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花瓣雨
第二十九章花瓣雨
夏夜的星空,繁星點點。淙淙的小河邊,雲芊芊抱著雙膝靜靜地坐在草地上,她睜著水潤的杏眼看著天上的銀河點點閃爍,夜風吹來,帶著微微的青草香。今日是七夕,傳說之中情人相會的日子,可是她的情人此刻卻不在身邊,望著燦爛的夜空,雲芊芊想起了西宮墨溫潤的臉,眼中露出一絲悵然。今天這種日子本是應該呆在他的身邊的,可是……她幽幽嘆了口氣,陷入了沉思。幾隻荷葉做成的篷船帶著村裡少女的祈禱從上游飄了過來,望著那閃著燭光的篷船,雲芊芊突然生出一絲寂寞來,不禁幽幽嘆了口氣。
世間男女,不論貧富貴賤,總是逃不出情愛這個牢籠,所以才會有那許願的河燈,載著他們的心愿,求得心中的愛情。正在發獃地望著那越飄越遠的河燈,看著那星星點點的光芒越來越飄渺,雲芊芊嘴角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忽地,有什麼東西從天空飄了下來,在空中零零散散地轉著圈,好不自在,然後空氣中飄來一陣淡雅的香氣,雲芊芊剛要看仔細,就發現一大堆同樣的東西便緊跟著落下,「呼啦啦」全砸在她臉上。
雲芊芊一驚,然後在看清那掉落的東西之時,覺得有些惱怒,不知誰在與自己惡作劇,於是快速轉身,卻對上一張沖著自己傻笑的臉,一見到那人的傻臉,她心中的怒氣瞬間消散了。「花瓣雨,花瓣雨!」百里清風吃吃的笑著,星光下銀絲如雪,狹長的鳳眼閃著瑩亮的光芒,星光落在他的臉上,彷彿在他臉上蒙上一層淡淡的薄紗,朦朧而又美好。
看著雲芊芊愣愣地看著他,百里清風臉一紅,然後大咧咧坐到他身邊,拉過她的左手,擺弄著。她也沒有拍開,自從上次他以為她落水不顧一切跳入河中之後,就喜歡有事沒事拉著她的手,她也習慣了。
她笑著看著他,發現他身上,發間有著一些草屑,心想他不知又跑到哪裡玩了,弄了這麼一身回來,微微一笑,然後伸出右手輕輕地,仔細地一點點將他發間的草屑撿出來。也許是她的動作太輕柔了,百里清風一動不動的任她挑揀著,他像一隻被主人撓癢的小狗一樣,舒服的微眯著眼睛,身子也漸漸放軟,輕輕靠在雲芊芊身上。
然後輕輕地蹭了蹭雲芊芊的身子,那軟軟的感覺似乎令他極為喜歡,於是又開心地蹭了蹭。雲芊芊的手因他的舉動而僵硬了一下,抬眼看了看他,因他的亂蹭而感到有些鬱悶,雖然知道他的性格就如一個孩子,但是他這樣的舉動還是令她有些尷尬,於是她輕輕咳嗽了一聲,「喂,你知不知道你好重呢?」
聽了她的話百里清風一驚,快速直起身子,撓了撓頭,一臉的不好意思地望了望雲芊芊,歪頭想了想,突然咧嘴一笑,伸手攬住雲芊芊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這樣就不怕了!」很天真地對她眨了眨眼,雲芊芊嘆了口氣,然後坐直身子,問道:「你今晚為什麼約我來這裡?」「阿牛哥說今天是七夕節,要和心愛的人一起過,所以我約了顏顏來這裡,顏顏是我最愛的娘子,我要和顏顏一起過節!」
忽然他揚起她的手,舉在眼前,笑眯眯地看了看,歡喜道:「看,我連紅線都給你綁上了,這頭連著你,這頭連著我,阿牛哥說,只要牽了紅線,就能和娘子永遠不分離了,小風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娘子,娘子,娘子!」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娘子,她心底有種莫名的感覺劃過,說不清道不明,卻如三月春泉潤澤了心窩。望著那隻綁上紅線的小指,雲芊芊腦中似乎有所什麼畫面一閃而過,似乎曾經也有人給她綁上過紅線,對她說要一生一世相守,她微微一愣,是誰給她綁了紅線,是誰呢?!
待她想仔細搜索腦海里的那一閃而逝的畫面時,卻感覺一陣頭疼,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娘子,娘子,娘子,你在想什麼呢?」看到雲芊芊發獃,百里清風用頭在她的頸子上蹭了蹭,然後再次叫道。「沒什麼?!」她微微一笑,捧了一捧他的雪發在手中,那如錦緞般順滑的髮絲順著指間流瀉,鋪陳在她的掌心中,白的發,紅的絲線,柔和的月光,魅`惑異常!「你知道怎麼愛一個人嗎?」
她笑著看著他,嘴角有一絲苦澀,她想對他說不要叫她娘子,她不是,可是看著他滿臉的笑意,她不忍心打破那份美好,讓他不開心。聽到她的問題,百里清風微微一愣,然後聽到雲芊芊再次幽幽開口,「愛一個人,應該讓她幸福,讓她開心,不一定要擁有她!」百里清風歪頭看了看盯著夜空的雲芊芊,獃獃地望著她,沒有答話。良久,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袋子遞到她手中,吃吃一笑,「禮物,小風送給娘子的七夕禮物。」
「嗯?」她愣愣地看著閃著熒光的袋子,好奇地問道:「是什麼?」「打開來看看!記得千萬不要眨眼喔!」「哦?還不能眨眼嗎?」雲芊芊好奇地看著那透著熒光的袋子,輕輕解開上面系著的粉紅色帶子,瞬間一個個亮點從袋中飛出飛到她的眼前,似一顆顆星星在她眼前飛舞,飄渺的有如夢境。
「好美喔,小風這是你抓的?」「嗯,娘子喜歡嗎?娘子開心嗎?」他緊張地盯著她的臉,發現她的眼睛微微彎起,嘴角漾起笑容,百里清風也跟著咧開了笑臉。望著眼前這虛幻般的美麗,雲芊芊不禁痴了,情不自禁地道:「嗯,我很喜歡,也很開心!」
顏顏說她喜歡,她開心了,百里清風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如星辰般的瞳眸里滿是喜悅的光芒,月光下,他猶如一個魅`惑人心的精靈,衣服雖然質樸粗糙,卻閃著淡淡的令人睜不開眼的光華。正沉浸在眼前迷夢般的景緻之中,雲芊芊突然覺得唇上一涼,然後看到百里清風輕輕地在她唇上一啄,她一愣,沒等她推他,他已經自己主動抬起頭來,舔了舔嘴唇。
然後低聲道:「娘子,我想給你幸福!」她本來因他那一吻很是生氣,但是聽到他的話后,她心中的氣莫名的消了,就看到百里清風將頭再次湊過來,想要吻她,她連忙伸手捂住嘴巴,他溫熱的唇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帶來一陣酥麻,如一陣電流劃過她的身體,令她渾身一顫。雲芊芊頓覺臉頰燙的厲害,然後扭頭快走幾步,「天晚了,我們回家吧。」
剛走到村口,就看到火光衝天,村民四處逃跑哀嚎,「山賊進村了,大家快跑啊!」雲芊芊見了,臉色一白,然後對著身後的百里清風道:「小風,你躲在這,我去看看劉婆婆,你在這裡等我!」說著快速沖向不遠處的小院子,人剛到院口,就看到二狗子正勒著劉婆婆的脖子,滿臉兇狠地問道:「說,那個小娘子和那個傻子跑哪去了,不說,老子今天就掐死你!」
「我……我……」劉婆婆被她掐的滿臉通紅,不停地搖晃著手臂,突然她看到門口站著的臉色煞白的雲芊芊,目光一愣,然後快速眨了眨,意思是讓她快跑,可是她忘記了身前還有一個男人呢,她的所有舉動都被二狗子看在眼裡,發現她的異常,二狗子快速轉過身,正好看到門口處的雲芊芊,嘴角一咧,快速將劉婆婆狠狠往地上一推,然後猙獰著笑容走向雲芊芊。雲芊芊嚇得扭頭就跑,可是沒跑多遠被一個滿臉胡茬的山賊給攔住,她一驚之際,從空中飄來一個人,然後將她緊緊攬入懷裡,往旁邊一躍,躲開了那個山賊落下的大刀,雲芊芊驚恐地喘息著,回頭一看,抱著自己的正是百里清風。此刻他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著,因為剛剛的一幕,令他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濃重的殺氣,他望著那個舉刀砍向雲芊芊的傢伙看了一眼,眼中一道冷冽的寒芒,嚇得那人渾身一哆嗦,然後嘴裡罵道:
