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邀攜手
山巒綿延,驛道的另一頭遠遠地沒入重山裂谷。
午時過後不久,冷風漸緊,遠處的旌旗獵獵飄拂,金黃流蘇飛灑在華蓋上,車后眾人蟻列行進。
「寧大哥,總算趕上了。」燕紅羽抹去額頭的汗漬,欣喜地叫道。
寧采臣望著前方山腳下長長的隊列,也露出了微笑:「沒想到他們走的這般快。」
漢王要在元霄佳節迎娶唐妃,送嫁車隊急行走陸路,由金陵始發,沿宣州、信州,經吉、虔二州,最後入漢國境內。寧采臣重返追程,一來一去路上耽誤四天,過了黃山山脈才追上送嫁車隊。
一手摸著緋紅的臉頰,燕紅羽爽意地應道:「是呀,這一路可沒休息,跑出了一身汗,這會吹著風真是涼快。」
「好象要變天了。」寧采臣抬頭瞧著風向,南來的雲層越積越厚,雨勢將成。
「那快走吧。」燕紅也抬頭瞧了一眼,又轉向車隊方向:「寧大哥,他們開始趕路了。」遠處車隊塵頭急起,車隊里的眾人開始跑步前進。
「前方有處村舍。」寧采臣凝目遠望,灰濛濛的山色中,隱見一處黑瓦白牆。
「哦,那車隊有可能會去村裡避雨。」燕紅羽猜測道,車隊前方几匹快馬已向那處房舍駛去。
寧采臣點頭道:「天色變得快,他們避雨,我們追一程。」
「好,我們快追上去。」燕紅羽拍打馬鬃,二人尾追車隊。
半天里的黑雲急駛,離那處村舍還有數里,天色全都暗下,驀地,四野同時一片沙沙聲響,大雨潑落。
「前方有個草棚。」透過漫天的水線,寧采臣領路前行,那草棚隔著一片樹林,離村舍還有一里的距離,正好讓二人避雨。
「好大的雨,剛才差點全濕透了。」寧采臣把馬栓在棚邊,燕紅羽雙手護著頭衝進草棚來。
雨勢如瓢,下了小半個時辰仍未見收勢,寧采臣忍不住道:「你在這兒等著,我想去村裡探探。」遠處的山色模模糊糊,視野內皆是連天的水幕,十丈外什麼也看不清,如果這時候潛進村裡,雨勢成了極佳的掩護。
「小心一點,有事情就快跑,我會在這裡把風。」燕紅羽翹了翹眉毛,俏皮地應道。
寧采臣會心一笑:「穿檐走壁嘛,正好試試你教我的輕身方法。」為彌補自已太過差勁的輕功,寧采臣在趕路途中向燕紅羽討教輕身之法,大小姐將家傳的提身運氣法門仔細相授,寧采臣用心領悟下,觸類旁通,又將一些決竅用在全身氣血運行上,受益非淺。
燕紅羽細心叮囑道:「雨地濕滑,落足時要留三分余勁。」點點頭,寧采臣一個箭步竄出草棚外,披雨穿林而去。
路邊的村舍約有五百戶人家,村裡的保長將眾唐兵引到家族裡的祠堂,給大隊人馬避雨,而公主一行隨身人員安排在一處富戶大宅的後園,幾名侍衛和一隊唐兵守在外院。
收回探測意識,寧采臣睜開眼,從水幕中辨出屋檐建築走向,踏瓦飛牆,直赴那富戶人家。
瞅准廊下唐兵無聊地打下一個哈欠,腳尖瞬間連點屋脊,陡地加速衝刺,身形俯低到近乎貼著瓦面的高度,恰如一尾大魚靜靜地在水中一擺尾,便完成飛渡外院的過程,姿勢變化端得美妙之極,顯然這幾日的輕功練習大有長進。
雨聲掩蓋下,廊下的唐兵侍衛一無所覺,眼角餘光一閃,只道雨勢被風吹散了。
寧采臣從側檐處悄悄倒掛翻下,來到公主休憩的廂室外,「唉。」輕輕地一聲嘆息從敞開的房門內傳出,嘆聲幽幽,似包含了許多心事。
「公主,這山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最多耽誤一個時辰便會停了。」以為公主在埋怨天氣,一旁的侍女好言寬慰。
寧采臣踮足從窗隙中望去,她那絕世的麗容依舊帶著幾分憔悴,眸中卻如霧水般迷茫地望著屋檐,又隨著滴下的水珠,一滴接一滴地落到石階上,最後全摔得粉碎。
過了一會,金喬覺感嘆地道:「以弱水之力,累擊不懈,始穿堅石,那要多少年月才能辦到?」她這話似問旁人,又似自語,眼神里泛起一股淡淡的幽怨。
「公主,這些石階上的水坑,在一些老房子里都可以看到,二三十年就能滴出水洞來。小時候,我還玩過那些水洞哩。」侍女仰起頭,瞧著檐上垂下的一條條水線,臉上露出了童真的回憶。
「真的嗎?」金喬覺似無心地問了一句,眉間怨色卻更濃了些。
「是呀,磚若是滴穿了就是沒用,又要買新磚來鋪上,我祖上的老房子就全換過一次。」另一個侍女接著聊道。
金喬覺身邊只有二名侍女陪伴,時機正好,寧采臣剛想走進房去,突聽到外院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名官員匆匆走進來:「稟公主,雨意綿綿不絕,下官擔心這雨不是一時半會能停下,是不是要冒雨前行,以免誤了行程。」寧采臣在朝中時日不多,這名官員並不認得。
