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才與呆兒
86_86447修冶子在紀家已經留住了些許的日子。因為要幫紀家設計寶閣機關的緣故,紀家上下對於這個陌生的老人可謂是恭敬至極。
曾經有聽說過修冶子這個人的下人,心裡自然對老人有著發自內心的愛戴,至於其他人,雖然並不知道這白髮滿頭的老者有著怎樣崇高的身份,可看著紀子洪,林彩嬌等主子的態度,對修冶子自是不敢有絲毫的造次。
可以說,修冶子在紀家可謂是過上了土財主一樣的生活,而且不是一般的土財主,而是最高級別的土財主。你要吃山珍海味?好的,哪怕是花再多再多的錢,找再久再久,我都滿足你!你要拿那些無價的寶物做一次性的實驗品?好!我忍忍,也滿足你!但凡是你修冶子提出來的要求,只要我紀家有能力,那便是花費百分百的能力,也給你辦到!
修冶子在紀家待的很舒服,他這些日子就好像是一個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想盡法子的難為紀府的人。誰都不知道他的目的,也不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因為在傳聞里,修冶子是一位德高望重,品行端正的人。
紀家的一片空地上,修冶子正揮手畫著草圖,神情專註而凝重。
在他花白的頭髮上,此刻插著很多的炭筆,炭筆的墨澤將他的一部分白髮染的漆黑,也將落在他頭髮上的幾片枯葉染黑。他的樣子很邋遢,就好像街上靠著乞討為生的老人,看著不禁讓人有些心酸。
雖然已是深秋,氣溫驟降了很多,一些動物為了禦寒更是早早的便換上了冬季的皮毛,可在這個幾乎快要忘記一切的老人身上,卻是不斷往出沁出汗漬。
一滴滴豆大的汗滴從修冶子的額頭上滾落了下來,極具動感地砸落在地面上,將一棵棵小草砸的彎下了自己的腰。
「老爺爺!你在畫什麼?」
沒人看管著的小紀蠻出現在了這片空地上,他睜大眼睛看著一直一動不動盯著圖紙的修冶子,臉上滿是好奇地問道。
在小紀蠻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臉上掛著一串長鼻涕的小孩,他的鼻子一吸一吸的,可那串鼻涕卻怎麼都不聽話,依舊甩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在陽光下,閃出了半透明的光澤。
「煩人!煩人!真煩人!」
修冶子不知道是被紀蠻打擾到了還是怎麼了,他一把將手中的炭筆扔在了地上,狠狠地瞪了紀蠻一眼並在地上跺了一腳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修冶子的臉頰上,漸漸生出了兩團紅暈,他每多走一步,他臉上的紅暈便更加濃一分,這讓他看起來愈發像是一個喝醉酒的老頭。
「公孫兒,你知道老爺爺他在生什麼氣嗎?」
紀蠻扭頭朝著修冶子離去的方向迷茫地看了一眼,又扭回了頭,對著自己身後的小孩說道。小紀蠻剛剛被修冶子兇狠的眼神嚇得不輕,可他自覺得自己並沒有犯什麼錯,所以也沒有絲毫的愧疚感,時間一長,他便忘記了剛剛那瞪著自己的惡狠眼神。
紀蠻身後的小孩聽到紀蠻的話,摸了摸自己的頭,竟然傻傻地笑了!
能打小跟在紀蠻身後的人,除了公孫兒,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其他的人。小時候的公孫兒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一個十足的弱智兒,說話不清楚,做事糊塗,便是吃飯睡覺,也能讓人說出好多的笑話來。那時候,恐怕誰都想不出,就是這個每天臉上都掛著一串鼻涕的邋遢小孩,長大后將在整個大陸鬧出怎樣的事端。
但命運就是這樣奇特,讓你捉摸不透。或者說,命運唯一能夠讓人慶幸的地方,就是它的不可預測。
「不~知道!」
過了好久好久,就在紀蠻以為公孫兒會像往常一樣,對於自己的問題採取無視的時候。小公孫兒猛地吸了吸鼻子,將那串掛在自己鼻子下的鼻涕吸回去了一半。
他說話的聲音很奇特,就好像是剛剛學會說話的孩子一樣,一字一字,停頓的很明顯,且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怪異,就好像是自己的舌頭被咬破后發出的聲音一樣。
不僅如此,他那雙鬥雞般的眼睛看起來也很奇怪,兩隻黝黑黝黑的眼珠都擠在眼角,死死地盯著自己的鼻梢,看起來一點都不機靈。
一陣微風經過,將修冶子留在桌上的圖紙吹落在地。
「咦?這是什麼圖?」
小紀蠻自顧說道。在那時的紀蠻看來,公孫兒就是一個傻小孩,遠不及後來的公孫兒那麼機靈。而對於一個傻子,紀蠻是不需要過多的理睬的,哪怕那個傻子是自己的朋友,哪怕是自己先和傻子搭的話。
紀蠻顯然並沒有過多的在意公孫兒的話,他盯著那張被修冶子遺棄在地上的圖紙,兩隻小手搓了搓。
「這圖畫的可真奇怪,怎麼就好像是木馬之類的玩物,讓我也來畫畫!」
小紀蠻看著那張圖紙,臉上出現了一抹貪玩的神色,他拉著身後的公孫兒坐了下來后又一個人趴在了地上,拿著那根被修冶子扔在地上的炭筆,在圖紙上寫寫畫畫了起來······
修冶子一個人在紀府中閑逛著,彷彿氣勢恢宏的紀府在他眼裡就是尋常的街道一般。
紀府的下人們看著修冶子朝著自己走來,無一不是在隔著老遠的時候便躲的遠遠的。所有的下人都知道,當這名平時看起來很好相處的老人在臉上出現那兩團紅暈的時候,是萬萬不能理睬的。那兩團本只能出現在醉漢和少女臉上的紅暈出現在老人的臉上,不代表醉意,也不代表著害羞,那代表著生氣,很生氣!