「該死的傢伙,老子殺了你。」說著舉刀就砍過來,這時二狗子看到了百里清風,立刻去一旁一個坐在馬上的魁梧男子那裡稟告,那山賊頭朝著這邊睨了一眼,帶著手下一起沖了過來,將百里清風與雲芊芊團團圍在中間。即使山賊有十來個人,各個揮舞著大刀,凶神惡煞一般,但是百里清風護著雲芊芊,左右騰挪,上下翻飛,不是一掌打飛一個山賊,就是一腳將撲過來的人踢翻在地,很快那些個山賊全被打倒在地,昏了過去。
那些個驚惶的村民見到百里清風將山賊都打倒,都呆愣住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都忘記了逃命。「娘子,娘子,娘子,沒事了!」百里清風摸了摸雲芊芊因驚嚇而慘白的臉,哄道:「來,我背你回家。」說著背過身子,弓下腰。
就在這時,雲芊芊背後的一個裝昏的山賊,猛地從地上站起來,抓起地上的大刀朝著百里清風就是砍去,雲芊芊嚇得驚叫一聲,想也沒想就朝著百里清風撲去,然後背後一痛,她軟軟地跌入百里清風的懷裡,落入眼中的是他的驚恐與擔憂的臉。緊接著他緊緊將雲芊芊摟入懷裡,狹長的鳳眼微微一眯,肅殺的寒光直射那個拿刀的山賊,那個山賊嚇得渾身一抖,轉身就想逃跑,誰知百里清風突然伸出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只聽嘎巴一聲,那人腦袋一歪,摔倒在地,一雙蛤蟆眼暴突著,帶著深度的驚恐與不敢置信。
「顏兒,你沒事吧?」百里清風擔憂地望著她,眼中是難以掩藏的心疼,他伸出手快速在她的身上點了幾下,然後抱著她就往院子里跑。可能是後背太過疼痛,雲芊芊竟然沒有發覺他的異常,在喊她的時候叫的是顏兒,而不是顏顏,她只是窩在他的懷裡,聽著他劇烈的心跳,似乎那鏗鏘有力的聲音能平撫一下劇烈的疼痛。溫熱的血從她的背上流出,染濕他的粗布衣衫,百里清風一頭雪發因急速奔跑而向後張揚地飛起,舞動無濃烈的心痛與恐懼。還沒有進入到院子里,這時不遠處響起了馬蹄聲,明亮的火把照亮了半邊的天空,一隊人馬正朝著這邊飛馳而來,隱約可以聽到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似在疑問:「她就在這裡嗎?」
雲芊芊聽到聲音身子一僵,費力地朝著那隊人馬望去,心中一緊,難道說山賊還有同夥?要是那樣就遭了。百里清風自然也發現了那邊的動靜,一雙濃眉緊緊蹙起,抱著雲芊芊的手一緊,他快速掉頭朝著河邊的方向衝去,這時那些驚呆了的村民突然清醒過來,各個驚恐萬狀,擔憂性命不保,於是看到百里清風朝著河邊跑去,也不顧一切地跟著。
百里清風幾個縱躍跳到河邊一處茂密的草叢裡,那草叢有半人來高,茂密異常,他看了看身後追過來的人馬,快速將昏迷過去的雲芊芊藏到那裡,自己則快速離開,打算去殺了那些山賊。「怎麼回事?快去給我找她?」驚恐的聲音從為首的男子口中溢出,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念兒的消息,就立刻快馬加鞭趕了來,沒有想到一到小柳樹村,竟然看到的景象是火光衝天,滿地狼藉,一看就知道這裡出了什麼事情,雲中鶴的心咯噔一下,她千萬不要出事了才好?
抬眼看著不遠處村民逃離的方向,他立刻駕馬奔了過去,這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從人群中躍了出來,那人一頭銀絲雪發,月光下,一雙狹長的鳳眼閃著邪魅的寒光,雖然衣服粗糙,但是渾身上下無不散著不容忽視的霸氣。夜清風!盯著那毫無畏懼出現在隊伍之前的男子,雲中鶴先是一愣,然後深邃的眼眸一冷,他聽到稟報說念兒如今在這小山村裡,卻不知道夜清風也在這裡!一見到清風,雲中鶴的眼中難掩濃濃恨意,他也不多話,只是用凌遲的目光瞪著百里清風,然後冷聲對身後的眾人下令道:「來人,將他給我殺了。」
之後他則調轉馬頭帶著兩個侍衛四處找尋起雲芊芊的下落。一聲令下二十幾個侍衛騎著馬一起涌了過去,將百里清團團風圍住。刀光劍影中,雪發男子上下翻飛,翩躚若神人,雪發迎風飛舞,一招一式間無不彰顯霸氣與尊貴,那些侍衛雖然人多,竟然也奈何不了他,就在他們打得難分難解之際,雲中鶴的聲音突然響起,「夜清風,你若不住手,我便殺了她。」
百里清風微微一愣,回頭一看,坐在馬上的雲中鶴懷裡緊緊摟著受了傷的雲芊芊,一隻鋒利閃著寒光的匕首正架在雲芊芊的脖子上,他手中的匕首如一隻嗜血的惡鬼,在她的頸間滑下一滴鮮紅。「怎麼樣?若想她活著,你就放下手中的刀!」雲中鶴冷冷地盯著百里清風,看著他緊緊蹙起眉頭,一雙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看著他眼中無限痛楚的樣子,雲中鶴就有一股快意,他一定要讓那個該死的夜清風死,就是他幾次三番跟自己搶奪念兒,才令自己失去她的,而且他們之間的仇恨不只這些,所有的一切他都要讓他用命來償還。
目光倏地一冷,雲中鶴手中的匕首猛地一用力,只聽雲芊芊痛呼一聲,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傷了她,原本她頸間的血紅,是抹的她背上的血,是為了刺激百里清風,他演了要挾她的一幕,也是為了讓百里清風自動住手,能更好的折磨他,其實他沒有想要傷到念兒,結果剛剛一時激憤,手下竟然……
盯著雲芊芊頸子上的點點血珠,雲中鶴心中一疼,但是盯著百里清風的眼睛卻越來越冷,恨意漸濃。看著百里清風渾身發抖的身子,雲中鶴嘲諷一笑,然後伸出舌頭在雲芊芊的脖子上血痕處輕輕一舔,然後挑釁地看了看百里清風,眉毛一挑「她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雲芊芊對雲中鶴的舉動氣憤難當,但是身體被他點了穴,無法動彈也無法言語,只能緊緊盯著不遠處的百里清風,心中百味雜陳,同時背後的上痛得她冷汗直流,她感覺自己隨時能再次昏倒。
「嘡啷」一聲,百里清風丟下手中的大刀,目光無限眷戀與擔憂地盯著雲芊芊,話卻是對著雲中鶴說的,吐字如冰。「放了她。」「只要你死了,我自然不會為難她。來人,將他給我殺了!」雲中鶴冷蔑一笑,殘忍的下令,殺了夜清風是他一直的心愿,今日定不會放過他。侍衛在他的命令下再次將百里清風圍在其中,其中一個侍衛拿著寶劍朝著百里清風刺來,百里清風剛要還手,誰知雲中鶴突然大喝一聲,「你若敢動一下,我定會殺了她。」
百里清風抬頭看向雲中鶴懷中的雲芊芊,一愣之際,侍衛的寶劍已經穿透他的肩膀,只聽噗嗤一聲,寶劍割開血肉,鮮血噴薄而出。百里清風身子一晃,薄唇緊抿,目光盯著受要挾的雲芊芊,依舊一動不動。淚水迅速模糊的她的雙眼,看著眼前血霧漫天,雲芊芊心痛異常,眼前再次出現了一個熟悉的畫面,似乎曾經也是有誰不顧一切為自己擋刀,可是畫面只是一閃即逝,撲捉不到,她也沒有時間去多想,因為她看到那侍衛再次揚起寶劍朝著他刺去。她拚命的搖頭,想要大喊,她不要他們傷了他,想要叫他不要傻傻地站著,叫他快逃!
