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愛妃,朕疼你
第十三章愛妃,朕疼你
二月中旬,在每個人的期待下,顏國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而太子宮寄託著眾多人希望的小皇子也即將出生在這個冬季。
一夜的雪后,舉目四望,整個顏宮彷彿覆蓋上了一層白色的外衣,銀裝素裹,顯現美態。踏過積的厚厚一層的雪地,雪面很自覺的留下一個個深深淺淺的腳印,不知這是給雪面添彩還是糟蹋這一片本來純凈的雪地。
我心喜的用手去托住飄落下來的雪花沫,只是剛剛接住一片雪花,牢牢握緊在手中,雪花便迅速的融化成晶瑩的水珠淌在手中。彷彿我的幸福總是在我想抓住的時候,稍縱即逝。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看著漫天的雪花,我脫口而出。置身於雪景之中,我的心總是滿滿的。
走至東暖閣前,幾個新進宮年紀較小的宮女正在院前堆著一個雪人兒,甚是可愛。她們很專註的將積雪滾成球狀,然後放在雪人的身上,當做雪人的頭部。然後一個嬌小的宮女則將懷中藏著的一個長長的胡蘿蔔用來做雪人的鼻子,最後再找來兩顆石子為雪人點睛。一個俏皮的雪人兒栩栩如生的站立在東暖閣的前院,一群宮女圍著雪人歡笑著。
我默默的聽著她們的歡聲笑語,彷彿是這寒冷冬季里的天籟,心裡暗暗爬上一絲暖意。若是蘇玉也可以像她們一樣,天真無邪的,該有多好呢。
我慢慢的走近她們,想要加入她們的快樂中。艱難的踩過堆著厚雪的地面,越來越靠近她們,心裡有一點興奮。
或許是我驚擾了她們,那個嬌小的宮女一轉身,看見我,立即斂去臉上殘留的笑容,避諱的用身子遮擋著她身後的雪人。其她幾個宮女也忽然發現了我的出現,臉上的笑容立即逝去,換做一副驚恐狀,懼怕的看著我。
蘇玉有這麼讓你們害怕么?我向後退了幾步。
「你們繼續玩,不用顧忌。」我按捺住心裡的悸動,淡淡的說道。
只是幾個宮女依舊定睛看著我,絲毫未動,彷彿我真的可怕到可以把她們吃了。
「哼,你有什麼權利讓她們不用顧忌的?你以為你是這太子宮的女主人么?」一聲尖銳的女聲進入我的耳朵里,甚是刺耳。敢在太子宮,如此毫無顧忌的喝斥我的,除了李良娣還會有誰。
我只能百般無奈,倒吸一口氣,轉而一副笑臉,「奴婢拜見李良娣。」我低聲下氣的向她行禮。
「你眼裡究竟還有沒有主子的存在啊,這東暖閣哪由得你們這些奴婢胡鬧!」李良娣一臉鄙夷的瞪著我們這些在她眼裡卑賤無比的宮婢,而她自己卻像一隻驕傲的孔雀,高高在上。
「玉兒,這雪下的真美。」此時,沾衣由宮女扶著,艱難的挪動著步子,踏出東暖閣。只見她笑臉吟吟的說道,臉上有著抑制不住的喜悅。
「小姐,這雪地滑,你還是小心身體,別出來了。」我速速的奔了上去,嫻熟的扶住沾衣的手,方才扶住她的宮女見此也很識趣的立即退了下去。因為畢竟我才是沾衣最貼心的侍女,這東暖閣最有威信的婢女。
「你難道要我整天呆在內堂休息么?這樣也不利於我肚子里的小皇子啊。」她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腹部,笑呵呵的說道。
我只有微微點頭,不答。
「原來李良娣也在這,是來探望我的么?」沾衣一抬頭,恰好對上李良娣慍怒的眼神,而我卻發現此刻,沾衣臉上的笑臉立即轉為一種捉摸不透的複雜表情。
「姐姐,你這宮婢實在是不懂規矩,該好生調教一番。」李良娣憤憤不平的走上前,眼睛卻還斜斜的瞪視著我。
我不語,李良娣,想不到你要栽在沾衣的手裡了。
沾衣淡淡一笑,看了我一眼,再看向李良娣,反問道,「是么?是不是妹妹太過挑剔了?玉兒的秉性我向來都是知道的,妹妹應該大度包容她些,而不應該太過斤斤計較的。」
待李良娣走近,沾衣的一隻手已經搭在了她的手臂上,其用意?
李良娣也沒有揮開沾衣的手,只是越發激動的嚷道,「姐姐說我斤斤計較?你再不管管這個奴婢,她就要當這太子宮的女主人了,到時我們都沒好日子過。」
我無辜的搖搖頭,求助的眼神看著沾衣。心裡卻暗自擔心,沾衣這麼做,是不是下的賭注大了些?
「妹妹,你的為人,這後宮誰不知道,也不用姐姐給你點破呀。」沾衣的手不經意間又搭在了李良娣的肩膀上,示意息怒她的火氣。
「我的為人怎麼了?你到是說呀,把話挑明了!」李良娣終究是狠狠的一揮手,將沾衣的手彈開。我同時也很自然的鬆開了扶住沾衣的手,只見到沾衣順勢就往旁邊倒了下去。
眾人皆是一驚,愕然的看著沾衣倒在了雪地上,瞬間,雪地里漫開了一片刺眼的紅色。
「快傳太醫啊!」我大聲喊道,焦急的蹲在沾衣身旁,回眸再憤恨的瞪了一眼李良娣,「良娣娘娘,你有什麼氣,儘管沖著奴婢來,不要對付太子妃啊,她肚子里懷著的可是小皇子啊!」我更加大聲的嚷道,為的就是讓這東暖閣所有的宮女知道,是李良娣將沾衣推到的。
李良娣,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旁人。
經過我一陣嚷嚷,幾個小宮女迅速慌張的向太子宮外跑去宣太醫。只見那個嬌小的宮女慢慢的走近我,緊張的默默蹲在沾衣身旁,無聲的看著我。
我別過頭看了她一眼,厲聲說道,「快去稟告皇后和太子,太子妃被推倒了!」我很明顯的著重強調說沾衣是被推倒。
小宮女輕輕點了點頭,乖巧順從的飛奔了出去。此時的李良娣,臉色煞白,失勢的向後跌了一下。她滿是失望的看著沾衣,眼中無神。
不一會兒,幾個太醫,還有老嬤嬤就已經趕來了太子宮,他們不敢怠慢的將沾衣小心的扶進了內堂。我默然的看著沾衣被她們扶進去,反頭再看了眼李良娣。她已經神色慌亂,不發一言。
內堂里,老嬤嬤和宮女進進出出,雖然是下雪的冬天,但她們的額頭上卻皆沁出了微微的細汗。
「皇後娘娘,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駕到。」外面的太監通報道,我詫異的聞聲抬眸向門外看去,只見,皇后已經亟不可待的走進正堂,欲往內堂走。
我立即向他們下跪,卑微的說道,「奴婢參見皇後娘娘。」
聽到我的叩拜,她一驚,停住了步子。一臉嚴厲之色,大聲怒斥道,「好端端的,太子妃怎麼會被推到?」
我立即低頭不語,裝作不敢說的樣子。李良娣,對不起了。
「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後娘娘上前一步,步子逼近我的身體。而我則依舊跪在地上,身如抖糠。
「娘娘,是,是……」我支支吾吾的不敢往下說,眼睛卻慌張的向李良娣望去,這無疑是將矛頭指向李良娣。
「是李良娣推到沾衣的?」皇后驚詫的掃向一旁的李良娣,眼睛里有抑制不住的怒氣。
李良娣立即慌神的跪下,言語閃爍的喊道,「臣妾沒有!臣妾沒有!」
出人意料的,太子一個箭步走向李良娣,抓起她的前襟,將她從地上執起,叱責道,「李雪兒,你真是個蛇蠍毒婦!」我看見太子的眼裡有種絕望,是對一個曾經愛過的女子的絕望。
李良娣掙扎的辯解道,「不是的!太子,要相信臣妾!」她不斷的搖著手,眼淚迅速地從眼裡溢出來,污了臉上的紅妝。
「真是不成器的東西!本宮是怎麼教誨你的?」皇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氣急敗壞的怒斥道,「既然錯已經犯了,就必須受罰!現在你禁足兩個月,半年的俸祿減半。」李良娣的家世對太子還是有作用的,看來,這樣皇后也不會重責她。
李良娣委屈的站穩在地,無奈的點點頭。本想再辯解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
皇后沒有再理會她們,徑直走進內堂。最後只留下一句話,「內堂不幹凈,你們就到正堂候著吧。」
我們只有繼續焦急的等待著沾衣生產,太子手中的拳握的緊緊的,怒氣逼人。
東暖閣前的雪依舊無聲的落著,一片片的,翩翩的飄落在前院的地面。雪下的那麼認真,似乎我們這裡的一切都與它無關。
聽著內堂里不時傳來沾衣的幾聲呼喊聲,我知道是分娩的疼痛在折磨著她。正堂里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聽得很清楚,沾衣在一聲聲的喊著疼。太子幾次欲衝進內堂,卻始終猶豫的止步於正堂中。
而我則唯有默然的為火爐中添加幾塊炭火,讓火燒的更旺了些。那個嬌小的宮女一直呆在我身旁,仔細的看著我。
我心不在焉的小聲問了她一句,「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何歡,前天剛進宮的。」她笑的很甜,眼睛也笑的彎彎的,甚是可愛。
我又自顧自的往火爐里加了幾塊炭火,火里不時吐出幾個亮眼的火信兒,何歡也偶爾笑嘻嘻的幫我加了幾塊木炭。
「蘇玉,今天這雪下的可大了。」顏瑜走近我們,似笑非笑的說道,不知其意。
我默不作聲,佯裝沒有聽見,依舊呆坐在火爐旁。
他冷笑一聲,「但是你的心比這冬雪還要冰冷。」扔出這麼一句話,他提步走向閣樓外。
我的心似乎被一物重重的敲了一下,顏瑜,你是以為沾衣被推倒是我自編自導的一齣戲么?那好,就讓蘇玉在你心中,就做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吧。反正我蘇玉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我的雙手早就已經沾滿了血腥。
「何歡,今年多大了?」我若無其事的問著身旁的這個嬌羞的宮女,又是一臉的清秀模樣,只是因為年紀尚小,輪廓還沒有長的分明。
「過了冬,我就14了。」粉撲撲的小臉可愛的擠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甜美可人。
我抬眸,看見正堂中的太子依舊不安的踱著步子,二皇子不時擔心的望向太子,而顏瑜則立於東暖閣前,望著庭院前飄落的雪花。唯有,顏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端坐於側座上,喜怒不形於色。我無言的看著這個男人,他的心裡究竟有多麼寂寞啊。
突然,一聲有力的嬰兒哭叫聲劃破了整個太子宮,使原本靜謐的太子宮立即躁動起來,小皇子誕生了!
