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學童
晚上除了禁足的大夫人、生病的老夫人和已經上了綉樓的大小姐外，全家人都在一起吃飯。暮雲才算見到了所有的「家人」，真是一屋子鶯鶯燕燕，真為這些古代的女人悲哀，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幹嘛非得好幾個人嫁一個老公，然後拚命爭寵，生孩子，完了再為孩子爭寵？
雖然大夫人不在，不過說實話，後院還是被她的氣勢壓得比較太平的，至少姨娘們看上去還都安分，老老實實坐著吃飯，安老爹問話才答，並不在飯桌上當著眾人面爭寵。
馬姨娘和安錦華長得很像，只是眉眼有些上挑，看上去略顯得凌厲，不過飯桌上到是巧笑淺吟，看上去倒是有幾分嫵媚，暮雲覺得馬姨娘倒是和她想象中飛揚跋扈的樣子相差很大，也許是人不可貌相，又也許她本性並非跋扈之人，但這隻能等長時間相處才看得出來了。
另外沒見過的周姨娘和丁姨娘，看上去都是本分的女人，舉動間略有些拘謹，眉眼看上去很順從，長相么，就是清秀溫柔的樣子，並不怎麼艷麗，算是清新可人的一類。看來老爹就喜歡這種小家碧玉溫婉純良的樣子。
吃完晚飯，安老爹照例是要問問每個孩子最近學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的，不得不說，作為古代的老爹，安宇軒還是非常盡職盡責的，無論嫡庶，一視同仁的關愛，時常過問孩子們的教育情況，雖然這幾個孩子還沒有上學，不過有孩子的三位姨娘本身都是出身書香門第，做孩子的啟蒙教育是沒什麼問題的，所以孩子們早早也都會背《千字文》、《論語》了，多少也認得一些字，女孩子們還會做些簡單的女工，比如打絡子、打福結之類。基本上從三歲就會開始學這些東西了，不過姨娘們多半只是無聊的時候教孩子一些，並不當正事，無非是讓他們在家庭聚會的時候有點可表演的才藝罷了。
問到暮雲，暮雲把《千字文》背了幾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張……」安老爹拍拍她的腦袋：「還以為你失憶了把這些也會忘了呢，這倒記得挺牢。」暮雲其實很奇怪為什麼小孩子啟蒙不是背《三字經》、《百家姓》、《弟子規》一類的東西，倒是要背這拗牙結齒的《千字文》？嗯，不過《三字經》出現得比較晚，現在的服飾看起來也不像明清，應該在隋唐時期吧？不過直到現在還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年代呢，歷史上九皇子當皇帝的？難道是李治？可李治之前的太子也不是昭月太子啊？改天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問問老爹。
暮雲想起來昨天聽紅菱說的關於老夫人身體的事情，覺得這是一個前任暮雲提到的想辦法討好老夫人的機會，開口問安老爹：「老爺，姨娘說，老夫人身體不大好，您想找個懂醫的侍女陪伴老夫人，暮雲想著，懂醫的侍女大約不太好找，暮雲想跟秦大夫學醫，照顧老夫人。」
吃飯之前暮雲並沒跟何姨娘提起此事，所以這話一出，連何姨娘都是一臉詫異，更別說屋內其他人了。
「小四，幾千年來醫術都是傳男不傳女，少數的醫女也都是家裡世代行醫，到了這一代沒有男丁，才會有機會學醫的，這少數的醫女也都在宮中照顧各位娘娘公主，你倒是孝順，可是秦大夫未必肯將家傳醫學傳給外人，若你是男孩，想拜入秦大夫名下學醫，爹爹去跟秦大夫商量，也許有可能，畢竟秦大夫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徒兒，多收一個也無妨，但你是女孩子，秦大夫未必肯的，其他大夫通常也不會收女弟子呢，爹爹也知道不好找，只是想從醫館找個看得時間長了，略懂點醫術的婢女罷了。」安老爹把暮雲拉到跟前，摸著她的頭說，「小四是個孝順的，爹爹知道你的孝心就行了，再說你也還小，自己都還需要人照顧呢。」
「爹爹都沒跟秦大夫說過，就替秦大夫拒絕小四了，您要是說了，秦大夫不許，小四再去求他，他還是不肯，那便算了。」暮雲拉著老爹的袖子撒嬌。
「老爺，若是秦大夫不肯收姐姐，暮雷願意學醫……暮雷學了再教姐姐，姐姐就可以照顧老夫人了。」暮雷也走過去求老爹，暮雷也是個聰明的，看姐姐這麼起勁兒的想去照顧老夫人，立刻就理解了暮雲是想趁著大夫人被禁足，去討好老夫人，以求改善自己和姨娘在府里尷尬的地位。
