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獨寵專愛
第14章:獨寵專愛
溫若若可不想一直沉浸在緬懷過去的情緒之中,與其如此,還不如多花些心思在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上。
瞧著顏贏掩不住的得意,若若腹誹不停。
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嗤嗤奸笑起來。
這回輪到顏贏頭皮發麻了。
她也不說話,就是在那裡笑不停,偶爾用指尖拂去淚花,詭異的眼神也如尖針刺不停。
顏贏板著臉道:「若若,你又想幹什麼?次次都玩離家出走,小心你的屁股。」
「去去去,誰說要離家出走了。」同樣的招數,她才不屑一直用,再說顏贏已經有了防備,肯定討不得好。深呼吸幾次,才強自恢復慣有表情,她認真得不能再認真道:「你剛才說的話,是哄騙我的甜言蜜語,還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
「君無戲言!」九爪金龍環一早就扣到了她的腳踝,這份承諾三年前定下,三年後更不會更改。
「那就最好了。」手指戳戳他的胸口,溫若若將顏贏往身旁空位推靠過去,自己再往他懷裡一偎,滿足地吁了口氣。「皇上,您好像還說了,若若的身子還稚嫩著,不太合您的胃口,要多養幾年,才能入得君王法眼,才肯一口吞下,是不是呀?」她追根究底,另有所圖。
顏贏也知道,眼前若若給他挖了個坑,還用言語步步緊逼等他自己跳下去。
可他翻來覆去,也沒探究出她話中的意圖,謹慎點頭,不再多言,瞧著小妮子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君無戲言??」她拿他的話堵住最後一條退路。
顏贏咬著牙點點頭。
溫若若歡天喜地地呼喊一聲,「太好了。」
「你想幹嘛?」他誇張地用棉被遮住身體,眼中全是滿滿笑意。
溫若若順勢靠上去,吐氣如蘭,用嗲到驚人的語調道:「爺,您對若若真是太……太……太體貼了。」
「若若,行了,咱不鬧了,好好說話成不?」預感成真,顏贏推搡抗拒,小妮子不知死活地玩火,他是順水推舟給她一記深刻教訓呢,還是繼續正人君子地忍下去?真是難以抉擇啊。
「爺,您別忘記了君無戲言。」毛手毛腳不停歇,還不忘記提醒別人要注意謙謙風度,溫若若壓抑著不笑出聲來,「瞧您,腦門上全都是汗,夜深天寒,可是大意不得。」不知道從哪裡扯出她那方皺皺巴巴的小手絹,胡亂擦抹幾下,又隨手丟棄於腦後,「讓若若幫您寬衣,舒舒服服睡一覺,以後啊,每天晚上咱們都要這樣相擁而眠,就都不會覺得冷了。嘻嘻,反正爺是君子,是好人,一言九鼎,蹦出個唾沫星子砸到地上都是碗大的坑,若若信您。」
說罷,手腳麻利地扯開中衣的緞帶,瞪著燈泡似的小眼睛,嘖嘖有聲地讚歎,「爺,您真帥,怪不得那麼多宮妃姐妹們打破了腦袋也想得到您的注意力,即使您不是皇上,光憑這長相,這氣質,這身段……嘖嘖……嘖嘖……」
話說到這兒,顏贏若是還能繼續忍著,他就不是君臨天下的日冕帝。
淡淡的淺紅薄霧遮擋住眼瞼,他仍維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巋然而坐,任溫若若上下其手,大吃豆腐,「對你看到的,可還滿意?」
「當然滿意了,爺,您是男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兩指輕佻地捏捏他尺度合宜的寬肩,溫若若玩上癮了,絲毫沒有「大禍臨頭」的警覺,「相信我所說的吧,若若從來都不撒謊的。」
她是越看越喜歡。
顏贏失笑,一點都不介意她的輕佻放肆,不漏痕迹地側開身子,讓她能更輕而易舉地掀去衣衫,露出古銅色的肌膚。
——遍體鱗傷。
溫若若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瞧見,就被那些個細密的疤吸引住全部注意,冰涼的指尖搭上去,擔憂地睇著他,「皇上,這些是怎麼來的?您沒御駕親征,上過戰場吧?」
「練功的時候不小心擦到的。」一語帶過,輕描淡寫,顏贏本來就是不習慣向別人訴說辛苦的男人。
可若若又怎會相信他簡單的敷衍,「您喜歡玩胸口碎大石嗎?」不然光是練武功,怎麼能把身體糟蹋出這麼多傷口。「如果不是親眼瞧見,若若才不會相信皇帝的身子上會受過這麼多傷。」那些粗淺不一的疤將過往都纂刻在顏贏的身體上,有幾道延伸至脊背,似是匕首冷鋒留下的。
這還能單純地說是練武所傷嗎?
他沒事自己往自己身上戳刀子?