太子臉上洋溢著按捺不住的喜悅,他迅速走至我面前,將我從地上扶起,抓住我的雙肩,激動的搖晃起來,「蘇玉,我有皇子了,我當爹爹了!」
我錯愕的看著他,臉上勾出一個恬淡的笑容。
皇後手中抱著一個嬰兒從內堂中走出,臉上堆滿了慈愛的笑容,然後將已經穿好了一件米潢色小棉襖的嬰兒抱向太子。「昊兒,沾衣這次可是功不可沒,她為你生了一個小皇子啊!」
太子激動的抱起嬰兒,臉上寫滿了初為人父的喜悅和幸福。
這樣的一個天之驕子帶著眾人的期盼和希望,終於是平安的降生了。我也好奇的湊到太子身邊,仔細的觀察著他手中的嬰兒。茸毛細發下是一張粉色的小臉蛋,渴睡的倦眼一睜一開,想要努力的探尋這個初來的地方。他小小的嘴兒閉的緊緊的,藕色的小手從包裹著的棉襖里掙脫出來,握成小拳頭。
多麼可愛的一個孩子,只是,我卻要殺死他。我下的了手么?蘇玉,你的雙手早已沾滿血腥,可是對於這個孩子,你忍心么?
「皇兄,小皇孫長的真是像極你。」二皇子笑嘻嘻的向太子道賀。他們後面的話語我沒有再聽下去的興趣,在這個眾人皆歡慶祝賀的時刻,我獨自走出他們的歡慶中,進入內堂去看望沾衣。因為,現在最需要關慰的是沾衣,太子卻忽略了這個,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沾衣的悲哀。
走近內堂,才看見沾衣已經面色慘白的躺在卧榻上,精疲力竭的她,疲倦的閉著眼睛。只是她的身邊卻沒有一個人來照顧,眾人都在正堂慶祝小皇子的誕生。
「小姐,恭喜你!你生了個可愛的小皇孫。」我走至床沿邊,握住她無力的手,笑呵呵的對她說。
她乾裂的嘴唇,虛弱的動了動,然後立即閃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閉著的眼睛也微微睜開,看了我一眼,又疲倦的合上了。沾衣,現在的確是太累了。
我陪伴在她身旁良久后,太子才闊步走了進來,而我只有識趣的讓到一邊。太子徑直穿過我身側,奔至床沿邊。
「沾衣,你為我生了個小皇孫,你是太子宮的第一大功臣!」太子激動的說道,柔情似水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卧榻上的沾衣。
我搖頭嘆息,無奈的轉身離開內堂,太子的確是讓我失望了,他不配做沾衣的夫君。
此刻,正堂里的人皆已經散去了,方才忙碌著的太子宮忽然寂靜了許多。踏著碎步走出太子宮,外面還在飄著小雪,我心裡卻帶著一些氣憤。忿恨這天下的男人皆是風流成性,要不就是為權利迷失本性,追名逐利!
蘇玉啊,蘇玉,在這後宮你只能靠自己了,你一定要用自己的能力把他人踩到腳底下,讓他人去仰視你!我絲毫沒有意識到此時的自己正在縱容自己的貪慾在心裡,慢慢的生根發芽。
路過三皇子殿時,我淡淡一笑,依舊不管不顧的繼續往前走,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在這的。顏景,這麼小心的人,怎麼可能還讓我和他在三皇子殿這個地方會面。
不停的向前走,到達庭院的那一刻,我很清楚的看到庭院上的匾額已經被撤下了。念蘇院,早就已經不在了,我還緬懷什麼呢?
「怎麼?看到這個地方就想起趙赫了么?他還是讓你那麼難以忘懷么?」庭院中走出一個黑色的身影,細小的雪花落在他的發梢,閃出一些晶瑩的水珠。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感情,不溫不熱。
「沒有,你多想了。」我努力不讓任何神色寫在我的臉上,直接上前走近他。
「今天這一齣戲,是你安排的?」他側身,背手而立,眼眸卻像一個千年寒冰洞,可以讓看著他的我,冷到極致。
「不是,後宮女人之間的刀光劍影,本來就是司空見慣的。我只是個奴婢而已,主子們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平靜的回答他,沒有任何欺瞞。
「那好,不管如何,我不希望這個小皇子活過滿月。」他冷冷的逼視著我,比此時耳際吹過的凜冽寒風還冷,甚至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我抬頭再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不答。殺小皇子?顏景,你為了皇位,真的已經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嗯,那你可以回去了,事情務必做的乾淨利落,明白嗎?」依舊冰冷的話,讓我感覺到有一種寒氣在全身運走。顏景,你冷的讓我已經不想再靠近了,我怕你的寒氣,會傷到我的心。
我立即轉身欲走,只是依舊忍不住說道,「顏景,你不愛沾衣了么?」我沒有回頭,眼淚卻已經無聲的滑下,伴著小雪,濕潤的眼睛讓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我的心裡不會有愛。」字字落在我的心上,就像被針扎了一下,又一下。
沒有回頭,也不想回頭,只是往前走,任淚水肆意的橫過面頰,也不哭出聲來。在顏景面前,蘇玉從來都很堅強,而且要一直很堅強下去。
「我的孩子,必須是在李良娣的推就下生出來的,蘇玉,你懂么?」
這是沾衣上次單獨留下我,對我說的話。她那麼愛這個孩子,但是為了對付李良娣,她還是願意用孩子來做賭注。是不是將來,我也可以變得這麼狠心?權利似乎真的是個很好的東西,可以讓所有人為了得到它,不惜一切代價。
那麼,我蘇玉,也想為這個權利,拼上一拼。
小皇孫出生的第三天,皇后親自委派專門的老嬤嬤為小皇孫舉辦了隆重的洗三儀式。隨之,還特地宴請了各皇子到養壽宮同進晚膳,為小皇孫慶賀。可見,這個天之驕子的出生,是受眾人矚目的。
「本宮今天真是開心,這小皇孫一臉的福相,就和當初的太子是一個模樣的。」皇后慈眉善目的望著老嬤嬤手中抱著的小皇孫,樂呵呵的鬨笑道,一邊還不時的逗樂著這個天之驕子。
「那真是恭喜太子,太子妃這夫妻倆了!」王貴妃陰陽怪氣的笑道。
我淡淡的掃視著八仙桌旁坐著的眾人,今天這洗三之日,果然是惟獨不見李良娣在場。想必她被皇后禁足,也怪寂寞的,改日我的確是該去她的西暖閣走動走動了。
「太子妃為皇兄誕下這麼個可愛的小皇孫,真是羨煞旁人啊!讓我們這些個弟兄都嫉妒了!」四皇子面帶笑容,無意的調笑道,只是這話中卻是帶話的。
「這怎麼會呢?這老二的媳婦不是也已經懷有身孕了么?」王貴妃故弄玄虛的媚笑道,反之又望向三皇子妃韓琦,「哎喲,也就是這個老三他媳婦,怎麼這麼久了,肚子還沒動靜呢?難道真是不能?」
這麼一句挑釁的話就像一顆彈火丟在了空中,隨時有可能爆炸,整個養壽宮的氣氛立即變得詭秘的緊張起來。
座上的韓琦,杏眼圓瞪的看向王貴妃,臉上寫滿了怒氣,卻始終努力的隱忍住將要噴發的怒焰。想不到,這韓琦,也會學著收斂了,不過,她一直未有身孕,的確是對三皇子奪位不利。
皇后的臉上浮現出的笑容更深了,她略帶諷刺意味的說道,「這女人好比是一朵鮮花,倘若只開花,不結果,即使開的再怎麼妖艷,也終有枯落的一天。琦兒,明白嗎?」臉上雖是和顏悅色的笑容,卻掩蓋不了話中的警告意味。
「臣妾明白。」韓琦憤恨的埋下頭,看了一眼顏景,不語。
「趁著這個大喜之日,兒臣想請求母后一事。」顏景出奇的從座位上站起,謙和的向皇後作揖道。
皇后疑惑的看向顏景,嘴角詭異的劃出一抹笑,「景兒,有何事要求母后?」
眾人皆是向顏景看去,連我也很奇怪,他要求皇后做什麼。
「兒臣想請母后賜婚!將太子宮中的婢女蘇玉,賞賜給兒臣!」他大步走至我跟前,執著我的手,將我拉到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下。種種異樣的眼神射到我身上,刺來的光芒,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足以將我凌遲處死。
我驚愕的看向他,臉硬是漲的通紅,飛上朵朵紅霞。顏景,你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葯?
