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絲笑意
第二十八章一絲笑意
夜裡狹小的屋子內百里清風躺在床上,兩條眉毛打結了一般擰在一起,他側著身子偷偷看向床下躺著的雲芊芊,一雙純凈的眼睛閃過一絲愁苦。自從白天他脫光了衣服之後他的顏顏就似乎很生氣,他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生氣,明明是她要他脫的衣服呀,他很乖很聽話的照辦,但是她卻滿臉不高興,直到晚上了也一直綳著臉,不露出一絲笑意,害的他晚飯吃的都不開心。究竟哪裡錯了呢?不然顏顏為什麼那麼不高興呢?唉……他低低嘆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叫道:「顏顏……」
床下的人沒有回應。「顏顏……」再次叫了一聲,然後發現床下的人依舊沒有一絲回應,他無力地耷拉下腦袋,眼中的愁色又濃了一分。他明明剛剛還看到顏顏睜著眼睛的,然而在他叫喚她時突然閉上了眼睛,百里清風的臉皺成了一團,癟了癟嘴,看來顏顏還是沒有原諒他,不然怎麼他一叫她,她快速閉上了眼睛都不願意搭理自己呢?
純凈的眼睛暗了暗,他將頭縮進床里,咬著手指頭皺眉思考,但卻怎麼也想不明白,不過卻做了一個決定,他明天要去村西頭找小華學編蚱蜢,因為昨天早上他看到春花不知因為什麼而坐在一邊哭,小華就是編了一隻草螞蚱給她,結果春花不哭了,還高興極了,所以他要編一隻蚱蜢送給顏顏,也要讓她開心起來,想到這,他耷拉的嘴角突然向上彎起,然後安靜地閉上了眼睛。床下的雲芊芊此刻心情很是複雜,她之所以不理會百里清風,不是因為她生他的氣,其實應該說她是在生自己的氣。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那個男人有種莫名的好感,在他沒有變傻之前她心中對他有種恐懼,恐懼那種他帶給自己的莫名心悸,她從來就沒有對他有過一絲厭惡,即使他如今傻了,她依舊沒有,今天他的舉動令她感動莫名,心底似乎有什麼在一點點被剝離開來,一點點溶進了心房,就是這種莫名的感覺才令她心中懼怕,她不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但是她怕那感覺會越來越強烈,因為她是有丈夫的人,心中有另外一個男人,怎麼都是不對的。
是啊,那個男人只是她生命里的一個意外,也許是有可能她與他心中的那個女人相像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他才會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里,也不過是一個短暫的插曲而已,他們遲早會各自分離,沒有任何瓜葛的,她遲早要回到墨的身邊,而他也只是自己生命里一個匆匆過客,時間久了就會慢慢淡忘。只是那別的什麼究竟又是什麼呢?她想不通,也不願意多想,於是將薄被蒙住了頭,遮住一切光亮,緩緩進入了夢鄉。
半夜裡,忽然起了大風,小山村本就地處山坳里,即使如今是夏季,但是夜裡依舊帶著沁人的涼意,況且今夜雲芊芊由於胸口窒悶,所以沒有關窗,此時大風順著窗口,門縫吹入,帶來一室瑟瑟涼意。百里清風被寒意給凍醒,極不高興地睜著眼睛,然後將身上的被子拉高,裹住身子,正打算繼續大睡,忽然惺忪的睡眼猛的一張,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迅速地揉了揉眼睛,然後輕輕坐起身。看了看地上縮成一團的雲芊芊,又歪頭想了想,他抱著被子從床上輕手輕腳地下來,然後踮著腳尖,怕發出聲響擾了地上人的好眠,走到她身邊,雙腿跨在雲芊芊的身子兩側,輕輕將被子蓋在她身上,然後他看到她似乎很眷戀地將臉往被子上蹭了蹭。
明亮的月光透過窗紙照射進來,在屋內灑下一片朦朧的薄紗,柔和了她的臉。獃獃地盯著睡夢中的雲芊芊片刻,看著她被月光映照的臉頰,百里清風突然很想摸一下她的臉,心中剛剛這麼想,手已經伸了出去,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地靠近,然後指尖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臉,那柔軟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時,他突然感覺自己的心怦怦亂跳,似乎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他剛要收回手離開上床時,卻發現自己的手被那睡著的人被抓住,然後抱進懷裡,耳邊聽到她的囈語。「好暖。」
他先是一愣,然後澄澈的眼睛突然一亮,如燦爛的星空,皎潔瑩亮,好看的嘴角也同一時間微微上揚。怕自己動彈一下影響她,驚醒她,於是百里清風就保持著雙腿跨跪在她身體兩側,一隻手支撐著地,一隻手被雲芊芊抱在懷裡這樣的姿勢,直到身子僵硬,腿腳發麻,困的直打哈欠,還是不敢動彈一下,就怕影響了顏顏睡覺。
於是他們就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雲芊芊翻了一個身,將手鬆開,百里清風才輕輕將手抽出來,傻傻的笑著看了看他,費了好大力氣,才移動發麻的身體從地上站起,然後一瘸一拐地爬上床,嘴角卻始終帶著幸福的笑意。天剛蒙蒙亮百里清風便醒來,捏手捏腳地從床上爬起來,抱起衣服悄悄走出了屋子,在外面快速穿了衣服,不過由於不太會穿,扣子扣錯了位置,不知道腰帶如何系,於是就將腰帶搭在了脖子上當了圍脖,之後一跑一跳地朝著村西頭而去,到了小華家門口他一推門,發現木門划著,他興奮的臉一瞬間有些失望。
他在門口著急,站了良久也沒見院門打開,於是耷拉著腦袋坐到院外的一顆柳樹下,雙手托腮等著,脖子上搭著的腰帶隨著他坐下來也垂到地上,晨風一吹,一漾一漾的,他不時將頭扭向小華家的院門,眼中充滿了期待,偶爾聽到有聲響,興奮的抬頭看去,都會因為是別家的院門被打開,而失望地垂下頭。「唉……」
