣嚇住,反倒是更激起她心中那股隱忍著的怒火,用盡全身氣力掙脫他的鉗制,起身之際,一把閃著銀光的匕首在微暗地客棧中劃出一道絢麗的光彩。
賀蘭修先是一陣驚訝,隨後便雙手抱胸,別有深意地望著她,「怎麼,如今還隨身帶刀了?難不成想找機會刺殺我?若你以為光憑一把刀就能傷了我……」
話未落音,只見她將匕首狠狠抵在了自己的項脖之上,眼中似乎在告訴他:你若碰我,我死給你看!
起初,賀蘭修只當是看戲,女人這樣的把戲他見多了。
但後來他估算錯了,當她的手愈發地抵在那纖白的頸項上,刀鋒就那樣劃破肌膚,血沿著刀鋒划落,一滴一滴地滴在琴弦之上。
那一記得他是震驚的,一個如此弱女子竟然能屢次有此勇氣,中原的女人不都該是小家碧玉,楚楚可憐,小鳥依人的模樣嗎?怎麼這一個偏偏就不如他心中所想像的呢……
「放下刀!」賀蘭修長袖一揮,瞬間就將她手中的匕首奪下,沒有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
「你是我從那刁婦手中買下的女人,我還沒有享用過,你就想死?做夢!」賀蘭修將那匕首狠狠丟擲在地,鏗鏘脆響傳入耳中,那樣冰冷。
上前一步,食指輕輕勾起她項脖上的鮮血,將食指往口中一舔,頓時有種血腥之感湧入口腔。
而她則是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那噙著殘酷嗜血的模樣,心中說不怕是假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竟然會有如此暴戾之心,即使是中原那個令人懼怕的暴君,也不過如此吧!
「你記住,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說罷,便憤然離去!
她默然杵在原地,一動不動,深深凝視著那把帶血的匕首,心中有一個衝動:與其日日承受那擔心受怕的煎熬,不如撿起那把刀,自我了斷……
可內心另一個聲音卻告訴她,不可以作傻事,她已經死過兩次,不能再懦弱為不敢面對現實而去逃避,她應該堅強,她有機會逃出去的,一定有機會!
次日再上路,寐思頸脖上那明顯的傷痕引起了月辰與金菱的側目,可以馬車之上相對而坐,卻沒有任何人開口詢問一句,她們同為天涯淪落人,卻各自心懷計較,從來沒有相輔相成過。
直到一名士兵來到她身邊,將一瓶金瘡花遞給她時,笑著說,「寐思姑娘,這是大皇子吩咐屬下給你的。」
她看著眼前的那瓶葯卻沒有伸手接,反倒是月辰手接過,「就說寐思姑娘感謝大皇子賜葯。」說罷便拉著她的胳膊於身邊坐下,打開瓷瓶便說,「和大皇子鬧脾氣沒有好下場的,我們的命運就是逆這順受,來,塗些上去,這美麗的脖子可別毀了。」
她坐在月辰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那寥廓的蒼穹,任月辰將那冰涼的藥膏塗抹在頸項之上,那刺骨的疼痛隱隱約約地傳來。她咬著下唇,擰緊了衣裙,不肯呼痛。
「其實大皇子對你算是特別的……」
「特別?」金菱一聲嗤鼻之聲,「從來沒有召幸過她一次,每回對她都是愛理不理,這叫什麼特別?」
「金菱難道你以為召幸我們就是對我們的特別嗎?反倒是從來不碰的,才是最令人覺得特別的東西。」月辰的聲音柔柔地,輕輕地,似乎根本不懼殺傷力,可說起話來卻是一針見血,「我們三個本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一人翻就全翻,你以為使計除掉一個你便可以保全嗎?可據我所知,大皇子府內的待妾不止三個,有得寵的,有失寵的,有地位的,有沒地位的……我們此刻還搞內訌,那麼進入皇子府還不是被人瞬間除掉的?」
金菱冷哼一聲,轉身不再說話,她並非蠢鈍之人,深知月辰說的話有多麼嚴重。
是的,她們三個是一條船上的人,誰也不能倒下,否則能否活著出皇子府都不知道……
而寐思則是身軀詫異地側首,看著依舊存在認真為她塗抹金瘡葯的月辰,一個尋常家的女子絕對不可能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些話看似誰都懂,可要一針見血的說出來卻難,更何況……此刻她們三個人的處鏡。
若是說金菱很可能是金城某位官位顯赫之人的千金,那麼月辰又是什麼身份……膽小如鼠,遇事只會默默流淚的小家碧玉?
也許,所有人都被這些迷住了眼睛。
第三章賀蘭修的強迫
她一直以為匈奴不過是蠻夷之地,四處荒涼,直到踏入了匈奴王庭她才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否決,這匈奴王庭雖然沒有氣派豪華的宮殿,卻有那漫漫草原,蔚藍的天空籠罩著整個匈奴王廷,無數豪華的氈帳一望無際,迷花了她的眼眸。
突然間,她喜歡上這片草原,牧馬放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但前提是沒有這個匈奴王庭,沒有人禁錮著……
待進入王庭后,一名年邁的夫人臉色肅穆地將她們三個領走,跟隨在婦人身後不敢說話,也不敢出聲,生怕做錯了一些什麼都會被人拖出去宰了……畢竟這裡是個蠻夷之地,沒有人能預測下一秒會發生多麼可怕的事。
「以後你們三個就住這兒了。」那老婦人指著一處氈帳,「這裡是大皇子的侍妾所住之帳,一會命人給你們送來被褥毛毯,還杵著做什麼,還不進去!」
她的聲音突然一凜,三人立刻進帳,一進帳頓時看見裡邊有兩個女子正用一雙探究的目光研究著她們三個。而她們三個也用驚疑地目光研究著她們兩個,頓時整個帳內的氣氛有些怪異。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女子揭帳入內,臉上露著歡快的笑意,「爺回來了,他見到我還賞了個夜明珠給我……你們看,這可是他這回第一次打贏戰爭,從中原人手中奪過來的!」那聲音如一隻空谷白靈,那甜甜的笑意就像是含了密般,那樣快樂。
「畢小鳳,不就一顆夜明珠,你樂個什麼勁,我也不知道在爺那裡收過多少顆比這貴重的東西。」一名滿臉盛氣凌人的女子白了她一眼,口氣滿是嘲諷。
「郁香,你這是吃著葡萄說葡萄酸吧,據我所知你已經有許久連爺的面都沒見到了。」畢小鳳手中把玩著那顆閃閃發光的夜明珠,嘲笑著,可話還沒說完,郁香便像瘋了一樣衝上來,狠狠地扯著她的頭髮。
「啊——啊——」
頓時,帳內一片慘叫聲與叫罵聲,卻無人上前來管。
「原來大皇子的侍妾們都這般德行。」金菱冷眼看著廝打的兩人,髮絲早已凌亂不堪,那衣衫已被扯破。
聽聞這句話,兩個廝打的起勁的人驀然轉頭,望著金菱,「德行?」
「蠻夷果真是蠻夷,除了打架就不會其它了。」金菱說罷,慵自於炕上坐下,只覺炕上軟綿綿的,連日趕路下來累的直不起腰,睡意立刻襲上心頭。
「你說蠻夷?」郁香猛地推開畢小鳳,惡狠狠地指著她便怒道,「看來你是不知道這個軍帳是誰的地盤!」郁香的手一揚,正想要賞她一巴掌,可是金菱卻猛地撰著了她的手腕,氣勢相當。
「打狗也得看主人呢,更何況本小姐還不是狗,容不得你這刁婦來打。」金菱甩開她的手,輕哼。
「看來姑娘你來頭不小!」話音才落,只覺得一陣香風逼來,一名優雅貴氣的女子揭簾而入,那一身華貴的衣著與她身邊的兩保侍女可以看出她在此處的地位不凡。
「婉兒姑娘。」郁香臉上的霸氣突然不見,與其它兩位女子一同立於一側,表情極為恭敬。
寐思看著婉兒那清雅地走至上座,那舉止神態,便是中原女子的風情與嫵媚,沒想到這裡除了她,還有第二個中原女子。
婉兒那柔美卻精銳的目光筆直地射向金菱,「打狗也得看主人,這話說的不錯,可你說你不是狗?要知道,在這氈帳中,你是侍妾,那麼就與狗等同無二。更何況你們還是卑微的軍妓,能走進這帳中已算是爺給你們最在的恩惠了,竟還不知感激!」
那話威嚴極盛,寐思看著她的表情,就像是在看當年還是皇后的太后林如雪,說話時聲音像是毫無殺氣,可眼神與話語之中卻透著無限的危險氣息。
她,到底是誰!