「她?」皇后詫異的問道,審視的目光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看的出她眼中明顯的蔑視。
「是,就是她,蘇玉!」顏景再一次肯定的回答道,彷彿這真的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不準!」顏瑜終是激動的從位子上站起,疾步走到我跟前,抓住我的另一隻手,我很清晰的看到他臉上的憂傷。
我唯有無奈的別過頭,餘光告訴我,王貴妃的臉上已經出現一絲慍怒。顏瑜,不要這樣,不要中計。
「瑜兒,你做什麼!」王貴妃的臉上出現一絲昭然的厭惡之色,她向顏瑜投來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這樣不識大體。
「蘇玉是我的女人!」顏瑜將顏景拉住我的手,狠狠的打開,將我帶到他的身後,以示他對我的佔有。站在這個男人的背後,我的心,似乎被重重的敲了一下。顏瑜,我究竟要怎麼對你?
「母后,請求你賜婚!」顏景重複的說了一遍,言語中有一種不怒自威的皇家威嚴。只是我知道,他不是真的要娶我。
皇后低下眼臉,思尋了片刻,不語。
「母后,這蘇玉乃是沾衣的陪嫁丫鬟,是我太子宮的宮女,我想這婚嫁之事還是讓她自己考慮吧。」在這麼個劍拔弩張的時刻,太子竟然也這麼插上一句話。
皇后抬眼疑慮的看向太子,眼中有我看不透的意味。這個身在後宮經歷過無數風雨的女人,她的心裡會是怎麼想我的呢?覺得蘇玉就是一個狐狸精?不,她不會這麼膚淺。
「玉兒在我身邊已經七年了,說要離開她,我倒是真的有點不捨得。」沾衣淡淡的瞥了我一眼,臉上再浮出一個笑容,如芙蓉花開般的美艷。「母后,這小皇孫也才剛出生,太子宮的確還有很多事要玉兒去做呢。」
沾衣要留我?是真留還是假留?
「對呀,母后,太子宮暫時還離不開蘇玉的。」太子立即補充說道,彷彿真的很怕皇後會將我賜婚給顏景。雖然很明顯,賜婚是不可能。顏景,你這一招,以退為進,真是妙!
「一個小小宮女也值得你們這樣爭來爭去么?」皇后黛眉一皺,厲聲說道,「這個蘇玉,就有這麼大本事么?」指如蔥根的手重重的往八仙桌上一拍,幾個酒杯立即抖動的微微彈起,杯中的酒水迅速濺灑到桌面。
一句話出,沒有人再敢說出話來,母儀天下的皇後果然非同一般。
「既然太子宮現在離不開她,那麼等小皇孫滿月後,這個蘇玉就到我的養壽宮當差,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皇后冷眸一掃望向眾人,皆是緘口不言。
原來這就是顏景的最終目的,他要把我弄到皇後身邊,做什麼?
我感知到我的手被重重的甩開,身子因不穩,而向後硬生生的倒退了幾步。最後看見的是顏瑜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去,像一陣疾風一樣匆匆離去。
深夜,沾衣喚我來到她的東暖閣,屏退了太子和眾宮女,她獨自留下我一人。爐子里的火燒的很旺,照的屋子裡暖暖的。
沾衣笑逐顏開的看著我,我從來都沒有看過她眼中這樣的目光,也不明白其中的含義。所以,我唯有緊緊的與她對視,而她的眼神則渙散的打量著我。時而落在我身上,時而又轉移到它處。
「小姐,不知有什麼事情要吩咐蘇玉?」我無法忍受她這樣的眼神,開門見山的說道。
「玉兒,我也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勾搭上了顏景和顏瑜的。但是最近宮中的這個消息,你可有聽說?」沾衣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的變化,用極為平靜的語氣問道。平靜的讓我感覺這個沾衣,早已不是當初的沾衣了。
「奴婢不知道有什麼消息?請小姐明示。」我卑微的埋下頭,眼睛直視著地面。究竟是什麼事情?
「三皇子妃韓琦不能生育,此事早就在顏城不脛而走了。你沒有聽過?」沾衣一副不相信的模樣,眼睛睥睨著我,「而且連朝中大臣皆因此紛紛上奏摺,現在皇上也已經不讓顏景去前殿審閱奏摺了。」沾衣臉上有止不住的笑容。
「那麼如今的形勢不是很有利於太子么?」我淡笑道,卻一直沒有抬眸,因為不想讓沾衣看到我臉上的表情。
「是,其實皇上選儲君,也會觀察這未來的儲君是否有位賢妻的。現在我有了小皇孫,而韓琦毫無大家之氣,又不能生育,這個皇位太子是唾手可得的。」沾衣的目光里是傲然的自信。
「可是奴婢不知小姐和我說這些所謂何事?」我終是抬頭,不明白的問她,因為現在的沾衣,真的讓我看不明白了。
「今日顏景要求皇后將你賜婚給他,我料想是不是就是因為韓琦不能生育、還是你們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呢?」沾衣起身,步態雍容的走至我跟前,犀利的眼神與我對視著。
「小姐,不信我?」我立即下跪,卑微的跪倒在她面前,一臉委屈的看著她。
「這後宮里的人,讓我怎麼敢輕易相信呢?」她將我從地面扶起,臉上的表情轉而又是勾起一個無法捉摸的笑容,「但是,玉兒跟在我身邊七年了,我還是相信的。」
我緊繃的神色稍稍放鬆,勉強的附和著她笑了笑,但我知道她不信我了。
「好了,你下去吧。今日的話,你記在心裡就好。」沾衣擺擺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垂下頭,幾乎是逃竄出東暖閣的,門外的深夜天際是一片寂寥。
數日後,三皇子妃不孕之症的事情傳遍整個顏國後宮。
「聽說三皇子妃不能生育呢,皇上因此也不讓三皇子審閱奏摺了。」
「是啊。我也聽說了,聽說三皇子因此還要特地要娶一個宮女成婚,當是湊合。」
「那個宮女還就是太子妃身邊的一個丫鬟,蘇玉呢。」
兩個宮女躲在太子宮門口談笑著,雖是竊竊私語的話,卻依舊清清楚楚的傳進我的耳朵里,讓我如芒刺在背,想要發作,卻硬是強忍住。因為其中一個宮女竟然是、芷月。這麼久不見她,她還是這個樣子。
「你們不許這麼說!這都是假的!」聞聲看去,竟然是上次那個嬌小的宮女,何歡。只見她憤怒的插著腰,臉蛋變得通紅,像是個熟透的紅蘋果。
「哼,你算哪個蔥!憑什麼說這是假的?」芷月冷笑一聲,鄙夷了何歡一眼,言語刻薄的說道。
「你們不許這樣說蘇玉姐姐和三皇子!」說罷,何歡已經向芷月身上撲了過去,死死的揪住她的頭髮,用力的撕扯著。
看著她們二人就這樣互相廝打在一起,互相毫不客氣的扯住對方的衣角,我冷笑她們的稚氣。
「住手!膽敢在太子宮們口廝打,都不想活了么!」我擺出一副冷臉,瞪著她們吼道。
只是她們依舊沒有停下手中的廝打,繼續扭打在一起,用力的去扯對方的髮髻。
「咣」地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芷月臉上。我給了她一巴掌,就當給她個教訓,但是打她,我也不忍。
她終於捂住自己紅腫的臉,木楞的瞅著我,她眼中的怨毒,讓我看著都心疼。現在李良娣失勢,她應該也沒有什麼可以趾高氣昂的,不過,我現在也是時候該去看望李良娣了。
「以後如果你們膽敢再欺負何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你們記好了!」我握住何歡的手腕,暗暗的察覺到她沒有武功,警惕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何歡,我們走!」
帶著何歡離開,我的手掌卻因方才打了芷月一耳光,而有種火辣辣的疼。芷月,究竟什麼時候你才會不再這麼傻?