他鼓著臉嘆著氣,忽然一個黑影走了過來,在他左邊停了下來,歪頭看了看他,見他沒有反應,正準備移動到他的右邊,這時身後傳來某個院門被打開的聲音,百里清風聽了又像不久前一樣開心地從地上快速起身,他身邊的那個東西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得跑到了一旁的大石頭后,探出半拉腦袋極為警惕地盯著他,他也沒有注意,只是開心地轉身去望,然後一雙閃亮的眼睛在看到走出來扛著鋤頭準備下地的李大叔時再次黯淡下來,唉……
又不是小華家啊。他無力地再次坐到地上,然後一抬眼發現了不遠處石頭后的那個傢伙。「等人?」百里清風再次雙手托腮,狐疑地盯著對方。對方警惕地瞪著一雙小圓眼睛,從石頭后探出一些身子,雖然看著他,但是那個架勢倒像是隨時準備逃跑,一副想靠近卻又猶豫的樣子,不時還撓一下腦袋。
「唉……我在等人,可是等了好久他都不出來,我現在感覺有些餓了。」百里清風開始與對方搭話,托著腮的手拿下一隻開始在地上畫圈圈,眼睛饒有興趣地盯著對方,雖然對方不理會他,但是他卻似乎很開心,終於有個伴在陪著他了,比自己無聊地等待好上許多。「你知道嗎?我好喜歡顏顏,可是她看起來似乎不大喜歡我,我只想讓她開心,她只要開心我就會很高興很高興。」
「對了,你有喜歡的人嗎?他喜歡你嗎?」百里清風再次開口詢問對方。石頭后的傢伙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然後慢慢地坐下來與百里清風對視,歪了歪腦袋。百里清風見了很是開心,但是不知為何又突然皺起了眉頭,
「我好希望顏顏也能喜歡我,好希望好希望,唉……」他這邊自言自語著,也沒有注意有兩個村民扛著鋤頭挎著籃子從不遠處走過來,在聽到他說話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小聲道:「瞧,傻子一大早和一隻傻狗說悄悄話呢。」「可不是,真的可惜的了,他要是不傻,以他那個模樣,不知道多少閨女為他著迷呢。」
兩個人從他身邊走過,對話聲傳到百里清風耳中,他突然站起身攔住了他們,嚇了那兩個村民一跳,然後看到百里清風很是認真地看著他們道:「我不叫傻子,我叫小風。」兩個村民愣了一下,然後笑著搖了搖頭快速離去,他們一走,百里清風鼓著臉滿臉不高興地再次回到原處,卻發現那隻石頭后的狗不知何時跑開了,頓時眼中露出失望。他於是繼續耐心地等待小華出來,直到在院門口坐了大約一個半個時辰十三歲的小華才從院子里奔奔跳跳的出來,走到門口也沒理會百里清風,就朝著河邊的方向走去。「小華,小華,你出來了!我等你好久了!你教我編草螞蚱好不好?」
百里清風見到小華頓時咧開嘴,一臉的討好。小華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滿臉笑容的百里清風,眼皮挑了挑,「不好!」要是被春花他們看到自己和一個傻子玩,那麼他們不得笑話自己呀!於是他想也不想地就拒絕,然後蹦蹦噠噠繼續往前走,百里清風則緊緊跟著他後面,「教教我吧,小華,你就教教我吧!」他在小華身後不停重複這句話,聽得小華直翻白眼,突然停了下來,不悅地看了看一旁滿臉期待的百里清風,他掏了掏耳朵,不耐煩地道:「你喜歡念經啊,老在我耳邊念經幹嘛?」
「我不喜歡念經啊,我只是希望小華教教我,就教教我嘛,我學會了,好哄我家顏顏開心!」一提到顏顏,百里清風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紅暈,臉上滿是甜蜜的笑容。小華歪頭看了看那個模樣,心中想了想,忽然嘴角露出一絲壞壞的笑容。「好吧,不過我有個條件。」「什麼什麼,你快說快說!」一聽到小華同意了,百里清風開心地詢問道。
「你將河邊那顆大樹上的那個紙鳶給我取下來,我就教你編蚱蜢,怎麼樣?」那紙鳶是昨天春花放的,可是紙鳶纏住樹枝斷了線,所以春花傷心了好久呢,那紙鳶是春花他爹花了五十文錢從老遠的鎮子上買來的,春花可喜歡了,為了讓春花高興,他決定今天一定要將它取下來,不過那樹實在太高了,自己怕爬不上去,如今看到了這個傻子……
小華心中有了主意,決定讓他替自己去摘紙鳶下來,若是能摘下來自然很好,摘不下來,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纏著自己,要多煩人有多煩人。「好哇,好哇,沒問題,你帶我去,帶我去!」說著百里清風就上前拉住小華的手,滿臉的興奮。「別拉著我,你跟我走就是了。」小華不悅地甩開手快步朝著走著,百里清風也不在意他對自己的嫌惡,樂顛顛地跟了上去,嘴裡還哼著自己編的兒歌。「太陽光照照,花兒隨風搖搖,啦啦啦,啦啦啦。」
聽了他開心唱的兒歌,小華的臉再次黑了起來,腳下的步子更加地快了,身後的人卻始終開心地蹦蹦跳跳地跟著。當太陽光照進屋子落到雲芊芊的臉上時,雲芊芊睜開了眼睛,從地上坐了起來,突然發現身上多了一條薄被,獃獃地看了一瞬,然後抬頭看向床上,果然床上的被子不翼而飛,跑到自己的身上來了。
盯著這條被子,她陷入了沉思,他什麼時候將被子給自己的呢,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知道,他真是個傻子,不知道自己會冷嗎?眼中劃過一抹心疼,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露出一抹自己也不知道的笑容。片刻她抖了抖被子,然後邊疊被子,邊叫道:「小風,小風!」她以為他早上起來到院子里去玩了,於是開口叫著。
叫了幾聲沒見回應,雲芊芊將被子在床頭堆好,然後走出屋子,正看到劉婆婆坐在院子里搓著苞米,她笑呵呵走過去,「劉婆婆這麼早啊,看到小風了沒有?」劉婆婆將手中的兩個苞米糊丟到一邊,再次撿起兩個搓了起來,嘴裡笑呵呵地道:
「沒有啊,我一起來就在這裡搓苞米,沒有見到小風,怎麼他出去了?」「是吧,可能是出去玩了吧?」雲芊芊知道小風現在小孩心性,若是一大早跑出去玩也不足為奇,於是就又轉身走回了屋子。「那我進屋做飯。」「哦,好。」劉婆婆笑著看了一眼進屋的雲芊芊,繼續手中的動作。沒多久屋內飄出了飯菜香,很快就再次看到雲芊芊從屋子裡走出來。「劉婆婆我做了野菜粥,您先進入吃吧,我到外面去看看,找小風回來。」
說著人已經走出了院子,狹窄的村間小路上除了零星幾個老人在院門口曬著太陽,根本沒有百里清風的影子,雲芊芊將搭在頭頂的手放下來,心中疑惑著,那個傢伙一大早跑哪裡去了?