聽金喬覺在裡屋應道:「尚書大人,這幾天路途辛苦,隨行人馬都很疲憊,就當是休憩一天吧,明日早些起程就是了。」
「公主體恤下屬,兵士們自是慶幸,王崇質不敢有違。我這就吩咐下去,今日早些歇息,明日早一個時辰出發。」那王大人三言二語便講完事情,又退了出去。
「你們也去休憩吧。」金喬覺揮了揮手,二名侍女退到一旁的廂房中去。
待人離開,寧采臣大步越過門檻,輕輕喚道:「公主。」
金喬覺轉過身來,微然一怔:「你?怎麼又來了。」她言語時頓了一頓,話意似是責怪寧采臣,可臉上忍不住露了些喜色,將怨色一掃而空。
寧采臣綻出陽光般燦然的笑意,悠悠地吟道:「縱我不往,子寧不來?」這二句詩正是新月公主原先贈他的詩句,金喬覺嬌軀一震,瞥了他一眼,忙側過臉去,才了一會才低聲道:「我的心意已決,你來又有什麼用呢?」
寧采臣作了個賠禮的動作,斂容正聲道:「我能不來嗎?我身陷天牢時,自以為是到了最後的絕路,可有一個知心朋友為了我,甘願以一生的幸福來換取我的性命,而她卻只留給我一句話:忘了我。」
「你為什麼不忘了她,這也許是唯一的選擇。」看不見金喬覺接述的表情,寧采臣只能從聲音里感覺那股無奈的憂傷。
「不能!」寧采臣深吸了一聲,強烈地反應道:「我知道,這是一個無奈的選擇,沒有人願意這樣的選擇。我想忘記她,可我卻一直忘不了,不知道怎樣才能忘,她的一舉一笑,一直留在了我的心底,縱使我拚命不去想她,不去**她,卻時時刻刻地感覺到那刻骨銘心的刺痛。」他情緒十分激動,幾句話一口氣說完,差點接不上氣。
平靜了一下心緒,寧采臣低沉而有力地續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有一天,我聽到路邊的小婦人說了一句話:患難不離,生死不棄!我才恍然大悟,如果失去一生的摯愛,活著沒有任何意義,就象是青山失去澗水的鳴聽,藍天失去白雲的嬉戲,一切變得死寂而枯燥,面對這樣一種結局,我寧願以生命來抗爭!」
「你!」金喬覺驚聲叫了一個字,便低下了頭,寧采臣偷偷望去,見她耳根姻紅,顯然聽了寧采臣一番真情傾訴,心裡是歡喜的緊,卻又強行壓制住了。
過了一會,金喬覺語意幽幽地應道:「你能有什麼辦法,我孤身一人,又是女兒身,唯有借他人之力才有復國之望,嫁與漢王為妃子,只有這條路罷了。」話里仍是否決了寧采臣,但和前次敬亭山的嚴詞相拒來講,口氣卻緩和了許多。
寧采臣雙手互拍了一記,肅容低喝道:「大錯特錯!你以為作了漢王妃,便能扭轉乾坤么!這隻不過是鏡花水月的一個夢想,最後仍是復國無望!」
愕然一驚,金喬覺倏地回過頭,臉帶猶豫地反問道:「難道我錯了?」
寧采臣肯定地點下頭,繼續道明利害關係:「唐漢結盟,其根本在於利字所驅,如無外強虎視,榻側難安之時,二國至今仍為昭、水二州之地反目成仇。唐國因處北周和吳越之間,憂患之識盛於南漢,漢王提議結盟,正是唐國所求之事,漢王提出要娶你為妃,看似和親連姻,其實只是漢王的順手之勞,並非有多少誠意,而是貪圖你的美色呀!」
路上已經想過了數遍,金喬覺最後答應唐皇下嫁南漢,雖然有些無奈,但還是為了自己的冤獄而委屈求全,此中的心情一思便知,敬亭山上的嚴詞拒絕,是為眾多責任所困縛,無法解脫心境,如果能說明復國正解,遠走高飛則大有可能。
臉色有些發白,金喬覺語音低顫地道:「兩國連姻,利在兩國基業,這等的大事豈能兒戲一般。」
「嗨!」寧采臣責嘆一氣,振振有詞地道:「漢王劉晟為人兇殘,殺兄奪位,為固帝位,又將同胞兄弟十餘人一一處死,嚴刑峻法,禁議朝綱,又不理朝政,年已近四十,後宮納妃千餘人,荒淫無度!這種極端奸詐自私、惡毒之極的小人把持南漢,你還能指望他能助你復國嗎?!」他心戀金喬覺,見面說話時向來溫言細語,象今天這般歷色喝叱的事是從未有過,實屬當頭棒喝。
「啊!」金喬覺玉容失色,駭然落座。
原來漢王是這類人物,為了一已之欲,連親兄弟都不放過,又怎容得下一個外人來干預。唐皇為了二國和親的大事,對劉晟種種惡習緘口不提,而新月公主深居宮中,幾名族中侍衛對中土各國情形不了解,等閑宮女侍衛不知道真相,事到今日才被寧采臣一語道破,金喬覺頓時被真相震呆了。
「復國之路註定是艱辛無比,你有捨身為國之心,卻沒看到人心險惡之處。」寧采臣又嘆了一聲,放緩了語口道:「北周強攻西蜀,連取關中數州,才讓漢王心寒膽怯,與南唐結盟是為自保,那有什麼灼知遠見,你將復國希望寄於漢王,只會誤了你一生。」