「謝謝,蘇玉姐姐。」何歡可愛的臉上冒出一個傻呼呼的笑容,說話的聲音甜美清脆。
「何歡,以後,你要努力的去學會呆在這後宮的生存法則。」沒有任何溫度的話,只是想讓這個依舊稚嫩的孩子學會聰明點,沒有誰可以在這個後宮永遠長不大。
夜半之時,我來到了西暖閣,專門來拜訪這的主人,李良娣。西暖閣里燈火昏暗,就像一座被人遺落的閣樓。
我徑直走進正堂,門外也沒有太監站崗通報,西暖閣內依舊是滿眼的綠景,清幽安謐,空氣中夾雜著一種淡淡的香味。內堂里的人似乎聽到了我的腳步聲似地,著急的奔出來,只是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的臉上滿是落寞和失望。想必,她是認為我是太子,來駕臨西暖閣了。
「奴婢參見李良娣。」我側身恭敬的向她行禮,臉上卻沒有任何波瀾。
她很自然的無視我向她行的禮節,走至正堂的軟榻邊,冷冷的說道,「哼,怎麼?要來奚落我么?告訴你,即使我虎落平陽,也輪不到你來給我臉色看,你還不夠資格!」她在我的面前依舊是那麼的盛氣凌人,不可一世。
「如今太子妃日夜陪伴著太子,小皇孫又有老嬤嬤照顧,奴婢閑來無事,就想來看望娘娘而已。」我語氣平和的回答她,然後毫無顧忌的坐在了側座上。
聽罷,她緊皺的眉宇微微舒展開來,「呵,是么?太子妃、小皇孫最近可好啊?」她凝神屏氣的合上眼睛,懶洋洋的斜倚在榻上的綉枕上,也不斥責我就這麼不顧禮儀的坐在了側座的位置上。
「太子妃自從生下小皇孫后,賞賜不斷,當然很好。小皇孫,自是不必說,天之驕子,聖寵龍恩。」我隨意的拿起茶座上的茶杯,肆意的把玩著。
「呵呵,那天,是不是沾衣故意的?」她的手撐著下顎,依舊閉著眼睛。
「娘娘很聰明,這種宮闈之間的明爭暗鬥,本來就是昭然若揭的。」我放下茶杯,淡笑著直視她。「不過,現在小皇孫很好,即使娘娘那一推,也沒有任何大礙的。」
她忽然睜開眼睛,瞪著我,「哼!想不到沾衣忍心用自己的兒子做賭注,就是為了擊垮我。」即使她已經猜到當初沾衣是故意的,但是聽到我就這樣肯定了她的猜測,她終究還是會很難接受。
「娘娘,這宮中法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寧可玉石俱焚,也不甘做人下。娘娘應該不會不知吧?」我立即站起,故意去激她。
她大笑了起來,笑的那麼凄厲。「呵呵,好一句寧可玉石俱焚!」她兀的坐起,拍手鼓掌道。「蘇玉,我看的出你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可你怎麼會甘心在沾衣的手裡做個卑微的婢女呢?」她兩靨的笑容僵住,目不轉睛的瞅著我。
「呵呵,娘娘,不早了,我去看看小皇孫,聽說今天有一個老嬤嬤不在,也不知小皇孫今天鬧不鬧騰。」我向她行了一禮,隨即轉身離去。李良娣,如果你真的還有點傲氣,我想你會知道你該怎麼做的。
面含笑容的走至小皇孫住的暖閣門前,一個老嬤嬤正在側座上打著盹,呼出輕酣。我靜悄悄的走進內堂,看著搖籃中的小皇孫,緊閉著雙眼正在熟睡著,嘴角卻還遺留著一抹奶漿,小手握成小拳頭,甚是可愛。連我也忍不住用手去玩弄他的小臉蛋,而他則立即用小手捂了捂臉蛋,又繼續熟睡著,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那麼一刻,我的瞳孔放大數倍,眼中閃出其意的光彩。雙手慢慢的從他的臉蛋滑向他的脖子間,停住所有的動作,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心裡有很多種聲音不斷的此起彼伏,蘇玉,你真的要這麼狠心么?蘇玉,你必須要幫顏景奪的皇位!
我的手不自覺的加了幾分力道,將他的脖子握的更緊了些。小皇孫,蘇玉只有對不起你了,但是我這也是為你好,以後你就不用煩惱這些宮闈之間的鬥爭了。這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呢?或者全當是我的借口,你也必須死!
一抹清淚滴落在搖籃的被褥上,泛起一個小水圈。我終是狠狠的往他的脖子處掐了去,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小手痛苦的掙扎了一刻,最後不再動彈。
緩緩的鬆開手,我的心已經是一種無法名狀的感覺,但我的痛苦絕對不比這個孩子少。淚眼模糊的從窗口跳出,彷彿我真的不曾來過。蘇玉,你還是狠心的殺死了這個孩子。
我不斷的向前跑,甚至跑出太子宮,努力讓自己不再去想去剛剛那個孩子最後掙扎的那一刻。
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累了,停下來的時候,竟然自己已經跑到了三皇子殿門口。所有的脆弱頃刻間席捲了我,我無力的滑坐在地上,心痛無比。為了顏景的皇位,我殺死了這麼多人,包括一個才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蘇玉,你好狠啊!
久久的呆坐在地上,注視著緊閉的三皇子殿門。
不知為什麼,這樣的夜晚,竟然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一滴一滴的像斷了線的珠簾般落在了我的發梢,我的臉龐,我的衣襟上。到最後,我的臉上所留下的水珠,讓我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了。雨就這樣張狂的下的更大了,天際偶爾響起幾個轟雷。是不是,蘇玉殺害了小皇子,連老天爺都動怒了呢?
好吧,那麼,雷神電母,你們就把蘇玉劈死!反正,我什麼都不怕了!蘇玉,什麼都不怕!
「你還要坐在這多久?」這麼一句突兀的話在我頭頂響起,我硬是嚇的一怔。
本以為是雨終於停了,能感覺到頭頂上不再有雨落下。抬頭一看,才看見是他正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我的身側。大雨滴滴嗒嗒的飄落在他的臉上,看到他身上濕漉漉的一片,真不知道他就這麼默默的站在我身側,有多久了?
「我不要你管!你可以走!」生硬的話丟給他,我將身子一側,不再看向他,雨繼續飄打在了我的臉上。我真的不想再和顏瑜,有任何瓜葛,一點瓜葛都不想有。
「好啊!那這傘我也不給你撐了,就讓我們一起淋雨!」他將手中的傘向外一丟,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我的身邊。這樣的一個皇子,是不是真的很滑稽?
「顏瑜!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瞪著他,眼睛里卻是一種莫名的心疼。既想讓他留在我身邊,又不能讓他和我有一點瓜葛。蘇玉,你怎麼可以這麼矛盾呢?