可是她叫不出,只能任淚水不停的流,流到唇邊,苦澀一片。不,她不要他死,不要!這是她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如今只有自己死了,他才能活著,她要他活著,好好的活著!所以當那侍衛舉起寶劍之際,雲芊芊深深看了一眼百里清風,用口型告訴他道:「小風,保重!」之後毫不猶豫地雙齒一合,狠狠咬向自己的舌頭,頓時鮮血從她口中溢出,雲中鶴見了心中驚慌,丟下手中的匕首,抱著雲芊芊翻身下馬,查看她的情況。而百里清風更是驚恐萬分,心痛難當,「顏兒。
」他大喊一聲,打飛那個欲砍他的侍衛,就要飛身過來,卻被其他侍衛團團圍在中央,他瘋了一般與他們打鬥著,雙眼赤紅,閃著寒冽的光,那個受著傷流著的血的女子是自己心愛之人,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受苦,就在不久前,當她替他抵擋山賊的那一刀時,他由於過分擔憂驚恐,體內真氣竄升,沖開了腦中的淤血,已經什麼都想起來了,正因為想起來了一切,他更加地擔心從此失去心愛的女人。
他輾轉騰挪,上下翻飛,使出渾身解數,終於將那些個侍衛打倒在地,如今只有兩個侍衛還與他纏鬥著,但是由於肩膀受傷,此刻他幾乎耗盡了全部力氣,他的動作明顯緩慢了許多,突然一旁的雲中鶴躍起身子跳到百里清風身邊,重重一掌打在他的胸口,打得百里清風吐了一口鮮血,身子一歪,掉入湍急的水中。他的身子一點點地往下沉,黑色的粗布衣服在水面漂浮著,雪色的銀絲如一團團白色的水草在水面漂浮著,百里清風想要划動身子,可是卻沒有了一絲力氣,只能任由河水將他一點點淹沒,慢慢下沉,當他的眼睛即將被水淹沒之時,他哀傷地看了看岸上那個淚流滿面的女子,她的淚水彷彿落入他的心中,灼燙一片,百里清風驀然一悲,然後身子沉入水裡。
雲中鶴冷冷地看著淹沒在水中的仇人,心中甚感快慰,多久了,自己想殺他有多久了,今日終於如願以償,禁不住大笑起來,「夜清風,哈哈,你終於死在我手裡了!」「小風,小風!」一旁地上的雲芊芊無聲地吶喊著,只覺心痛如刀絞,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水面,驚恐異常,她希望他能如上次那般,再次從水裡浮出,可是良久,水面一片平靜,再也尋不到他的身影……
心中的痛加上身體上的痛一同襲來,雲芊芊只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昏迷前,似乎聽到誰人驚恐的叫聲,「念兒,念兒……」念兒是誰?是她嗎?……
雲芊芊自從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囚禁了,背後的傷已經好了,她不知道自己被囚在哪裡,只是知道那是一間小小的密室,密室內有一個小小的窗口,可以看到日升日落,屋內有一張床,她的行動範圍也就是從床到窗口,因為腰間被栓了一條鎖鏈,鎖鏈的長度只夠床到窗口的距離,每次只要輕輕一動,就可以聽到清脆的嘩啦聲。
每次日升日落她都會在牆壁上刻上一條線,不知不覺間,那牆上的線條已經增加到了三十條了,一個月過去了。一月前百里清風落水,她被抓,那日下起了傾盆大雨,雨水打在河面激起陣陣水花,她再也沒有看到他從水面鑽出來,她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每每看到綁在小指間的紅線,雲芊芊就會淚流滿面,那紅線經過月余的時間已經褪了顏色,不如原本鮮亮,但是綁在指上,她就是捨不得摘掉。那是證明她與他相識的唯一證據了,每次撫摸著那紅色的絲線,雲芊芊眼前都會浮現那人明亮的眼,純真的笑,還有那一頭如錦緞的銀絲雪發,可是如今……
若是知道他會為了自己不顧一切,甚至可能從此死去,那麼她當初一定不會對他不好,至少該好好關心他,讓他開心才好。他那麼怕她不開心了,總是想一些法子來討自己歡心,他那麼怕她受委屈,寧可自己被刀砍,也不肯讓自己受到一點傷害,她那樣眼睜睜地看他落入水中,獨自掙扎,無能為力,她真的好恨,好恨那個雲中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囚禁自己,不擇手段的要得到自己?若不是自己,百里清風不會……
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砸到腰間的鐵鏈上,吧嗒一聲,碎成數瓣。她從來沒有一次像如今這樣真心期待老天能夠垂憐,千萬不要讓那個男人就此死去,一定不要,不要啊!這些日子以來,她與外界隔絕,沒有外面的任何消息,不知道外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就像一隻囚鳥,每日在無盡的焦慮與不安中度過。這些天來,雲芊芊只見到過雲中鶴一面,那日是她醒來的那天。可是只看到他的背影,來不及開口質問就見到他從眼前消失,從此沒有出現過。他究竟為什麼要囚禁自己,她不知道,她只是知道那個人對自己似乎不存好意,但也不會因此就囚禁自己吧?
還是他另有什麼企圖?她想不透,所以她只是安靜的等待,等待有人來救自己離開,可是自己被囚禁在此,會有人知道嗎?這裡雖小,但是雲中鶴命人布置的很是溫馨,生活所需一樣不少,卻獨獨囚禁了她的自由……日子如此又過了十餘日,一切奇迹都沒有發生,沒有誰來救她離開。
這一天雲芊芊依舊躺在床榻之上,一動也不動地盯著頭頂的花紋,看著看著眼角不自覺地流下一滴淚水出來,浸濕了鬢髮。好久了,她被困在這裡好久了,雖然只有一個多月,但是對於她來說,感覺已經過去了一生一世那麼久,她的心每日都在不安與擔憂中煎熬著,痛苦一點點吞噬著她的心。
屋外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布,狂風大作,這是風雨欲來的前兆。果然到了下午時分,銅錢大小的雨點陡然地從天而將,像是被誰人潑下來的一般,堅持了沒幾日的好天氣再一次被染上了愁緒,陰沉沉的,有如雲芊芊此刻心情。雨水纏纏綿綿下了一下午,到了晚上,雨不但沒有停息的跡象,反而愈發的大了,房頂上,街道上,濺起一層白蒙蒙的雨霧,宛如縹緲的白紗。天空中不時響起轟隆隆的雷聲,間或伴隨著亮眼的閃電從天的一邊突然乍起,將黑沉沉的天幕劈成兩半。
一天了,雲芊芊都安靜地躺在床上,動也懶得動,只是當丫鬟端來飯菜時才少少的吃了幾口也就放下碗筷繼續對著床頂幔帳上的花紋發獃,這是她如今唯一的消閑,若是再不能從這裡出去,她想她會發瘋,心中的壓抑與窒悶急切地想找個發泄的出口,可是卻無處發泄。「唉……」幽幽嘆了口氣,隨著嘩啦啦的鎖鏈聲響,雲芊芊翻身坐起,想要去窗口望望,看看外面的雨霧,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身白色錦袍的雲中鶴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滿眼眷戀地盯著雲芊芊,「一個多月沒見了,你可知道我有多麼思念你,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真的捨不得留你一個人在這裡。」
見到是他,雲芊芊眼中閃過一絲恨意,霍地站起身,由於太過用力,被腰間的鎖鏈拉住再次跌坐在床上,纖細的腰也被勒得生疼。她微微蹙了一下眉,目光冷冷地投向雲中鶴。「雲中鶴,你究竟要做什麼,為什麼囚禁我,難道你不怕太子知道不會放過你嗎?」盯著雲芊芊眼中的怒意,雲中鶴臉上的笑意慢慢消退,薄削的嘴唇微微抿起,看了她怒目相向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你本就是我的女人,回到我身邊是應該的,至於西宮墨?他不配擁有你,和我搶女人,我不會讓他有好結果的。」當他說到西宮墨時眼中閃過陰冷的寒芒,拳頭用力攥緊,一月前他設計將西宮墨打入天牢,為他的奪位計劃做了一個很好的鋪墊。之後他再次進宮,找了如妃,與她密謀之後,讓如妃悄悄地在齊帝的葯中下了毒藥,如今太子被押,而朝中一半的兵權掌握在他的手中,這樣的勢力無人能及。於是他在如妃下藥后就派兵將朝中一些忠心齊帝的大臣的府邸給秘密監視了起來。