「公主!」侍女聽到新月的驚叫,忙跑過來探望,見屋中多了名男子,試探地喚了一聲。
「沒什麼事。」金喬覺迅速鎮靜下來,若無其事的擺擺手:「去傳崔智薟、金侖煥二人進來。」只有瞬息失態,便恢復了處理事務的老練,金喬覺的王族氣質天然而成。
待侍女離去,「原來如此。」金喬覺輕嘆了一氣,詢問道:「那,我該怎麼辦呢?」
寧采臣建議道:「先脫出牢籠,保你自由之身,復國應有它計,不宜輕投未路。」
玉齒輕咬,金喬覺攢眉不語,院內腳步聲響,二名族中侍衛應命進來:「主公,有何吩咐。」
金喬覺冷顏質問道:「你二人可知漢王的本性么?」
年長的侍衛崔智薟先望了一眼旁邊的寧采臣,神色犯疑,慎聲應道:「漢王為一國之主,君主威儀四方,應是沉嚴穩重之人。」
寧采臣嗤笑一聲道:「弒兄得位,荒廢朝綱,連親兄弟都屠殺殆盡,若論兇狠殘毒倒是有之,還談得上什麼國主之威,崔侍衛沒聽說吧。」
「這…。」崔智薟頓了一頓,一時無語可辯,臉上湧現急色,轉向金喬覺訴道:「主公,寧采臣是別有圖謀,二國邦交是大,不可聽信饞言啊。」
寧采臣翻眉叱道:「荒謬,事實如此,怎麼你卻不信呢?!」崔智薟二次三番阻撓寧采臣,不與說詞,饒是寧采臣不爭的個性,也肝火大盛。
「不要說了。」金喬覺舉手示意二人停止爭論,對另一侍衛道:「金侖煥,你去傳個口喻,讓王大人來一次,說本宮有事找他。」
「你們二人都到隔廂候著,不得出聲,本宮自會詢出真相來。」金喬覺胸有成竹,先觀它人言論,再作判斷。
崔智薟來到隔房,對寧采臣橫眉瞪眼,敵意十足,寧采臣搖搖頭,並不理睬。過了一會,聽到尚書大人隨金侖煥一起步入正房:「不知公主找我有何事?」
「不用多禮,尚書大人請坐,今日有雨,本宮想找個人聊聊而已。」金喬覺淡淡地一句帶過,待王尚書坐下,才發問道:「去漢國的行程快過了一半,不知漢國的風土人情如何?聞聽尚書大人在吉州作過刺史,對漢國情況頗知一二,本宮想聽聽你說說哩。」公主先將話題繞了個大圈,與王尚書小聊了半刻,待王尚書話意漸暢,才偶作好奇之色問道:「漢王的兄弟不少吧,都有那些王爺,請尚書說明一下,本宮見面也好稱呼,免得失了禮數。」
隔屋的寧崔二人聽得桌椅吱地響了幾聲,王尚書過了好一會才道:「漢王的兄弟不多,前些年漢國發了一場瘟疫,幾位王爺均不幸染病身亡了。」
金喬覺繼續裝作不通漢國世情,一句句地問道:「哦,那真是不幸,漢王的福氣不小,想必先皇也是因此傳位給他的吧,先皇不知健在否?」
又是半晌沒聽王尚書的答話聲,金喬覺也不發話,靜靜地等候著,尚書吱唔了一會才應道:「南漢先皇是漢殤帝,有一次從驚馬跌下,不幸駕崩了,繼位的漢王是接了兄長之位。」
金喬覺驚異地道:「咦,這麼說來,漢王的兄弟王爺都不在了,族中僅存一人,真是孤單的很啊。」
「是啊,是啊,漢王每**及此,都悲痛得很,公主如入宮中,還請勿提及此事,莫讓漢王生悲哩。」尚書大人一口一聲地敷衍答應,「公主,下官突然想起來了,明天一早就要出發,還有些事務沒有安排,不能陪公主閑聊了,下官告退。」怕難以應付公主後續的問話,王大人隨便找個理由,急急忙忙推搪離去。
望著尚書大人的背影消失院門外,金喬覺冷哼一聲,對進門的二人道:「崔侍衛,你都聽到了吧。」
崔智薟汗然不止,低頭道:「主公,是我失察了,請處罰我吧。」
「不用說了。」金喬覺一擺手,神情堅毅地道:「準備一下,吃過晚飯便走。」真相大明,金喬覺決意脫出牢籠,毅然捨棄唐朝公主身份。
崔智薟詫然問道:「主公,脫出了唐國,我們又能到那裡去?」
金喬覺目光一轉,注視著寧采臣:「從今以後,你可願與我一同走這條艱難的復國路?」
她話里隱隱有二人相許之意,寧采臣歡喜得魂飛天外,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道:「寧采臣一身所學,只要公主調遣,無一不盡。」
「那公子對復國有什麼良計呢?」崔智薟搶了一問,但話里客氣了許多。
寧采臣慎然道:「復國有快慢二途:快則扶助明主,一統中原,再兵征高麗;慢則佔山為王,奪城稱霸,積聚實力,亦可有復國之望。」
崔智薟扼腕嘆息道:「公子說得這二點,對我來說都太慢了。」
寧采臣道:「立國之事如萬川成海,那有一日之功,我們先去一個朋友的山莊,然後看時局變化。」變革唐國受阻,寧采臣深知一人力單,出言謹慎。