金菱仍舊慵自坐在炕上,直勾勾地盯著婉兒,絲毫沒有怯意,看的出來,她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
「我從來不會自貶身份,更不會以當侍妾為榮,你們愛伺候你們的爺與我無關,只不過看不慣你們這幫蠻夷爭風吃醋只會打架。」金菱一志輕哼,隨即又道,「看婉兒你這般打份應該是中原人,中原的皇帝妃嬪們如何爭寵的你知道嗎?口蜜腹劍,笑裡藏刀,假意曲迎,像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我以為侍妾間的爭鬥不該如此小兒科。」
一句話,說的周圍的人臉都綠了,而寐思與月辰至始至終都站在一側旁觀,像是個隱形人似的。
「你在胡說些什麼!」郁香深覺自己的自尊被人刺傷,不由怒道。
「你不信?寐思她就是中原來的,肯定也聽說過……不,可能也見識過宮斗是多麼慘烈吧?」她深深一笑,眼中泛著意味深長。
一聽說寐思也是中原來的,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投遞至她的身上,就連婉兒都將目光投遞在她身上,「你是中原來的?」
寐思點點頭。
「聽她這樣說,你是宮裡人?」婉兒又問。
寐思想了想,搖頭。
「一點規矩都不懂,婉兒姑娘問你話,你只答是事不是便可,偏點頭算些什麼?」婉兒身後的一名少女發怒斥。
「婉兒姑娘見諒,寐思是個啞女。」月辰出聲幫助。
「原來是個啞女。」婉兒點頭之際,突然發覺寐思裸露的左肩上烙著一個「奴」字,「你也是個可憐人。」淡淡一笑,慵自起身,不再看她,只望向畢小鳳與郁香,「同住一帳,相處的時日還有很多,多一些包容,少一些爭鬥吧。」
「可是……」郁香還想開口,卻被婉兒打數,「侍妾何苦難為侍妾?」
好一句侍妾何苦為難侍妾,讓在場的姑娘們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一針見血的話語,讓所有人都清楚了她們自己的身份,只是個卑賤的侍妾。
寐思不由地再次打量起婉兒,她的年級不過二十齣頭,生了一副嬌好的容顏,渾身散發著一股成熟穩重的魅力,雖然不是傾國傾城的美貌,卻有一股與生俱來的氣質,讓人看一眼便不再會忘記。
而婉兒卻好巧不巧的對上寐思那雙探究的目光,先是一怔,隨即朝她笑了笑,「文教我說的話,你們用心去體會吧。」她淡淡地說吧,便悠然轉身,揭帳而出。
許久,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凄凄地氛圍,金菱卻悠哉地坐著,笑問,「她是什麼來頭,這樣高傲,單于的公主?」
郁香晃了晃神,嘲諷道,「哼,就憑她?」
「怎麼?那是單于的妃子抑或是賀蘭修的妻子?」金菱頗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思。
「她同我們一樣,不過是個侍妾罷了。」郁香口氣中滿是順鄙夷,全無方才對她的尊敬。
「侍妾?」這回輪到月辰詫異了。
畢小鳳看見她們眼中疑惑,便解釋道,「婉兒姑娘是半年前爺從戰場上帶回來的,將士們都說婉兒姑娘是爺的救命恩人,也正是因為這樣爺對她就特殊照顧了罷……」
「自從爺有了婉兒后,都不常召幸我們了,經常與婉兒共度良宵,賞賜的珍寶無數,更是對她百依百順。甚至讓她單獨擁有一個氈帳,一個侍妾根本就沒有資格得到這些!」郁香語氣憤恨,卻也帶著幾縷傷感。
「難怪你們對她如此恭敬,原來她是賀蘭修的救命恩人呀。」金菱恍然大悟。
「可不是,若非她有爺在背後撐腰,我早就上前撕爛她那張故作清高的臉蛋了,真是令人噁心!」從郁香的口氣中,明顯可以感覺到她的憤怒程度到了什麼地步。
「婉兒姑娘的事,你還是不要妄議的好,若是傳到她耳里,在爺枕邊一語,你怕是這張嘴巴不保。」畢小鳳此次倒是好心提醒,而郁香還想要說些什麼卻因方才領她們進來的那名婦人的闖進而打斷,「哪個是寐思。」
所有人的目光皆齊齊投放至正垂首深思著什麼的寐思,這也讓她知道了寐思是誰,便側頭看著她,輕笑一聲,「爺吩咐我,召我過去。」
寐思一怔,詫異地仰頭對上她的眸子,她又道,「是個美人,走吧,帶你去洗洗乾淨。」
最後,寐思根本沒得拒絕,只隨著她的步子,心中暗自擔憂著:終於要來了嗎?