「我也不要你管!你也可以走啊!」他背靠著我坐著,身子卻向我身後擠了擠。
雨下的越來越大,我們都沒有起身欲走的意思,任由雨花四濺,從我們的頭頂傾瀉下來。
過了不知有多久后,他終究是忍不住的回頭看了看我,眼睛里泛著晶瑩的水光,「你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再這樣下去你會淋病的?」他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一句話。
我的背脊有些抽搐,心裡的最後一道牆也最終被他給打倒了,我轉過身緊緊的抱住他。
「顏瑜,你幹嘛要對蘇玉這麼好啊!」緊緊的擁著他,半握的拳頭輕輕的去揮打他的背部,話語里既有無奈,也有寵溺。
「因為你是我的笨女人啊!」我能感知到他的笑意,他竟然還在笑。笨女人?他還是叫我笨女人了。我以為,我不會再聽到這個稱呼了。
「快來人啊!不好啦!不好啦!」,此時,遠處的太子宮傳來一聲聲的呼喊聲,一句句落在我的心裡,彷彿就是一道傷疤。
我立即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無助而又慌亂的看向他。我知道一定是老嬤嬤發現小皇孫死了,那我該怎麼辦?是我殺死他的!
我瘋了般的捂住耳朵,盡量不讓遠處的呼喊聲傳入我的耳里。
「笨女人!你怎麼了?」顏瑜握緊我的雙肩,質疑的眼神緊緊的盯著我。
我拚命的甩開他,步履浮動的移開步子,走出他的身邊。「不要你管!」
倉促的丟下這句話,我疾步跑向太子宮去。
當我回到太子宮時,東暖閣里燈火通明,皇后威儀的坐在正座上,卻難以掩蓋住她臉上的哀傷。而王貴妃則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不動聲色的坐在側座上。
目光再次移落在正堂前埋頭跪著的人,這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那個不可一世的李良娣。
「李雪兒,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啊!你非得置本宮的小皇孫於死地不可么?」皇后的手拍打在榻上的綉枕上,一聲聲的質問丟向李良娣。
我看見李良娣雖是跪在地上,背部卻挺的筆直。「我沒有殺死小皇子!我到暖閣時,小皇孫已經死了!」她大聲的喊出聲來為自己辯駁。
「呵呵,李良娣,這後宮爭寵,本宮也懂,可是於今你也做的太出格了吧。」王貴妃嘲笑的瞅著李良娣,眼裡滿是戲謔。
「我說了,我到暖閣的時候,小皇孫已經死了!」李良娣依舊執著的重複了一遍。
「李雪兒,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的害死我的孩子!」沾衣愁雲滿面的哭喪著臉從內堂奔了出來,撲到李良娣的身邊。雖是濃妝艷抹的臉,也無法遮掩此時她臉上無盡的憔悴和憂傷。「為什麼啊!」一句句話撕心裂肺的喊出來。
「我說了,不是我殺死小皇孫的!」李良娣立即甩開沾衣的手,將沾衣推到一邊。
我迅速的從門外沖了進去,走至沾衣的身邊,小心的扶住她。兩行淚跡悲傷的浮現在她的臉上,她不斷的搖著頭,「不,不,小皇孫沒有死!他不會死的!」
「小姐。」我將脆弱的她抱住,儘力的去平復她不安的情緒。
「李良娣,你殺死小皇子,罪無可恕!念在你進宮以來,一直謙卑有禮,孝順有加,本宮特賜你白綾一條。」皇后的硃唇皓齒間吐出這麼兩句話來,無疑是要賜死李良娣,只是留她一個全屍當做恩賜。
「母后!」太子哀傷的從內堂走出,眼裡竟然也蒙上一層水氣。他痛心疾首的瞥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李良娣,反過頭,向皇後作揖道,「李良娣她的確罪不可赦,但是求母后垂憐,恩典留她一命,讓她呆在昭台殿思過。」
昭台殿?冷宮?太子還是不忍心治李良娣的死罪。這麼心慈手軟之人,將來怎麼能坐穩皇帝之位呢?
我懷中的沾衣哭的更凶了,她抬起頭,猙獰的面孔,再次撲向李良娣,這次卻是狠狠的甩了李良娣一耳光,清脆無比的耳光響聲在整個東暖閣迴響。
本來還預備再次抬起手撲向李良娣的臉時,太子卻衝上前,將沾衣抱住,攔住她揮向李良娣的手。
「沾衣,不要這樣。」太子溫柔的凝視著沾衣,無盡的倦意爬上了他向來儀錶不凡臉龐上。
「李良娣,你走!以後呆在昭台殿,一步都不準離開!」太子一手指著東暖閣門外對李良娣吼去,一邊不斷的穩住沾衣的情緒。
李良娣神情黯然的從地上站起,慢慢的扯住裙褂,艱難的挪著步子走出東暖閣。
她最後那冷冷的一笑,笑的那麼凄慘和悲涼,彷彿她註定就是一個悲劇。
回到東廂,看見屋子裡正閃著一點燭光,透過紙窗,我可以清楚的看見一個輪廓美麗的女子正坐在桌前,對著微弱的燭光,綉著手中的絲絹帕。
我疲倦的從嘴角抽出一個恬靜的笑容,靜靜的走入屋子裡。剛一走進,恰好就對上惜茹明亮的眸子。我立即心虛的走到床沿的一邊,不敢看向她,我怕她會問我這件事情。
「前半夜的時候下大雨了,我都正想著你出去肯定淋濕了。趕緊去洗洗,換件乾衣服吧。」惜茹沒有停下手中的針線,也沒有抬頭看我,依舊專心的綉著絲絹上的百花爭艷圖。
我拖著一副倦容,走至她跟前,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她。「惜茹,方才你為什麼沒有去正堂?小皇子死了、難道你可以這麼無動於衷么?」仔細的想去摸索她臉上的表情變幻,卻發現她依舊泰然處之的綉著手中的牡丹花。
「後宮中的爭鬥我向來都不喜歡的。」她沒有抬頭,只是將手中的絲線輕輕咬斷,將絲絹拿在手中,去觸摸百花圖綉出的質感。「這牡丹花也好,芙蓉花也罷,爭妍鬥麗,本來就是平常之事,但是在這絲絹上,卻唯有百花齊放,才能嬌艷動人。」
我狐疑的看著她,不明白她所指的意思。惜茹,是個聰明的女人,倘若將來我要和她一較高低,我也不知道我贏的機會能有多大。
「你先去洗洗吧。」她放下手中的絲絹,軟軟的手溫柔的劃過我的臉頰,「渾身都濕透了,很容易生病的,我去給你煮碗薑湯。」
「惜茹,如果,以後你發現蘇玉是個壞女人,你還會對蘇玉這麼好么?」我將她的手握住,很認真的問她。
「會,因為蘇玉是我的知己。」她先是一驚,然後則轉為淡淡一笑。
我會意的點了點頭,忽然像想到了什麼似地,「皇後走時,給我留下一句話,要我五日後到養壽宮當差。」我說出了懸在自己心裡的事情,此去養壽宮,也不知皇后究竟要怎麼對付我。
「皇后?料想,你去養壽宮,她必定會難為你的。」聽罷,惜茹臉色大變,明了的道出了我心中所擔憂的事情。「你必須要謹言慎行,穩妥行事啊!」
我默默無言,即使知道那是個龍潭虎穴,我也必須去。
接下來的數日,整個太子宮,蒼涼的天際和滿院的枯枝落葉,寫著這個冬季的悲哀。沾衣每天都只是獃獃的倚在東暖閣的卧榻上,無神的望著前方。彷彿小皇孫的離去,帶走了她的一切。不論太子,皇后怎麼勸解她,也只是無濟於事。
「小姐,玉兒求你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看著日漸消瘦的她,我的心也隨之隱隱作痛。
而她卻依舊一聲不吭的倚在卧榻上,似乎根本聽不到我的話語。我能夠想象小皇孫的死,所帶給她的痛徹心扉。可是,沾衣,請你不要這麼折磨自己呀。
我憂心忡忡的注視著她,眼下能做的只是坐在她身旁了,再多的慰藉也只是徒勞的話語。
「蘇玉,你先下去吧,讓我來陪陪沾衣。」太子的眼眸里也染上了一抹心疼的光澤,他疼惜的握緊沾衣的手。像擺弄一個無知覺的木偶般,將沾衣攬在懷裡。
我當即鼻子一酸,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再也不忍看見他們這樣的傷痛了,只能捂住嘴抽泣著跑開,因為我已經無力挽回什麼了。沾衣,是蘇玉對不起你,現在報復夏家對於我來說,真的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仰頭看向泛白的天際,想要把淚水逼回眼底,只是不管怎麼努力,眼淚還是會溢出眼角,瞬間滑過臉頰。
「蘇玉姐姐,不要傷心了。」何歡不知何時就出現在了我身側,她焦慮的搖晃著我的手,不斷的呼喊我。
勉強低頭看了她一眼,喉嚨里卻像被什麼卡住了似地,一時語塞。
「蘇玉姐姐。」她關切的凝視著我,卻在不經意間,將一物塞入我的手中,是一個小紙卷。
我的心幕然一沉,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姑娘,竟然也是顏景的細作。顏景啊,顏景,你派這麼一個外表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來監視我么?