金喬覺點頭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身擔復國之任,不可指望一日便能成功,大夥卧薪嘗膽,不也是為有朝一日匡複新羅么。」
崔智薟悵然應道:「唉,我們忍了二十年,還要等多久。」
寧采臣朗聲接道:「能成一代基業,又等二十年如何!以我所學之術,強兵建國,一統天下絕無虛說。」真能一展宏圖,全力發展科技民生,二十年將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以領先這個時代千年的科技技術,還有什麼人可以阻擋統一的步伐。
寧采臣的奇聞傳遍京城,此刻信誓旦旦,崔智薟眼中一亮:「好,等公子大展拳腳之時,崔某願將一把老骨頭搭上。」
金喬覺嘴角漾起一道美麗的弧線:「對了,依你所說,那飛天神器要等二十年後么,我豈不是等老了嗎?」
呀,這話說過了,寧采臣尷尬地笑道:「二十年雖長,只要有一顆童心,一樣可以遨遊四海嘛。」
金喬覺也不追問,微微一笑,轉對崔智薟道:「你去通知大夥,先暗中準備吧。」
幾人商議后,逃離計劃盡量不驚動護送的唐兵,金喬覺和族人分二批出村,先讓幾名族中侍衛攜帶細軟物品,找個借口帶著馬到村外的草棚,與燕紅羽一起等候。
用過晚飯,侍女傳令外院唐兵,不得打擾公主休息,再回入廂房便被寧采臣點了穴道,讓金喬覺換上侍女的衣裝,跟著二名侍衛離開了富戶大院,寧采臣則原路返回。
夜色漆黑,有族中的侍衛前後照應,順利地繞過村頭的守衛,與林外的草棚等候的幾人匯合,連夜向洪州方向逃離。
雨後的驛道,泥濘且濕軟,馬匹只能小跑前行,二三個時辰才行了五十餘里路程。
「前面有處樹林,大家休息一會。」寧采臣指著前方一處路邊黑影道,憑著過人的目力,暗夜中仍看到金喬覺臉色發白,象是體力不力。她與燕紅羽共乘一騎,但一路顛簸下,不會騎馬的人反而更覺疲憊。
路邊的樹林外密內疏,位置十分理想,眾人在林間空地休憩,留二名侍衛守在林外。
「怎麼樣,還能堅持嗎?」寧采臣低聲問道,金喬覺雖是疲憊,仍對寧采臣露出一個寬慰的微笑:「沒關係,我還能堅持。」
寧采臣點點頭道:「等天亮到了前方市鎮,我們買一輛快車就好多了,你不能露面,藏起來安全些。」
燕紅羽一旁輕聲笑道:「好呀,我和金姐姐一塊坐車上,要不是趕得緊,還是坐車舒服。」
寧采臣道:「這幾日要趕一趕,等過了江,就可以慢一些。」
大家閑聊了一會,等待體力恢復,突聞林外侍衛大聲喝道:「什麼人!」接著砰然震響,二條黑影從林外倒飛進來,直直地栽到身後的樹從中。
「大家小心。」寧采臣眼尖,已看清飛進來的二條黑影正是林外的侍衛,這二人是金喬覺族中倖存的高手,只一照面便被打得如此狼狽,來人功力應是超一流高手級數。
「嗆鐺。」刀劍出鞘,崔智薟等人紛紛擁上前來護衛。
眾人注目林外,卻無一點動靜,驀地聽到前方樹枝嘩嘩一陣響,接著有人大聲喝道:「什麼人?為何深夜在此!」
「我們是大唐官兵,有要事在身。」崔智薟高聲回道。
樹上的響聲更近,二條人影同時現出身形:「大唐官兵?新月公主在這裡嗎?!」
寧采臣抬頭一望,低聲對眾人道:「是國師座下的法士!大家小心。」夜暗微光,只有寧采臣看出那二人身著法袍,樣式與國師一派吻合。潛出村舍時,已經將後路安排否當,就算有異變被人發現,也應是唐軍大隊人馬追趕,怎麼來的是國師門下,寧采臣頓起疑心,發出警訊。
崔智薟揚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是公主芳駕,你們不得無理!」數丈外有人接上一句,林梢上的葉枝齊齊分開,金冠黃袍豁然亮出:「般度來遲,讓公主受驚了。」
「原來是國師大人,金喬覺失禮了,不知國師大人有何貴幹。」沒有用新月公主的稱謂,金喬覺冷淡地還了一句。
宣了聲法號,般度法相端莊地解釋來意:「聽聞公主離奇失蹤,本法丈一路追趕,總算看到公主安然無恙,終於讓我放心了。」
金喬覺平聲應道:「我只是想自已走一走,國師不必擔心,沒什麼事,請國師回去吧。」
般度呵呵一笑,朗聲道:「野外兇險太多,還是由本法丈送你回去,有大隊人馬護送,一定安全到達漢國。」
金喬覺提高了音量道:「我不想做什麼公主了,也不想去漢國,請法丈回稟唐皇,就說金喬覺重返家園,再無需牽挂了。」
冷鋒突現,般度的目光利如寒刀:「公主是不是被這些匪人妖言所惑,變得事非不分了!公主若是一直走了之,漢王迎妃之事豈不成了兒戲。」