河邊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楊樹下,小華指了指樹頂,明媚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枝葉在地上落下斑駁的光影,清澈的小河上一片跳動的碎金閃著耀眼的光芒。百里清風抬頭看了看,那高高的枝杈間一隻做工不算精緻的粉色蝴蝶紙鳶掛在那裡,蝶翼隨風輕輕搖擺,彷彿隨時會隨風而去。
百里清風皺眉看了看,然後走到樹下,將外袍在身前打了一個結,抱著樹就往上爬,越爬越高,只要能摘下紙鳶,那麼他便能學會編螞蚱,到時一定給顏顏折一隻最漂亮的,他咧嘴嘿嘿笑著,離著目標越來越近。樹下的小華見了百里清風越來越靠近紙鳶,眼中也露出了欣喜,過了不久,當百里清風的褲子因爬樹而磨破,臉上也因費力爬上而流出了汗水之後,他終於爬到樹頂,然後坐到那個高高的樹杈之上,伸手夠到那個斷了線的紙鳶,對著樹下看著的小華用力地搖著手臂歡呼道:
「我拿到了!」他因拿到紙鳶而開心異常,卻根本沒有去注意自己正騎坐的枝杈其實很是纖細,根本支撐不住他的重量,況且他還興奮地搖動著手臂,更加速了枝杈的斷裂,眼看就要折了。樹下的小華起先也開心異常,但是卻突然看到那搖搖欲墜的樹枝要從中間斷裂,他嚇得臉色一白,那傻子爬的太高了,若是掉下來,肯定……
他嚇得連忙在地上大叫。可是叫聲還沒有從口中逸出,那樹杈突然嘎巴一聲響,然後百里清風從上面跌落下來,小華嚇得不敢看,連忙捂住眼睛,張大了嘴巴,心想,這下完了,傻子死定了。誰知百里清風只是隨著掉落的樹杈一起往下落,起先他也驚恐異常,但是身子卻本能地動了起來,然後身子在空中一個翻躍,百里清風輕輕落地,他愣了一下,然後緊張地看著手中的紙鳶,見紙鳶沒事,立刻跑到嚇傻了的小華面前,用手拉下他捂眼睛的小手,然後將紙鳶在他面前用力一晃,百里清風歪著頭腦袋湊到他面前,樂呵呵道:「紙鳶給你,小華你快點教我編蚱蜢吧。」
「你……你沒事?」小華難以置信地盯著面前完好無損,除了頭髮有些凌亂,滿臉大汗,其他的沒有一絲受傷的百里清風,而他此刻正滿臉笑容地看著自己,手中搖著的彩色紙鳶,眼中滿是期盼。「快,快教我吧,小華,好不好?」
「嗯。」小華想起剛剛百里清風從樹上掉下來的驚險一幕,仍舊心有餘悸,心中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然後忘記了要去問他為什麼會沒摔到,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他接過紙鳶,坐到樹下,然後開始教百里清風折草蚱蜢。
「你看,就是這麼弄。」說著他折了一些河邊的蘆葦草,然後一點點地教百里清風,很快一隻鮮活的蚱蜢就在他的手中誕生了。百里清風在一邊學的很認真,也編出了一個,不過樣子不大好看,他皺著眉看了看兩隻蚱蜢,懊惱地用拳頭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小風好像很笨呢,編出來的東西好醜。」「呵呵,你慢慢來,多編幾個就好了,我先去找春花玩去了,要是她看到了紙鳶一定樂開花。」
說著不再理會一邊手中繼續奮鬥編著第二隻蚱蜢的百里清風,於是一上午百里清風就坐在河邊的大樹下很認真很認真地編了一隻又一隻蚱蜢,直到日上中天,他肚子發出一陣咕嘟聲,才拿著一隻編的很完美的蚱蜢悶悶地笑出聲來。將蚱蜢對著太陽光,百里清風清澈的眼中閃著興奮的光,他的嘴角越咧越大,燦爛的笑容明媚絢麗。他望了望一地的蚱蜢,開心將手中這隻放入衣兜里,一蹦一跳地往家走去。
一進院子就直接往屋子裡鑽,可是沒有看到雲芊芊的身影,有些失望,這時身後傳來劉婆婆的聲音,「小風,你去哪了?怎麼才回來?你娘子看你沒有回來吃午飯,剛剛出去找你了。」「顏顏出去找我了?」聽到這句話百里清風嘴角的笑意更濃,嘿嘿笑了笑,毫不客氣地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然後蹦蹦跳跳地又跑了出去,「那我也去找顏顏。」
在村間小路上他東瞅瞅,西看看,右手始終摸著衣兜放著的那隻蚱蜢,臉上洋溢著純真溫暖的笑意,如花般絢麗綻放。忽然耳邊傳來一個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哭音,帶著極度的焦急,「快來人啊,顏顏掉河裡了。」
一聽到這個聲音,百里清風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變成慌亂一片,沒有一絲猶豫,他快速朝著聲音響起的地方奔去,這時從另一端尋找百里清風歸來的雲芊芊遠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飛速地朝前奔去,滿臉的慌張與驚恐,瘋了一樣不顧一切地狂奔著。她心中納悶,想要叫喊,可是又離得有些遠,所以她沒有叫他,而且她心中還有些好奇,究竟百里清風為了什麼這麼著急。於是快步跟在他後面,想要看個究竟。只見百里清風風一樣沖向河邊,找到那個叫喊的小男孩,紅著眼睛,焦急地問道:「顏顏在哪,在哪?」