想到這裡,她不禁撫上了袖中一直死死藏著的匕首……
梳洗罷,穿戴整齊,塗脂粉,戴花鈿。
鏡中好一個美人兒,有出水芙蓉的清純,亦有勾人妖艷的嫵媚,只是眼睛里少了點什麼東西……
馮大娘對著鏡子的人左顧右盼許久,一直在教導著讓寐思笑,可是寐思卻至始至終都沒扯一下嘴角,只是淡漠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馮大娘一看天色漸漸暗下,也不打算再費心思,催促道:「罷了罷了,你不愛笑就不要笑,若是惹的爺不開心的話可別怪我沒有教導你……這麼好的機會不知道把握,要知道爺第一日回王庭連婉兒姑娘都不召,偏偏召了你,一點也不知道審時廢勢……」她一邊走,一邊喃喃著,想起她肩上的那個奴字,不由冷笑,「奴才永遠就只配當奴才。」
而婉兒,雖然能得到人如此恭敬,亦不過是個高人一等的奴才罷了。
賀蘭修的氈帳很豪華,雖比不上中原的那古色古香的豪華宮殿,卻也是別有一番滋味,有股令人特別的氣勢,使人一進入內便能感受一股莊嚴的氣氛,讓人不自覺地嚴肅起來,甚至還帶著幾分壓抑。
走入內,馮大娘便很自覺的退下,寐思才發覺,原來偌大一個帳中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這讓她的心不由又提高了幾分。
朝里再走幾分,竟發覺正中央擺放著一架上好的檀木古琴,走近,還能隱隱覺察到那淡淡地清香撲鼻而來。
「彈一曲吧。」賀蘭修的聲音猛然由身後傳來,她一驚,他是鬼嗎,怎麼走路的步伐一點聲音都未發出。
眼看著賀蘭修大步邁上桌案,席地而坐,一邊為自己倒下一杯酒,一邊道,「今日我想聽鳳求凰。」
猜不出他到底想做什麼,高精尖然上前,撫弄著琴弦,頓時滿帳凈是那裊裊輕音,繞樑不絕。
而賀蘭修則是飲下一杯酒,把玩著那早已經空空如也的酒杯,含著邪異地笑對著她,「我不想聽鳳求凰了,彈曲陽春白雪。」
琴弦一止,隨後便立刻換為陽春白雪的曲調。
而賀蘭修依舊笑得邪魅,「高山流水。」
琴弦再次啞然而止,片刻之後又轉換為高山流水的曲調。
「廣陵散!」
「胡笳十八拍!」
「梅花三弄!」
「春江花月夜!」
突然,止住的琴弦再也沒有響起,而是久久地沉寂著……
原本不斷變換曲調的帳內,突然間安靜下來,有些詭異。
賀蘭修倒也未因她不再彈曲而發怒,放在酒杯,「倒是個才女,不論我說什麼,你都彈的出。只是這春江花月夜並不算難,你倒是彈不出了。」
一直停留在琴弦上的指尖悄然收回,默默將手隱於衣袖之中,而古琴弦之上赫赫閃耀著那鮮紅的血跡,是彈琴過久而致使,賀蘭修亦看見了。
「我看不是你彈不出,而是指尖太疼,怕傷了你那嬌柔細膩的手吧。」他的聲音別具威嚴,「不過你能支撐這麼久,也算是個能受苦的女人,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他的語氣就似在哄她吃飯一般那樣輕,「說話!」
寐思感覺到危險性,立刻起身,連連後退幾步,正要從袖中摸出匕首自衛,可還沒握住賀蘭修便將她手中的匕首奪下,「這樣的把戲不要接二連三的在我面前玩!」狠狠將匕首擲於地,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她死命掙扎,而他的手卻狠狠禁錮著她,不讓她逃離一分。
他將她狠狠壓在地上,「女人,不該如此倔,因為這樣得不到男人的一分憐惜。」
而她的眼神明顯地在告訴他:我不需要你的憐惜。
他一笑,一手將她掙扎著的雙手制於其頭頂,另一手輕輕撫摸上她的臉頰,粗重地呼吸輕輕噴洒在她的頸項,「可是,我卻很想憐惜你呢。」
他扯開她的衣衫,雪白的肌膚頓時暴露在外,寐思只覺得胸口一涼,渾身一震顫慄。
她曾被人用過強,深知男人的氣力有多大,她有再多的掙扎也不過是枉然,那她又何須再費氣力去做那些沒有必要的事呢。
況且,本就是個不幹凈的身子,再不幹凈一次又能何區別呢。
想到這,她松下渾身所有的力氣,側過頭,閉上眼,不再看眼前的一切,只希望他快點完事。
總有一日,她可以找到機會逃的,逃離這塵也喧囂,避開這骯髒的人群。
可是,身上那個卻突然沒了動靜,她詫異的睜開眼,正對上一雙冰涼的目光,正如豺狼般狠狠地瞪著她,「你以為我喜歡碰一條像死魚樣的女人?」
寐思眨了眨眼,眸子里凈露嘲諷的意味,也不知是嘲諷自己還是她。
良久,賀蘭修由她身上起來,冰冷的眸子俯視著春光外泄地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搞得像我要強暴你似的,真是無趣!」
說的倒好像是絲毫不願做「強暴」這等不堪之事,但是那日他對金菱又何嘗不是呢,裝什麼清傲!
賀蘭修蹙眉望著她那變幻多次的臉龐,心中突涌一抹煩躁,「穿起你的衣服滾出,我不想再看到你。」
說完,也沒等她起身,便自行朝里帳內走去。
她沒有想到,就如此逃過一劫了?
撐著地,用力由地上爬起,只見手上那青青紫紫地痕迹,皆是方才掙扎時所留下的。
攏好衣衫,她快步離開氈帳。
才出氈帳,一直守在外的馮大娘瞧見衣衫不整的寐思由裡邊狼狽地出來,頓時明白了些什麼,目前想自己追問一些事,卻被她眼底那份冰冷而嚇退。訕訕地看著她那越走越遠地背影,消逝在眼前。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遠,只覺得無色越來越暗,那秋日地清風源源不絕地從衣袖外灌入,她的身子一片冰涼。
她只覺得自己很累,很疲憊,很想睡。
有時候她想不再支撐下去,就此了斷殘生,也好重新投胎轉世。
可她不想儒弱呵,已經懦弱過兩次,不想再懦弱第三次。
螻蟻尚且苟且偷生,更何況此時的她並沒有走到絕境,她還有機會逃離,可以去過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
所以,她不能放棄。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輕盈歡快的笛聲,悅耳動人,讓她沉鬱的心情突然間豁然開朗。
她遁著笛音傳來的方向,朝一個氈帳頂望去,赫然見一名男人坐在其上,吹著笛。
皎潔的一輪明月在他身邊就像個陪襯,與之相輔相成,那大風將他雪白的衣衫吹起,飛楊如謫仙。
她迷離著目光,情不自禁朝他一步步地邁了過去,在心中默念著一個名字:宮蔚風!
第四章逃跑
笛曲依舊,風聲飄渺,四處皆浮動著那令人心神愉悅地樂曲,不見悲傷,只聞歡快。
蕭瑟秋風,吹得他們衣衫飛揚,一人在上,一人在下,那舞動著的風雨清輝的月光將他們籠罩一片,像是一幅美到極致的畫。
笛曲漸漸減弱,聲音慢慢隱遁,略帶塵土的氣息結束了這一場動人而歡快的樂曲。
上面的人轉身,額著的髮絲溜溜拂過,那錦衣貂裘被風吹得散落,一雙含著詫異地目光看著下面的她,聲音有些惱怒,「你是誰!竟敢偷聽我吹笛。」
她這才看清楚那人的容顏,與宮蔚風全然是兩張臉,他長相極為俊朗,體格健壯中透著幾分霸氣,一張怒氣橫生的臉上充斥著貴氣。
當聽到他說的話時,臉上不由溜過一陣笑意,她這怎麼叫偷聽呢,他在王庭內吹笛,而她也是光明正大的聽曲。更何況,偌大一個王庭,能聽到此曲的也並非只有她一個。
他的神情有些不耐,縱身由帳頂路下,輕巧地落在她面前,「那個帳的侍妾,穿的這樣暴露,不知羞恥!」
她垂首,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衫,不正是賀蘭修的傑作嗎?