金喬覺鎮靜地回答道:「沒有什麼妖言,我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不錯,我是想離開唐國,再不想做什麼王妃。二國聯姻是父皇的決定,開始我以為這是為了大唐中興的基石,為了早日重興大唐盛世,能助我報滅國之恨,金喬覺一人願意承擔這個結果。」為了復國可以捨棄自身的一切,誰也看不出她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至剛至堅的心,跟隨金喬覺的族中侍衛聽了這番放,同時升起自豪感。
「我曾經問過父皇,如果大唐需要我的力量來保持二國邦交,我可以去!我也曾對我的族人說過,為了復國大願,我可以去,我對此絕不後悔!可是,這二點在我知道漢王的人品后,我才發現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而父皇從未對我說過,漢王劉晟是怎樣一個無恥之類!他眼睜睜看著我進了一個火坑,卻半句話也沒說。」
英氣力透黛眉,金喬覺向眾人大聲宣告決定:「我心寒了,也醒悟了,原來在唐國眼裡,我只不過是一粒棋子,需要我的時候就用上,一點親情也不會多有。所以,我選擇了離開。」一番話語說得坦蕩磊落,反駁流利之極,竟絲毫不懼國師射來的寒芒。
臉上怒色如烏雲堆積,般度陰聲道:「即然已有皇命,只得從不能改。」
「我不會讓主公嫁給一個兇殘沒有人性的老傢伙!有什麼廢話,回去告訴唐皇。」侍衛金侖煥正當壯年,說話也是單刀直入。
「大膽奴才,竟敢叫教唆主子逃婚,是不是都不想活了。」右邊的法士歷聲喝道,話中凶氣盡現。
「什麼奴才主子!」寧采臣挺身而出,反喝道:「就算是皇上金命,也不能將人推入火坑!」
「原來是寧學士在此,那事情緣由本法丈也清楚了,若不使些手段,你們是不會聽從了。」目光落到青年男子身上,般度話里隱含殺意。
「哈哈~。」寧采臣仰天大笑以應:「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呢。國師身為出家人,這些凡塵俗事比我們還多心。」
「罪孽,罪孽。」低頭閉眉宣了幾聲法號,般度猛然掀開眼帘,二道黃芒劍尖般地射向寧采臣:「你嗔氣太重,心藏積怨,對大唐犯下太多的罪孽,本法丈勸你洗清六根,重新做人。」
寧采臣咦然譏道:「什麼是忠,什麼是奸,你又如何分清了。」國師所說的言論太過空洞,寧采臣不屑一辯。
「寧采臣!」般度臉上紅光一閃,驀地大喝道:「佛光無極,照我正宗。」
法決?!寧采臣聞聲一怔,目光移向國師,看他有何變化。方一接觸黃芒,頓覺一口銅鐘在腦海中驟然轟鳴,識海內哐鐺一聲巨震,所有知覺瞬間全都迷失,只有眼前那二道黃芒越來越盛,直至充滿天地之間。
倏地,整個世界渙然一變,神識再明時,已不知身在何處。
雲海茫茫,無邊無際,身邊雲流霧涌,變幻萬千。寧采臣愕然地立了半晌,才伸出手來向周圍探掃著,十指間的霧氣如綃紗一般,輕輕地撥散了,什麼也沒有發現。
一束金光突地從穹天照下,自己的身體象是透明一般,金光無所障礙地從體內穿透過,映的腳下彩光大盛。寧采臣愕然低下頭,雲霧在金光下散開,露出鋪滿了地面的七色琉璃,折射的彩光著周圍的氣流變化不定,說不出的好看。信走了幾步,一株數十丈高的大樹豁然從霧氣中浮現,樹上珠光異彩,咋眼一望,驚以為是滿樹的奇珠異寶,再細細打量,蔽天般的樹冠里掛著的是一些不知名奇花,花分十色,樣式又各不同,朵朵殊妙無比。微風穿枝,那些花葉叮叮鐺鐺地脆響,散發著栴檀的清香,即似寶石又似鮮花,實讓人驚詫。
奇樹生水邊,水勢煙波浩淼,一望無際,岸邊的水波一涌一伏,發出樂器激奏般自然美妙的音聲,水質清澈見底,無數的各色異石鋪在水底,靜靜地反射著各方折來的彩光。水面上盛開著寶石般晶瑩的蓮花,或白或紅,一片片碧葉上透出五色的光暈,美麗之極。遠處煙波中隱隱約約傳來動聽的音樂,風吹煙散時,才恍然見無數樓閣虛空地飄浮水上,座座樓高千丈,雕欄玉壁,美崙美奐,層層樓閣又如絲帶般迴旋聳立,雄偉壯觀。
寧采臣瞧得目瞪口呆,莊嚴的禪音似從遙遠天際傳來:「西方極樂,七彩為琉,七寶為樹,得證菩提方能往,你可願去?」那聲音充滿了誘惑,如品一縷陳年美酒,那醉人的香醇緩緩沁入了體內,一種舒適而又酥軟得要讓人躺下來的暢意傳遍了全身,腦內的能量反應卻與肢體相反,象聽到了神秘的招喚,在識海燥動不已。
興奮莫名,寧采臣衝動地應道:「我願意!」
