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86_86643第二十章

看余田田悶著腦袋不出聲,陳爍挺吃驚的。

他以為她會大怒,會上前與張佳慧對峙,再不濟也該露出慍怒的表情發發脾氣,可是她沒有。

她只是一聲不吭地低下了頭,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余田田。」陳爍開口叫住了她,「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不追上去?」

余田田沒吭聲。

「所以我親自把你帶來看了張佳慧的生活狀態,你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你不生氣?不想把屬於你的機會要回來?不想把她的謊言拆穿讓她無地自容?」陳爍覺得不可思議。

余田田忽然就有點無奈了,她抬起頭來看著頭頂昏黃的路燈,有些好笑地問:「你以為這些事情是只要我想,就可以做到了嗎?」

「為什麼做不到?」

為什麼做不到?

余田田好笑地看向陳爍,他比她高了一個頭還多,所以她與他面對面的時候真的要很努力地抬頭仰望他。

他很配合地低下頭來與她對視,所以她看見他的面容逆著光,只有那雙眼睛亮得非比尋常,還帶著點不理解與置氣的成分。

她當然知道他在生什麼氣,他覺得自己浪費了時間陪她來跟蹤張佳慧一場,結果她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余田田看了他片刻,忽然平靜地問他:「陳醫生,你說說看我是什麼人?」

這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陳爍想也不想地說:「你是一個牙尖嘴利,護理技術很糟糕,腦子不大靈光還有點聖母病的人,有時候很好心,好心到有點蠢,有時候——」

「我不是問你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余田田出聲打斷了他,然後又自己回答了那個問題,她說,「我是個護士,一個在醫院不管再怎麼工作,也和其他在病房走廊上跑來跑去的白衣護士沒什麼區別的人。存在感就那樣,病人如果不需要我,是不會叫我去病房的;醫生如果不需要我,也是不會想起我的,更不要提領導了。」

陳爍眼神微眯,等待著她的下文。

她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影子,有些自嘲地說:「但張佳慧不一樣,她是護士長,是獨一無二的,是和所有其他穿護士服的人不一樣的。領導都知道有她的存在,那個獎給了她也是眾望所歸。就算我真的去找了院長,拿回了那個屬於我的獎,那又怎麼樣呢?護士長還是她,我仍然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護士,你覺得我以後的日子還會好過嗎?張佳慧真的會給我好臉色,不會處處挑我的刺,讓我在醫院待不下去嗎?」

「你膽子小到這種地步?你就沒想過把她乾的缺德事捅出來,她有可能就當不了護士長,沒法再對你構成威脅了嗎?」陳爍氣不打一處來,「你平時不是那麼牙尖嘴利的嗎?只要我說你一句,你不一刀就好像活不下去一樣,怎麼,為什麼換個人你就忽然變成溫順的小羊羔了?等著被宰來吃嗎?」

「你也說了是可能,她有可能當不了護士長,但還有更大可能是她仍然當著我的頂頭上司。而我身邊的所有護士都歸她管,她要是不給我好臉色看,誰還會光明正大跟她反著干,跑來跟我一個鼻孔出氣嗎?如果我不顧一切地跟她撕破臉,你是希望我像病毒一樣被大家隔離開來嗎?」

余田田茫然地看著公園的湖面,有一群小孩子在湖邊的空地上玩輪滑,嘻嘻哈哈的笑聲傳得很遠很遠。

她低低地嘆了口氣:「陳醫生,謝謝你為我的事情這麼費心,可我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已經不能僅憑自己的喜好行事了。總結的事已經定下來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何必費盡心思去改變那個結局呢?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皆大歡喜。張佳慧肯給我好臉色,我也能順順利利做自己的事。」

她腦子並不聰明,讀書的時候成績就很一般,要不然也不會跑來當一個小-護士了。

父母提供的良好條件並沒有讓她成為一個多麼出色的人,但她靠自己進了醫院,走到了今天,能夠自食其力也算是勉強過關。

她沒有那個本事去和護士長爭。

「走吧,回家了,再站下去該凍感冒了。」她努力打起精神來,覺得已經說服了自己,於是邁開步子的同時回頭看著陳爍,給他一個笑容,「反正也沒人會在意那篇年終總結是我寫的。大不了明年我再努力一次啦!」

陳爍看著她,好半天沒有說話。

她大概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所以還這樣沒心沒肺地笑著。但她演技頗為拙劣,所以並不知道她的笑容已經把她出賣得一乾二淨。

那種笑容,頂多比哭出來好一點點,丑成那樣到底是要折磨誰啊?

陳爍覺得心裡憋得慌。

他很快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耳邊回蕩著她輕聲說的那句話——反正也沒人會在意那篇年終總結是我寫的。

她說得不對!

他在心裡重重地反駁,為這句話劃上了一個大紅叉。

把余田田送回家的一路上,陳爍都很沉默。

余田田也不吭聲,直到該下車了,她才解開安全帶,回過頭來笑著說:「今天真的麻煩你了,陳醫生,改天我請你吃飯!」

陳爍瞥她一眼,只說了兩個字:「別笑。」

余田田有點茫然地看著他,「什麼?」

「我讓你別笑。」陳爍煩躁地說,「不是真心的就別笑,笑得那麼丑,不知道別人看了會心煩嗎?」

他看著車窗外說不出話來的余田田,不知怎麼的心情更差勁了。

深吸一口氣,他對上那雙有些委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在意。」

關於沒有人會在意那篇年終總結的自我嘲笑,陳爍語速緩慢、字句清晰地說:「那是你在受到嚴厲批評的情況下,非但沒有怨恨我,反而難得地自我反省、並且經過不懈努力之後才有的成果。余田田,如果這樣的話你都認為它只是一篇很普通的年終總結,那你就辜負了你的努力,也辜負了我的批評。」

然後是良久的沉默。

陳爍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你說過你的父母在人情世故上像是孩子,沉浸在自己的藝術世界里,也因此你過早地變得市儈,變得懂事。可是懂事不代表軟弱,也不代表要屈服於權勢。」

因為有的人,同樣過早地脫離了父母的關懷與指導,卻和她選擇了截然不同的方向走下去。

她軟弱。

他強硬。

她隨波逐流。

他我行我素。

但他沒有說出來,只是在發動汽車以前,不徐不疾地說:「余田田,屬於你的東西,你就要想辦法把它爭取到手。旁人搶了是旁人的事,你該怎麼做,別問人情世故,問你的心。」

說完這番話,他轉過頭去,目不斜視地把車開走了,留給余田田的只是一個很快消失在夜幕里的影子。

寒風仍然呼呼地刮著,小區里的行人幾乎清一色地搓著手往家裡趕。

夜深了,降溫了,誰還呆在外面吹冷風,那不是傻子嗎?

可是余田田就是這麼個傻子。

她獃獃地站在原地,忽然說不出話來,也挪不動步伐。

她反反覆復回想著陳爍的那番話,心裡忽上忽下,不知該大徹大悟,還是堅持初衷。

她只能看著陳爍消失的方向,慢慢地握緊了拳頭。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那個剛剛遠去的人好像和印象里的陳醫生不太一樣了,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她說不上來,可心頭卻好似被人無端撥動了琴弦,餘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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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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