我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掃了一眼何歡,什麼話也不想再說,只是一個勁的奔出太子宮。
直到跑的老遠以後,才敢放心的張開手掌,打開手中的紙卷。
「御花園見。」上面寫著這四個大字,而我的眼眸里卻是滿目的哀傷。因為,竟然連何歡,這樣的一個純潔的小姑娘,都是顏景派來的。這後宮,恐怖的讓我無法呼吸了。
我木楞的來到了御花園,呆立於明湖岸邊,等著該來的人。
「這件事乾的很好。」雖是誇獎我的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依舊是毫無溫度。只有顏景,才會有這麼的冷,比這冬季的疾風還要冰冷刺骨。
「何歡也是你的人?」我背對著他而立,不想去看他那一副冷若冰霜的臉。
「過幾日,你就要去皇後身邊了,爭取得到她的信任,接近皇上。」他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將他交給我新任務告訴了我。顏景,你就對蘇玉這麼自信么?得到皇后的信任,甚至接近皇上?呵,談何容易?
「好了,我走了,不要讓任何人懷疑你的身份。」他向四周望了望,速速離去了。
我的腿一軟,全身的力氣盡泄去,整個人栽進了明湖的池水中。冰冷的湖水漸漸淹沒過我的頭頂,我不斷的往下沉,漸漸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蘇玉,就這樣死去吧,這也算是個解脫。青燈滅,木魚歇,佛說,今生你是我的劫。
黑雲密布的長空中,狼煙四起,一襲軍裝鎧甲的趙赫一手抓住馬韁,一手揮舞著長刀,面目兇狠的帶著身後跟著的軍隊向前衝鋒,一聲聲怒吼震天長鳴,「殺……」他毫不留情的一刀刀砍向奔過來的士兵,滿手血腥,連眼睛里都是嗜血的戾氣。
「趙赫!」我從黑暗的夢魘中驚醒過來,頭上已經沁出了密集的冷汗。睫毛微微顫著,想要動彈,手卻似被什麼給抓住了,一動也不能動。
努力的往床沿邊看去,當目光觸及到正趴在我手側的他時,眼眶一酸,眼淚就凝聚在了眼眶裡,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就這樣默默地看著他,一臉的疲憊,雖是在輕酣,眉宇中卻有掩不住的擔憂。他的手緊緊的握住我的手,好像生怕我會突然消失似地。顏瑜,為什麼你終究還是要把蘇玉給救回來。
我的手掙扎的動了動,想要不驚動他的抽回手,卻始終無力,被他握的太緊。
由於太過用力,始終是把他給驚醒了,他立即警惕性的睜開眼,抓住我的手按了按,然後貓一樣的望向身後。待發現沒有任何人進來時,才安心的回身看我。原來,顏瑜,一直也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
「笨女人!你怎麼這麼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呢!沒事怎麼掉進明湖裡了!」雖是責備的語氣,臉上卻很明顯的寫著,蘇玉,我在擔心你啊。
我淺淺一笑,不語,只是這樣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似乎被我瞅的有點害羞了,他立即傻傻一笑,「喂喂喂,笨女人,之前太醫說你是口裡吞了幾口湖水,才一直昏迷著的。你不會腦袋裡也進水了吧!總這樣瞅著我,是不是愛上我了?」他樂滋滋的說道,眼角眉梢滿是喜悅。
「是啊,我就是腦袋裡也進了點明湖水,才愛上你了。」我抿著嘴,慘白的臉劃出一個笑容。
「敲你誒!」他當即很不客氣的給了我一記爆栗,我的額頭,頓時是火辣辣的痛。
我也沒有還擊他,依舊凝神望著他。同樣是一張瀟洒俊逸的臉,一個風度翩翩美少年,可為什麼,我的心就是塞不下一個他呢?還是我心早已經不見了,或是很早時我就把心交給了別人。顏瑜,對不起。
凝聚在眼眶裡的淚水,幾乎就要奪眶而出了,卻被他的手溫柔的拂去。「笨女人,你哭什麼啊!」他心疼的盯著我,生怕是因為他剛才打疼了我。
「顏瑜,怎麼才可以把心收回來?」我痴怨的眼神瞅著他,想要從他的表情里獲取答案,雖然明明知道他根本不會有答案。
「如果能收回來,我早就收回來了。」他兀的托住我的臉,仔細的端詳著,「蘇玉,這輩子,顏瑜要定你了。」
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但是我知道,這輩子,我和顏瑜,無緣。
幾聲刻意的咳嗽聲傳入耳際,皇后突如其來的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里。
惜茹迅速走至我身側,體貼的將我的被子往上扯了扯,顏瑜則自覺地退至一旁。
「本宮聽聞你昨日不小心落入明湖中了,特來看看你究竟是怎麼回事?怎知竟然還看到這樣的一幕?」皇后的眉宇微皺,淡掃了我一眼,再疑惑不解的看向顏瑜。
「回稟皇後娘娘,我也是聽聞蘇玉墜湖,所以前來看望的。」顏瑜連忙走到皇後身邊,鎮定自若的解釋道,臉上保持著一種玩笑的意味。
「來看望蘇玉,需要舉止曖昧么?」皇后斜眼睥睨著顏瑜,故意提高腔調,著重的說明曖昧二字。「瑜兒,在這後宮還是要規規矩矩的,以免哪天不小心就鬧個穢亂後宮的罪名,你就要小心你的皮肉了!」她厲聲厲色的用食指在顏瑜的額頭上點了點。
「蘇玉,你是什麼原因落入湖中的?莫不是不想來本宮的養壽宮當差,故意想要借用墜湖的事件推脫本宮吧?」皇後走近我,眼裡滿是蔑視,彷彿像我這樣的小婢女,在高貴的皇後面前,想耍任何把戲,都只是班門弄斧而已。
「奴婢不敢!」我立即垂下頭,用極為怯弱的聲音回答她,以讓她認為我是在害怕她的威嚴。「奴婢只是一不小心踩滑,才落入湖中的。」
「那就好,那麼本宮就准你休養三天,三天後立即來養壽宮當差!知道了么?」化著濃妝的臉,雖然可以保持著她風華絕代的面容,但這一聲聲的恫嚇,卻足以將她依舊風韻猶存的面龐顯得猙獰惡毒。可想而知,這位皇后曾經是一位多麼有手段的女人,才能得到現在在後宮叱吒風雲的皇后寶座。
「是,奴婢聽命。」我唯唯諾諾的點頭應予她,我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因為將我帶到眾人面前,引起皇后注意的人,是顏景。我必須做到他給我的任務,即使我想逃脫這樣的宿命,也終究無法做到。
蘇玉,你真是命硬。墜入明湖,居然也可以倖存的被人所救。
「瑜兒,陪同本宮去養壽宮,你都已經很久沒來給本宮請安了。以後這蘇玉到了養壽宮當差,想必你們來的都會更勤了。」皇后瞥了我一眼,別有深意的說道,隨之便轉身欲攜著顏瑜離開。
顏瑜則唯有不舍的瞅了我一眼,笑著迎合道,「皇後娘娘,前段時間朝廷內有事,瑜兒才沒來給您請安,以後必定記得來給您請安的!」
看著他倆動身離去,我將眼神收回,看著善解人意的惜茹,淡淡一笑,笑里卻含著說不清楚的抑鬱。
三日後,我前去養壽宮當差。富麗的殿堂,雕樑畫棟,作為一國之母,可以呼風喚雨,享盡榮華富貴,料想將來,倘若我蘇玉也有幸為皇后,該有多好。更甚者,我可以做比皇后的地位還要高的人,紅鳳掌龍鑒,做一個人上人。
走進養壽宮,皇后已經威儀的端坐在正座上,旁邊站著幾個老嬤嬤伺候著。
「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吉祥!」我跪在地上,向皇後行了個全禮。只是久久都未聽到她呼我起身,我的心裡立即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養壽宮可不比太子宮,以後你必須謹言慎行,否則,一旦犯錯,我必定嚴懲不貸!」依舊沒有叫我起身,就先給了我一頓訓斥,來個下馬威把我給制住。
「新來的宮女快給娘娘看茶啊!真是不懂規矩!」旁邊站著的一個老嬤嬤臉色一暗,受了皇后給她使的眼色,立即朝著我怒斥道。
我立即會意的起身,腳部卻因跪的太久而出現短暫的麻痹,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我再抬頭看了眼皇后,她則依舊是正襟危坐於正座上。
也不敢多怠慢片刻,唯有迅速的端起茶案上的一杯溫茶走到皇後身邊,卑躬屈膝的說道,「娘娘,請用茶!」我垂首立於她身側,雙手將茶奉上。
旁邊的老嬤嬤接過我的茶,瞪著圓鼓鼓的眼睛往茶杯里看了一眼,便臉色陰沉的將茶水潑向了我的臉上。
茶水咕嚕咕嚕的直接從我的頭頂滑過我的面頰,流淌至我的衣襟上,而我則只能一聲不吭的受下這個屈辱。或許我還該慶幸這是杯溫茶,要是這是杯熱茶,她誠心要潑我臉上,我這張臉豈不是毀了?
