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金盞心思
86_86704金盞目光沉靜,壓低了聲音道:「若奴才猜得沒錯,來者應該是固山格格吧,」見徽三爺沒有反駁,金盞忙掃了一眼四周,見左右無人,只有明黃的薔薇在艷陽下開得華貴灼眼,金盞便道:「若固山格格疑心徽三爺與郡主的關係……」
果然,星徽的眉宇深深凝了起來,如抹不開的褶皺。
金盞頓了頓,深吸了一口燥熱卻滿是薔薇花香的氣息,面上帶著幾許幽深道:「以防萬一,也為保萬全,還是請徽三爺及早想好應對的話,以徹底消除固山格格的懷疑。否則,若是有不好的傳言傳揚出去,最傷害的便是我家郡主了。」
素日里金盞對星徽千萬個防範和不滿,星徽心思靈敏,如何能察覺不出,只是他也曉得這個金盞是個難得忠心之人,便也不以為怒,自然也沒有把金盞話當一會兒事兒。可如今這番話,有理有據,同樣了觸動了星徽最憂心之處。
星徽抬眼望著大片明黃的薔薇花叢,那樣富貴逼人,卻莫名得叫人不喜。花兒朵兒,本該是是嬌羞的才對,若是太尊貴,反而未必是福分。
晌午的太陽,如流火一般灼熱,星徽有些睜不開眼睛,垂首再看那被烈日灼燒得懨懨耷拉的薔薇花,星徽突然生出了憐花之心,太尊貴的花兒,反而經不起太多的磨難。抬手撫摸著薔薇明黃湛湛卻柔軟奄然的花瓣,是那般輕薄,若蟬翼一般,彷彿稍稍一用力,就會撕破。
星徽沉默了良久,復看了一眼滿頭薄汗的金盞,才道:「我曉得了,自不會叫固山格格疑心郡主半分。」
金盞露出笑容,卻垂下了眼瞼,叫人看不到她眼中的神情,「奴才曉得,徽三爺一直躲著固山格格。只是明日便是小公子的滿月,屆時固山格格必然前來,如此一來,徽三爺便躲不了了。」
星徽聽了,點了點頭,輕輕拂去自己指尖上沾染的艷黃-色薔薇花粉,舉動溫柔無比,「我明白了,你回去好好服侍郡主吧。」
金盞低頭做萬福禮,道一聲「是」,目送星徽主僕離去。
凈園正堂,喚作榮清堂,素來是凈園主人懷恪郡主的下榻之所,也是整個凈園中最寬敞華麗的地方。榮清堂前出月台,用的是質料上乘的漢白玉,丁點瑕疵也無,台上擺著三尺寬的廣口的綠地青花福祿大花盆,而花盆中覆蓋青苔,栽植著樹,盛夏正是花開時節,粉花如絲如扇,柔柔開著,成片成片,鋪灑在樹榦上,又淡香隨風飄如榮清堂明間,當真清雅。
金盞伸手摸了摸花盆裡的青苔,竟有些幹了,便招手喚了紫蘇來:「如今天又熱又干,記得每天都要澆一次透水。」
紫蘇忙道了一聲「是」,又疑惑地看著金盞低沉的臉頰,問道:「金盞姐姐怎麼了?是有誰惹你不開心了嗎?」
金盞露出一個笑容,嘴上掩飾道:「我沒事,大約是招了些暑氣吧。」
榮清堂面闊五間,除了迎客的明間最是寬敞之外,左右黃花梨葫蘆萬代隔扇罩分別通向東西暖閣,暖閣分別又連通一個小梢間,便正好是五間。東暖閣是郡主平日的卧房,輕易不叫外人入內。
金盞掀了琉璃珠簾,便進了東暖閣內,郡主閑閑躺在美人榻上,身旁的紫檀嬰兒床上,小公子盛熙呼呼睡著,小小的手裡卻攥著一方羊脂美玉,連睡著了都不肯鬆手。
金盞忙上前見了「萬福」,「格格,徽三爺去王府看望三阿哥了。」
宜萱「唔」了一聲,才直起身子,卻指了指擱在香几上的一張紙:「你瞧瞧吧,這個星月……是說她任性好呢,還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怕死好。」
金盞一愣,忙近前,拿起宣紙,只低頭掃了幾行,一張紅潤的臉蛋瞬間便沒了血色,愈是看下去,金盞嘴唇哆嗦,最後渾身都顫顫了。
宜萱笑了笑,從金盞手中抽走了那張紙,便一折,信手丟進了那方小巧的景泰藍瑞獸熏爐中,化作灰末了。
上頭寫的不是旁的,便是昨日星月怒極之下的一言一語。當初秦氏以姨娘的身份從偏門抬入國公府,宜萱給了她二百兩銀子使,叫她仔細頂著國公府內的大小事務,她倒是不負所命。二百兩銀子,其實也用不到大處,不過收買幾個各院主子手底下的粗實丫鬟僕役,卻綽綽有餘了。而在星月的院子里,秦氏的耳目便是一個掃地的小丫鬟。
若換在是現代社會,星月長得漂亮,家世也好,那的確是個資格對頂級人家的子弟挑挑揀揀,在旁人眼裡,這孩子頂多是太驕傲自負了些,倒也無傷大雅。可現在是大清朝,國公之下的確算得上世家名門,可再世家名門,敢對皇子皇孫挑挑揀揀,也當真是膽子比天都大了!
宜萱搖搖頭,在這個時代,就必須遵守這個時代的規則。因為你沒有改變這個世界,改變規則的地位和能力,便必須在條條框框內生存,而不能逾越,否則,便是不識時務了。而不識時務的人,早晚要為自己的傲氣買單。
這個星月,倒是傲氣比她都十足啊!她覺得李福晉對她的斥責,是侮辱,便存了要嫁得比李福晉地位更高的心思,這種想法倒也正常。只是她也不想想,皇子皇孫們自幼便高人一等,看那些著姓大族之人,亦不過是奴才罷了!他們選嫡福晉必然要在這些著姓大族的格格里挑挑揀揀一翻,哪裡由得星月來挑他們?!
「罷了,以後離她遠些就是了。」宜萱便對金盞道。——只是那言語中……星月似乎是已經曉得她也是穿越來的。不過她若還有幾分聰明,便不會胡亂對外人說。
午後,熙兒睡醒了,眼珠子黑漆漆的,像黑曜石一般明亮。小孩子的眼睛,都是這樣黑白分明,乾淨極了。
這孩子愈發膩她了,雖然這其中大半是因為眷戀她身上氣息的緣故,但宜萱的心總忍不住一點點柔軟下來。就如同時間上所有的母親一般,無法拒絕自己孩子那樣乾淨的眼睛。
紫蘇採摘了凈園中開得最大最艷麗的明黃-色薔薇,摘去了刺,修剪出最優雅的形狀,用清水供奉在宜萱內室的折枝花果甘露瓶中,吳嬤嬤常贊這般顏色,才配得上身份。
宜萱置之一笑,她倒是覺得,既然是花朵,那自是要綠葉紅花才是最好的。或許有的人覺得俗,也那確實最相宜的。而眼前的明黃-色澤太過耀眼,將嫩綠的薔薇葉都給壓制住了,少了那份相得益彰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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