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集 異界卷之崑崙篇――狐媚
是夜,天降暴雨,黑雲密布的天空透不出絲毫的亮光,號嘯的大風隨著黑雲壓了下來,好象塌下來的天空要把空氣一點不漏的驅趕走一般。雷在低低的雲層中轟鳴著,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當然,如此狂暴的大雨只是對於地面的人來說而已。在有陣法守護的崑崙境內,這場所謂的暴雨也只不過一襲清霧。
淡藍色的清霧冉冉從草叢下升起,梅的清香,竹的濕潤,混合在夜晚的霧氣中,整個崑崙都變得溫暖而濕潤,還帶著一股奇異的香氣。遙遠看去,整個崑崙瀰漫著蒸騰的霧氣,宛如巨龍的山勢遙遙而下,潛入茫茫霧海之中,若隱若現,象起伏在波濤中的海島。
一身材修長的翩翩俊男正漫步在庭院之中,只見他步伐優雅的沿著一條石徑小路從飄搖不定的竹林中走來,一雙風流含情的桃花眼明亮有若晨星,不知迷煞了多少懷春少女。
然而這位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美男子卻極其沒風度的在叫嚷,「驚鴻,出來陪我下局棋!我都快無聊死了!看本少爺這一次如何大展神威殺你個丟盔棄甲!」
如此叫囂著的琥珀卻在心底暗自思量著,(我就不信第一百零一次我還輸給你!若不贏你一次我也太沒面子了吧!)
「驚鴻?」叫了幾聲未得到回答的琥珀心覺奇怪,推門,卻見那簡單整潔的房間內空空蕩蕩。琥珀狐疑的轉悠了一圈,「這個時刻他一般都在房中看書,奇怪,會去哪兒?……不會被那群恐龍給逮住了吧?不可能啊。」琥珀開始搬起手指計算起來,「今天我和楊戩一共發現五十卷有迷香的丹書找出不明偷窺法陣二十六個銷毀含**的禮品三噸並引走妄圖攔道的女子三十三名還用法術攔截了不明可疑跟蹤人物二十九名……與平常的日子差不多,何況今天星靈門中並沒有外人進入,應該不會再有問題啊。」
琥珀微微皺了下眉,抬頭向外面望去,只見青翠的碧竹搖逸在朦朧的霧氣中,別有一番美感。琥珀心不在焉的盯著這美景半晌,突心猛然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升起。
他突然想起驚鴻今天下午說過的話。
(雖說有時候眼見也未必為實,也總比耳聽得強)
(不用擔心,我明天就給他們答覆)
「那個傢伙難道……」心**轉動間,掐起的手指已如閃電變換了好幾種複雜的手勢,無論使用何種演算法都只是得到了兇險萬分的結果,臉色發白的琥珀幾乎已經肯定自己的猜想了。他很清楚驚鴻是那種說一不二、一旦決定就會毫不猶豫的去做的那種人。
「那個白痴!」琥珀破口大罵,身影卻分秒不差已化做一道疾光向遠方射去。
人間,閃電用它那耀眼的白光劃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照出了在暴風雨中吃力地移動身影的人們和樹木,一條條金線似的鞭打著大地的雨點。一剎那之間,電光消失了,天地又合成了一體,一切都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和狂暴的雷聲給吞沒。
沒有人會注意到,黑沉沉的天空突然劃過的一條淺淺的淡黃色流光。
任憑暴雨澆身,狠命的砸在自己身上,一身透濕,琥珀卻只是咬牙切齒焦慮不已的向一個方向趕。
朝歌的方向,商朝的都城的方向。
(實在太自不量力了!那裡可是妖仙精怪的大本營!他居然想隻身一人去探敵營?平常都表現得那麼理智,一到關鍵時刻卻——他到底是天才還是蠢材!)
即使是在暴雨中,也依然那麼雄偉壯麗的鼎立在狂風暴雨中的都城逐漸出現在琥珀被雨水迷離的眼前。遲疑了一下,心急如焚的琥珀卻謹慎的停在半空之中。
饒是琥珀平常再怎麼自負,但卻並不是驕傲得沒了頭腦。進入敵陣后應步步為營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他現在只是懊惱,剛才一著急什麼都沒想就沖了過來,現在才記起若驚鴻真有不測,自己孤身一人又有什麼用?