「這麼冷的茶水,你也敢拿來給娘娘喝!」老嬤嬤惡狠狠的瞪著我,彷彿眼珠都快從眼睛里掉出來了,樣子甚是嚇人。
「奴婢該死,奴婢馬上去換一杯茶水。」我也未來得及將臉上的茶水擦乾,便哆哆嗦嗦的接過老嬤嬤手中的茶杯,跨步走向一邊的茶案上。口裡卻暗罵,你這個老刁奴,狗仗人勢,以後有你好受的!
此時,我才發現茶案上竟然有兩個精緻的玉茶壺,一個裝的是溫茶,另一個則是熱茶。我暗自叫苦,倘若方才我端的是熱茶,也不知她又該怎麼找我晦氣了。
我又重新朝皇後端去一杯熱茶,沸騰的水從茶杯里升起一團熱氣,滾燙燙的連握著杯子的手都有點灼熱感。我垂下眼帘,揣測了片刻,才將茶杯端向皇后。
皇后冷笑著的瞅了我一眼,欲伸出手來接茶。而我的手則一閃,茶杯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滾燙的茶水潑灑在了地面,冒著熱滾滾的水花沫。很明顯,我是故意弄倒茶杯的。
皇后立即站起,小心的甩掉潑灑在她華服上的熱茶水垢。旁邊的老嬤嬤更是急了,拿起手中的絲絹就往皇后的華服上擦去。
我則安然的向後退了幾步,等待她對我的處罰。與其讓她將熱茶灑在我臉上,讓我毀容,還不如讓她將我責罰一頓來的乾脆。
「大膽奴婢!竟然膽敢將熱茶故意潑到娘娘身上,你不想活了么!」那個老嬤嬤顛著步子就朝我身邊走來,硬是將手指用力的往我的額頭摁去,我只感覺我的頭受她的力氣,倒至一側。
「奴婢不敢!奴婢是不小心的!」我誠惶誠恐的趴倒在地上,帶著哭腔的喊著。
「蘇玉!怎麼?方才李嬤嬤潑了你一臉水,你現在還想報復我?」皇后的眉宇不由得皺起來,眼神微眯,狐疑的盯著我。
「奴婢是不小心的!」我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來人,將這個奴婢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皇后一聲吆喝,隨即,門外就進來兩個太監,要將我拖出去。
我也沒有多說什麼求饒的話,亦沒有抗拒,只是任由兩個太監提起我的手臂,將我拖出去。
「三皇子到!」門外的太監大聲通報道,只是我的心依舊沒有任何起伏,我知道他不會救我,我於他無足輕重。
「慢!」皇后立即伸出手,叫住要將我拖走的太監。
剛一進門,便看到了狼狽不堪的我被兩個太監給拽住,但他也僅僅是淡掃了我一眼,便將視線轉向正座上的皇后。
「兒臣給母后請安!」他單膝跪下,恭敬的向皇後行禮。
「景兒,這蘇玉可是你上次和瑜兒爭風吃醋要搶的女人,可今天本宮卻覺得這個女人笨手笨腳,根本配不上你和瑜兒中的任何一個。」皇后的眼神遊離在我和顏景身上,想要在我和顏景身上找出任何我和他之間的,哪怕是一點點的關聯。
「不知今日是何事,讓母后動怒,要懲治這個奴婢呢?」顏景沒有看我一眼,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憂,淡淡的問道。似乎,我和他根本就是兩個不相干的人,上次他想要娶我,也只是一句玩笑。
「三皇子,這個奴婢實在是不像話,將熱茶潑到娘娘的華服上,想要燙傷娘娘啊!」李嬤嬤似乎很是氣憤不過的說道,臉上的表情更是異常堅決,就像在陳述一件事實。
「那麼,這個奴婢的確當罰。」如冰刀般的一句話,徹底撕碎了我的心。我可以預料他不會救我,可是,當這個答案就這樣直接的擺在自己眼前時,我還是無法接受。
顏景,你讓我寒心了。
「拖出去打!」皇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聲呵斥道。
一板又一板重重的打在我的身上,我卻不覺得疼,或許是心碎了,以至於我忘記了疼。
只是額頭上早已是大汗如雨,我唯有抿著嘴,咬緊牙,努力不讓自己叫喊出聲音來。眼睛穿過養壽宮的大門,不卑不亢的直視著顏景。顏景,蘇玉很堅強的,是不是?
有那麼一刻,他冷冷的回眸,看了我一眼。我則迅速的迫使自己在臉上綻開出一個極其嬌媚的笑容,如旭日東升的陽光般溫暖人心。
「住手!」當我的意識在逐漸的迷糊時,耳際突然的傳來這兩個字,如此熟悉的聲音。為什麼,蘇玉每次有難,總是你出現呢?