那哭叫著的小男孩愣愣地看了滿臉淚痕的百里清風,伸出小胖手抽噎著指著河心冒著水泡的河面,「顏顏掉那裡了。」百里清風聽了朝河面看了一眼,然後想都沒想,身子一縱就跳到河裡,手腳並用快速朝著河心游去,到達河心之後他憋住一口氣,然後俯身到河裡焦急地尋找顏顏的身影,可是只看到一隻不斷沉底的小羊羔,他慌了,然後又在河底四處找著,可是依舊沒有顏顏的身影,一顆擔憂的心越來越慌,甚至開始有些絕望。
遠遠跟著他的雲芊芊見到百里清風瘋了一般跑到河邊,然後又瘋了一般跳到河裡,她一驚,快步跑了過去,這時河邊已經陸續圍過來兩三個聽見小男孩叫喊的村民,她到河邊時聽到小男孩的話語后先是一愣,然後明白了原來是小男孩家的小羊羔掉到河裡了,而他口齒不清將羊羊說成了顏顏。
那麼……百里清風那麼著急跳入河裡是……難道說他以為掉入河裡的是她?心中莫名的滋味再次湧上來,雲芊芊快速跑到河邊卻看到平靜的河面沒有一絲波瀾,她心中一慌,一種濃烈的恐懼感從心底迅速升起,他……他不會……不會的,一定不會!他不可能就這樣死了的!
雲芊芊搖了搖頭,將腦中可怕的想法搖碎,然後沖著河水焦急地大聲叫道:「小風,小風,你聽到了嗎,我是顏顏,我在岸上,我很好,你快點上來啊!」正午的水面依舊平靜的如一面撒了金子的鏡面,沒有一絲波瀾,他……他該不會真的……淚水迅速湧上了眼眶,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心中似乎有一塊大石梗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雲芊芊高聲地叫喊著百里清風的名字,然後突然轉頭朝著岸邊的村民求救道:
「各位鄉親,求求……」可是岸邊的都是一些年老的村民,青壯年的幾乎都下地去了,望著那些滿臉皺紋眼露同情的村民,雲芊芊感到心底的絕望越來越強烈,身子已經開始有些不受控制的發抖。她想過他可能會生病,可能有一天自己去找墨,然後與他分開,卻從來沒有想過他可能會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一想到他可能永遠從自己身邊消失,她的心就說不出的疼。其實他傻的可愛,傻的純真,對她更是一心一意,甚至將她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雖然他痴痴傻傻的,做起事來就如一個孩子,但是每次與他在一起心中其實都是充滿快樂的,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感覺,是不是這樣的他……自己也是有些喜歡的呢?可是如今……那些村民看了一會兒,覺得人可能沒救了,只是不停嘆著氣,然後同情地看了看雲芊芊一眼,又將那個哭泣的小男孩拉走了,小男孩一邊走還一邊哭著喊著:
「顏顏(羊羊),顏顏(羊羊)……」望著那看似平靜的水面,雲芊芊覺得百里清風可能真的沒有一絲生的希望了,早知如此,昨天不該對他板起臉孔,不該和他生氣的,就在她自責得不行之際,水面突然冒起陣陣水花,然後一個腦袋從裡面鑽了出來,那人似乎往岸上瞄了一眼,然後快速朝著岸邊游來。目不轉睛地盯著一點點靠近的男子,雲芊芊跌到谷底的似乎快要停止跳動的心再次蓬勃起來,眼淚依舊噼啪而落,她也顧不得擦,只是那樣盯著那個爬上岸的男子,看著他一點點向自己走近。有水滴順著他的髮絲滴落,銀色的髮絲在陽光照耀下閃出柔亮的光彩,盯著他滿頭的銀髮,她突然有種感覺他的頭髮以前一定不會是這樣的,如今看到他滿頭的銀絲,她竟然心生悵然,看著看著,她的眼睛再次酸澀起來,卻沒有再次讓眼淚掉落。突然百里清風快走幾步來到她面前,喘著氣,獃獃看了她一眼,眼中充滿了哀傷,然後毫無預警地一把將雲芊芊摟入懷裡,在她的詫異中他將臉抵靠在她的肩上。
她這次沒有像往常一樣掙扎著將他推開,身子只是微微一僵,然後任由著他緊緊抱著,心亂如麻,彷彿心底有什麼東西裂開一個缺口,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片刻,手輕輕抬起來拍了拍百里清風的後背,輕柔異常。他始終沒有言語,就那樣用頭靠著她,良久才幽幽開口,道:「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聲音輕的如河邊吹拂的微風,柔柔的,卻能吹亂一江河水。「什麼?」她輕聲問道。「一定要平安幸福,好不好?」聽到他的話雲芊芊側臉看了看靠在肩膀上的大男人,沒有想到他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在他幾乎沉沒水中之後開口對自己說的竟然是這樣一句話,她有一瞬的語塞。這時耳邊又傳來了百里清風輕柔的聲音,「剛剛在河裡時,我沒有找到顏顏,我好怕顏顏會從此不見了,真的好怕,我只有一個心愿就是要顏顏能平安幸福,我怎麼樣都好,只要你開心,你平安就好!」