「你這丫頭,怎麼不說話!」他的口氣又凶煞了幾分,她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再搖搖頭。
像是明白她的意思,眼中由最初的憤怒轉為有些同情,「可惜啊可惜……」嘆罷之後,突然輕笑,「有時候笛能代音的,方才見你在下面聽的入神,想必是很喜歡吹笛,要不要跟我學?」
她搖頭。
可換來的卻是他的憤怒,「怎麼,懷疑我吹笛的技術,還是看不起我,不想同我學?」
沒想到一個搖頭,便能被他如此誤解,她有些傻眼,頓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到底學,還是不學!」他的語氣分明就是勉強。
她仍舊想要搖頭,換來的卻是他那怒火即將爆發的眼神,她立刻轉為點頭。
他這才滿意一笑,將手中的笛子弟給她,「拿著,明日這個時候在這裡等我,要是沒見到你的人影,可別怪我不客氣。」
接過笛子,點頭,淡笑。
看見如此溫順的她,心中甚為滿意,也不再說話悠然離去。
她看著他那衣袍隨著步伐的走動而輕揚,嘴角透過無奈的笑意,他真是真傻還是假傻。偌大的一個王庭,他們兩互相都不認識,她不過為了擺脫糾纏而同意罷了,他卻還真相信了。
她一路向四周的人打聽才在深夜回到了自己的帳,步入帳內才發覺裡邊五個女子分成兩批而坐在那偌大的炕上,還未睡下,見她回來,齊齊將目光掃向她。
「去了這麼久?還如此衣衫不整的……」郁香眼中滿是鄙夷,「中原來的女人都一個樣,可別看你長的一副溫淳地模樣,可伺候起男人來都是有手段的。」
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她說的話,走至桌案邊,隨手將笛子一放,為自己倒下一杯溫熱的茶水,一口飲盡。
畢小鳳眼尖,,立刻瞧見了那笛子,「寐思,你碰見五爺了?」
已將茶水一口飲盡的她,突然一怔,看著畢小鳳「五爺是誰?」
「看來你還不知道,五爺就是這笛子的主人,單于的第五個兒子,他怎麼送笛子給你?」畢小鳳一說完,眼神里凈是曖昧之色。
「若是欠想勾搭上他,讓他將你調去他的氈帳里當侍妾,真是不明智的一個選擇。五爺在王庭里向來沒什麼地位,他的母親是呼延氏,一個失寵后鬱郁而死的女人。而咱們爺雖然喜怒無常了些,卻是王庭中地位最高的男人,跟著他,永遠不會有錯。」郁香冷哼一笑,絕對的潑冷水。
對於郁香的話,她唯一聽進去的就是那句:若是你想勾搭上他,讓他將你調去他的氈帳當侍妾……
一句話徹底點醒了她,雖然那個五皇子也是脾氣暴怒的人,可她卻深深感覺到賀蘭晟身邊絕對比呆在賀蘭修身邊要安全,至少他不會如賀蘭修那般殘暴。
若真的能脫離賀蘭修,那麼她一定會有更多的機會逃出這裡!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突然漸好,一個計劃在心中悄然成形。
翌日夜裡,賀蘭修召的人是月辰,正當所有人都開始漸漸沉睡,她卻悄悄地由炕上爬了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安全出帳這后,她立刻緊緊握著手中國的笛子,朝昨夜與賀蘭晟見面的地方奪了去。
沒錯,她決定了要去昨夜與賀蘭晟見面的地方與之學吹笛。
當她到達帳外之時,只見那個身影似乎早早就在那兒等候了,一看見她來,臉上閃過一抹笑意,可隨即但板起臉來,「你怎麼現在才來!」
她揮了揮手中的笛子,滿臉皆是抱歉的微笑。
賀蘭晟似孩子一般,輕哼了一聲,「知道錯了還不快點過來學,真是浪費時間。」
知道他的怒氣已消,便小跑著來到他身邊,他接過她手裡的笛子,笑道,「我們先從入門開始,我教你怎麼拿笛子。」他一邊在自己手中比劃著,一邊說道,「用雙手的大指和小指四個指頭拿著笛子,剩下三指按孔……你是女子,手指較為纖細,盡量用手指肚按孔,但一定要保持鬆弛的狀態……看懂了嗎?你拿著試試。」
她點點頭,從他手中接過笛子,擺好資質讓他看。
本想挑錯的賀蘭晟在她手上左看右看都挑不出什麼錯誤,不禁有些詫異。
而她則是臉上凝著輕輕地微笑,看著賀蘭晟那模樣,不難怪他會有如此表情,其實吹笛她會的,曾經……宮蔚風曾手把手的教過她吹笛,算起來,他算是她的師傅了。
實在挑不出錯,便深深吸上一口氣,「那我們來吹調,你先凝氣,對著這裡吹,我教你放指。」說著,便上前至她身後,輕輕環著她,指腹按上了她的十指,「我的那隻手指松,你就放那隻手指,懂嗎?」
感覺到他說話時,呼吸輕輕噴洒在耳後,一陣酥酥地感覺,她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可她卻怒道,「認真點!」
她被這一聲駭的怔了怔,他的話語中分明沒有男人對女人的慾望,像是真的很認真在教她吹笛。
定定神,她正欲吹,只聽一個極度森然地聲音響起,「你們在做什麼!」
兩人的目光一齊投放至聲音來源處,卻看見賀蘭修那一身黑袍立在黑夜之中,那閃閃而冷酷的眸子在黑夜中散發著如猛獸般的光芒,他的身邊還站著婉兒,郁香,月辰,金菱。
賀蘭晟卻未因這突然的變故而鬆開她,笑著說,「大哥這麼有閒情逸緻來此處看我教這丫頭吹笛。」
「我看吹笛是假,珠聯璧合是真吧。」郁香的聲音雖小,可在這寂靜無人的深夜卻顯得異常尖銳響亮。
「哪來的丫頭,爺沒說話,你也敢插嘴。」賀蘭晟勾著嘴角,聲音一凜,同時也鬆開了懷中的人。
「五爺,寐思是爺的侍妾。」婉兒出聲解釋。
賀蘭晟笑著側過頭,看著寐思,蹙了蹙眉頭,可隨即一松,「寐思?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好名字。」
賀蘭修突然笑了,「我取的名字,當然好。」笑過之後,凜冽地瞳子投遞至寐思身上,「過來!」
她緊緊握著手中的笛子,一步步地朝賀蘭修走了去,可目光卻遊離在賀蘭修身後的第四個女人身上,是誰對賀蘭修通風報信的!
「五北你倒是有閒情逸緻,想來得太閑了,所以就教我的侍妾學吹笛?」賀蘭修笑著問。
「看她一個啞女,可憐罷了。有時候笛子能代人表達自己想要說的話,那教教她也無妨。」賀蘭晟亦然笑著回答。
賀蘭修在寐思停穩步伐於他身側之後,一手摟住了她的肩膀,往自己懷中扯,「為兄猜測,你對這丫頭這樣好,是因為你的母親也曾是個啞女罷?你倒還真是個孝子。」
說到這裡,賀蘭晟的臉色一變,凈露悲傷。
而被他攬在懷中的寐思,心中卻充斥著無限的驚訝:原來賀蘭晟的母親,是個啞女……
難怪……難怪他會那樣興緻盎然的要教她吹笛,甚至逼迫。
「哎,可你不知道吧,這寐思她其實會吹笛呢,本王都已聽過數資助了。」賀蘭修再次迸出一語,讓寐思的臉色有些慘白。
她從來沒有在賀蘭修面前吹過笛,可他如今這樣說……她很明白,他是有意要打擊賀蘭晟,更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意圖已被他看穿。
賀蘭修,你到底是怎樣的人,竟是如此可怕!