安錦華冷冷的站在一邊，嘴角有一絲不屑，小奴隸就是小奴隸，伺候人的事情還主動往上貼。
錦漣倒是站在暮雲旁邊，拉著安老爹的袖子：「爹爹爹爹，我也願意和暮雲一起照顧祖母，祖母最喜歡漣兒，總說看到漣兒心情就好，病也好得快些呢！」看得出和老夫人是真的情誼深厚，這小丫頭能這麼說，也不枉老夫人平日里心肝寶貝似的疼她。
回到院子，何姨娘拉著暮雲問：「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也不跟姨娘商量一聲？老夫人一向不喜歡你，何況照顧老夫人的事兒，做得好了是應該，做得不好還要受罰，你若是跟姨娘商量，姨娘斷不能讓你去受這種氣。」
「姨娘別責怪姐姐，姐姐也是為了我們能好過一些。」暮雷懂事地拉著何姨娘的袖子，勸著何姨娘，「再說老夫人儘管不大喜歡我們，卻也沒對我們怎麼刻薄，只是不大親近罷了，倒沒像大夫人，總是罰姐姐跪來跪去的。」
院子里響起紅玉的聲音：「秦大夫來了？我去通報一聲。」
暮雲甜甜一笑，聲音不大不小，院子里的人剛好能聽到：「老夫人有好多孫兒孫女，她可以選擇疼哪個不疼哪個，我卻只有一個祖母，所以不管她喜歡不喜歡我，我照顧她都是應該的，何況爹爹為了祖母的身體憂思重重，即便不為了祖母，為了替爹爹分憂，我也應該照顧祖母，讓爹爹安心做事。」
話說完，紅玉剛好推開門：「姨娘，四姑娘，二公子，秦大夫來了。」
「四姑娘倒是個有孝心的。」秦大夫邁步進來，雖是讚揚，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秦先生怎麼來了？」何姨娘迎了兩步，「快請坐。」然後又示意紅玉去沖茶。
「剛剛老爺跟我說四姑娘想學醫，好照顧老夫人。老夫覺得不大妥，老爺卻說不忍心讓四姑娘失望，便讓老夫自己來跟四姑娘說。」秦大夫擼了擼不長的鬍鬚，淡淡地說，「老夫並不是在意家傳醫術外傳，也不是在意四姑娘是女子，不過是學醫辛苦枯燥，難得堅持，而老夫也不願為了少爺小姐們一時的興趣浪費時間，四姑娘正是愛玩的年紀，即便是真願意吃這份苦，也等心性安寧些再看吧。」秦大夫倒沒直接拒絕，那樣也太生硬了，只說是暮雲年紀小，還沒定性，等大些再說，怕是覺得暮雲不過一時興起，沒有長性，小孩子過陣子就忘了，所以拖拖這事就過去了。
暮雲向秦大夫行了個禮，然後恭恭敬敬的站在旁邊，問：「秦先生認為，醫術重要，還是醫德重要？」
「老夫認為，自然都重要，不過兩相比較，醫德要更重要些，否則容易誤入歧途，害人害己。」秦大夫雖然不知道暮云為何沒糾纏卻突然問了個問題，還是和顏悅色地回答了她。
「先生覺得，學醫的天賦更重要，還是勤奮更重要？」
「天賦固然重要，但只有天賦卻不勤奮，卻容易半途而廢，何況勤能補拙……」秦大夫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先生可否給暮雲一個機會，先生可以設置一些考驗暮雲決心和勤奮的條件，如果暮雲確實達不到先生的要求，再拒絕暮雲不遲，至於德行操守，先生可以自己觀察，暮雲不求先生一定收下暮雲，但求先生給暮雲一個機會。」暮雲的聲音糯糯甜甜，甚至有些奶聲奶氣，卻是目光清明，語氣堅定，秦大夫也愣住了。
暮雲話說到這個份上，秦先生卻也不好拒絕了，畢竟暮雲已經說了，只是要秦先生給她一個機會考驗她是不是能夠學醫，也沒說一定要秦先生教她。所以秦大夫略一沉吟，便答應了下來：「既然四小姐這麼說了，老夫再拒絕倒是不近人情了，那麼四小姐便先從醫館的小學童做起吧。本來四小姐也說是要去照顧老夫人，從明天起，就先跟童兒學著熬藥吧，嗯，明早四姑娘來找老夫，老夫會再給你說其他要求。」
暮雲立刻跪下行禮：「謝謝秦師傅！」
秦大夫愣了一下，扶暮雲起來：「四姑娘不必拜老夫，老夫還沒考驗完，四姑娘還不一定是老夫的徒兒，叫師傅卻是不合適。」
「正因為沒有拜入秦師傅門下，所以才稱呼您為秦師傅，因為師傅無論教徒兒任何東西，即使只是熬藥、揀葯，也是師傅，孔夫子也說，三人行必有我師，您教了徒兒，就是徒兒的師傅，若是將來秦師傅看不上徒兒，不讓徒兒拜入門下，徒兒便不敢再叫您師傅，只能稱您先生；若是將來有幸正式拜入秦師傅門下，徒兒便不再叫秦師傅，只稱呼您師傅了。」暮雲不卑不亢地回答。
暮雲的回答又讓秦大夫愣了一愣，也不好再說什麼，便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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