他頓了一下,將頭在她的肩膀蹭了蹭,潮濕的頭髮已經將她的衣服濡透,但是她卻沒有一點的厭惡,反而心中更加的心疼不已。他蹭了蹭之後再次開口道:「所以顏顏一定要答應我,好不好?」不自覺地將頭偏向他的臉,雲芊芊輕輕地點了點頭,「好。」簡單的一個字,卻令百里清風開心不已,他直起身,然後忽然伸出小手指勾住她的小指,很是認真地緊緊勾住,將拇指印在她的拇指上,彷彿她對他許下了承諾一般。
之後他咧開嘴對她燦爛一笑,燦爛如花。被他的笑容晃得有些失神,片刻后雲芊芊紅著臉輕聲道:「走,我們回家。你得換件衣服,不然著涼了就要生病了。」說著雲芊芊拉著百里清風的手朝著劉婆婆家的方向走去,澄澈的眼睛一直盯著兩人交握的雙手,然後慢慢彎成一個月牙,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濃了。這是顏顏第一次主動拉自己的手呢,她的手好軟,拉著她的手,心會怦怦直跳,卻感到好幸福,好幸福!
「小風。」回去的路上雲芊芊開口問道。「恩?」「如果剛剛你在水裡若是沒有找到我,又或是我沒有出現在岸邊,你會怎麼辦?」「我會一直找,一直找……」他的眼睛堅定地看著她,「我一定要找到你,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危險,我會陪著你,一直都會!」「你個傻子!」「小風不傻,小風就是有點笨笨。」「就是傻子!找不到我,你應該上岸來,不能因此丟了自己的命。」她突然控制不住,眼淚再次從眼角滑落。百里清風見了立刻停住腳步,慌張地伸出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焦急道:「怎麼啦,為什麼要哭?是不是小風又讓你不高興了?」「沒有,我沒有不高興,其實有時高興或是感動時也會流淚,知道嗎?」
百里清風歪頭想了一想,忽然將頭湊近雲芊芊,咧開一朵笑花,「那麼現在顏顏是開心的,是不是?」看著他燦爛的笑顏,她也被那純潔的笑容感染了,點了點頭,然後隨著他一起笑起來。「哦,原來顏顏是開心呀,太好了!」
百里清風開心的憨笑著,拉著雲芊芊的手在地上轉了一個又一個圈,隨著轉動她的裙擺飛揚起來,如朵盛開的花,而他們歡快的笑聲一點點地在天際瀰漫開來,越來越響亮。轉了良久,他突然將她背起來,開心地道:
「顏顏,我帶你飛飛吧。你知道嗎?我會飛!」說著在她錯愣之際,百里清風竟然施展起了輕功,身子輕盈而起,在一顆顆樹間來回穿梭,嚇得雲芊芊不停地大聲尖叫,然而臉上卻是滿滿的笑容,風在身邊不停吹過,她似乎從來沒有感到如此輕鬆愜意過,即使以前與墨一起也很開心,但是他們之間似乎總是隔著一些什麼,即使是笑,她也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放肆,這般酣暢淋漓。感受著百里清風單純的歡樂,她似乎也格外的輕鬆。
很快到了劉婆婆家門口,百里清風將雲芊芊放了下來,兩人互相望著彼此,臉上都是難以掩藏的笑意,只是雲芊芊的眼中生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她輕輕嘆了一聲,「怎麼這麼快呀!」似乎沒有聽清她說什麼?百里清風將頭湊過來,問道「你說什麼?」「沒,沒什麼,我們快進去吧?」「哦,好!」他說著很自然地拉著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剛走一步,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來,咧著笑臉站在雲芊芊的面前,傻傻地道:
「我都忘記還有它了。」說著將手伸進衣兜里,將那隻編了幾十隻后終於編得很是像樣的蚱蜢送到雲芊芊面前,獻寶一般,微揚起下巴,臉上露出一絲得意。「顏顏,這個給你,我上午編的,你喜歡嗎?」看著那隻翠綠的螞蚱,在陽光下閃著瑩亮的光,彷彿活著的一般生動,再看看他的臉,她再次開心的笑了,時間彷彿在這刻停留,他煽動著長長的睫毛,在她笑的同時,撓了撓頭,又擦了擦鼻涕,傻傻地笑了。
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故突然密布了烏雲,天空一下子陰沉了許多,幾隻昏鴉很是合時宜地從空中飛過,留下幾聲哀鳴在空中盤旋不絕。太子府的亭蘭軒前高高搭起的靈台邊有家丁拿著火把站在那裡,今天是太子妃『雲芊芊』逝去的第三天,也是她出殯的日子,不過西宮墨並沒有將她發殯,而是要將她火化。
最後看了一眼棺材里的人,西宮墨傷痛地閉上了眼睛,在空中舉了良久的手顫抖著緩緩的落下,頓時高高架起的靈台燃起了熊熊的烈焰。天邊雲霞繚繞,天空被熊熊大火染得殷紅一片,狂風呼嘯著,嗚咽著,卷下樹上的葉子紛紛揚揚地灑落一地,白色的白綾被風颳起,紛亂而狂烈地在空中肆意飄飛。孤鳥哀旋,夾雜著太子府里僕人的嗚咽聲,構成一幅灑淚送別的凄涼畫面。
淚水在火光中絢麗的,綻放自己短暫的美麗!似乎要用自己的最美,去給那曾經最美的人兒送行!西宮墨站在一邊目光獃滯地望著不遠處的明麗火焰,透過火焰他可以朦朧地看到裡面躺著的人兒的面容,他注視著那張淹沒在火中的臉,一絲冷茫從眼底深處快速閃過,淹沒於獵獵的火光中,很快又恢復了雙眼哀慟的樣子。突然,處於傷感中的眾人看到一道身影緊咬著雙唇,快速地沖向那火焰之中……不顧一切的奔去!