「五弟,臉色怎麼這樣難看?」賀蘭修像是根本不知情似的,還出聲詢問。
可賀蘭晟卻是狠狠盯著寐思,轉身拂袖離去,可那背影,卻是如此凄涼。
第五章:修之憐
在賀蘭晟那孤傲離去的背影漸漸消逝在所有人眼中之後,賀蘭修猛然將懷中的她一把推開,那微慍的眸子里閃爍著鄙夷與憤怒,「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往別的男人身邊鑽嗎?」
突然被他推開,她向後踉蹌幾步,最終還是沒有穩住身形,一把摔坐在婉兒的腳邊,頓時只覺屁股一陣似裂開的疼痛。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打什麼主意,想要借賀蘭晟來脫離我,別妄想了,即使單于來要人,我都不可能會給。」這句話,就像是在向眾人宣告著寐思就是他的所有物一般,那麼殘忍,那麼冷凜。
她仰頭,正對上郁香與金菱那看好戲的表情,月辰卻是微微一蹙眉頭,也沒說什麼。
唯獨婉兒,她彎下身子,將她扶起,「爺,莫生氣,我相信她與五爺是清白的。寐思她初來乍到,許多規矩都不懂,以後就由婉兒來教導她吧。」
賀蘭修看著婉兒溫柔的笑意與得體的話,深深將心中的怒火壓抑而下,「還是婉兒明事理,哪像這群女人,只會幹站在原地不動。要知道,你們雖然是低賤的侍妾,可一言一行也關乎於我的面子!你們要能學到婉兒的一分,我就不用天天去煩你們的事了。」
眾妾一聽,立刻垂首聽訓。
而她卻能感受到婉兒那雙溫暖的手心,絲絲溫度傳入手中,她不由得垂首凝望她那隻白皙的手,久久不得回神。
直到賀蘭修不發一語的離去,眾妾也隨之離去,婉兒一聲「怎麼,嚇到了?」驚醒了正瞅著低頭沉思的她,立刻將手由她手中掙脫,後退一步,那閃閃的美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婉兒。
「現在的你一定想問我為什麼要幫你說話對吧。」她輕輕一笑,「也許你還在想,我肯定是假意為你說話,要你對我感激,到往後在你背後猛地插上一刀。」
是的,她確實是這樣想的。
這般倒是引得婉兒一笑,「換了我也一樣想,可我確實只當你是故鄉之人,我們同為中原人,淪落至此,不該相互爭鬥,況且我看的出來你並不是個想爭的人。而我,亦不想爭。」
婉兒眼底的真誠,赫赫在眼,可她仍舊不信,這個世上她永遠不會再信任何人,任何事。
雖然心底不信,可臉上卻掛著無害的淡笑,深深向她行了個半身禮,表示對她出言相助的謝意。
也不打算繼續同她說下去,只道,「在那個帳里,一言一行都要小心注意,否則你的小命隨時不保。而爺他如今不碰你,忍讓你,並不代表他永遠都如此,只因如今的你是唯一一個忤逆他,使他征服不了的女人。若有朝一日,他沒了耐性,只會殺了你。整個匈奴的人都知道,殺一個人對於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婉兒說的話,她都懂,卻沒有她理解的那樣透徹,也難得在這樣一個陌生的蠻夷之地,能聽見這樣一席話,使她豁然開朗。(在線書庫)
「夜深了,回吧。」婉兒一聲嘆息,就像是那飄渺如幻的魅音,飄蕩在空寂的四周,令人深覺不安,深覺……凄涼。
婉兒,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到底憑什麼能得到賀蘭修如此寵愛。
救命恩人?
就這樣簡單嗎?
————《替身妾奴》作者:慕容淹兒————
後來的日子,賀蘭修仍舊時常召她去氈帳,卻只是彈琴,每回她都要彈到手指滴血方罷休,她每回都要過上幾日才能將手治癒。可賀蘭修卻好像知道她的手痊癒了般,不多不少就在痊癒那日又召她彈琴,舊傷剛愈,又添新傷。
她猜想,賀蘭修是在故意折磨她,因為那夜與賀蘭晟的親近,所以想將她的身心一起折磨。
也正如婉兒所說的話那般,賀蘭修如今對她有興趣,只因她的不妥協,只因他駕馭不了,所以他願意陪她繼續耗下去。
雖然不知道要到何時,他會厭倦了這樣的遊戲,但她會盡自己的一切,陪他繼續玩下去,直到可以出去……她一直都堅信著,自己可以逃出去,得到那片自由廣闊的草原,不再被困在那小小的宮殿與氈帳,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陰謀算計,更沒有那所謂的愛情利用。(在線書庫)
而這期間,她仍舊有去與賀蘭晟最後分別的地方,可是卻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興許,他是生氣了吧。
覺得她從頭至尾都是在欺騙他,更是在暗嘲……
他臨去時,那帶著悲傷的憤怒,至今仍刺在心頭,讓她有無限的罪惡感。
竟然在不經意中,利用了他對母親的感情。
在帳內的日子中,她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始終都在炕上翻覆許久,腦海中也想了許多許多……那些記憶,前世的,今生的,不斷交纏在一起,常常讓她頭痛欲裂,承受不起。
她很想要去遺忘,這兩段記憶,真的讓她好痛,好傷,誰又能再賜一碗孟婆湯,讓她喝了之後又能將記憶全數抹去。
那一夜,她依舊很晚才睡,睡得很沉很沉。
可突然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傳來,讓她一陣昏沉,頓時被吵醒,迷濛著起身,瞅著郁香正滿臉焦急的在滿帳找些什麼,將四處翻的特別亂,其他侍妾們都是一臉不解的圍在她身後,瞧著她的行為。
「你鬧騰夠了吧,大清早的。」畢小風冷睇著她此番模樣,只當是在看戲一般。
許久之後,郁香終於放下手中的活,凌厲的目光掃過眾人,「爺曾賞給我的凝露金簪不見了,你們誰偷了,老實交出來。」
聲方落,只見馮大娘滿臉煞氣的走了進來,她看著滿屋的凌亂,不由瞪了郁香一眼,「你在做什麼!」
「李大娘,爺送給我的凝露金簪被人偷了,望你給郁香做主呀。」郁香立刻奔至馮大娘的身邊,表情極為委屈。
「帳內竟然還有這等事?我絕不容許,你們都去搜搜看。」李大娘對著身後兩名僕人道。
領命后,僕人立刻粗魯的開始翻侍妾們的包袱,帳內始終都是靜悄悄的。
片刻之後,終於在一個包袱中找到那枚金簪,郁香立刻上前接過,「李大娘,就是這支金簪。」
「哦?是誰的包袱?」李大娘的眼神突然閃過一抹冷意。
而所有人的目光皆投遞至立在炕邊的寐思,而寐思從始至終都在冷眼看著這場戲,瞧瞧它該如何演下去。
「沒想到新進的侍妾中竟有如此手腳不幹凈的女子,真是令人失望。」馮大娘輕哼,隨即便吩咐兩名僕人將她拖過來,硬壓著寐思跪在她面前,「說!為什麼要偷金簪。」
「這還用問,帳中侍妾們都得了爺的寵幸,唯獨她沒有得到,當然眼紅,便要偷竊!」郁香把玩著手中的金簪,哼道。
「原來如此,寐思,沒想到你竟有如此骯髒的心眼。」馮大娘看似一陣惋惜的臉上突閃陰狠,「那麼,按照王庭的規矩,偷東西的人便要扎手指,來人,取針來。」
寐思跪在地上,便已明白這不過是有人精心設計的一場戲,等著來處置她呢,不過如此低劣的手段比起宮裡的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許是欺負她是個啞女罷,無聲可以解釋,更告不了狀。