若要回崑崙搬救兵,姑且不論那些老傢伙肯不肯為一個小輩與朝歌的妖仙精怪撕破臉皮,只怕等救兵來時驚鴻卻早已被——
正當琥珀在暴雨中躊躇的時候,卻奇怪的發現諾大的一個朝歌城牆外卻是空無一人,連一個守衛都沒有。再仔細定睛一看,卻發現空蕩蕩高聳著的城門上站著一個人。
「驚鴻!」琥珀失聲叫出,身影已划做一道疾光落在了那人的面前,一臉驚喜的抓住對方的肩,「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沒被怎樣吧?」
看見那站在雨中的少年除了渾身透濕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琥珀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而心情一放鬆,做慣保姆的青年下一刻就開始嘮嘮叨叨起來,「你怎麼這麼衝動?做事也不考慮一下後果,不想做的話就不要做,沒有人會責備你,何必做到這種地步……」
「琥……」殘張了張口,卻馬上被依然碎碎叨**著的琥珀打斷。
「還好現在沒什麼事,沒受傷就好,總之,你給我記住,以後……」
「琥珀。」殘又張口叫了一聲,只是琥珀卻依然沒有反映。
「做事記得要三思而後行,這句話你老對哪吒說,現在卻這麼鹵莽,看你回去還有什麼資格老是教訓哪吒。」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殘在叫自己的琥珀只是自顧自的說話,「現在丟臉了吧?看你這狼狽樣,被其他人看見可是形象全毀了……」
「琥珀!」殘加大了聲音,想喚醒不停的說話的琥珀。
琥珀還是忽視著殘的叫聲,自行的說下去,「還有啊,你以後……」
「琥珀,你聽著……」
「我不聽!」一聲猛然的大喝伴隨著一聲驚雷重重的在天空中炸了開來,爆裂的閃電將整個天空照得雪白,也將琥珀的臉色映得異常慘白,「我什麼都不想聽!什麼都不要聽!你也什麼都不要說!」
握緊殘肩膀的手指蜷縮了起來,緊緊的勾勒陷入少年的肩胛骨中,琥珀的手卻是微微顫抖了起來。凌亂的長發濕漉漉的半掩著他慘白的臉,琥珀色的眸子宛如野獸一般惡狠狠的瞪著殘,發青的唇卻是止不住的哆嗦了起來,「馬上跟我走!跟我回崑崙!除此之外你什麼都不要說!我也不想聽!」
「不聽……我什麼都不要聽!你若不肯跟我走,我就是打昏你也非得把你拖回去不可!」
在混濁的暴雨下顯得尤其明亮的異色瞳孔默默的看著激動異常的琥珀,微微閉上眼,而稍許之後又睜開,原本的一絲的不忍之色也被寧靜取代。
「琥珀,你是聰明人,從剛才見我的時候你就應該明白了。」伸手將一卷略陳舊的丹書送到琥珀面前,殘平靜的開口道,「我要留在朝歌。」
琥珀沒有說話,他只是死死的盯著神色平靜的少年,那緊扣著對方肩胛骨的手卻是一點點的鬆了開來。
咬著發青的唇,他伸出手,抓住少年遞出的丹書。他的手指蜷得很緊,緊緊的摳住那捲丹書,那力道彷彿要把丹書捏得粉碎。
良久之後,琥珀一字一頓的開了口。
「這、算、什、么?」
殘看了一眼琥珀,嘴角勾勒的弧度很平靜,卻透出一抹無奈,他低聲重複了一句,「『算什麼』嗎?」
冰冷的雨水順著濕漉漉的銀髮流淌了下來,浸透了少年單薄的衣著,寒徹肌膚。一身彷彿是浸透在水中的殘搖了下頭,嘴角的笑意隱約滲透出了苦澀,「或許…這就算是『背叛』?」
一道巨大的推力突然向琥珀襲來,那如游龍般矯健的銀色長鏈瞬間呼嘯而出,在他還未來得及反映過來之時就將他從殘的身前推拒了出去。
在被推開來一瞬間,琥珀看見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著他對他微笑,一如既往溫文微笑著的少年對他說,「下次再見,就是戰場上的敵人了。」
少年以著如此溫和平靜的聲音對琥珀說出了一個如斯殘酷的事實。
還沒來得及回答的琥珀轉瞬間就被那襲銀鏈推拒到了離殘數百米之遙的地方。
他獃獃的浮在空中看著一瞬間變得那麼遙遠的城牆,一剎那就變得那麼遙遠的少年……遙遠的看見,那絕代的美艷女子走近少年的身邊,輕摟住他的肩膀,親吻著他的唇。女子媚惑眾生的美眸微微抬起向他看來,傳遞來幾許高傲幾許嘲諷的笑意。
絕代妖姬,妲己。
任何人都逃脫不了她的媚惑。
(驚鴻…驚鴻,即使是那麼清傲無欲的你也逃不出她的迷媚嗎?……如水般溫潤清凈的你也逃不出美色的誘惑嗎?)
(還是說錯的是我?…是我從頭到尾都看錯了你?)