由於之前他已經讓如妃每日給齊帝下了蠱情散,令齊帝每日都沉迷於美色不能自拔,那蠱情散是鬼醫曾經給他的。這種葯平時少量使用,效果就相當於媚葯,使得人終日沉迷於情慾之中,但是若是一次劑量大的話就會令人喪命,而且會給人以縱`欲過度而亡的假象。那日如妃下藥后,找了一個身體不適的理由離開了,而齊帝在藥物的控制下,欲`火中燒,一連寵幸了十個妃子,最後因體力不支而昏迷在一個妃子的身下,沒等太醫趕來就一命嗚呼了。齊帝一死,朝內大亂,在齊帝發喪的第二天,也就是齊帝亡的第五日,雲中鶴帶著事先偽造好的齊帝傳位給自己的聖旨走上了朝堂,同時派兵包圍了皇宮,還有所有大臣的府邸。當眾臣看到那道聖旨時雖然有一部分人心存懷疑,有幾個衝過來反對雲中鶴登基的大臣,被他下令當場處決了。在他的鐵腕下即使還有心反對的大臣也只好忍氣吞聲,不敢言語,因為若是自己說了什麼,不僅自己會死的異常悲慘,而且自己的家族都會被滅,為了自保,他們也就忍氣吞聲,俯首稱臣了。
但是雲中鶴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半月前,看守天牢的侍衛長竟然偷偷將西宮墨給放走,至今未曾抓到,據報說他在鎮國將軍的支持下在南郡成王,與自己對抗,這令他鬱悶不已,幸好,他之前曾給西宮墨下了情蠱,那種讓人只要月圓之夜便會痛苦不堪,生不如死的蠱毒,若是沒有解藥,疼痛會一次比一次厲害,直到十個月圓之後,人便會筋斷而亡。即使西宮墨逃了,即使他稱王想要與自己對抗,重新奪得天下,但是他恐怕沒有那個時間,他會一點點被情蠱蠶食意志,直至走向死亡,只不過沒有好好折磨到他,雲中鶴心中多少會氣惱。
看著雲中鶴眼中的冷意,聽了他的話語,雲芊芊心中一驚,「誰是你的女人?你個瘋子,你想對墨怎麼樣?」「我想怎麼樣?」盯著雲芊芊滿臉的緊張與擔憂,雲中鶴突然眉頭一皺,語氣陡然變得冷冽異常,「你很在意西宮墨嗎?」說著他伸手掐住雲芊芊的下巴,讓她直視著自己。「他是我的丈夫,我當然在乎,難不成要在乎你不成?」雲芊芊恨恨地瞪著雲中鶴,她眼中的怒焰比雲中鶴眼中的還烈。
「好,好,既然你那麼在乎他,那麼我定會殺了他。」說著雲中鶴挑起一邊的眉毛,一臉的威脅之色。「哼,你只是一個駙馬,你憑什麼殺他?笑話!」她臉上的冷蔑與嘲諷徹底激怒了雲中鶴。「就憑這天下如今是我的,而你也將成為我的皇后,我知道你現在失去記憶,忘記了過去的一切,不過沒關係,你記得也好,忘記也罷,你始終是我的女人。」「你……」話還沒有說出口,他的臉突然貼過來,一隻手牢牢固定住雲芊芊的頭不讓她動彈,同時他的吻如暴風驟雨般落了下來,將她未吐出的話語吞沒在口中。
雲芊芊惱怒自己的身子無法動彈,只能任由雲中鶴越抱越緊,越吻越深,那一刻雲芊芊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雲中鶴,眼中是噴火的怒焰,「放……開……我……」模糊不清地發出憤怒的怒吼。可是雲中鶴根本無視她的怒視,手已經探入她的衣襟里,來回的遊走,帶著滾燙的熱度,激起雲芊芊一陣陣的恐慌。
「不放,你本是我的女人,為什麼你要忘記我,你忘了過去我們一起的海誓山盟了嗎?忘記了你是為什麼重生的嗎?念兒,念兒……你是我的,我的!誰也別想再將你從我身邊奪走,誰也不行!」他如瘋了一般狂吻著雲芊芊,大手一邊隔著衣服肆意地來回遊走,一邊喃喃道:「這裡,這裡,我都吻過無數遍,你不許忘記,不許!」聽著他瘋了一般的囈語,雲芊芊心中的懼意越來越濃,拚命地扭動著身子,卻無法逃脫。
「你以前最喜歡我吻你這裡的,現在你有感覺沒有?」雲中鶴的大手突然用力一扯,將雲芊芊身上的衣服扯碎,然後瘋狂地親吻她光潔的肩膀,他的舌只是輕輕一碰她的肩膀,雲芊芊就感覺一陣顫慄,渾身不禁綳了起來,呼吸也急促起來。「看吧,我就知道,你的身子還是這麼敏感,以前只要我一吻你的肩,你就非常興奮,念兒,念兒……」
雲芊芊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當他親吻自己的肩膀時,自己竟然興奮的渾身顫慄,可是心裡的屈辱卻令她心痛異常,眼淚不禁流了出來,落入了雲中鶴的口中,苦澀的味道,似乎令瘋狂的雲中鶴找回了理智,看到雲芊芊眼中的凄楚,他忽然一痛,從她身上爬了起來,極為心疼地盯著她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樣待你的,念兒,對不起,我真的好愛你,我不想你心中有別的男人,因為你忘記了我才會這樣的是不是,沒關係,我們慢慢來,我會將過去我們甜蜜的一切告訴你,一定讓你記起我!」「瘋子,你是瘋子!」
雲芊芊大聲地叫喊著,「我不用你愛我,你將我囚禁在這裡就是愛我嗎?瘋子,我恨你!」激憤的雲芊芊突然看到一旁桌上的茶壺,一把抓了起來,用盡所有的力氣就朝著雲中鶴砸去,裡面的茶水此刻依舊溫熱,那是雲中鶴進來時丫鬟剛剛端上來的。只聽「啪」地一聲,青瓷的茶壺在雲中鶴的頭上碎裂開來,在他的額角綻放出一朵鮮艷的紅梅,同時滿滿一壺的水從他的頭頂潑下來,瞬間潑了他一臉一身。
雲中鶴眼中忽然一怒,深邃的眼睛緊緊盯著雲芊芊驚恐異常的水眸,薄唇緊抿,似乎極力壓抑心頭的怒氣,半晌才低低道:「要恨就恨吧,總之你都得是我的女人。」說完他憤然轉身朝著門口走去,在跨出房門時輕輕吐了一句話,「明日我便派人接你入宮。」說完邁開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床上衣衫破碎的雲芊芊獃滯地坐在那裡,慢慢的一雙水眸氤氳出濃濃的霧氣,淚眼朦朧間,腦中突然浮現出百里清風的一張笑臉,雲芊芊頓時愣住了,心中悲痛異常,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決堤而出。
第二日是個晴天,一大早,雲芊芊就聽到外面馬車的聲音,然後有幾個人推門走了進來。「奴婢(奴才)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吉祥。皇上派我們來接娘娘進宮了。」
那幾個宮女太監參見她之後,便有一個上前將她身上的鎖鏈給解開,然後畢恭畢敬地捧上一套華服。雲芊芊看著這幾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滿臉笑意,畢恭畢敬的宮女太監,一時間愣住了。皇後娘娘?進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片刻雲芊芊便想起昨夜雲中鶴的話語,她的腦子轟的炸了開來,「這天下從此是我的……明天我就接你入宮……」雲中鶴的話語一遍遍迴響在她的腦海里,令她僵在了當場。
「你們告訴我,現在的皇帝是誰?」她突然下了地,一把抓住一個太監的衣領緊張的問道。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一定是雲中鶴在欺騙自己。若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那麼墨呢?他說要殺了墨,不可能,一定不可能。雲芊芊此刻異常期待那個太監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下一瞬,那個太監的話徹底地將她推向了深淵。「回皇後娘娘,如今的皇帝是……恕罪的說,如今的皇上是前駙馬---雲中鶴。」
手無力地鬆開,雲芊芊頹然地癱軟在地上,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宮女太監見雲芊芊這個樣子個個嚇得不輕,趕緊攙扶起雲芊芊,相互使了一個眼色,快速駕著雲芊芊坐上了馬車。雲芊芊呆愣地坐在馬車裡,良久才回過神來,既然自己逃離不了,那麼就不逃避了,勇敢地去面對,她想知道事情的始末,想要知道墨到底怎麼了?她放心不下他啊,若是如今皇上是雲中鶴,那麼墨呢,墨如今在哪裡?是否有危險?想到這她的心就一陣疼痛。
「太子西宮墨呢,他在哪裡?」搖晃地馬車內雲芊芊無力地問道,幾個宮女太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約好了一般同時低下了頭,誰也不敢多言多語,看到他們這個樣子云芊芊的心中更加的不安,甚至恐慌不已了。她知道此去皇宮定會兇險重重,可是又能如何?被人重重困住,想逃離,可是卻無能為力?只能硬著頭皮,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是她有一個疑問,最近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每個人都想劫走自己?難道曾經自己身上真的發生過很多事情嗎?要不然百里清風也不會一次次地出現,他叫她顏兒,雲中鶴叫她念兒,而她只知道自己叫芊芊,雲芊芊,到底哪個才是自己?