再看看那一群袖手旁觀的侍妾們,她們不會看不出來這是赤裸裸的嫁禍,可她們沒有一人開口幫腔,她自始至終也就沒有打算要得到她們的幫助。
這個世上,唯有信自己,唯有信自己。
僕人將她緊握成拳的手狠狠掰開攤平,馮大娘則拿著針一步步走向她,「今日,我要讓你知道,當小偷會有什麼下場,看你以後是否還敢犯這等齷齪之事。」
針,由指尖狠狠扎了進去,她額上的冷汗登時滾滾而落,全身顫慄著。
她咬著牙,忍著痛,告訴自己,可以撐下去,死她都能熬過來,更何況是這等痛。
「快住手!」婉兒的厲喝之聲傳了過來,所有人的目光皆朝帳外望了去,卻發覺此時來的人不止婉兒,還有賀蘭修。
馮大娘立刻收手,而也在針由她指尖拔除的那一剎那,她一聲冷冷的抽氣聲,咬著的牙關亦鬆開了,迷離著目光望著四周,全然是模糊的。唯獨賀蘭修那冷到極致的眸子中迸發出那份殘暴。
「人說十指連心痛,而馮大娘你竟然用如此狠毒的手段對付一個弱女子,是何居心!」婉兒的聲音凌厲,聲聲指責質疑。
馮大娘立刻跪在賀蘭修的面前,「爺,並非我心狠,而是這寐思在帳內行偷竊之事,咱們王庭的規矩就是扎手指……」
婉兒一聲冷笑,打斷她繼續說下去,「偷竊?你就憑在她包袱里搜出一支金簪來定她的罪?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寐思不能開口說話,所以你就抓住她這一點,來對付她。」
「婉兒姑娘,你這般說我可是質疑我的人格,我不能容許……」馮大娘臉色正變著,話還沒全部說完,賀蘭修的腳便狠狠踹在她的心窩口,她立刻摔倒在地,一口鮮血噴洒了出來。
「賤婦,我的女人也是你隨便可以動的?仗著在母親身邊得寵,就以為可以隨便懲治侍妾?不要忘記,你與她們一樣是奴!」賀蘭修狠瞪她,「既然你喜歡扎手指,這回就要讓你也嘗嘗這番滋味!」
「不要,爺,我知錯了,知錯了!這全部的事都是郁香給了一大筆錢,指使我這麼做的。」馮大娘驚恐的連連磕頭,瞬間已將郁香的惡行供出。
郁香聽到此刻,雙腿一軟,便癱跪在地,「爺,不要聽她胡說,我沒有,從來沒有給過她錢,指使她做這樣的事!」
賀蘭修根本無心再聽她們的任何解釋,「你們知道,本王最恨的就是使計陷害別人,妄想爭寵的女人。都拖下去,馮大娘扎手指,郁香剁雙手,再逐出王庭,永世不得踏入!」(在線書庫)
「爺!爺饒命……」
「爺!不是我……」
————《替身妾奴》作者:慕容湮兒————
賀蘭修將她帶至婉兒的氈帳內安置著,大夫也來到此處將她的傷口灑上藥,叮囑了一些禁忌,開了幾幅葯便被賀蘭修摒退了。
「爺,今後就讓寐思住在我的帳內吧,也避免再有些心懷不軌的侍妾對她下毒手。她啞,只能任人冤枉,若是再有下次,指不定就小命難保了。」婉兒坐在炕邊,手中拿著熱毛巾為寐思拭著額頭上的冷汗。
賀蘭修沒想到婉兒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由盯著她許久。
婉兒看出了他的驚疑,卻笑得動人,「爺放心,婉兒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若她有個萬一爺唯我問罪。」
「好吧。」他點點頭,婉兒的人品他還是信得過的,「你先退下吧。」
看出了他似乎有話對寐思說,也就不再執意留下,匆匆退了出去。
賀蘭修俯視著臉色蒼白的她,略有隱忍之色,「還痛?」
「痛就喊出來,沒人會笑你。」看著這樣的她,有些無奈,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竟在多次冤枉之下都不肯開口說一句話,而她在這之前又受過何等殘酷之事。
記得那回,她在夢中呼喊的字字句句,竟是那樣深刻,至今令他記憶猶新。
又是為什麼,使她不願意再開口說話呢?
她撇過頭,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他,更沒有氣力去想那些事,她實在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覺,永遠都不要再醒來。
那樣,多好。
看著她的睡顏,眼神愈發的深沉,不由探手去撫摸她左肩上那個奴字。指尖才觸上,便能察覺到她身上一陣輕微的顫慄。
多麼殘忍的人,竟會在她身上烙下如此不堪的印記,他的心底突然一抹疼惜之感,頭一回,對婉兒以外的女人竟產生了憐惜。(在線書庫)
突然間,他有一種想要探索她心中最深秘密的衝動。
————《替身妾奴》作者:慕容湮兒————
第六章:一舞霓裳驚王庭
後來的日子,她一直安心的在玩兒的帳內養手,這期間賀蘭修沒有再召過她,而她也沒有再見過賀蘭修。倒是玩兒對她真的照顧到無微不至了,可她一點都沒有感動過,因為她從來都沒有相信過她會出於真心待她,不過是想在賀蘭修面前演一個好女人罷了。
聽說單于的四十壽辰要到了,每位皇子都想盡辦法想要送一個別出心裁,還能哄單于開心的禮物,一下子王庭似乎都熱鬧了起來。
可惟獨賀蘭修他不急,當玩兒提起單于的四十壽辰要到了時,他不過是低低的應了一聲,便說:這事就交給玩兒吧。
於是,婉兒這段時間便開始為這個禮物而犯愁了,單于年年有壽辰,收的珍寶無數,根本沒有什麼能入他的眼。
寐思看著常常一個人站在外對著天正在神思的婉兒,不由一聲嘆息,既然婉兒對她兩次相助,即使不是出自於真心,那麼她該還一點恩情,她不喜歡欠人。
於是回帳,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句話,隨後便拿出帳遞給她看。
婉兒看著她遞來的紙,一陣疑惑,卻還是接過細看,只見上面寫著幾個字:霓裳羽衣。
她先是一愣,沉思片刻恍然大悟,「你是要我在單于的壽辰上獻舞,當作是爺送給單于的禮物?」
寐思點頭,果然是個聰慧的女子。
「是個好主意,單于年年收到的無非是那些珍寶,肯定膩味了。若是突然獻舞,而且還是他最疼愛的兒子送的,一定會非常開心。」婉兒連連表示喜歡,可隨即笑容卻淡了下來,「可惜霓裳羽衣舞早就失傳了,我並不會。」
寐思卻仍舊笑的淡然而溫婉,婉兒詫異的問,「難道,你會?」
是的,她會。(在線書庫)
……
後來她熬了三個夜晚將舞譜畫了出來,還附帶上圖解,極為詳細,看得婉兒欣喜不已。於是,便開始日夜習舞,還特地請了有名的樂師前來伴奏。
可就在臨近單于壽辰的日子,婉兒卻因為苦於練舞,不慎將腳扭傷,當時只聽咯吱一聲,骨頭脫臼,傷勢極為嚴重。登時讓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老高,當大夫說到半個月都不能下床,一定要靜養。
後來大皇子來看望她,這是一個多月來她第一次見到賀蘭修,仍舊是那一副狂妄不羈的容顏,充滿了殘暴的戾氣,令人不敢直視。
「沒大礙吧?」賀蘭修看也沒看立在一側的寐思,徑直到正因疼痛而無法下炕的婉兒身邊,或許他在所有人眼中是個殘暴不仁的男人,但惟獨對婉兒,卻是格外的有耐性。
「沒事,不過大夫說要靜養。」婉兒的聲音明顯比較虛弱,「可是,過幾日就到單于的壽辰了,我練了半個月的舞……」
「不能跳就不要跳了,我送根千年靈芝去罷了。」
「可是,爺不是對王妃說了婉兒會給單于一個驚喜嗎?若是沒有,王妃定然覺得婉兒是個言而無信的人……」婉兒嘆息片刻,突然將目光投遞在寐思身上,「霓裳羽衣是你教給我的,你定然也是會跳的,對嗎?」