當眾人看清那沖向火海的人是誰時,那人已經衝進火中,抱著已經燃燒的「雲芊芊」,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此刻他的心是蒼涼的,大家看到的就是太子想要與死了的『太子妃』一同離去的驚人場面。「太子,太子啊……」
在場的所有人被西宮墨的這一舉動嚇的片刻的失神后,紛紛驚恐地大喊道,同時有十來個侍衛快速衝進火海想要將滿臉瘋狂的西宮墨拉出火海,可是西宮墨卻激烈的反抗著,嚇得眾人都心中震顫,太子的那樣子就像是存心不想活了。若是太子因此真的出了什麼事情該如何是好?正在萬般無措之際,大家看到一個侍衛流著眼淚,快速沖了過去,走到西宮墨身後,揮拳重重地敲在西宮墨的脖頸處,將他給打暈了,然後快速將他從剛剛燃起的火焰中給拖了出來,再將他送回了寢房,在回去的路上,假裝昏迷的西宮墨在那侍衛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道:「你小子這一掌用力不小啊!」
那侍衛心中一顫,接著聽到西宮墨再次的低語:「不過乾的不錯,本宮日後重重有賞。」太子府的總管看到太子被救了出來,立刻命人去叫太醫過來為昏迷的太子診治,希望太子沒有大礙。西宮墨的發梢有一小部分已經被燒焦,以往如錦緞的黑髮此刻看起來有些焦糊,失去了往日的光澤,他的手臂也有被火焰灼傷,有些地方開始紅腫起來。當太醫匆忙趕來見到屋內緊閉雙眼的西宮墨一副狼狽的模樣時,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猶如天人一般的太子殿下嗎?
此刻躺在床上的西宮墨雙眼緊閉,臉色蒼白,一臉的憔悴,任誰看了都會心疼不已。太醫診治之後開了藥方,說是要精心調養,沒有大礙。當西宮墨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下午了,「雲芊芊」的屍體已經被火化完畢,化成一掊骨灰,眾人看到太子滿臉哀痛,緊緊抱著那盛了骨灰的罐子,像是抱著稀世的珍寶一般,一臉的失魂落魄,眾人心中都是說不出的難過。良久后大家看到太子輕輕擺了手,示意大家離去,雖然大家都很擔心,但是卻不敢違抗命令,紛紛退了出去。
當房門被關上,屋內只剩下西宮墨一個人時,西宮墨嫌惡將懷中的骨灰罐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從這天開始就有傳聞說太子自太子妃的病逝后傷心過度,一直鬱鬱寡歡,以致一病不起。當齊帝聽到這個消息時,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對於西宮墨雖然是後接回宮裡來的,但是他對這個兒子還是很喜愛的,此次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心中也覺得蹊蹺,但是自己卻對當時的情景沒有多少的記憶,而詢問當時帶「雲芊芊」換衣服的宮女,宮女卻說當時太子妃一進內殿,皇上就命她們退下了,還說不許進屋打擾,所以她們都退了出去,不知道殿內發生了什麼事情。
而如妃自從目睹了當時的一幕後就一直和齊帝鬧,攪得齊帝心中異常鬱悶,卻又找不出什麼頭緒來,於是只是覺得可能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太子妃自殺身亡。因為近兩個月他發現自己不似從前了,他對美色失去了自控能力,經常是見到貌美的女子就常常不能自控,對於美色總是很垂涎,甚至不擁有就不行的地步。於是他常常沉迷其間,而不能自拔,也曾經在不受控制下寵幸了幾個宮女,難道說自己此次也是……
齊帝煩躁地坐在寢殿內,心情有些沮喪,站起身想要去看看西宮墨,但是猶豫了片刻他又坐了回去,他覺得自己放不下尊嚴,即使說是他自己做錯了,但是因為他是帝王,所以他也不願意承認。因此西宮墨一病便病了很久,始終沒有上過朝……如此這般時間一天天過去,已經過了七八日了。
這天天空晴朗,依舊『染病』的西宮墨,似乎身體好了一些,從卧房出來,可是剛在府內轉了一小圈,就被人攙扶著去了附近的書房,大家於是再次感嘆,太子這病什麼時候能好啊!打發了侍候的宮女,西宮墨安靜坐在書房的窗前,單手支腮,濃眉深鎖,如仙的容顏因多日來的擔憂與焦思而瘦削了許多,臉色也比平日里蒼白許多,一雙如墨的瞳眸雖然染上了幾許清愁,但是卻炯炯閃亮,絲毫沒有一絲病弱的樣子,微風順著開啟的窗口吹入,吹入幾片白色的飛花,落在他暗紅色的衣袍上,白色的花瓣,紅色的衣衫,平添出幾分驚艷與傷感。
今天是他裝病的第八日了,自從那日發現了懷裡之人不是真的芊芊,他思索了良久,所以在那假雲芊芊死了三日之時,也就是八日前的那場葬禮上他那哀痛異常的樣子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之後他便開始裝病,同時他暗地派人秘密調查假雲芊芊的身份,與什麼人有關係,幾天了,沒有一絲的結果。