馬車行駛了大約半個時辰,就來到了往日的皇宮,不過如今這裡的主人已經改變了,曾經的霸主,如今已經成了亡魂。進入到皇宮裡,雲芊芊被安排到了鳳棲宮,這是屬於皇后的宮殿,可以想象到雲中鶴給了她多麼至尊的地位,在這裡雲中鶴沒有再用鎖鏈鎖住她,但她依舊得不到一絲自由。進宮以來她還是沒能見到雲中鶴,已經三天了,沒有他的身影,不知他要如何對待自己,雲芊芊的心在煎熬中越來越慌,她想要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卻沒有一個人敢和她說什麼,在對事情未知的情況下,她每日都坐立難安。直到第三日的傍晚,當她坐在院子里看著天邊的晚霞發獃時,黛雅公主出現在了她的宮殿門口。
看到款款走進來的黛雅,雲芊芊眼光一亮,終於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了,她連忙站起身帶著笑意快步走向清雅,走到她面前,剛要拉住她的手時,她卻看到了黛雅臉上駭人的憤怒。緊接著「啪」地一聲,黛雅伸出手重重了扇了她一個巴掌。「賤人,你害得我們好苦。」雲芊芊怔怔地看著她,感覺臉上火燒火燎的疼痛。
「黛雅,你……你這是……對了,墨在哪?他還好嗎?」「哈哈,你還有臉問起太子哥哥?若不是你太子哥哥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地步,我的父皇也不會死,而我們西宮家的江山也不會易主。都是你這個狐媚子,都是你,……勾引我父皇,害得太子哥哥憎恨父皇,才會做出弒君的行為的。都是你,都是你……」說到這她已經失聲痛哭起來了。「你不是死了嗎?為何又活了?……」
說著黛雅憤怒地再次揮起手臂,再次扇了雲芊芊一巴掌。雲芊芊只是獃獃地看著她,不解地望著她,但是心中的恐懼卻一點點蔓延了全身。「黛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告訴我呀,墨到底怎麼啦?」「怎麼啦?哈哈,你可知太子哥哥受了多少苦?你個賤人,都是你,若不是你,太子哥哥怎麼會淪落到逃亡的地步啊,他可是太子,將來齊國的皇帝,如今……你這個謀害夫君,水性楊花的女人企圖做皇后是嗎?
你一定會像如妃那樣不得好死。雲芊芊聽了先是一驚,心中疼痛的不行,但是隨後舒了一口氣,墨沒死,只要他沒死,她一顆懸著的心多少放下了,就在她正沉思之際,耳邊突然聽到黛雅陰測測的聲音。「你知道如妃怎麼死的嗎?那個賤人看父皇死了,就企圖賴上雲中鶴,可惜呀,雲中鶴卻將她的衣服扒光,投入了蛇池,那些蛇爬到她的身上,將她纏住,越纏越緊,然後活活勒死的,哈哈……雲芊芊,你說當雲中鶴厭倦你了之後,會不會也將你投入蛇池?」
雲芊芊愣愣地站在那裡,心中說不出的感受。她神情恍惚地看著情緒已經失控,淚流滿面的黛雅,心疼的無法呼吸。「黛雅,我……我沒有害墨……」我也好擔心他……可是看到黛雅仇視的眼神向自己掃來時,她的話被吞咽下了肚子里。這個曾經單純可愛的公主,在經歷了這些劇變之後,仿若變了一個人似地,偏激,陰冷,雲中鶴真的很是造孽,她心中憤憤地想著。
就在這時一個男子陰沉著臉快步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到黛雅后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打得黛雅跌坐在地上,目光如冰直射黛雅。
「誰讓你來這裡的?膽子不小,竟然敢打朕的皇后?」說著憤怒地上前一把掐住剛剛從地上爬起的黛雅的脖子,黛雅瞪著滿臉怒意的雲中鶴,眼中有憤恨,有傷痛,有絕望。雲中鶴的大手越收越緊,黛雅瘦小的身子被他提起在空中,臉色越來越紅,她不停地擺動著手臂,蹬著腿腳,目光死死盯著雲中鶴,閃亮的目光慢慢變得死灰一片。
雲芊芊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呆住了,很快她清醒過來,快速沖了過去,抓住雲中鶴的手臂,目光冷然地瞪著她,大喊道:「你放了她!」「憑什麼?除非你親口對我說做我的皇后。」
「休想!我就是死也不會答應!」雲芊芊想都不想地馬上拒絕,一雙水眸怒視著臉色平靜的雲中鶴,他此刻手中正在扼殺一條生命,那個女人還是曾經深愛他的女人,可是他卻彷佛當她不存在一般,眼睛只是緊緊盯著自己,手中沒有一絲鬆動。「那我便殺了她?」雲中鶴深邃的眼眸一眯,說的一派雲淡風輕,彷佛手裡捏的一隻螞蟻一般,毫不在意,但是口氣里卻威脅味十足。
「你……」雲芊芊氣的渾身顫抖,忽然拔出頭上的金叉,刺向自己的頸子,「你若敢殺她,那麼你只能得到的是我的一具屍體。」說完手中的金叉深深地刺向自己的脖子,頓時脖頸上開出了一朵紅色的梅花,鮮血直流。看到那嫣紅的血,雲中鶴愣住了,掐在黛雅脖子上的手有些許的鬆動,但是依舊不願意妥協,發狠道:「你若真的敢死,那麼我必定讓她死在你的面前。」
他看出她對黛雅的關心,即使他看到她脖子上的血,心中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但是依舊態度強硬,他知道她一定會妥協,她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黛雅在她面前死去。於是手中的力道再次加重,黛雅此刻已經臉色鐵青了,看著就跟風中的蠟燭一般,隨時會隕落,看得雲芊芊一陣陣心驚,她憤憤地瞪著雲中鶴,「你手中的女人,曾是你同床共枕的髮妻,你怎麼能忍心如此傷害她?」「我說過,我只要你,只有你才是我要的女人!」
「你……你以為你拿她的生命就能威脅到我嗎?」「那就試試嘍!」再次加重手勁,黛雅此刻已經閉上的眼睛,手腳停止了舞動,彷佛一隻破碎的玩偶,失去了生命力。盯著那樣的黛雅,雲芊芊心中大痛,她沒有想到雲中鶴這般狠毒,這般威脅自己,他就是算準自己不可能不顧黛雅的死活,所以才這般威脅自己。黛雅是墨最疼愛的妹妹,也是自己很好的朋友,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因自己而死,若是那樣,即使自己死了,也會不得安心的。眼淚從眼角悄然滑落,雲芊芊心中一痛,「墨,對不起,我不能看著黛雅這麼死去,所以我妥協了。」
「嘡啷」一聲,手中的金叉掉落在地,雲芊芊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你放了她,我答應嫁給你!」「好。」雲中鶴丟下手中的黛雅,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若是你自殺或是逃走,我隨時殺了她。」「卑鄙小人。」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雲芊芊立刻奔到昏倒在地的黛雅身邊,良久才看到黛雅的臉色慢慢恢復了血色,胸口有了起伏,睜開了一雙空洞的眼眸。「黛雅,黛雅……」
雲芊芊擔憂地輕喚著,只見黛雅濃密的睫毛輕輕的煽動下,然後一雙空洞的眼睛慢慢注入濃烈的恨意,費力吐出幾個字,輕的被風一吹即散。可是雲芊芊還是聽到了,她說:「我恨你。」這三個字重重地敲打在雲芊芊的心口,她忽然感覺身子一軟,跌倒在地,是啊,她該恨自己的,因為自己,她才失去了公主的尊貴,因為自己,她的丈夫才要掐死她,可是……
自己也滿腔恨意,卻不得不承擔所有的一切,自己又該怎麼辦?雲中鶴伸手將癱倒在地的雲芊芊一把扶起,然後冷聲命人將黛雅押走,看著黛雅離去的身影,雲芊芊憤怒地從雲中鶴的懷裡掙脫出來,卻被他再次摟入懷裡,強行索吻,終於體力不支,昏了過去。昏倒的瞬間聽到有人驚恐的喊聲在耳邊響起……九月十五,一個齊國歷史上的重大日子,經過了多日的紛亂,人們終於迎來了一個平靜的清晨。玄武殿沉洪的鐘聲報導這個齊國歷史上不平凡的黎明。「噹噹當……」玄武殿的晨鐘響了三遍,接著,齊國皇城帝都的各處宮闈和寺廟的鐘全部都響了,宏大的聲響撼動了所有人的心。隨著東方天空第一絲陽光射下,決定齊國皇位歸屬的登基大典終於開始。
「咚咚咚咚,咚咚咚」,震耳欲聾的擊鼓聲傳來,玄武大殿外,左右各九九八十一個少年男女,敲響一百六十二面巨大的黃金鼓,強烈的鼓點震動在座每一個人的內心,眾人既感到興奮難耐,又有強烈的不安預感。玄武大殿外正中的路上,是一條長長的金黃地毯鋪成的通道,地毯所有材料,是用齊國最珍貴的金羽鳳雉身上金潢色的羽毛編製而成,隨便一兩片,都足夠一個普通人吃上一輩子,這條黃金地毯,是齊國皇家的珍藏,價值連城,只在歷屆帝王登基大典上才會出動。金羽地毯的盡頭,是一個高高的祭天台,但這次擺設的已經不是祭天大典時的祭品,而是一張代表威嚴和權力的黃金龍椅,這就是新任帝王的寶座。氣勢儼然,居高臨下。