聽罷這句話,她突然能猜測到她下一句會說什麼話,心裡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為了爺,你就去跳一次吧,若是得到單于的歡喜,說不定還會賞你一些東西的。」婉兒的聲音略帶勉強。
她看著婉兒,很想拒絕,可是賀蘭修那詫異的眸子卻在瞬間投遞過來,隨即卻赤裸裸的在眼中擺著一句:你若拒絕,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只是在瞬間閃過一抹退縮,可隨即便立刻笑著點頭,表示同意。
這樣順從的她反倒讓賀蘭修突然閃過一絲奇怪,許是一直在看她拒絕,突然的順從倒讓他心中疑慮叢生。(在線書庫)
————《替身妾奴》作者:慕容湮兒————
單于的壽辰很快便到,王庭內一派喜氣洋洋之感,絲毫沒有感受到冬季的來臨,各位皇子更是早早的便進入單于帳內,按照輩分依次於右側席案坐下,而左側則是左賢王、右賢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左大將、右大將……
漠北的冬季比起中原要冷許多,今日要表演霓裳羽衣的她穿的極為單薄,手腳早已經冷的發紫,幸好婉兒有給她一個手爐驅寒。
帳內單于那爽朗的笑聲連連,對著諸位王爺的恭賀眉開眼笑,可當望著自己的兒子們送來的禮物時,一張臉完全冷了下來,明顯的一副厭煩的摸樣。
王妃一見如此,便笑著說,「今天修兒為單于準備了一個驚喜給您。」
「修兒的驚喜?」單于滿眼濃厚的興趣。
話音剛落,帳內的燈光突然一暗,朦朦朧朧的微光將整個帳內籠罩的一片和煦,正當所有人都在驚奇這突然間的變故時,一名身穿粉衣綾緞的女子翩然入賬,而一曲霓裳羽衣之音在霎那間響起,配合著那款款而來的身姿忽高忽低。
也就在此時,不知何來的霧氣裊裊升起,籠罩在眾人腳下,如立雲端,讓人忍不住詫異。
那女子,在煙霧繚繞間,緩緩起舞,長袖飛揚,狐步輕旋。
遠遠望去,那女子如隔雲端的仙女,臉上的風姿因那絕美的舞蹈而更添色彩,若有若無的淡笑,像是不食人間煙火一般,使人看得出神,看得痴迷。
當一舞終結,琴音消遁,帳中之人仍舊未緩過神來。
寐思收起舞勢,正欲離去,卻聞得王妃一語,「止步,上前來。」同時,這一語也驚醒了帳內所有的人,紛紛抑制不住的感慨,竊竊私語。
當寐思跪在單于與王妃面前時,王妃的目光卻望向賀蘭修,「修兒,母親記得你曾對我說,婉兒要給單于一個驚喜,怎麼卻是這個女子出來表演?」
「婉兒練舞之時不慎傷了腿,所以由寐思代為出演。」賀蘭修回答的平淡,可目光仍舊時不時盯著寐思,竟沒想到,她不僅琴藝超群,就連舞藝都如此出眾,真是個奇女子。
單于滿意的捋了捋鬍鬚,一邊點頭一邊笑道,「修兒,你的這個禮物讓父王非常滿意。比起那些個年年送珍寶的人,更為有心。不知這舞曲叫什麼名字,孤怎從未見過?」
「是霓裳羽衣曲,已經失傳許久。」賀蘭修代為回答。
「霓裳羽衣,好美的名字,與你真是相配。」單于笑意愈發笑的開心,「你叫寐思,是修兒的侍妾?既然你討孤開心了,孤也不吝嗇賞賜,說說你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儘管說,孤定然會滿足你。」
「父王……」賀蘭修冷笑著,想說寐思是個啞女,可令人不可思議的卻是,一直筆直跪在單于面前的她,竟然開口說話了。
「我想要自由,不知單于可肯賞賜?」寐思的聲音如一抹溫泉,如流水般清雅而悅耳。
眾人一驚,紛紛將詫異的目光投遞於賀蘭修,就連單于與王妃也是用質問的目光瞅著他。
而賀蘭修原本把玩著酒杯的手突然一緊,狠狠的捏著手中的酒杯,原來她肯同意來此獻舞,為的就是這樣一刻,她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賣弄心計!
坐於左側一個不起眼角落的賀蘭晟,眼光突然一閃,凝著那個會說話的女子,她不僅會說話,更有如此大的勇氣,竟敢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要自由。
「單于一諾千金,不可說話不算話。一個自由而已,相信單于能夠做到。」寐思仍舊說的平靜。
這回可輪到單于為難了,修兒的侍妾要自由,而他卻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給了承諾,亦不好收回承諾。
突然,安靜的帳內傳來一陣碎裂之聲,諸位齊目望去,只見賀蘭修生生的將酒杯捏碎在指尖,杯中的酒瞬間灑了他的手心,滴在桌案之上。那狠狠的目光注視著寐思,像是要將她剝皮抽筋都不解恨。
倒是王妃嘴角透著淡淡的笑意,望著寐思,「霓裳羽衣,是中原的舞蹈罷,想必你亦是中原人。」
「是的,寐思是被奸人賣到匈奴……」她的話未完,王妃冰涼的聲音赫然打斷,「你這賤奴好大的膽子,一個中原來的女子竟敢在單于的壽辰之上送上中原的舞蹈,你不知道匈奴與中原一向勢如水火!」
寐思一怔,萬萬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細微的細節都能被王妃抓到。
單于得到解圍,立刻順勢說,「一個中原來的賤奴,竟想用中原的舞來求自由,滑天下之大稽!」
「來人,將這不知死活的賤奴拖下去砍了!」王妃的一個令下,還沒等左右侍衛領命,賀蘭修赫然起身離席,冷眼注視著王妃。
也就在同時,起身邁了一步的賀蘭晟亦退回原坐。
「母親,這是本王的侍妾,要懲罰也得讓我來。」賀蘭修說的在理,更何況他還是王妃與單于最寵愛的孩子,自然凡是都依著他,而且……那不過是個賤奴罷了,於是道,「也罷,修兒你帶回去自行處理吧。」(在線書庫)
————《替身妾奴》作者:慕容湮兒————
第七章:五爺
未等單于的壽辰結束,賀蘭修便借口帶著寐思離去,冬季的風很大很急,掃在他們身上如刀割般硬硬生疼。賀蘭修的步伐走的很快,一會兒就遠遠將她甩在老遠。而她緊追其後的身影在那狂風怒吼中顯得格外單薄,彷彿風一吹便要倒去一般。
直到她一直跟隨在賀蘭修的身後進入氈帳,裡邊那炭火烘烤的熱氣頓時將她全身上下的冰涼掃去幾分,而賀蘭修則早已坐在席上,冰涼而陰狠的目光如炬,狠狠瞪著她那個被凍得嘴唇發紫的寐思。
「看來我真是小看了你,到此刻竟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摸樣,卻不知你的內心到底有多深的心計!」賀蘭修憤怒的一拍桌案,那堅固的紅木桌在他那勁力頗大的手掌之下顯得有些巍巍不堪。
看著那個低頭不語的女人,一股更甚的怒火衝上心頭,「方才在單于那不是挺能說的,到如今在我面前又成啞巴了?」
聽著那暴怒之聲在耳畔接連響起,她知道今日所做之事徹底惹怒了賀蘭修,她在等待著即將來臨的懲處。
「你以為這麼久我順了你的意,沒有碰你,你的膽子就變大了,竟敢當著單于的面要自由!我是強迫了你還是侮辱了你,是折磨了你還是毆打了你,這麼想逃離我?」他冷笑著,「好,既然你想脫離我,那你就去做個洗衣奴吧。」
「謝大皇子恩賜。」她緩緩歸下身子行了個拜禮,臉上卻出奇的掛著那淡淡的笑意。
她的笑看在賀蘭修的眼中卻是怒火更甚,那瞳子里彷彿有熊熊欲燃的烈火,要將周圍的一切都燒盡。
她就像是沒看見他的怒火般,緩緩起身,離開氈帳。
