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世今生

鬧了一陣，頭髮幹了，暮雲也有些累了，紅菱紅玉服侍她睡下便出去了。

暮雲躺在床上，想著穿越前的爹娘，他們真是為自己操碎了心，也不知道自己在前世是不是已經死了，他們會不會哭？

前世，18歲的蘭溪雲在當地很有名，不僅是因為她是個遠近聞名的才女，更重要的是因為她雙腿殘疾、左半邊臉還全覆蓋著深深淺淺的傷痕，看上去非常恐怖。一條街上的小孩都很害怕她，當她是怪物，大人們嚇唬不聽話的小孩時都會說：「再哭就讓蘭溪雲把你抓走！」

看她沒受傷的右臉，卻是膚若凝脂，眉目如畫，本該是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她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她很小的時候，媽媽騎自行車帶她出去，石子路還沒鋪好，坑坑窪窪，突然，顛了一下，她摔下去了，可媽媽沒發現，繼續往前騎，她的裙子掛在車子上，臉在石子上蹭了快二十米路，手肘肩膀也早就血肉模糊，她一直叫著媽媽，可媽媽不知道在想什麼，壓根沒聽見，轉彎的時候，她終於被甩了出去，被迎面開來的車壓斷了雙腿，盆骨以下幾乎全部粉碎性骨折……從此，她就變成了一個無法行走，半邊臉和身子布滿傷痕的小孩。從小到大，她沒有朋友，在學校里也常常被人欺負，孤獨的生活讓她有更多時間學習，於是她過了古箏十級，拿了不少國畫、書法的金銀銅獎，在報紙雜誌上發表了上百篇文章，除了英語之外，還學會了日語、法語和西班牙語……總之，蘭溪雲是個當之無愧的才女……卻也是個毋庸置疑的殘疾醜女。

今年，是蘭溪雲高考的一年，可是直到九月一日了，還沒有等到任何一所可以接受調劑的學校的電話。意味著，因為身體的異常，高考658分的區理科狀元蘭溪雲落榜了。

爸爸媽媽雖是為溪雲心痛不已，這些年卻也看透了人情冷暖，溪雲也知道再復讀也沒意義，即使考了省狀元又如何？還不是要重複這一場痛苦么？於是便接受了爸爸的建議，回老家向爺爺學習中醫。

蘭家世代行醫，只不過到了爸爸這代，大伯繼承了衣缽，爸爸卻對中醫沒有興趣，學了機械，當了個工程師。蘭溪雲小的時候，每次回老家過寒暑假，都看著爺爺給別人看病、抓藥、扎針、按摩、艾灸……爺爺有空的時候，還教她背湯頭歌、穴位歌，蘭溪雲倒是真喜歡那淡淡的草藥香和神奇的中醫。現在讓她正式跟著爺爺和大伯去學中醫，倒也算是合了她的心意。那陣子她正學針灸，已經不滿足與在紙墊上練習，便開始在自己身上練習，開始是一些不會有危險的穴位，爺爺和大伯也就由得她去了，後來發現她開始朝著一些危險的穴位下針，爺爺和大伯都嚴肅地制止她，可是她總覺得不親身體會，是不會知道入針的手感和病人的感覺的，所以還是偷偷練習，這才發生了意外。

想著想著，蘭溪雲睡著了。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在叫她「喂喂」，暮雲一個激靈突然醒過來。