龍椅的旁邊還高高在上的擺著一張鳳椅,這便是皇后的寶座。金羽地毯的兩邊,是為數各自一百的來賓座椅,是文武百官的位置。玄武大殿的空曠之地,正對著皇座的位置,堆起了九個巨大無鵬的金黃大鼎,取其九鼎定天下的寓意。眼看白日東升,漸漸到達正中位置,一縷強烈的陽光直射九鼎中位置最高的天鼎中,幻化出萬千絢麗姿彩,波光迷人,在空中組成一幅幅艷麗奪目的圖畫。左右觀禮來賓大多都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四下不絕發出讚美之聲。
主持登基大典的新任齊國丞相,也就是原來的戶部尚書孫橋年清清喉嚨,大踏步上前,展開手上的金黃捲軸,大聲道:「時辰到,請皇上登基。」聲音剛落,四下的鼓手更加賣力地擊打著金鼓,將現場氣氛推向高`潮。只見身著龍袍的頭帶金冠的雲中鶴,一臉威儀,被八個絕色宮女簇擁,還有二十御前侍衛的護衛下,昂然登場。在他的身邊是一身華服的雲芊芊,雲中鶴緊緊握著雲芊芊的手,眼底充滿了甜蜜的笑意。
突然雲中鶴一把抱起雲芊芊,不理會眾人驚訝的目光,一步一步朝著那高高在上的寶座走去。而一臉郁色的雲芊芊則在他的懷裡不停的掙扎,雲中鶴也不惱怒,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然後玩味的一笑,俯下身將頭貼近雲芊芊的臉,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別亂動,你答應做我的皇后的,就要聽我的話,不然的話……你往那邊看看。」雲中鶴眼睛往東南方向一瞥,雲芊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顆大樹下,兩個侍衛正押著滿臉淚痕的黛雅正在那裡,侍衛的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架在黛雅的脖子上。「好卑鄙。」雲芊芊心中咯噔一下,轉回目光,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最終還是停止了掙扎,任由雲中鶴將自己抱坐在了鳳位之上。
而底下的眾人顯然也有看不過去的,對於雲中鶴的行徑很是不恥,他們中包括了原來的一兩個重臣,這兩個重臣心中知道如今要被封為皇后的女子,就是當初的太子妃,曾經的駙馬做了皇帝后竟然搶了原來的太子妃?真是令人氣憤,他們不僅對雲中鶴不恥,也對雲芊芊不恥,原來以前太子妃的死訊是假的,她不知何時已經與駙馬勾搭成奸了,他們無一不為太子而感到可憐,幸好太子如今已經逃離,聽說在鎮國將軍的支持下,已經在南郡稱帝,養精蓄銳準備反擊,大家都希望太子早早攻打回來,恢復齊國的天下,那才是名正言順的齊國帝王。
大家心中雖然對上座的人很是不恥,可是卻無人敢哼一聲,因為他們知道這位新帝有多麼的暴虐與殘忍,即使他們心中再不滿,再憤憤不平,也只能默默地低下了頭,裝聾作啞。但是也有一些諂媚的大臣,在底下諂媚歡呼著,緊接著朝中的大臣和來賓貴客都趕緊湧上來,瞬間大殿上的喧鬧聲響徹雲霄。當雲中鶴坐上那高高在上的龍椅后,就有一個高亢的聲音響起。「登基大典開始,群臣叩拜新皇。」一聲過後,數百臣子紛紛跪倒在地,「吾皇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萬千千歲!」
高高在上,看著下面跪倒著的黑壓壓一大片,雲中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快意,他終於站到了這至高之巔了,他終於再次得到了心愛的念兒了,而那個令他最痛恨的夜清風也被打入河中,沉入了河底,必死無疑。可是他不知,那日當他們離開小柳樹村后,尾隨他們而至的魯國暗衛跳入河中,將沉入河底的百里清風給救上了岸。
由於他溺水時間過久,又深受重傷,曾一度有生命危險,但是最終經過救治,終是脫離了危險,若是雲中鶴知道百里清風沒死,定會氣的吐血,他最憎恨的人便是百里清風,羞辱他,奪他妻,滅他主,他無時無刻不希望他死。坐在高台上雲芊芊心煩不已,目光不時投向一旁的大樹,突然她看到侍衛押著黛雅離開,朝著天香宮的方向而去,一時間她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心中再次緊張起來,那種感覺攪得她煩亂異常。
登基大典在一套繁複的禮儀中進行著,時間用了一個多時辰才終於結束,從此齊國被改為越國,雲中鶴為越國第一任開國皇帝,年號鼎隆。雲芊芊坐在雲中鶴的身邊,有別於現場那些沉醉在歡樂氣氛中的眾人,她的內心是異常難受的。她不願意坐在這個位置上,但是為了保住黛雅的命她不得已才做了這個委曲求全的決定,若是黛雅出事,自己將永遠不得安心,她希望有一日能救走黛雅,然後自己能有機會離開。
正在她思緒複雜之際,她不經意抬起頭,下意識地往正在觀賞表演的人潮望去時,一張熟悉的面孔瞬間和她對上,雲芊芊頓時愕然愣住。待她定睛一看時,那道幽幽凝望她的目光卻逐漸消失在人群中。隨著他的離開,她心中莫名其妙地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登基大典過後,雲中鶴設下了國宴宴請群臣,雲芊芊根本無心陪同在一邊,其實在整個登基大典期間她就已經坐如針氈了,然而自從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后她的心中就更加地說不出的不平靜,會是他嗎?他還活著嗎?她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喜悅,有惆悵,因此她更加的不願待在這彌亂紛雜的宴會大廳內,只想快快離去。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但是自從看到后,她整個人也不禁恍惚起來。於是等宴會開始時她轉頭看向雲中鶴,「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寢宮了。」
聲音極為冷淡,冰冷的眸子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猶如冬天裡的寒冰,能將人凍結起來。雲中鶴眸光深邃地看著她,他已經發現了她的異樣,只是一直沒說,此刻她主動開口了,他要問問她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可是還沒等他開口詢問什麼時,旁邊有一幫大臣涌了上來,紛紛端起酒杯,向他諂媚地敬酒。雲芊芊趁著這個空當,快速從椅子上站起,掙脫開雲中鶴緊握著自己的手,話也沒說一句就匆匆往鳳棲宮走去,若是再待下去她會窒息而死的。陪著一個害了自己丈夫,同時又囚禁自己,想要霸佔自己的男人,還要她去分享他的無限風光,她自認無法做到。愁苦的情緒如翻攪的潮水一般,快要將她給吞沒了。她恨不得一刀殺了他,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麼做,她必須忍耐,因為她要保護丈夫的妹妹,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保護她,若是自己一時衝動,勢必會連累了黛雅,累她有性命之憂,那麼她就是死都會愧疚的。
宴會上人潮湧動,人聲鼎沸,雲中鶴目光追隨著那個纖細的而且有些黯然的倩影匆匆離去離去,他的眉頭微微攏起,他正想站起身追隨她而去時,他再一次被一群臣子給圍住了。「恭賀我皇登基。」雲中鶴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雲芊芊消失在樓角的背影,雖然心中有些擔憂,但是他還是再次坐了下來,,看著那些恭維他的臣子們,他的一雙墨染瞳眸里漸漸漾起了淡淡的笑意,修長的手指端起桌上的酒杯與眾臣暢飲起來,觥籌交錯間,是他高漲的熱情。
