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中人
眼看這青年右手微微一動，就要下殺手，唐千里忙擋在荊飛羽面前，大聲怒叱道：「飛羽，不得胡言，這位是神機天宮的趙天言仙師，也是你能得罪的，快給趙仙師賠禮！」
荊飛羽嘿的一笑，撇嘴道：「我管他仙師不仙師，唐伯父，我問你，婉妹是不是已經和我有婚約？這個姓趙的貼她那麼近，算怎麼回事兒？」
那趙天言眼中怒色一斂，也是一驚，問道：「唐掌門，小婉她果真有婚約？」
唐千里搓著手，臉色極其尷尬，他做夢也沒想到，這荊飛羽會找上點蒼山來。荊家一向懂禮，怎會做出這種沒身份的事。
趙天言又看向唐小婉，見她已經躲到了唐千里身後，低著頭，嘴巴蹶起來，一臉羞惱之色。
「當然有婚約！」荊飛羽見唐家父女都不說話，忙將木盒打開，拿出那根玉釵，得意洋洋地舉了起來，高聲道：「這就是我和婉妹的定情之物！」
唐千里和唐小婉看到那根玉釵，都渾身一顫。
其實即使荊飛羽不拿出釵子來，唐千里也不會懷疑的。畢竟他上一次見到荊飛羽才過去兩年，少年的模樣沒有變，只是更成熟了許多。
不過，這趙天言他也是得罪不起的。唐小婉修仙還是人家推薦的呢，不然「雲山」也不可能知道有唐小婉這麼一號人物。今天這個大排場，就是為了等候「雲山神女」前來收徒。沒想到卻出了這麼一碼事。
趙天言推薦唐小婉，當然是看上她了，不然怎會下這麼大的苦功。據說雲山在修仙界的地位十分特殊，主管著修仙界的律法，被稱為仙界執法者。
女兒只要入了雲山，那整個點蒼派都會大放光芒。
這段時日，父女倆也是太興奮了，早忘了還有荊飛羽這個人、以及婚約這碼事。
「唐掌門……」趙天言盯著他，眼神變得極其陰冷。
唐千里心裡打了個突兒，牙一咬，沉聲道：「十年前，卻是有過那麼一碼事，但當時……他們倆還是光屁股娃娃，玩的挺投緣的，就開玩笑似的說了那麼一句，其實……」
他的話有些無以為繼的蒼白，畢竟睜眼說瞎話對於這樣一個大派掌門來說，還是太難了點。
「他根本就不是我家公子！」一個聲音忽然大喊了起來。
唐千里驚喜地回頭看去，卻見一個又高又胖的禿子被兩個弟子按在地上，此刻正抬起頭來大聲喊叫。
「你是說……」唐千里指著荊飛羽，示意那兩個弟子放開禿子。
禿子立即竄進來，大喊道：「不錯，這傢伙是假的！」他猛地跪了下來，抱住唐千里的大腿，哭嚎道：「唐掌門，你可要為我家公子報仇啊，還有崆峒滿門，都已經被人殺了！」
唐千里大吃一驚，喝道：「你說什麼！崆峒派被滅門了？」
「是，只逃出我和公子二人，結果公子在半月前也被仇家害了，現在崆峒派只剩我一個人了，嗚嗚……！」禿子大哭起來。
「你……你是飛羽賢侄的小童，我記得你的。」唐千里看著荊福的禿頭，點了點頭，這個特徵太明顯了。
荊飛羽卻冷笑連連，他沒在意禿子的表演，而是注意觀察唐小婉的表情。見她身體晃了晃，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編貝小牙死死咬住了下嘴唇――看來這臭丫頭對自己還是有些情義的。
「你放心，我點蒼和崆峒幾代世交，崆峒的血海深仇就是我點蒼不共戴天之恨，誰滅了崆峒，本掌門定讓他十倍血償！」唐千里雙眼通紅，表情激憤。他扶起荊福，眼神看向荊飛羽，變得凌厲無比。
只是，怎麼看怎麼是同一個人啊！難道世上還有長的這麼像的人？荊家兄弟也沒有生雙胞胎啊。他戴了面具？世上怎會有這麼神奇的面具？他看向幾個仙人，見他們都搖著頭，顯然荊飛羽的相貌是真的。
「唐掌……唐伯父，你看他的眼睛，我家公子是長眼鷹眉，充滿男子漢氣概。你再看他，一副桃花眼，兩道新月眉，跟個娘們兒似的……」禿子小聲提醒道。
唐千里仔細一瞅，果然，心中不由大喜。唐小婉也是表情一緩。雖然這代表著真的荊飛羽已經亡故了，但和眼前的情勢相比，卻是解了他們的圍，畢竟人死不能復生。
趙天言也鬆了一口氣，單手成爪，閃電般出手，將荊飛羽抓到了自己手裡。他陰森森地一笑，臉上閃過猙獰之色：「小子，你演的一出好戲啊，竟戲弄到我趙天言頭上來了……」
禿子觀察唐家父女臉色，心中狂喜，扭扭捏捏地說道：「唐伯父，現在崆峒就剩我一個嫡系傳人了，有些約定，晚輩也願意繼承的……」
趙天言一聽這話，馬上就不願意了，好不容易解決一個，你這禿子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性？這話誰都能聽明白是什麼意思，他竟是對唐小婉有妄想，這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他剛想將禿子也抓過來，卻聽手裡的荊飛羽細聲細氣地說道：「羽哥哥，人家不要下山，人家要留在山上給你當新娘。」
他這「嬌滴滴」的話一出口，唐小婉渾身一震，抬起頭獃獃地看著荊飛羽。
「婉妹，你還記得我用一百朵牛尾花給你編的那個花環嗎？你還記得老桃樹上的那隻偷蛋杜鵑嗎？你還記得崆峒山下集市裡那大大的棉花糖嗎？你還記得望月湖邊的那些五彩貝殼嗎？你滑倒在鵝卵石上，左腿彎那裡的疤痕，現在還有嗎？你被蜜蜂蟄了，抱著我大哭的場景，還記得嗎？就算那些你都忘了，難道你忘記了四年前，端午，望江樓上的那一瞥……」
話說到這裡，唐小婉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桃紅，雙眼中泛出一絲柔情。這些是自己童年最美好的記憶。
望江樓上那一瞥，自此後她夢中有了那個英俊的少年。
在那個趙天言出現之前，她少女的心裡，還一直念念不忘著「羽哥哥」。為此她編織了許多美好的夢，幻想著雙宿雙棲的未來。
這些事，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
她天生聰穎，二歲便已開始背千家詩，何況這些話是六歲時說過的。她當然記得。許多年來，從未曾忘記。
可是，自從發現自己是最稀有的「冰靈根」體質，修仙界的大門一下子便向她敞開了。
那種種的神奇，只有在傳說中才聽說過的人和事，那麼強烈的吸引著她。長生的誘惑，不老的容顏，高飛的夢想……
這些天來，她聽到的是無數的恭維，說她怎樣怎樣的天才，怎樣怎樣的前途無限……那修仙界的許多青年俊傑，用各種方式討著她的歡心，為她講述那美妙的仙人傳奇。
她將如同一隻自由的鳥兒，在一個從未接觸過的廣闊天空中飛翔。不用惋惜短暫的青春，不用去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然後慢慢變老……
她有許多時間，去享受大好的人生――這是多麼讓人嚮往的生活啊？
而他，只是一個凡人。
凡人和仙人，是永遠也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