「誰？」

「你佔了我的身體，該我問你是誰才對啊。」聲音不知來源，「別說話，你就想著要說啥，我能聽見，別把人招來。」

「你是安暮雲！」

「嗯，其實也不完全是。其實我和你一樣，都是借屍還魂的。真正的安暮雲出生不到一天，就被老太太捂死了。我就是那時候借屍還魂的。」

「什麼？老太太為什麼要捂死一個剛剛一天的孩子！」

「老太太本來是想捂死暮雷的，捂錯了。長得太像。估計是不能允許出現暮雷這種身份的男孩子吧。你不知道吧，老太太只想讓常姨娘有兒子，然後想辦法把韓雪柔弄死，再把常姨娘扶正了，決不能讓其他姨娘有兒子可仰仗。韓雪柔的親娘曾經是老夫人的手帕交，可是後來搶了老夫人的未婚夫，韓雪柔的爹韓國公，那時候還是韓國公世子，本來應該是老夫人的未婚夫，卻在沒成親的時候就和韓雪柔的娘勾搭成奸，最後娶了韓雪柔的娘做側妃……老夫人一氣成病，病了好幾年，年紀大了，也不能再挑了，就嫁給了安郡王的庶子，就是爺爺安世境，爺爺是庶子，不能繼承爵位的，娶了老夫人之後就分府過了。爺爺只做到個郎中，比韓國公世子自然是差了一大截，韓國公死得早，韓國公世子早早襲爵，韓雪柔的娘又仗勢欺人地非把她的女兒嫁給爹爹，老夫人本來是怎麼也不同意的，可是韓國公管著兵部，老夫人的哥哥那時候是兵部的主事，正有機會升員外郎，如果韓國公反對，肯定就升不了，於是老夫人的哥哥和爹爹天天來找老夫人，最後老夫人只能同意了。韓雪柔過府以後，一直氣焰囂張，不把老夫人放在眼裡，老夫人早就想找由頭把她趕出去，捂死暮雷也肯定是做好後手要栽贓給韓雪柔的。」

「大夫人的娘能這麼干，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大夫人有這樣的娘，也好不到哪去！」

「老夫人年輕的時候頗有才名，是京城名媛，韓雪柔的娘不過是個五品知州的次女，要不是老夫人常常帶著她去參加些名媛的聚會，她根本就不可能接觸到這個圈子。你猜猜韓雪柔她娘為什麼非要把她嫁到咱家來，就算她是庶女，也完全可以嫁的比咱家好，因為她爹是韓國公啊，而且韓國公只有這一個女兒，寵愛得不得了呢！猜不出來？哼，那是因為，韓雪柔那時候不自量力地糾纏九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九皇子根本就對她不屑一顧，她倒落得個名聲盡毀，差點就嫁不出去！九皇子登基以後，她還不死心，堵龍輦、闖宮門的事情也干過，爹爹娶了她，也算是替聖上分憂了！畢竟聖上看在韓國公的面子上也不能把她給砍了啊！所以雖然爹爹娶她也是萬般不情願，但娶了她之後，聖上還是對爹爹不錯，韓國公也覺得自家女兒不像話了一些，對爹爹是很有些愧疚的，也明裡暗裡要幫上一把，所以爹爹陞官一直升得比較快嘛。」

「奇葩啊……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以你的年紀，不應該聽到和知道這些吧？」

「剛才不就告訴你了，我就是個借屍還魂的……說起來，這個安暮雲還真是命大，每次都這麼好運正好被借屍還魂。我原本就是韓雪柔的堂妹，我爹是韓國公的親弟弟！不過我娘從來就看不上韓雪柔的娘，不許我們跟韓雪柔來往。這些事情當年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想不知道都不行。對了，韓雪柔仗著韓國公府的權勢，好些年不許爹爹納妾，還是生大小姐的時候傷了身子，御醫說她以後不能再生育了。然後因為當時只有大少爺和大小姐，子嗣太單薄了，才不得不同意納妾，先是把她娘家帶來的秋月給抬了姨娘，就是張姨娘，結果張姨娘四五年也沒個動靜，老太太才做主抬了常姨娘回來，馬姨娘是前任戶部尚書，也就是爹爹那時候的頂頭上司的一個庶女，仰慕爹爹，好像還是使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反正是抬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有孕在身了，所以二小姐倒比三小姐大了一年多。何姨娘是常姨娘有孕的時候吳國公送給爹爹的歌姬，不過你應該也看出來了，何姨娘是個有才情的女子，很得爹爹喜歡，生了暮雲暮雷，頂著那麼多人的反對，硬給抬了姨娘。」

「你是韓雪柔的堂妹，如果活著，現在也很年輕啊，怎麼會死的？」

「我嫁了吳國公的三兒子吳西平，那個浪蕩公子，自己不行吧，還非得說是我生不了孩子，然後一房一房的往回抬小妾，整個後院有十六房小妾，每天鬥來鬥去，看我就更不順眼了，不知道哪個小妾給我下毒把我毒死了唄。到現在也是筆糊塗爛賬。我死的時候二十六歲，活到現在的話，也該三十一了。當時吳國公為了給我爹娘交代，把那十六個小妾全趕出府去了，我爹娘只能算了。」