可就在寐思轉身離開的霎那間,他眼中的怒火突然消逝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無限的寒意,透著點點精明暗沉之光。(在線書庫)
……
才步出帳,卻見婉兒她頂著獵獵北風站在外面,大風吹亂了她的髮絲,顯得有些蕭索飄零。
「原來你不啞。」婉兒當聽聞僕人們說起寐思在單于的壽辰之上,大膽的請求自由之事,她立刻不顧腳傷,來到氈帳外等待。
寐思不語,不想和她說下去,只想快些去帳內將東西收一收,去洗衣帳。
「看得出來,這事你密謀了許久,你倒是個聰慧的女子,可你沒有考慮過做了此事將會有什麼後果嗎?說實話,爺對你不薄,甚至還屢次維護,你卻不知感恩……」婉兒的話未說完,寐思冷冷的打斷,「他給我一刀,然後再為我療傷,這樣算是恩情?」
初次聽見她的聲音倒是有些怔怔,真的會說話嗎?那麼當日被針扎手指的時候,她該是忍著多麼大的疼痛不呼喊出聲的,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當初又該遭遇了多大的磨難才會使她有如此大的忍耐力。
「可在我眼中,爺卻從來沒真正意義的傷害過你,包括從來沒有召幸你!」她的聲音淡淡中帶了幾分哀愁。
寐思欲離開的步伐一怔,沒有想到這些事兒婉兒竟然這樣清楚,「那你愛他嗎?」
「愛?我從來不知那是什麼東西。」
「那麼,既然不愛又為何還要在他身邊,你難道不想逃離,得到自由嗎?」
「可是我卻知道自己想要對他好,想要永遠陪在他身邊,即使明知那會是傷仍舊不想離開。」
一語方休,寐思的眼神突然暗淡而下,似乎勾起了她一直深埋在心的回憶,永遠徘徊在內心中,怎麼都放不開。
——我想逃開,卻逃不開,信你就像當初信他一般。明知最終會受傷,仍不顧一切的去相信,我就是這樣,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就會用盡全力去堅持。你不需要給我承諾,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想起曾經這句話,猶然回蕩在耳邊,當初的她不亦然是如此的傻,終究因為那內心一份衝動的執著,選擇如飛蛾撲火在他身邊。
她下了注,卻賭輸了。
婉兒看著寐思眼中那突然閃過的哀傷,持續閃爍在眼中,久久揮之不去。
「寐思,其實你可以進去向爺服一句軟,他定然會原諒今日你的所作所為的。」婉兒好心出言提醒。
聽到這裡,只聽得寐思一聲冷笑,不再說話,再無留戀的離開。
不論是林汐筠,還是鳳訾汐,抑或是如今的寐思,永遠都不向任何人服軟,她只知道遵循自己的心,跟著自己的心走,永遠也不會做違背自己心意的事。(在線書庫)
————《替身妾奴》作者:慕容湮兒————
在洗衣帳內,原本看上去很大的一張炕上約莫有二十來個中年婦女齊擠一張炕上睡覺,而她們的體格也比較肥壯,頓時覺得極為擁擠。寐思的到來,成為洗衣帳內最年輕,最美的女子,自然遭到所有人的冷眼。
她向來不喜與人打交道,無人搭理她,倒也樂得自在。
可當天夜裡,她正欲上炕休息,卻發覺自己的被褥已全部被水濕透,根本無法用來晚上睡覺抵禦寒冷。
看著那濕淋淋的被褥許久,什麼話也沒說,只到自己包袱里取出一件厚一些的衣裳披在身上便出了帳。
而帳內那群女人紛紛帶著看好戲的摸樣瞧著她離去的背影,同時卻也是驚訝
的,難道她不該憤怒的質問這事到底是誰幹的,或者去告訴領頭人,找出幕後黑手嗎?竟只是這樣一語不發的轉身出帳?
冬日的寒風很大,尤其是夜晚,那北風呼呼的怒號著,一陣一陣的席捲而來,寐思立在帳外,遙望那漆黑的蒼穹,取出身上的笛子便吹奏而起那曲《漢宮秋月》(註:此曲細緻的刻畫了宮女面對秋夜明月,內心無限惆悵,流露出對愛情的強烈渴望。)
那一聲聲凄涼而哀怨之聲,像極了一個女子的哭泣之聲,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
多少女子在面對著寂寞深宮孤獨終老,有人一生為奴沒,有人一生富貴榮華,可都抵不過那歲月的摧殘,永遠都將被鎖在那牢籠之中。
她今後的日子將永遠待在洗衣帳嗎,也許這樣也好,一生為奴總比每日待在
賀蘭修身邊提心弔膽的擔心著強。
「深夜一曲漢宮秋月,你在悲傷什麼。」一個聲音突然傳來,打斷了笛曲之音,她驀然回首,看著遠遠漫步走來的賀蘭晟,他的身上披著一件白色厚重的虎皮貂裘,此時的他似乎再也不見當初那孩子氣,彷彿就在數月之內脫胎換骨一般。
也許,當初他給她的不過是假象,他像個孩子一般在她身邊吵著要教她吹笛,只因他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母親的影子,所以甘願像個孩子一樣對她發脾氣。
來到她的身邊,比她高出許多個頭的他俯視著她笑道,「你吹笛的技藝確實精湛,那日我硬要教你學吹笛,想必是自取其辱了。」
她聽到這裡,立刻搖頭。
看著不說話的她,他問,「這樣討厭說話嗎?竟然被人冤枉偷東西,也情願受刑也不肯開口解釋。」
原來,他都知道了。
其實,在那個情況下,郁香與馮大娘明顯就是嫁禍於她,即使她開口解釋了也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相信,受刑是避免不了的。
像是看出了她此刻在想些什麼,不由一笑道,「你這丫頭,那樣痛,竟然能忍住不呼喊出聲……想必曾經是受過更痛的傷吧。」
更痛?她在心中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
是的吧,如今再也沒有什麼痛能比被深愛的男人親手喂下墮胎藥更痛的了。
她輕輕避過他的眼神,轉身,被寒風吹得有些涼,她不由環了環自己的雙臂。
也就在同時,那白色厚重的虎皮貂裘落在她肩上,將她整個人牢牢包裹在裡面,貂裘之內還有那未褪去的暖暖溫度。
她詫異的仰頭看著賀蘭晟,想要脫下,卻被他制止,「披著吧,瞧你臉色蒼白的嚇人。」
「謝謝五爺。」她是個明智之人,這貂裘她今天必須要收,若是沒有它為被,今夜就必須在寒冷中度過,若是真的病了,明日根本沒有力氣洗衣。這個地方,沒有人會因為同情你的生病,而讓你不做事。
他那灼熱的眼神盯著她許久,「這麼好聽的聲音,為何不開口呢。」
「五爺,夜深了……」她不自在的迴避他的目光,想要借口離開,卻被他的淡笑而截斷,「看來你不止對賀蘭修一人有敵意,對誰都是一副刺蝟的摸樣。」
他看出來了,他竟看出來她對賀蘭修的敵意,那賀蘭修他定然也能發覺……那麼,其他人呢。
「在單于壽辰傷,我很欣賞你不懼賀蘭修的殘暴,敢說出那番話來。」他這話說得真誠,「你就那麼想要自由嗎?難道當洗衣奴會比做侍妾更加可怕嗎?」
她沉默許久,才吐出,「人各有志。」
這話引得他「哈哈」一陣大笑,「好一句人各有志,那我也不妨告訴你,匈奴不比中原,凡是進入王庭的女人永遠都出不去,即使是死了,骨灰都要灑在王庭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當初你決定和我學笛,為的就是想利用我得到自由,我沒猜錯吧?」賀蘭晟問,換來的卻是寐思那微微驚愕的表情,於是他繼續道,「你沒找錯人,我確實可以給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