一波波涌動的歡笑聲,諂媚聲在殿內不停的迴響,擴散開來,而與此同時雲中鶴也越來越沉浸在這種處於權利顛峰的喜悅之中,心旌蕩漾,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喝了不少的酒,兩頰微紅,醉眼朦朧,有點醺醺然。雲芊芊快速從人群中走出來,一路上見到她的人無一不跪拜行禮,「參見娘娘。」然而她根本無心理會這些,她此刻只想快速地離開,遠遠地逃離開這猙獰的喧嘩,遠離開那個囚禁了她,害了她的男人,於是她沉默著,帶著一臉揮不去的憔悴快步地走著,翩然的身影如一道驚鴻從人群中悄然劃過,留下美麗的亮彩,但也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同時有兩個宮女看到皇后瘋狂地朝前奔跑而去,她們擔心皇上的責罰,於是小心翼翼地跟在雲芊芊的身後,準備隨時伺候著。正在奔跑中的雲芊芊突然聽到身後的響聲,回頭一看,竟然發現身後有人跟著,臉上騰地升起一股怒意,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然後驀地轉過身,瞪視著面前的人。跟在她身後一路小跑的宮女沒有想到正在奔跑中的娘娘會突然停了下來,一時間來不及剎住腳步,差點一頭撞到雲芊芊的身上,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卻猛然發現面前的娘娘此刻正一臉慍怒地瞪著她們,心中不由得一驚,連忙低下頭跪倒在地。「你們跟著我幹什麼?」雲芊芊杏眼圓睜,厲聲問道。
「奴,奴婢怕娘娘需要吩咐時找不到人,所以才……才跟在娘娘的身後,準備隨時伺候。」「我不需要……你們都給我跪在這裡,誰也不許動,誰若是膽敢再跟著我,小心我要了你們的命。」說完雲芊芊頭也不回地朝著前方漫無目的地奔跑而去,而她身後的兩個宮女則相互看了一看,眼中露出驚慌,跪在地上,嚇的一臉的慘白。雲芊芊拼了命地往前跑著,似乎想要將心中的鬱悶全部發泄出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究竟跑出了多遠,她只是見到長廊就鑽,見到小橋就上,一路上宮中的雄偉建築與旖旎的風光她根本無心多看一眼,只覺得風從耳邊呼呼而過,她身上的繁複衣衫被她跑得不再端整,頭頂的鳳冠也因為她劇烈的跑動而歪到了一邊,不復當初的莊嚴形象。直到最後她跑得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再也無力時她才頹然地跪坐在地上,跪在地上她呼呼地喘著粗氣,白`皙的小臉因為劇烈的跑動此刻已經染上了深深的紅暈,似雲霞染上了她的臉,平添一份盪人心魄的震撼之美。此刻她的心已經被痛苦深深的包裹住,同時惱怒與憎恨的煎熬快要使她承受不了了,她必須得找個地方靜一下,不然她一定會發瘋的。
她真的快要受不了了,真的很想要擺脫這種受人控制的那股茫然的孤獨與無助,她低著頭喘息了良久,直到最後氣息平穩了,才慢慢抬起頭,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驀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御花園的深處。一輪紅陽高掛於蔚藍色的如水洗過一般的蒼穹之上,御花園裡的各色花兒迎風綻放,花香四溢,遠遠一看奼紫嫣紅,看得人眼花繚亂。日光柔和,篩漏一地碎金。她身體的右側不遠處是御花園內的雨花池,碧綠的湖水隨風輕漾,一池的魚兒在水中不停地嬉戲追逐,好不愜意,不時有那肥大的魚兒在水中歡快地擺尾,發出啪的一聲,同時在水面上激起一層白色的水花,水花很快便消散不見,徒留水面上一圈圈蕩漾開來的漣漪。
雲芊芊頹然無力地將身子往身邊的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上靠去,然後非常不耐煩的伸出手,快速摘下頭頂戴著的早已歪倒一邊的沉甸甸的鳳冠,瞅也沒有瞅一眼,毫不憐惜,甚至是帶著憎惡地隨手將之丟棄到一邊。
頭頂的束縛被卸去了,沉重的感覺突然消失了,而那頭被束在鳳冠里的長長的青絲則如瀑布般輕輕散亂下來,流瀉一般的落在她的雙肩,飄散出淡淡的沁人的幽香。
尊貴的有著無數珍寶打造的象徵著女人至高尊榮的鳳冠被無情的丟擲到一邊,劇烈的震動令鳳冠上碩`大耀眼的珍珠不停的搖晃著,珠玉的流蘇撞擊地面后,上面的玉珠跳躍著向四處蹦去,那散落的點點瑩潤,在陽光的照射下跳躍出刺眼的光芒,像是一種諷刺一般,刺得她的眼睛忽然一酸,有種想流淚的衝動,但是淚水只是在她的眼底打了幾個轉而已,硬是被雲芊芊給硬生生地逼退了回去,眼前朦朧地氤氳出一層薄薄的水霧,在陽光下有種說不出的凄美。
清風吹送,晴空萬里,朵朵白雲輕描淡寫地描繪著碧藍的天空,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雖然時近初秋,但是艷陽依舊濃烈似火,格外的炙熱。她身邊開放著不知名的火紅的花朵,那艷麗的顏色就如同天上的艷陽一般的火熱。那一簇簇,一團團的火紅之色,在一片綠意的細柳環繞之中,彷彿百葉映襯的紅色靈花,再加上空氣中彌散著那種花獨有的奇異醺香,猶如奇境異界般怡人美艷。
但是如今雲芊芊的心情卻無法輝映這美麗的景色,她是異常頹然與沮喪的,靠著大樹無力地坐著,似乎身體里的力氣全都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抽出去了一般,她整個人軟綿綿的,傷感之間她突然回憶起剛剛看到的那個身影,那道身影在她的心底蕩漾出悸動的情緒。是她眼花了嗎?難道說上天聽到了她的心聲,他被救了,他沒死?一想到那個人,各種複雜的情緒從她的心底爭先恐後地湧起。只是怔忡了片刻,她便自嘲地笑了。
怎麼可能是他呢,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呢?一定是自己太過擔憂他,才會出現了幻覺,不過她真的期待老天能救救他,不要讓他出事。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雲芊芊揮去心中的浮躁,然後她異常疲憊的閉上了雙眼。一陣清風吹過,風兒吹起她的柔順又光亮的髮絲,那漆黑的顏色在空中輕舞起來,帶著魅人的飄逸,與清風糾纏盤旋,竟也給這個溫暖的午後平添出一絲悵然與憂鬱。感受著髮絲拂過臉龐,像溫柔的手輕拂著她的面頰,這樣的感受令雲芊芊想起了溫潤的西宮墨,他總是溫柔的呵護著自己,心疼的寵愛著自己。
那些曾經與西宮墨一起時的快樂生活真的令她感到很是幸福,那個帶給她溫馨的男子如同一個貼心的親人一般,無時無刻不帶給她一種舒服的感覺。曾經他們暢遊山水,曾經他們聽風看雪,那是何等的暢快與閑逸啊,沒有想到僅僅短短的幾個月時間,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曾經的歡顏從此不會再有,曾經的甜蜜溫馨如同水中美麗的氣泡,瞬間被雲中鶴而毀滅了。她的墨如今身在何方她不知道,而她自己又成了仇人的妻子,這是多麼的可笑,而又是多麼的諷刺!想到這,雲芊芊不禁大笑出聲,那笑容竟是那樣的悲愴,讓人看了心疼異常。「顏兒……」
正在雲芊芊思緒紛亂,心灰意冷之際,一個低低的聲音從身邊響起,帶著一絲疑惑,還有著深深的心疼。耳邊傳來了暗啞的聲音,令雲芊芊的心驀地一跳,片刻的恍惚后,她猛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身青藍色的衣袍,衣袂翻飛間舞動出熟悉的感覺。雲芊芊遲疑的抬起頭,她疑惑的目光正好對上了那人的一張臉,瞬間她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那人的黑瞳里波濤洶湧,驚喜與柔情交錯,同時還有難以掩藏的疼惜之情,一張銀色的面具在陽光下熠熠生光,邪魅間帶著蠱惑人心的美。
「小風!」她驚喜地站起身,開心地撲向他的懷裡,笑著流著淚,「太好了,小風,你還活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感謝老天,沒有將他的生命帶走,他還活著,真好!這一刻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淚水流了出來,她緊緊抱著百里清風,痛哭流涕。良久,她顫抖著手揭開了他臉上的面具,真的是他!可是當看清他的臉時,她卻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他的眼神不再像從前一般童真清澈,如今的眼眸魅惑動人,有種攝人心魄之美。他的臉不再如從前一般洋溢著孩童般的笑顏,此刻的他妖嬈動人,渾身上下滿是成熟的氣息,令她感到陌生。