我艱難的抬眼去看來人,只是眼睛已經疲倦的無法睜開。只能感覺到他撲到了我身側,攔住了即將要打在我身上的板子。
說罷,他立即拂袖,大步走進養壽宮。
「瑜兒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顏瑜並沒有給皇後下跪,只是低頭作揖道,然後便笑嘻嘻的走至皇后的正座旁。
「原來是瑜兒啊!」皇后樂呵呵的掃了眼顏瑜,一副慈母的樣子。
「皇後娘娘,我一進來,怎麼就看見蘇玉在被打板子,不知她犯了什麼錯?惹惱了娘娘?」顏瑜很乖巧的給皇后捶著肩膀,臉上掛著不變的笑容。
「那丫頭不懂規矩!故意想燙傷娘娘!」李嬤嬤依舊還是如此氣恨的脫口而出,彷彿我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李嬤嬤,皇後娘娘都還沒有開口,你插什麼嘴!」顏瑜臉色一板,鄙夷了李嬤嬤一眼,駭聲斥責道。
本來得意洋洋的李嬤嬤當即一驚,好端端的被四皇子教訓一頓,她實在氣不過,但也只能向後退了幾步,憋著怒氣不敢發作。
顏瑜別過頭,繼而又換做一副明朗的笑容,咧嘴笑道,「我就知道娘娘您一向寬宏大量,禮范後宮,一定是不忍心責罰這麼一個小宮女,是不是李嬤嬤非要責打這個奴婢的啊?」
皇后的臉色微變,卻依舊保持一副端莊凝重的樣子,擺擺手袖,淡笑道,「瑜兒,看來你今天是要護著這奴婢么?」
「娘娘冤枉瑜兒啦!」顏瑜做出一副委屈而又無辜的樣子,繼續為皇后捶著肩膀,口裡念念有詞道,「哎,瑜兒是覺得娘娘母儀天下,要是因為旁人讒言,混淆視聽,錯怪的責打了一個奴婢,有損娘娘的名譽就不好了。」說著,他邊向身旁的李嬤嬤掃了一眼,示意娘娘不要受到李嬤嬤讒言。
我無力的趴在地上,任由汗水從我的額頭一滴滴的掠過我的眉角,滴落下來。只是我沒有流淚,至少在顏景面前,蘇玉一定要很堅強。
「原來瑜兒說這麼多,反倒是在為本宮著想呢。」皇後娘娘一臉的驚愕,調侃的看向顏瑜。
顏瑜呵呵一笑,「娘娘,你知道的。女人是很容易年老色衰的,可是呢?」他故意賣關子的不說下去。
「可是什麼?」皇后迫不及待的追問他,很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可是啊,我覺得娘娘是這後宮最美麗的鳳凰,秀髮童顏,青春永駐。」一語驚人,連座上的顏景都冷眸一掃,看向說的越發激動的顏瑜,「娘娘,你可知道是為何么?」
「瑜兒,你就別買關子了,直接說吧。」皇后被他誇得美滋滋的,斜倚在綉枕上,淡笑著凝視著顏瑜。
「就是因為娘娘的德行高雅,寬宏大量。」顏瑜笑哈哈的點頭讚歎道。「女人一生氣就容易變老,娘娘如今明亮照人,定是不容易為小事動怒,所以才能永葆青春。」
皇后眉開眼笑的用手點了點顏瑜的額頭,笑道,「就你嘴甜,本宮就是想責怪這奴婢也不行了呀!」
「哈哈,瑜兒代蘇玉謝娘娘的恩德,饒恕了她的罪過。」顏瑜立即向皇後行了一個禮,點頭謝恩道。
「呵呵。」皇後用絲絹遮住嘴,笑道,「瑜兒,你可是喜歡這個宮女?」
顏瑜臉色一變,嘴角生硬的動了動,看向門外還趴在地上的我。
他遲疑了片刻,又笑道,「皇後娘娘,取笑瑜兒了。」
「倘若你真心喜歡這個宮女,本宮將她許給你,如何?」皇后眉開眼笑的瞅著顏瑜,問道。不知其意是真是假。
顏瑜先是一愣,然後又是埋下頭沉思。
皇後娘娘要將我許給顏瑜?她的用意叵測啊!一則,倘若顏瑜答應,娶了我這麼一個卑賤的宮女,對他在朝中的名望絕對不利。而且皇后定然懷疑我和顏景之間的關係,如果顏瑜娶走我,也可以減少我這個隱患。二則,倘若顏瑜不答應娶我,她今日看出顏瑜對我如此上心,將來皇權爭奪,她必定可以拿我要挾顏瑜。
只是我呢?我願意嫁給顏瑜么?出了這深宮,或許對我就是一種解脫吧。但是我從來都知道,我不愛顏瑜,即使我自己也不想承認一個對我如此好的人,我竟然會不愛他。那麼我嫁給他,會有真正的幸福么?
顏瑜抬起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眼中有無限的喜悅,只是我看的出,那喜悅里幾分是假,幾分是真。
顏瑜,你偽裝的很痛苦么?是不是,這次蘇玉又讓你為難了?
娶蘇玉?還是不娶蘇玉?這樣的一個問題,擺在顏瑜的面前,他會怎麼選擇。我目不轉睛的看著顏瑜,或許是在期待他的答案,亦或者是在等待自己的一個歸宿。
「謝皇後娘娘美意,但瑜兒不想娶蘇玉。」恭敬的向皇後作揖道,眸子里有讓我說不清的意味。然後他再次看了我一眼,我臉上應該比失落更多的是一種喜悅吧。他大笑道,「這顏城美女如雲,瑜兒還沒有欣賞夠呢,不想這麼早就有了羈絆,皇後娘娘還是讓瑜兒再瀟洒幾年吧。」托住皇后的手,一副奢求的樣子。
「瑜兒,難道你還要再留戀在煙花之地?上次你與邑王之爭,早就在顏城傳遍了,你也該知道收斂收斂了。」皇后換做不可置信的模樣,或許她也在揣測蘇玉在顏瑜心中的分量,夠不夠她將來用來做要挾顏瑜的工具吧。
「瑜兒知罪了。」他面露難色的低下頭,上次也是因為我,才讓他在朝中的地位喪失,讓皇上對他失望至極。蘇玉,一次次的連累你,你還要讓我繼續連累你么?
「你當真不願娶蘇玉?倘若他日,有人要娶走她,本宮就會為她做主,把她嫁了的。」皇后慵懶的用手托住下巴,觀察著顏瑜臉上的表情。顏瑜,你一定偽裝好,蘇玉,不能再連累你。
「不願。」顏瑜抬眸,依舊是一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笑道,「娘娘,你就饒過瑜兒吧,瑜兒現在真不想娶妻妾。」他耍賴皮的扯住皇后的衣袖,擺弄著。
「那好吧。這蘇玉也挨了好幾板子了,你帶她去療傷吧。」皇后淡淡的將手一擺,示意讓顏瑜下去。
「謝皇後娘娘。」顏瑜再向她一拜,便側身退出養壽宮。路過顏景身側時,他也不忘鄙夷了顏景一眼。
「我,不要你管。」我費力的從口中說出這麼幾個字,話語如晴天霹靂般,讓他伸過來欲扶住我的手一抖,他木然的盯著我良久不語。
他頓了片刻,面色尷尬的貼在我的耳邊,輕語道,「笨女人!這輩子,我要定你了,所以就必須管你。」他直接用蠻力將我打橫抱起,也不管我願不願意,就將我橫抱著走出養壽宮。
我使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揮打他的肩膀,他也不肯把我放下。直到最後,我泄力了,即使我也知道,無論我怎麼揮打他,他也不會把我放下。從他的心裡,把蘇玉放下。所以,我也無需浪費力氣。無力的靠在他的臂膀,我竟然會很安心的悄悄睡著。
直到他將我安穩的放在床上,我才被他給弄醒了,雖然他已經很小心了。只是當身背接觸到床榻時,還是有種被針扎的疼痛感。
我睜著大眼睛看著他,我的眼中有很多種感情在交錯著,有心疼,有感激,有不忍心,卻惟獨沒有愛。
「笨女人,你一定要給我好好的,你欠了我這麼多情義,可都是要還的。」他用手寵溺的颳了一下的我的鼻樑,笑意濃濃的說道。
「蘇玉,怎麼回事啊?」此時,惜茹從門外走進,徑直掠過顏瑜,踱步走到我的床沿邊。甚至故意將顏瑜推至身後,這麼細微的動作,我盡看在眼裡。難道,惜茹以為我是顏瑜的細作?
「我沒事的,不要擔心。」我搖搖頭,儘力穩住自己的情緒,保持常態。
「你現在臉色都慘白了,怎麼會沒事了?是被打板子了么?」惜茹一臉擔憂的檢查我的身體,著急的問道。
「惜茹,給我上點藥膏就好了。」我用手托住她的手,以讓她不要太過擔憂我。
「笨女人,要不我來給你上藥?」顏瑜笑眯眯的又走至我的床沿,不懷好意的看著我。
我和惜茹皆是無奈的鄙夷了他一眼,惜茹則立即拂身向他說道,「四皇子,這裡畢竟是宮婢住的東廂,希望你能迴避一下,以免將來落人口舌。當然,即使您不在意別人的閑言碎語,也請你為我和蘇玉考慮。」言辭懇切,卻不容顏瑜反駁。
顏瑜癟嘴,委屈的聳聳肩,然後一句話也沒說的就離開了東廂。他是因為要為我考慮么?
「蘇玉,四皇子這個人,你信他?」惜茹擔憂的看著我,說完這句話后,又不以為意的轉身去拿來藥膏。
「信與不信?又能怎樣?」我急切的反問道。雖然我自己也不知道對顏瑜究竟有幾分是信任,於他,我從來都只是利用吧。
「這是冰雪藥膏,我來為你敷上吧。」惜茹小心的幫我側身,掀起我的衣裙。
當看到我身上一橫橫血肉模糊的傷痕時,惜茹吃驚的微微張開嘴,卻忍住不叫出聲來,眼淚也已經含在了眼眶裡,卻不忍心落下來。生怕我看著難過,她只能默默的為我上藥,盡量輕柔的動作,只為不讓我更加痛苦。
清涼的觸感在我的背部遊走,只是每每接觸到藥膏時,還是會引起一絲火辣辣的疼痛,牽動到我的每一根神經。只是我強忍住淚聲和抽泣聲,因為我也不想惜茹為我擔憂,這是我和她的默契。我們都愛強裝堅強。
「皇后,真是一個蛇蠍毒婦!」惜茹實在忍不住的破口大罵出來,看著她臉上的那種憎惡表情,我卻感覺到,不僅僅因是我身上的傷,才讓她如此失去冷靜。
盯著惜茹,我卻沒有問出口,但是我心中很明確,她和皇后之間一定有故事。這是屬於惜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