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往事
【040】往事
喊住林得的那名大臣抱拳一揖:「請問皇上對逆賊的處置如何,為什麼聖旨上沒有說將他處決?」
「這……」林得吞吐,面有難色:「皇上因嫻妃娘娘身死未卜,徹夜未眠,疲累交加,此事待過幾日皇上自有定奪,大人無須焦急。」
「嫻妃娘娘乃亂賊之女,理應打入冷宮,臣想面聖,請林公公代為傳達。」
「奴才剛剛已經說了,皇上身體疲累,大人還是別打擾皇上,請回吧。」
說完,林得便自內庭退下,在宮廊之上,被一道聲音喚住:「林公公,請留步。」
林得回頭,見是靖王,堆滿笑意:「奴才參見靖王爺。」
「免禮,皇上沒事吧?」他奉皇上之命帶領文修手下的大隊人馬悄悄跟在佟千明大軍的身後,以趁不注意,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此事事關重大,文修要留在宮裡保護皇上,帶兵之事由他帶領。
待一切落定,從宮中傳來消息,文王爺被佟千明所傷,而佟千明挾嫻妃要脅皇帝,嫻妃最終自行了斷為他解除兩難的地步,卻也提出了不殺佟千明的請求。
「回王爺的話,皇上一切安好,現正在暖淑宮。」他有考量,知道哪些人因該帶去面見皇上,哪些人該擋。
「有勞林公公前面帶路。」
暖淑宮在整個皇宮的最中間,不論從什麼地方去,很快便能到達,余靖站在宮門前,忽地想起之前所見之人,進得便是這宮殿,不知她是不是這宮的宮女?
余靖等候在外,讓林得先進去通傳。
「皇上,靖王爺來了。」他來到內殿,見余諾洋正坐於床前,守著嫻妃。
「傳。」
余靖步入內殿,跪地扣拜:「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余諾洋為嫻妃曳了曳被角,起身扶起余靖:「皇叔免禮,城外佟千明的餘黨可有全部抓回?」
「回皇上的話,臣之魚。」
「有勞皇叔了。」余諾洋顯得很沒精神,話中盡顯滄桑。
余靖瞭然,視線越過余諾洋向床榻望去,床上的人兒血色盡褪,蒼白如紙,緊閉的雙眸,讓人感覺不到生的氣息。
「嫻妃娘娘宅心仁厚,必定會安然無事,皇上不必擔憂。」
余諾洋免強一笑:「借皇叔直言,待願如此。」
昨夜太醫診斷,嫻妃刺得較深,已傷及肺腑,性命垂危,能不能醒來,就看老天的決定。這讓他從昨一直憂心到現在,擔心她會撐不過去。
「皇上,娘娘該服藥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余諾洋從擔憂中拉出,尋聲望去,原是儀月端著葯立於外殿。
「月嬤嬤,朕來吧。」
儀月躊躇片刻,把葯端了進來,余靖回過頭來,與儀月面對面的相遇,眼裡的驚訝不言而喻,儀月端著托盤的手更是抖了一下,葯碗掉落,灑了一地。
儀月大驚失色,自知莽撞,忙跪下請罪:「奴婢該死,皇上恕罪。」頭垂得低低的,更怕見到余諾洋身旁的人。
「不礙事,重新煎來。」余諾洋並未因此發怒,而是淡淡的吩咐。
「是,是,奴婢這就去。」儀月連連應道,接著忙退了出去,頭仍是未抬一下。直到踏出寢殿,她才舒了口氣。煎好了葯,還是讓巧織送來吧。
「儀月。」
余靖在儀月離開后便也跪安,急忙跑出來喚住還未走遠的她。
儀月的身子驀的一僵,而後腳步更是加快,即使不回頭她也知道是何人在叫她。
余靖見狀,小跑上前,一把拽住儀月,讓她回過身來。儀月見躲不過,只得硬著頭皮行禮:「奴婢見過靖王爺。」
「免了。」余靖不在意的開口,此刻,他想要知道的是其他事情:「宛清她好嗎?我想見她,你告訴我她在哪?」余靖面露急色,顯得焦躁不安。
「王爺太看得起奴婢了,奴婢只是一介宮女,怎麼可能知道王爺口中所提之人。」儀月雖然卑謙,但其中怒意之味甚濃,余靖沒有責怪她的無禮,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一臉愧疚。
「我知道你怨我,怪我沒有保護好你家小姐,讓她被老王妃趕出王府,流落在外,一晃便是二十年啊。」想起往事,余靖眼底一片悲涼,夾雜著痛苦與悔不當初。
宛清是爹世交的女兒,臨死前把她交由爹代為照顧,卻不想爹沒多久就戰死沙場,原本在王府受尊重的她因娘的勢力,任娘欺凌,那時候,他們兩早已互訂終身,相約白首,卻不料娘知道后大力反對,更趁他不在家時把她趕出了家門,他遍尋不到,最後娘更是以死來逼他娶妻,這麼多年,他一直未曾放棄尋找宛清的下落,如今讓他在宮裡見到了宛清身邊的侍女儀女,她的下落,終於有著落了。