「那這次又是怎麼死的？聽錦漣說的，應該很有疑點……」

「看見了一些不該看見的，說了估計也沒人信。」

「說來聽聽嘛。」

「下午看見張姨娘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往後院走，我一時好奇就跟在後面，看見她進了怡情園，我也跟進去，躲在假山後面想看她鬼鬼祟祟的幹什麼，結果看到，她打開角門，放了一個掌柜模樣的人進來，我以前沒見過，然後他們就在亭子裡面說話，張姨娘說她有了身孕，但是老爺一個多月都沒到她房裡去過了，問那人怎麼辦，那人說，想個辦法引老爺去她那，然後過幾個月再說懷了，月份大了就看得不準了，到時候再想辦法在馬姨娘面前摔上一跤，做出個早產的假象，讓安大人幫他們養孩子，還能栽贓馬姨娘。說著兩個人看看四下沒人，又抱又親，往假山這邊走過來，假山上有個山洞，因為午飯之後大家都在午休，怡情園本來就沒什麼人願意去，也算是個隱蔽的地方，居然也不顧懷著孕，就開始行苟合，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準備悄悄溜走，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發出了聲音，被他們發現了……然後那個男的就塞了我的嘴把我扔湖裡了。那男的下巴低下有一顆黑痣，正面看不到，是他抱著我往湖裡扔的時候我看見的。他們一直看著我不動了，撈上來，把我嘴裡的布拿走才走的。我雖然離了魂，但是還在旁邊看著呢！這事你就先當不知道好了，不然他們肯定還是要想辦法把你弄死。」

「那就讓老爹戴綠帽子？讓他幫那個殺人兇手養兒子？」

「嗯，你可以想個辦法引秦大夫到張姨娘那去，但你不能出面，也不能讓張姨娘知道和你有關，就是看怎麼不著痕迹地做到。我估計這一兩天張姨娘還沒想到辦法引爹爹去呢，只要秦大夫去了，她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或者，她可能沉不住氣，不親眼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不會放心，你讓紅菱盯著她院子的動向好了，她可能明天一早就會來了，但她可不能在這裡出什麼事，不然韓雪柔就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折磨你和何姨娘。畢竟這張姨娘是她的陪嫁丫頭。主要是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如果你暴露了自己，即使除去了張姨娘，還是有很大的隱患。所以最好是借別人的手，比如安錦華或者馬姨娘，反正她們本來就囂張跋扈，和哪個院子也都關係緊張。」

「看來以前你在安暮雲身上的時候也經常一肚子壞水兒！」

「我都是為了自保。對了，我只是一縷幽魂，天一亮就要散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趕緊問吧，以後沒機會了。」

「依你看，常姨娘是真心與何姨娘交好嗎？」

「呵呵，這裡面有故事的，常姨娘和何姨娘的哥哥訂過娃娃親，結果何姨娘家出了事，這親事自然是不了了之了，可是常姨娘卻是個認死理的，一直到了十八還不肯嫁人。常姨娘的父兄只好找到何老爺子，何老爺子寫了一封退婚書，這才作罷。但是也耽誤了年紀，要不然也不會給爹爹做妾了。畢竟是嫡女呢。結果陰差陽錯，何姨娘又進了府，原就是舊識，又是差點成為嫂子的人，怎麼會不親近？常姨娘和老太太不一樣，不用太防著，老太太如果不是被韓雪柔的娘這麼對待，估計也不會變得這麼狠戾，常家是將門，人都是比較直率的，可以交往。馬姨娘呢，其實都壞在明處，倒也不用擔心，只要別給韓雪柔抓到什麼把柄，在這個家裡雖然說沒有太多地位，卻也能夠活得好好的，畢竟有我前幾年打的基礎，所有孩子裡面，爹爹可是最喜歡我們兩個。老太太現在是只喜歡錦漣，我以前是懶得去應付她，覺得她也活不了多久，不過如果你想活得更舒服點，還是通過錦漣多討好討好吧，韓雪柔的主意就別打了，討好她也是自取其辱的。那是個心腸狠毒的女人。」

「對了，你都擅長什麼啊，我得學學。」

「你覺得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擅長什麼，我前世倒是女紅琴技都出眾的，但五歲，還是個沒人教導的入不了族譜的庶女，我也不敢表現啊！就能吃！會哄人！嘴甜！你要記得你是個小孩，別驚艷了，嫡女才華橫溢沒什麼，一個庶女太出眾就該招殺身之禍了。」

「那是不夠強大，足夠強大就可以出眾了。所以要先讓自己強大起來！」暮雲下定了決心。

「天要亮了，我要走了。那個，等你能出府了，有空去看看我爹娘吧。我都沒有機會去看他們的，重生之後，就沒出過府。」

「嗯，要告訴他們你曾經重生了幾年的消息么？」

「不用了吧，沒親身經歷的人不會相信的。讓他們再經歷一次喪女之痛？更殘忍了。我要走了，再見，好好活下去！安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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