這些天他沒放鬆對雲芊芊的查找,他不相信愛妻掉落懸崖會死,一日沒有見到屍體,他就不會放棄找尋,也不相信她會因此不再找個世上了。這些日子還令他愁的是,不知是誰在背後設計挑撥他與父皇的關係,弄個假的太子妃,然後與皇上有染,再故意在他面前自殺,讓他悲慟異常,若是那日沒有發現懷中女子的異常,那麼此刻的自己估計已經毫無鬥志,終日渾渾噩噩了吧,或許真的會如葬禮那日一般真的想隨她而去了,那天他雖然是故意做出悲傷的模樣沖入火海,但是看到那張與芊芊相同的臉時,他的心還是很疼,真的有一絲恍惚,想要就這樣離開了也好。
想必那人很是了解自己對芊芊的感情,自己愛她,愛到了骨子裡,最初他對她只是心中暗自戀著,但是自從擁有了,雖然她還沒有愛上自己,但是自己有她陪伴,心裡是充實的,那份心底的愛戀與日俱增,再也無法割捨,所以他願意等待,願意給她時間愛上自己,從此幸福相伴,這便是他的心愿,若是真的沒有了她,他想他真的會承受不了,變成什麼樣子,自己都無法想象。
那個設計用假雲芊芊打擊自己的人,目的應該要打擊自己,挑撥自己與父皇的關係,那麼……他能得到什麼好處?突然濃密的眉毛一挑,西宮墨眼角一跳,若是自己真的從此一蹶不振,甚至自暴自棄,又或者因此一病不起,然後再與父皇關係惡化,那麼那設計之人得到的好處將會是……
一想到這,西宮墨坐直了身子,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好毒的計策啊!他微眯起眼睛,在心中思忖著,若是計謀成功,那麼誰將會是最大的受益人,在所有可能的人中一一篩選之後,有兩個人最有嫌疑。西宮墨深吸了口氣,緊緊攥緊拳頭,會是他們中的一個嗎?又或是……另有其人?
而那人做此的目的……難道說是……這一片大好江山?!想到這,染著愁思的眼眸里迅速變得銳利,深邃異常。思索了片刻,他叫來了暗衛,沉聲開口吩咐他去暗中調查一下那兩個人。暗衛領命后快速離開。西宮墨這時靠坐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陽穴,望著窗外的繁花似錦,心中隱隱感到一絲不安。他坐在那裡,心思始終轉動著,即使那個死了的女人不是真的芊芊,即使知道父皇也許也是這場陰謀里的棋子,但是西宮墨心中還是無法釋懷他欺辱兒媳的行徑,想起那日在宮裡的那一幕,依舊心中有怨。
所以這些天他心中明知一切有陰謀,但還是不願進宮。但是事情似乎有些嚴重,如今的他即使再對父皇充滿怨懟,也得進宮一趟,與他好好談談了,有些事情要做些提防為好,想到這他立刻起身走出了書房。
他剛剛從太子府離開,立刻有一隻信鴿在無人發覺之際揚翅飛走。很快,一人騎著快馬奔向皇宮。紫雲宮內,齊帝正抱著兩個妃子共赴雲雨,異常激情。雖然近來他縱慾過度,時常會感到身體疲乏無力,但是儘管如此他依舊樂此不疲。曾經的齊帝可以說是一個潔身自好的好帝王,但是近幾個月他卻一改往日的作風,夜夜貪歡,最近半月更甚,竟然白日里與妃子廝磨一起,不斷地寵幸她們。
不久前他才剛剛歷經了一番雲雨,此刻正心情舒暢地摟著懷裡的兩個妃子,滿足地躺著。可是體內的慾火似乎沒有平息,依舊熾烈燃燒著,所以剛剛喘息了片刻,他再次不可抑制地動了起來。紫色的床幔低垂,遮擋住了床榻上的旖旎春光,裡面不時傳來的歡笑聲穿越了幔飄蕩出來。此時西宮墨正朝著這邊走來。「參見太子殿下。」守門的侍衛見到西宮墨連忙跪地參拜。「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本宮有事求見父皇。」
西宮墨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陽光照到他的臉上,閃著溫潤的光彩。守門的侍衛面色一窘,「太子殿下,您來得不是時候,皇上此刻正在忙。」說著侍衛的臉色一紅,剛剛屋內飄出的陣陣誘惑人心的呻吟聲,早已令他們心猿意馬,心癢難耐了,他們雖然依舊站在門口紋絲不動,面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是心中卻是異常的煎熬。
最近皇上總是白天就寵幸妃子,而他們守在殿外,聽到殿內毫不顧忌的歡愛聲,這對他們來說簡直是一種心靈的折磨。「很忙?」西宮墨不解地看著一臉紅暈的侍衛,心中升起一團疑竇。「是啊太子,皇上此刻正在忙,您若是有事情就先在棲霞殿等候一會兒,等皇上……忙完了,本職定會立刻通報,然後去請太子殿下。」西宮墨疑惑地看了看關閉的殿門,猶豫了一瞬,然後轉身走向棲霞殿。棲霞殿是專門為大臣等待皇上召見時暫呆的場所。西宮墨剛一走入棲霞殿,就看到裡面還坐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白色錦袍,身姿挺拔,骨節分明的手指正端著青瓷茶杯在看,繚繞的霧氣朦朧了他俊美硬朗的面孔。「參見太子。」
棲霞殿的太監見到太子到來,立刻過來參拜,聽到聲音,那白衣男子轉過頭看過來,然後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笑著站起身走出來,對西宮墨一禮,「太子也是來求見皇上的嗎?」「正是,駙馬也是?」西宮墨見到是雲中鶴,心中一愣,但是臉上卻微微一笑,溫和如三月陽光。對於雲中鶴他很是喜歡,兩人曾經並肩戰場殺敵,而且黛雅每次見到他開口閉口總是離不開駙馬,看來他們夫妻很是恩愛,所以在他心中將這個駙馬當做了兄弟,親人了。