她的身子忽然一僵,笑容凝結在臉頰上,獃獃的望著面前之人,他……他不是那個呆呆傻傻,一臉單純,眼神乾淨的小風了,他……難道說他恢復記憶了?她想起他曾經也是想要劫持自己,帶自己離開,就渾身一顫,他不再是那個小柳樹村纏著自己,總是想法子討好自己的男人了。初見他的喜悅心情,因看到他的變化而變得複雜難辨,雲芊芊緩緩地垂下眼瞼,繞過他的身子,就欲離開。手卻突然被人從後面輕輕拉住,百里清風心疼的看著面無表情的雲芊芊,然後從她的身後輕輕擁住了她。感受到她的身體帶著的一絲冰冷,然後她微微的輕顫起來。
「顏兒,你這是怎麼了?是我,我是清風!」輕柔如風的聲音從他的口中逸出,帶著微不可察的哽咽,如今她這個樣子令他心疼得不得了,她剛剛見到他時還充滿喜悅,可是為何一瞬間變得疏離淡漠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雲芊芊掙扎著從百里清風的懷裡出來,而他也沒有再次勉強地去擁抱她,只是深情地注視著她的臉頰,心中一片凄然。她其實心中很是眷戀他的懷抱,很想再次撲進他的懷中,就是因此她才感到更加的恐慌,才會更加地想要逃離,深深地看了看他,她連退了好幾步,然後轉身快步跑開。望著她的驚惶的樣子,百里清風緊緊抿住雙唇,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幽幽嘆了口氣,快步追上了她。「顏兒,別跑,跟我走好嗎?」
身體猛地一頓,然後緩緩的搖頭,「不。」只這一個字,雲芊芊將心中的不安狠狠的揮去,他不再是那個傻傻的小風,他是那個曾經想要劫持自己的男人,她不該對他眷戀的,不該,也不可以,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不敢去探究心中那份情愫,一時間只是倉皇地朝前跑去。「為什麼要跑?你害怕我嗎?顏兒你現在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快樂,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你,告訴我你怎麼才能快樂起來。」後面傳來了百里清風傷感的聲音,飄飄蕩蕩地飄進雲芊芊的耳中,她頓了一下,想也沒想的說道,「只有和墨在一起我才能快樂,只有他平安了我才能幸福。」
說完話她竟然感到心中一陣疼痛,眼淚洶湧地流了出來,她很想回頭看看身後的男子,但是卻沒有勇氣轉過身,怕是看了心中會難過,看了心中會不舍,於是她大步地跑著,朝著自己的鳳棲宮跑去。身後站在御花園雨花湖邊的百里清風失神地看著雲芊芊的背影,眼中氤氳上一層薄薄的霧氣,眉宇間竟是一片凄愴之色!
「只有那樣你才能快樂起來嗎?只有那樣你才會幸福嗎?既然如此……我會實現你的心愿的。」陽光下百里清風的身影顯得那樣的悲傷與落寞,他望著她消失的方向輕聲喃喃道,然後一滴淚從他的眼中滑落,晶瑩的珠子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凄美而哀傷。
雲芊芊一路狂奔跑回鳳棲殿,然後撲進被子,淚水不停地從眼角滑落,小風為什麼變回去了,現在的百里清風令她很是不知所措,一見到他的眼神她就慌亂不已,她真的好害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於是眼淚不停地掉,不停地掉,也不知過了過久,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也許是哭的太累了,她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正在她恍惚著快要睡著之際,忽然聽到外面紛亂的救火聲音,她無心理會,依舊躺著,直到聽見窗戶處出現了細微的聲響,然後她被一個男人摟進了懷中。
驚慌地睜開眼,雲芊芊看到面前坐著的年輕太監,心中一慌,剛要叫喊出聲,卻看清了那「太監」的臉,原來是百里清風,一瞬間她的眸光閃爍了起來,竟然忘記了掙扎。「你……?」她吃驚地看著他,發現他一頭的銀絲盤了起來,掩藏在頭頂的帽子之中。「我來帶你離開。」他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甚是憐愛。看著雲芊芊眼中的不解,百里清風苦笑了一下,「既然只有和他在一起你才能幸福快樂,那麼我便帶你找他。而且黛雅公主我已經派人去救她離開了,只要我們一出宮便能與她會合。」他知道她擔心黛雅,所以派人去天香宮救她。
「什麼?」她眼中的疑惑更深了,可是不知名的疼痛卻在心底一點點蔓延升騰。百里清風鄭重地點了點頭,似乎很是艱難地道:「他現在在南郡,很平安,我帶你離開這裡,然後去找他。」看著他堅定的雙眸,雲芊芊相信他不會欺騙自己,於是點了點頭,只是不知為何心中的痛楚越發濃烈?她微微蹙了蹙眉,為什麼心會這般疼痛,明明可以離開這裡,明明可以再次見到墨了,可是為何看到他的眼睛,一顆心就不受控制地疼痛起來呢?為什麼?看到她點頭了,百里清風欣慰的笑了,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套小太監的衣服給了雲芊芊,「快點換上。」
「好。」剛剛解開衣裙的扣子,雲芊芊突然恍然,自己面前還坐著一個男子呢,她不禁有些窘迫,看出她的尷尬,百里清風輕輕嘆了口氣,然後背過身去,心中卻百味雜陳,他們之間竟然疏離到這種地步了嗎?唉……
雲芊芊看了一眼百里清風背影,心中不知為何,竟是感覺那背影是那麼的落寞,一滴眼淚不自覺地從眼角滑落,她輕輕拭去淚水,快速換了衣服。然後百里清風對她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從窗口跳了出去,然後再輕輕將窗戶闔上。外面的場景有些亂,天香宮失火,許多的太監正在提著水桶去滅火,於是他們混入了其中,悄悄離開,然後繞到冷宮後面。冷宮附近,一個人影也沒有,百里清風朝著四周看了看,然後攬住雲芊芊的腰,足尖一點地,跳上了宮牆,然後輕吹口哨,在宮牆外的駿馬「風馳」撒著歡地跑過來,百里清風抱著雲芊芊從宮牆跳下,坐上了風馳,揮起馬鞭,兩人一馬踏著月色快速地朝著東方疾馳而去……
昨夜天香宮的大火火勢猛烈,直到天快亮時大火才被撲滅,人們在廢墟中發現了十一具燒焦了屍體,眾人驚恐地看著那些焦黑的屍體,感到了事情的蹊蹺。本想及時去稟報皇上的,但是聽說皇上醉酒,昏睡不醒,誰也不敢前去打擾,怕受到懲罰。直到天亮了,雲中鶴醒來,從走出了大殿,才有內務府總管太監前來通報,雲中鶴頓時氣的臉色陰沉似水,匆匆趕往天香宮的廢墟。「這些都是什麼人?」他目光冷冽地掃過眾人的臉,忙碌了一宿的太監和宮內侍衛被他冷厲的目光嚇得渾身一抖,紛紛跪倒在地。
「回皇上,經過調查,發現了把守在天香宮的侍衛昨夜消失不見了,據微臣推斷,這裡面的幾個人可能是他們。」說著他的額頭滴落下豆大的汗珠,他也不敢拂袖去擦,只是低頭跪在那裡,任由汗珠滴落到地上。
「什麼?」雲中鶴聽了之後一臉震怒,剛要說什麼時,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他快速地朝著鳳棲息宮跑去,剛到鳳棲宮他就大聲叫道:「皇后在嗎?」一臉驚慌的宮女從裡面匆匆跑了出來,「回皇上,奴婢剛剛進寢殿,發現娘娘不在,奴婢們誰也沒有見到娘娘出去,可是她卻消失了……」她心中很是的疑惑不解,但是心中早已升起了不安與恐懼。「啪」地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宮女的臉上,宮女被打到在地,嘴角流出了嫣紅的鮮血,雲中鶴一腳踢開她,然後快步走進雲芊芊的寢殿。推開門后他只看到裡面凌亂的景象,卻沒有了那個他愛戀的人。半晌他頹然地坐到了床榻上怔怔發獃,慢慢的臉上浮現出了狂暴憤恨之色。「念兒……」突然,一聲狂怒像是一聲炸雷般響徹在鳳棲宮裡,所有聽到的人無一不被那聲音里的狂怒嚇得心肝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