那聲音又道:「看破紅塵,百劫歷身,脫離苦海,化身為佛!你可願意捨棄這付臭皮囊,歸我極樂?」
心中似有聲音在極力反對,可寧采臣嘴上仍是大聲應道:「我願意!」
「心存善**,無欲無求。寧采臣,你放開心識,可飛升仙界。」話音甫落,天外金光再現,照得全身通透,識海內能量翻沸不停,那種反抗的感覺愈加強烈,寧采臣仿如夢中一般,無法控制自己的決定,意識漸漸沉入識海。
「嚓!」一聲炸雷驚鳴,金光崩散,眼前極樂的世界霍地消失不見,四周重歸於黑暗。
眼裡還殘留著黃色的光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幾乎是本能上的反映,寧采臣立刻屈腿倒彈二丈外。
有人在身旁怒聲喝罵:「你這妖人,竟然用吸魂奪魄術,看本道人替天行道。」
如果不退後二丈,正在般度國師所站的枝下,剛才難道是?寧采臣側臉尋望,喝聲的男子著藍白道服,濃眉慧目,手中的七星法劍正指著林梢上的般度國師,是有過同行之緣的崑崙十葉道人。
功成垂敗,般度國師臉色陰沉,震聲威喝:「你是什麼門派的弟子,竟敢在本法丈面前胡言亂語!」
挽了個劍花收勢,十葉道人鎮然應道:「崑崙一脈,道號十葉。你又是那一國的法師!做這種惡毒的妖術,要不是我用凝神定音喝破,你早就得手了。」
「他就是大唐國師般度法丈。」寧采臣先說明敵手身份,再對十葉感激行了一禮:「剛才多謝道友相救。」從二人對話再加剛才的回憶,寧采臣已猜出是般度趁已不備,對自己施了什麼吸魂奪魄術,幸好被十葉闖破。
十葉坦然一笑:「道家本一脈,何需客氣,再說除魔衛道,是我輩應盡本份。」
「寧采臣。」金喬覺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寧采臣揚聲回道:「我沒事,幸好這位道友出手相救。」
金喬覺回應的聲音憤怒之極:「小心,國師不是好人!剛才他對你說了幾句話,你就上前去聽他擺布,我們想制止以,卻遭他的法術所拒,幾名侍衛還受了傷。」她身旁只剩了崔智薟一人守衛,林邊半躺著幾名侍衛,身上血跡殷然,再稍遠處,燕紅羽正和國師手下一名法士斗劍,時有劍光閃爆。
「我知道。」寧采臣慎然應下,再回看十葉道人與般度爭論:「你用這等惡毒的法術,有違出家人慈悲心腸,分明妖人之類,還假裝什麼國師!」
額頭的惱色愈積愈濃,眸內刃光暴漲,般度國師狠狠盯著崑崙道人:「我渡化世人,須知人世苦多,早一日醒悟,便早一日脫離苦海,是行善而為。你又知什麼是大善,竟來擾亂我的法術!」
「呸!」十葉振聲反叱道:「胡說八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那有什麼強為善事!又者:道性本清,救護一切人,普濟於眾生,這才是真正的道。行善積德莫大於一個活字!你勸人西往極樂,早脫苦海,那行的是偽善,全是假仁假義,我才不信你!」
「無知之輩,敢壞我佛法威名。」般度國師喝聲愈大,目光精芒暴漲:「讓我試試你崑崙法術修到了幾成。」
黃芒一閃,外人尚未發覺動靜,十葉道人的七星劍突地奇快無比地鎖在胸前:「鐺!」勁擊震響,七星劍顫然長鳴,幾欲折斷。
無形勁氣!寧采臣駭然大驚,般度國師的攻擊竟是純能量的形式,不作體內運行,直接發出攻擊對手。
這種運用方式寧采臣從未見過,自得到精神能,發現精神能量運行於體內時,最明顯的改變是對肢體各部機能有了極大的提升。如果放出體外,遇人過人,遇物穿物,不受一點阻力,除了具有探測功效,根本形不成實質的攻擊力道。
無意使出劍氣時,能量急湧入大陽神劍,如同經過一個加速器的特殊作用,能量異常增強了數十倍,再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劍氣,其中所蘊藏的威力和能量已經產生了質的變化,不可與體內的精神控制能量相論。以自己所學的知識來理解,只能猜作神劍和能量產生了共振,到達一個特定的級數后,才可發出威力驚人的劍氣。
仔細觀察國師的攻擊方式,般度雖不作任何手勢,但眸內的黃芒卻暴露了進攻方位,每一次驟亮便有一道無形勁氣發出,發出的能量速度快、力度足,給人以實質的撞擊感。每一次進攻被十葉道人擋下,皆發出金鐵般的尖鳴,所蘊含的力道應是相當的龐大,十葉道人連退幾步才能化去擊來的力道。
再看了幾次,寧采臣不禁又有些奇怪:般度發出的量能純度如能更高一些,發出的時間再長一些,那威力可以複數增強,為何卻不用呢?