雲中鶴點了點頭,然後一臉擔憂道:「我聽說最近皇上不思朝政,幾乎日日不朝,與后妃廝磨貪歡,而且昨天還下令選秀,要充盈後宮。所以我今日來是要勸諫皇上,既然太子也來了,不如同我一起勸說一下皇上吧,若是皇上長此下去,定會落下昏君的名聲,而且還會令朝內一些臣子心生異心,若是有人因此作亂就……」
雲中鶴說著臉上露出了濃濃的擔憂之情,然後看了看西宮墨,很是誠懇地道:「前幾日去探望太子,看到太子氣色不佳卧病在床,鶴真的心中擔憂不已,幸好今日見到太子有所恢復,真是齊國之幸,太子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啊!」看著雲中鶴滿臉的誠摯之情,西宮墨心中一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難得駙馬這一片心意。」
說著兩人紛紛落座,又聊了一些別的,雲中鶴邊說邊拿起茶壺給西宮墨斟了一杯,在他不注意時指甲在杯口輕輕抖了一下,然後笑著將茶水遞給了西宮墨。「聽說這是今年的新茶,很是爽口,太子嘗嘗。」西宮墨笑著接過,淺啜了一口,果然覺得茶香四溢,接著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見他將茶水喝下肚,雲中鶴眼中快速閃過一絲寒光,一縱即逝,心中冷哼道:西宮墨,呵呵,那可是天下難尋的『魔魅之幻」,若不是我機緣巧合下救下了鬼醫,從他那裡得到這葯,還真的不好控制你呢,哼哼!兩人之後又聊了一會兒,依舊沒有聽到齊帝傳召,雲中鶴便提議去紫雲宮門口看看,西宮墨此刻覺得心中莫名的煩躁,窒悶異常,也想出去透透氣,對著他點了點頭,於是兩人一同朝著紫雲宮而來。剛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極度銷魂的呻吟聲,聽到那個聲音,西宮墨眉毛一挑,原本淡笑的臉忽地一沉,那聲音不知為何像一道魔音衝進他的腦中,他突然感覺腦子裡出現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跟著眼前浮現出一副虛幻的畫面:畫面內,齊帝正抱著「雲芊芊」歡愛,「雲芊芊」滿臉的淚痕,而齊帝卻肆意的狂笑著。
「朕即使是要了她又能怎樣?朕是皇帝,朕想擁有誰就擁有誰,哪裡容得你在一邊質問,你的太子之位還是朕給的,你若是惹惱了朕,朕廢了你。」那些畫面不斷在眼前飛閃,突然西宮墨眸光一寒,眼前滿是」雲芊芊」的驚恐的臉,似乎在向著他求救,西宮墨瞬間如瘋了一般將守門的侍衛推到一邊,一腳踹開殿門沖了進去。
在侍衛怔愣的同時西宮墨已經闖了進去,衝進大殿,繞過雕花的屏風,看到滿地散落的衣服,還有那正在搖晃不停的床幔,耳中迴響著的是床幔里那一聲聲令人臉紅心跳的叫聲。他如墨的眼眸突然變成了深紅色,裡面迸射出駭人的光芒,如一道道冰錐直刺龍床,憤怒地瞪著那搖晃的窗幔,西宮墨快速沖了過去,同時伸手從靴間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只聽嘡啷一聲,匕首套被他丟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下一刻他人已經掀開了帳幔朝著裡面的齊帝刺去。
「昏君,我要殺了你---」握著匕首的手毫不留情地朝著裡面的人刺去,瘋狂地砍殺。正在歡愛中的齊帝被這突發的事情嚇得一驚,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衝進自己的寢殿刺殺自己,但是畢竟他也是有武功在身的,於是趕緊身子往邊上一滾,順手將懷裡的妃子往外一推,西宮墨的匕首就直直刺進那個妃子的身上,頓時一聲慘叫聲,那個妃子昏了過去,身上瀰漫出一層猩紅的血霧。下一刻西宮墨已經再次舉著匕首刺向正要翻身下地的齊帝,鋒利的匕首直直朝著他的心窩刺來,齊帝往邊上一閃,雖然躲過了致命的部位,但是由於西宮墨動作太快,匕首還是直直刺進他的左肩。
「皇兒,你……」他難以置信地盯著一臉瘋狂的西宮墨,他的眼中不再有往日的溫潤,此刻那雙眼眸是赤紅的,裡面承載著深深的仇恨。這時雲中鶴和外面的侍衛一同沖了進來,侍衛迅速將西宮墨包圍在中間,雲中鶴看到裡面的一幕,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然後快速衝到齊帝身邊,將他護在身後,保護著驚恐萬狀的齊帝快速離開。西宮墨看著齊帝離開,還想衝過去,但是卻被幾個侍衛圍了起來,一陣打鬥中他身子忽然之間震了一下,頭腦清醒過來。想到剛剛發生的一切,一陣恍惚,就是因此他鬆懈了防守,被一個侍衛一寶劍刺入了肋下,鮮血頓時噴洒了出來,他身子搖晃了幾下,眼前一黑摔倒在地。這時殿門大開,已經穿好衣服的齊帝從外面走了進來,伴隨著殿門的大開,外面的陽光瞬時照了進來,照射到地上臉色蒼白的西宮墨的身上,說不出的凄美。
齊帝冷冷地瞪視著地上的西宮墨,一臉的陰沉,「來人,將他打入天牢。」他竟然敢弒君,那麼即使他曾多麼寵愛這個兒子,作為帝王他也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危害到自己性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