儀月在余靖的身上見到了他對小姐的情意,還是軟下心來,幽幽的開口:「王爺對小姐的痴情,小姐泉下有知,定會欣慰。」
聞言,余靖如被雷擊,腦子瞬間一片空白:「你說……什麼?」
他不相信,這不是真的,他尋了這麼些年,不應該是這個結果。
「儀月,你一定還在恨我,不願告訴我小姐的下落,你打我也好,罵我也行,只求你告訴我宛清在哪?」
儀月喟然一嘆:「奴婢說的是真的,小姐已在二十年前便死了,她是……」說到此,她嘎然而止,頓了一頓,還是決定告訴他:「小姐是因為難產而死的。」
「難產?」余靖不由得驚呼,這一消息,對他的震憾太大:「你說宛清,懷了我的骨肉?」而他卻毫不知情,任由她一個弱女子帶著身孕流落在外,她要吃多少苦。
「沒錯,小姐被老王妃趕出王府的時候,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回憶當初所受的委屈,儀月心中不免酸楚,她深深的吸氣,不想再多說下去,便匆匆行禮:「奴婢要為娘娘煎藥,先行告退。」說罷,不管余靖同意與否,退了下去。
雖然這麼做有失規矩,不把主子放在眼裡,但她早已顧不了那麼多了,縱然小姐不怨,不怪,她卻做不到。小姐,對不起,恕儀月沒有把孩子的下落告訴王爺,他如此對你,早該讓他償償痛心的滋味。
余靖怔愣的望著儀月決然離去的背影,想問的話還未來得出口,宛清為我所生的孩子還活著嗎?如今又在哪,是男還是女?
文王府
君香樓里,大夫背挎藥箱,隨丁杉走出文修的房間。
「大夫,王爺今日的情況如何?」走在長廊上,丁杉不禁擔心的問。
「總管請放心,王爺雖然失血多了點,但並無大礙。」
大夫雖這麼說著,但丁杉心裡多少還是沒底,昨晚王爺自宮中回府時,居然渾身是血,而他自己,好像渾然不知一樣,直到回到了君香樓,蹙然倒地,可把全府上下的人嚇壞了。
「麻煩大夫了。」
丁杉讓一名下人帶大夫下去領賞,自己則再次折迴文修房間,可依正仔細的伺候在旁,見到丁杉,放下手中的事情,問:「丁叔,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沒什麼大礙。」但看到躺在床上昏迷的男子,眉心湧出懷疑,赤著上身,身上纏著一層層的白紗布,血自裡面印出,妖艷至極:「希望大夫說的是真的。」
可依明白丁杉的意思,王爺不醒,誰也不相信這像是沒大礙的樣子:「丁叔,我會好好照顧王爺。」
丁杉欣慰的點點頭,這才放心的離去。
可依為文修蓋上薄被,他身上的傷痕讓她見了觸目驚心,只知道他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卻不想,當英雄的背後,受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指尖輕輕滑過那些疤痕,感覺著他當初的痛楚。
淚,眩然欲泣,為他心疼。
過了正午,床上的男子突的喃喃出聲,可依把耳朵探過去,才聽清楚他是要喝水,緊張的端來杯子里的水,喂他喝下,之後文修又沉沉睡去,直到傍晚,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黑耀石般光亮的瞳仁轉了幾轉,最後側頭,定格在不遠處蹲著的人身上。她背對著他,手持蒲扇,面前置著小小的灶爐,小手時不是扇兩下。
「依依。」
文修輕語,一字一字,飽含深情。
可依輕顫,刻制不住激動,倏地站起回過身來,小臉上洋溢著笑容:「你醒啦。」她放下手中的蒲扇,跑到床邊,見他想要坐起身,極為小心的扶起他,又在他的背後放上靠枕。
「王爺可還有什麼地方覺得不舒服。」
文修凝視著可依嬌俏的小臉,突然咧嘴笑了起來,意中,分明有著玩笑的意味,可依莫名其妙,不知原由。
「你的臉……哈哈,像花貓。」文修抑不住,笑出聲來,朗朗笑聲,直達可依心底。
原來,他也可以笑得如此開懷。
待反應之時,才忽地明白,他是在取笑她,不由得嘟起小嘴,嗔了他一眼,而後至鏡前,拿起帕子擦凈,是剛剛煎藥時不小心把灰弄到了臉上,才會有機會讓他嘲笑。
文修一瞠目,見可依嬌羞的怒目而視,心下一頓,繼而霍然笑出聲。想不到,她竟會使性子與他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