寧采臣百思不解,其實並非般度國師愚昧,而是二人的精神能的容量不在一個級數上,就如水庫蓄水不等,庫里水淺時,流出的只是細流絹絹,若是滿庫放水,出閘的水柱如龍,威勢震天。般度國師在能量運用上,早已是大師級的修行,又何嘗不知能量如再純一些,持續時間長一些,威力可增數倍以上。確實是再無多餘的量能調用,只能以巧補拙,將時效縮短至一瞬,攻擊面盡量加大,才能有滿意的攻擊力感。
連續數擊,十葉已退了數丈之外,勁氣的威力大減,雖不能擊到道士,但已成功地威嚇住眾人,而且強用體內真氣消耗過大,額上微滲出了汗珠,般度用一聲長笑掩飾不支:「哈~,崑崙道宗就這點能耐么。」
國師藉機收手,十葉緩過勁來,凝神注目道:「是掌心雷吧?不以手經諸脈,改以形神貫目,確實有些道行,不過這樣威力雖大,後勁難以續上,不如正宗法術綿力持久。」
「哈哈~」般度長聲冷笑,似不屑道人的回應,心頭實則惱怒得很:原本以奇招偷襲,沒有收到成效,反被十葉道人看出短處。
「好,本法丈就見識一下正宗的崑崙練氣術。」說完般度國師飄然落下枝頭,雙掌合十擺下防守姿態。
「寧大哥,你可清醒了,差點急死我。」聽到道人和國師力拚的巨響,擔心場內異變,燕紅羽和對陣的法士皆無戰意,雙方各回陣營。
「幸有友人相助,這裡沒事,你去照顧公主。」寧采臣迅速估計敵我形勢,讓燕紅羽去保護金喬覺,然後對十葉發出攜手邀戰信號:「他妖術高深,一人不好對付,我和你一起上。」
十知還以微笑道:「多謝道兄關心,先讓我試試,若我不濟你再來相助。」他年少氣盛,剛才交手處了下風,知國師法力高出一截,但般度明說要試試崑崙法術,豈能落於人后。
全神貫注,十葉心**四方法決:「風、火、雷、電。」劍指隨字決依決點過方位,般度國師瞧他手勢變化,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驀地,十葉震聲大喝:「兵!」形若長纓般的氣勁從道人身後激起,直如一記神兵向般度刺下。
般度狹眼豁然圓睜,黃芒急閃,神態慎重無比地伸出一指:「天羅定!」這一點指尖的姿態緩慢之極,氣勢卻竟有千峰難撼之感。
「蓬!」勁氣交匯,聲似沉雷滾地。
「唔!」十葉悶哼一聲,急退了數丈,臉色瞬間轉金,象是受了反潰回的重擊。
一指擊退對手,般度只是目無表情地宣了一聲佛號:「善哉、善哉,一**之嗔,自尋煩惱。」
「借一柄劍給我。」寧采臣招手對崔智薟道,道士的功力不足,明顯處於下風,「寧公子,接著。」崔智薟連鞘帶劍地丟過來。
「這是鬥法,武功招式沒用的。」轉頭對寧采臣警喝了一聲,十葉急催內氣,臉潮再度翻紅:「你們快讓開!」
十葉要施強力法術,不能阻礙行法,「好,我們把傷者帶走。」寧采臣躍到受傷的侍衛身旁,一手拖一人,幾人急急地退到林邊,空出林間百丈方的場地。
深吸了一氣,十葉奮然疾喝道:「大將!」「千軍!」劍勢朝天,一道龐大無比的白氣衝天而起,氣勢非凡,如領千軍之威,旁觀眾人皆是憾然:這名為大將的崑崙法術名如其勢,大有兩軍生死交戰的慘烈之意,震人心魄,如果有眾軍相隨,可謂兵意十足。
待十葉第二道法術施完,果然應證了布陣之說,那道衝天的勁氣后又隨即現出數百道白魚般的勁氣,如雄兵成列,一前一後,真是一將當先,千軍齊發之強攻陣勢。
般度神情一變,驀地十指鋪開,虛空疾點數十下,每一次點擊方位似互不相關,卻又有跡可尋:「眾生無相,金衣法羅。」旁人不明所以,而在寧采臣探測能下,每一指皆放出一處圓形的能量團,外薄內厚,形似餅狀,均勻地布滿了面前的空間。
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帶著肅殺勁氣的大將已至面前,雙掌電光般翻出,般度急吐一氣,掌中射出的量能如盾牌般護住了胸前,「蓬!咚!」震天巨響,落雷如雨。眾人只覺眼前光明驟然亮了數倍,般度身前仿似一片花海,無數朵白色的花朵爭相綻放,雙方的量能激烈的碰撞,道人放出的眾軍和國師布下的法羅連續交鋒。