琥珀遙遠的看著,看著那對女子轉過頭的少年所漾出的一抹溫柔如水的笑容。
他遙遠的聽見那名女子在喊著驚鴻的名字。
她叫他,「殘。」
殘。
他叫殘。
原來你不信我。
原來你從不信我。
原來你根本不曾信過我。
琥珀仰起頭,他閉上眼,任隨暴雨狠狠的砸在他的臉上,身體卻是僵硬之極的停頓在空中。
一道道驚雷在他耳邊炸開,一道道雪白的閃電從他的身邊劃過,琥珀巍然不動,仿如木偶。
只是那呼嘯來去的厲風嘶吼著、咆哮著,妄圖吹起那被雨水浸透得重如千斤濕漉漉貼在身上的琥珀色長發,了無痕迹。
不知道過了多久,琥珀深深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
他轉身飛走,飛向與朝歌完全相反的方向,沒有絲毫遲疑。
只是他卻沒有看見,一雙明亮的眼睛一直在昏暗的雨幕中注視著他,直到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漸漸安寧下來的雨絲中。
「這樣真的可以嗎?」伴在殘身邊的女子紅寶石般的眸子凝視著摟在手臂中的人,眼中浮現出一抹紅艷的、宛如火焰般熾熱焚燒的痕迹,「為了我,你真的願意做任何事情嗎?」
滾動著雨滴的唇角勾勒著柔和的笑意,殘凝視著女子的眼眸中,洋溢著恆古不變的溫婉色澤。
「只要是你的希望,欣。」(至少…如果我多少能夠緩解你的憂愁的話……我會陪著你。)
朱紅的唇微微動了動,卻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欣只是以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那跡溫婉不變的微笑,然後,移開了眼神。
她輕輕拍了拍手,原本空無一人的城牆內外突然如變魔術一般出現了無數朝歌的士兵,站到了各自的崗位上。欣對殘點點頭,兩人同時向朝歌中最顯眼也是最雄偉的建築物城堡飛去。
寬廣的王宮一向是寂靜的,寂靜得有些寂寞的地方。
漸漸的,在這個寧靜的地方,有兩個不同的腳步聲由遠到近、逐漸的清晰了起來。輕輕的腳步聲回蕩在這個異常空曠的大廳之中,一個嬌柔誘人中卻透露出無限傲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是第三代妖狐之王,也就是世上唯一的九尾狐…九尾狐世代單傳。祖父於五百年前曾與商朝開國之王定下協議,九尾狐一脈世世代代守護商朝,直到我脈斷絕。」
欣在前面走著,姿態端莊而高傲。她的一舉一動,無一不透露出屬於妖狐的傲氣和美態,流露出魅惑人的芬芳。
「三年前,我化名妲己進入王城守護商朝第十三代君王——商紂,卻恰逢連年乾旱洪澇無數災害,商朝子民餓死無數,均怨紂王昏庸無能。我雖空有一身妖力,卻也無力抗拒天災——那畢竟是天降劫數,只能眼見商朝衰敗,諸侯自立……而崑崙早就不滿我一妖竟能控制人界……」
正說著,卻突然從前面傳來小孩子的哭聲,一穿著異常華麗的十來歲小孩一邊抹眼淚一邊跌跌撞撞向欣撲過來,「妲己姐姐,嗚嗚…我剛剛夢見我母后了,嗚哇哇……她責罵我做的不好,她說我不乖,她罵我毀了商的江山,她說我對不起歷代先祖。是我的錯嗎?我是壞孩子嗎?」
欣微微一怔,而後嘆息了一聲,彎腰將憋著聲音低聲哭泣的小孩抱了起了來,柔聲哄道,「乖,不哭,不是你的錯。紂兒,不關你的事。」
(這便是天下傳說的殘暴無任、貪戀美色、殘害忠良的昏君『紂王』嗎?)
一旁的殘低聲一笑,卻不知一抹如落櫻繽紛的憂傷滑過自己的嘴角,而那原本哭聲不斷的小孩卻是瞪大了淚光閃閃的眼睛看著殘。
殘輕撫著孩子的臉,在孩子還留有淚痕的腮上落下一吻。他的話彷彿在承諾一般,「不管有沒有錯,責任總是需要人去承擔,可是我不會讓那個人成為你。」
孩子年紀還很小,小到聽不懂殘的話,他只是睜大眼睛看著殘,然後,慢慢的閉上眼,終於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雨停了,雷停了,閃終了。
昆崙山金霞門中,正在房中打坐的楊戩突然感應到有人闖入自己的房中。他睜開眼,只聽窗戶被風吹得咯噠一聲,楊戩笑罵起來,「琥珀,你這傢伙正門不走為何總得翻牆爬窗的進來?到底是跟誰學的……琥珀?!」
楊戩驚訝的看著渾身濕漉漉一片狼藉的琥珀,「琥珀!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怎麼這副模樣?」眼見琥珀手中拿著的一襲舊丹書,楊戩臉色一變,「封神榜?為什麼會在你手裡?你對驚鴻做了什麼!它不是應該在驚鴻手裡嗎?」
「在驚鴻手裡?」琥珀彷彿聽不懂他的說話,神情恍惚的重複了一次楊戩的話才似乎有點回過神來。他看著楊戩,依然是一副迷糊不清的神態,卻突咬牙道,「他死了!」
「啊——?」一時沒反映過來,楊戩只能獃獃的看著琥珀。
恍惚的神情漸漸消失,琥珀突猛然將桌上的一杯清茶灌進唇中。被重重砸在桌上的青石杯已是四分五裂,而嘴角滲出一絲水痕的男子琥珀色的瞳孔卻透露出猙獰的神色,「他死了!被人殺了!驚鴻已經死在朝歌了!」
一旁的楊戩怔怔的看著憤恨中夾雜著瘋狂神色的琥珀,張張嘴,卻發現自己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是一個叫殘的傢伙殺了他!是他殺的!都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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