每每在老人的臉上出現那兩團紅暈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彷彿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變得脾氣暴躁,且富有攻擊性,而且,平時的老人臉上雖然偶爾會出現紅暈,可卻從未曾像今日一樣的紅,這樣的顏色,只有在割開人的血管時,才看得到!
早已經習慣察言觀色和摸透主子習性的下人們自然早就掌握了這個規律,因而,他們此刻都躲得遠遠的,不願意觸那霉氣。
修冶子現在很生氣,本來自己在設計最後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圖紙時遇到困擾就已經讓他很生氣了,可在自己千思萬想,好不容易抓住了一絲的靈感,將要破解那個技術障礙時,自己的思慮卻被一個小孩給打攪了!
這不得不讓這個一直在機關技術上沒有突破的老人氣惱,本來自己只要抓住那絲靈感,自己的機關術便會更進一步,他以為這是老天給予他的契機,給他的機會。可那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卻在最後被人吹散了,他想要再有那樣的機會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許今生都不會再有機會!
可自己再氣惱又能怎樣,一巴掌打死那個打擾到自己的人?可那只是一個小鬼,一個連自己的零頭都沒有活出來的小鬼!而且,更重要的是那小鬼還是他和她的孫子!
修冶子現在很生氣,可他的那股氣又不能朝著罪魁禍首發出去,他只能控制自己強忍著。這讓脾氣暴躁的他越發焦躁了起來。
他快要瘋掉了!要是再不及時的宣洩,他就真的要瘋掉了!
作為一個侵.淫機關術一輩子的人,修冶子的脾氣說不上怪異,可也不能說是一個完全正常的人。就如同自己那些同行業或者其它行業的大師都有自己的怪癖一樣,他修冶子同樣有自己的怪癖。
修冶子在設計機關的時候是不能被人打攪的,要是被人無端擾亂自己的思路,他便會像那些在練功時走火入魔的武者一樣,全身的氣脈不暢,硬生生給憋出內傷,這就是他為什麼會選擇一片空地作為自己設計圖紙的地方。
本來,在修冶子發話后,那片空地方圓百米內是不會讓任何人出現的。可紀蠻卻偏偏成了變數,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一個你越是不讓我去的地方我便越是要去,好奇對於是小孩來說,是通病,也是天賦。
修冶子的眼睛閃爍著紅芒,那不是炙熱,不是激動,而是憤怒!眼中的紅芒越來越濃,心中的憤怒也越來越重,終於,這些憤怒快要到達他所能承受的極限!即將要爆發!
「修兄!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就在修冶子伸出自己因為血液的沸騰而變得通紅的雙手,看著身邊躲得自己遠遠的下人,準備發泄自身的怒火時,一道讓人如沐冰泉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瞬間就將他心中的那絲怒火壓下。
這道聲音似乎只為修冶子而出現,因為這聲音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而在他身邊不遠處的那些下人們,卻是一個字都沒聽到。
聽著這道聲音,修冶子渾身都顫抖了起來,他那血紅的雙手早已恢復了常色,緊緊地抱住了身旁的柱子。他震驚,他欣喜,他失望,他也期待,在他的心裡,就好像是同時被人塞進了百多種不同的感覺,複雜而矛盾。
「紀兄,不想多年已逝,你······」
修冶子心中的那句「二哥」在他口中徘徊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喊出聲。他的心很亂很亂,他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可那些話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的。
「你和大哥終究還是不肯原諒我。」
過了半響,修冶子長嘆一聲,慢慢地朝著自己走來的方向走去。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像是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平靜而無情。
修冶子的身影不一會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空氣中,凝聚著淡淡的傷感,似是為了襯托這秋天的氣氛一樣。
「唉~」
在修冶子剛剛站在的地方,憑空多出了另一名白髮老者。他的身材挺拔雄壯,單要是看背影的話,恐怕沒有人會覺得他是一名老人。
這道高壯的身影只是淡淡一現,繼而便又消失在了空氣中,彷彿從未曾出現過一般。
他的出現,似乎就只是為了發出那一聲嘆息。
修冶子朝著空地走來,步子不是很大,不是很頻繁,可他的身影卻移動的飛快,像是正常人在小跑一般。
他回到那片空地時,紀蠻和公孫兒已經離開了,這讓本打算給這兩個小傢伙一些適當教訓的修冶子計劃落空了。
隨手一抓,那張原先被紀蠻在地上圖畫過的圖紙緩緩地從地上「浮飄」到了修冶子的手中,他伸出另一隻手,從頭髮上抽出了一根炭筆,長呼了口氣,炭筆便朝著圖紙上落去。
可在炭筆還沒有落到圖紙上的那一刻,炭筆掉落在了地上,和另一根炭筆並排在地上,好似一對雙生的石炭一般。
修冶子那張原本已經平靜到了極點的臉再次變得不平靜了,臉上的潮紅像是鮮血已經溢出,紅的怕人!便是剛才他怒火叢生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紅!
他被圖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線條給震驚到了!這種震驚還從未在他的臉上出現過!
「老師!徒兒沒有將您的機關術發揚光大,徒兒對不起您老人家!可是,修家的機關術今後再也不會在我手中蒙羞,正統終將回到我們手中!」
在修冶子的臉上,流出了兩道熱淚,那淚水似乎是夾雜了太多的情感,竟是血紅血紅的。
「哈哈哈哈······」
修冶子的大笑聲飄蕩在整個紀府中,可那笑聲在很多人聽到后,卻不禁感到了一陣子的凄涼。似是懺悔,似是遺憾,可卻又夾雜了一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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