雙方交戰最為猛烈的主戰場,大將的勁鋒直線擊在般度胸前,高壓的能量沖前後繼,瞬間反應式的堆積達到了臨爆點,熾烈的熱浪與奪目的光芒同時爆發出來,將二人四周的空間渲染得如紅日般燦麗。
寧采臣看到此景,頓感情況不妙:「快伏下!」
「轟隆!」驚天的炸雷淹沒了耳際,暴亂的氣流挾著無數爛泥和斷枝,尖嘯著從眾人俯低的身上掠過,那股悚人的風勁將外露的皮膚刺得如針扎一般疼痛。
「撲撲~」激濺的泥雨落了好一陣,漸漸息了,眾人心有餘悸,抬頭向交戰處望了一眼,不禁匝舌:林間空場面目全非,中間現出丈深的一個大爛坑,原有的幾顆零星樹木被連根拔起,根須虯立,皆拋到了十數丈外。
「十葉!」寧采臣躍到場邊,卻看不到道人的身影,而另一邊的般度國師垂眉閉目,巍然不動,隨行的三名弟子一旁虎視耽耽。
沿力道崩潰的方向尋找,一堆黃泥中露出了一角衣袍,寧采臣連扒帶抓地把道人從泥中弄出來,「你傷在哪?」道士嘴邊血跡斑然,傷勢不輕。
十葉費力地睜開眼,又嗆咳了幾聲,頹然嘆道:「他的法力太強,我用了最利害的一招,還是敗了。」知般度國師的法力高強,道人是全力以赴,強攻不成,反被爆開的量場震傷了內腑,信心上的打擊猶為沉重。
寧采臣側臉望向國師,憤怒地指責道:「般度,這就是你出家人的慈悲面目?什麼國師,是害人的妖人!」
般度眼帘未動,冷然應道:「罪過、罪過。世人應知進退,不可太過張狂,須知善惡有報,一切要隨緣的好。」
眾人在般度手下傷亡慘重,今晚要力搏才有希望,寧采臣忿然應道:「好個隨緣!你若達不到目的,是不肯罷休的了,好,我就來試試你的法術。」
招手讓燕紅羽過來照顧十葉,寧采臣提劍迎上:「國師再賜教一回吧。」
般度尚未應聲,一名身材魁梧的弟子滿臉傲意接道:「國師大人太過操勞了,這一場由本法師來會會你。」
「寧大哥,我來幫你。」把十葉扶靠在樹旁,燕紅羽也搶上前來助陣,敵強我弱,不能有半點放鬆。
「方才還沒分出勝負,還是由本法師侍候施主吧。」一名手握法杖的弟子攔在燕紅羽面前,大小姐柳眉上挑:「那就宰了你個小妖,再滅老妖。」話音劍尖不客氣地刺了過去,「鐺。」那弟子退了半步,橫杖擋下。
燕紅羽與這名弟子不分上下,一時半會不會有事,寧采臣肅然道:「請吧!」對陣的法師亮出一對銅鈸,縱身撲來。
二面鈸體在法師手中突轉突削,時而化為盾,時而化為圓刃,變化無窮。寧采臣初遇外門兵器,小心應對,應了幾招便橫退一步,讓開了前鋒。法師急踏三步,銅鈸全力左右夾擊,勁風貫耳,寧采臣蹬腳扭身,再次倒退三步,「咣!」銅鈸擊空,法師怪笑一聲,雙手翻展,銅鈸由圓化扁,急旋脫手:「佛音法輪!」手腕上勁道轉換自如,攻勢毫不停滯,招式看似使盡,卻又另生出變化,讓寧采臣大感意外。
銅鈸破空刺來,嗚嗚地發著怪音,象是二隻怪獸脫出牢籠,凌空撲擊,寧采臣腳尖連點,急退了數丈,銅鈸的飛速不但不減,反而加速逼近,距離之近連扭身的時間都不夠,這一擊大違力道常理,預料中的緩息空間不復存,寧采臣暗暗叫糟:一著求穩反失了先機,對手法師是毫息不緩,招招毒辣,若不是連日輕功大有長勁,此刻多半濺血受傷了。心裡雖是著急,能量卻釋然放出,以尋找轉機。
對手身形狼狽地在林間躲閃,「呵~」法師得意地大笑,自已在鈸上暗施法術,以內能控制,變化隨心,對手以常情推斷銅鈸攻擊線路,必嘗惡果。
「喀嚓!」二顆夾道的樹木被銅鈸攔腰砍斷,急速旋轉的鈸體就如一把快鋸,切割物體的速度快得驚人,樹枝應聲而斷,旋飛的鈸體也頓了一頓,對電旋般的速度,那一頓的差別幾乎可以忽略掉。
就在這一瞬,寧采臣雙腳準確無比地猛蹬在身後的那顆大樹上,象是一隻充滿了氣的球體,倏地借力反彈,高高躍在空中,脫出了銅鈸的威脅,時間的絕妙把握令人嘆然擊掌。
「錚!」寶劍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