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往她不曾有機會參與,偏偏還要瞧見遺留下的存在,心很痛,一波波戰慄,也許連她自己都還不適應這陌生的情緒。
顏贏撫了撫若若滿臉疼惜不舍的俏臉蛋兒。「想得到必先有所付出,小若若,我得到了,以這些小小的代價來交換也算是值得。你別綳著小臉嘛,不信你戳戳看,早就不會痛了。」
溫若若的臉頰偎了上去,「這裡以後不許再出現新傷,一點點都不可以,因為……」抬眸,比月光更加清麗的瞳眸直直對上他,堅定道:「若若以後會保護好燕隱哥哥的。」
顏贏的笑容緩緩消失不見,直愣愣地望著那張異常認真的小臉,許久,他輕嘆一聲。「小若若,一顆心都給了你,難道,你這貪婪的小傢伙還要我將整個人都雙手奉上嗎?」
美人紅唇在側,他忍不住親了又親,「既然如此,你可要做好準備,皇帝陛下可不是任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小若若,從今往後,你要好好對我哦。」
她窘得說不出話,對顏贏突如其來的厚臉皮很不習慣。
他循循善誘,準備智取。拉住已經垂下去的柔荑,放回到最後一根緞帶旁,「若若,繼續繼續,還差最後一步,你馬上就要成功了。」
她怎麼還敢去碰?
那可是燙手的山芋抹上強力漿糊,沾上想甩掉都難。
直覺告訴她,顏贏一反常態的「熱心」之後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尤其是掛在唇瓣上的笑,怪瘮人的。
一伸手,把被丟棄於身旁的被子扯過來,胡亂地蒙在頭頂,也遮擋去月光下泛著可疑紅暈的肌膚,「夜深了,該睡了,明早還有事呢,燕隱哥哥,晚安。」
他哪裡肯放她安穩入睡,是小妮子先點燃的一把火,燎原之後又想拍拍屁股閃開,天底下哪會有這麼好的事呢?
「若若,我開始後悔了,也許我們小心一些,並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傷害吧。」完全不理會被子裡頭那隻「毛毛蟲」的掙扎,整顆繭已教顏贏給抱到自己的大腿上放著。「反正娘親也是在十五歲的時候就生下了我和瑤瑤,她能做到的,我家若若一定也可以。」
這是什麼邏輯嘛,根本就是不成比例的推理,溫若若很想理直氣壯地的蹦出來和他對抗,可一回想起月色下,顏贏宛若天人的性感,她那點小小的勇氣就又消失殆盡。
算了,當回孬種忍一時之激動,免得等會真沒台階下,再生出更大的「杯具」。
「我很困,燕隱……哥哥!」刻意加重語氣,希望能喚醒顏贏少得可憐的理智,她本來該是他的小妹妹,而他也答應著要耐心等她長大。
可不能因為小小的撩撥,立即變身成惡狼,準備撲上她這隻柔弱善良的小綿羊。
笑鬧了大半夜,顏贏也沒能得逞再親芳澤。
天快亮時,「小兔子」不抵睡意,栽倒在顏贏懷中。
天知道,他心裡鬥爭了許久,剛剛下定決心不再苦巴巴地守在一旁當正人君子。
而她,居然睡著了。
一尺銀絲懸挂在唇邊,小豬似的微微打著酣。
睡意全無,他把若若攬抱在懷中,心頭寧靜一片。
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這麼舒服安詳地放任思緒飄蕩,那些積壓了許久的東西,暫時都丟在一旁,讓他可以還原成最初的無憂。
「瑤瑤啊,這就是你當年堅持著要交換的原因嗎?你就那麼篤定若若可以把這份幸福帶給我嗎?」第一千次問天際的啟明星,可是那顆沉默的星星從來都不肯給予他正面的回答。它們總是無言地眨眨眼,便隱入破曉的光線之中。
長嘆一聲,手臂再次收緊,懷抱里暖熱柔軟的軀體提醒了他自己真實的存在。
時隔多年,他也終於能有一個自己的家,一個深愛著的女人。
這在以前,幾乎是不能想象的。
孫安特意等到皇上用過早膳后,才來到長公主府求見。
皇上和娘娘感情突飛猛進,最近都膩在一起,輕易不肯分開。
「何事?」顏贏趁機偷了個香,發出的聲音卻是威嚴沉著。
溫若若白了他一眼,哼,這腹黑的男人。
「皇上,後宮出了點小問題,老奴想請示下該怎樣處置。」
顏贏朝一臉忿忿的若若微微一笑,「後宮是你的地盤,我不插手。」
「可是人家找的是皇上,可不是我。」溫若若現在沒有半點興趣,剛吃飽了飯,正聚集全部精神消食呢。
把若若放在身側,顏贏下令讓孫安進門,老太監走路的時候謹小慎微,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一雙老眼更是不敢亂看,目光定格在金絲龍紋磚鋪平的地面。
「朕很久以前跟你說什麼來的?」小妮子再發脾氣,顏贏為了達到目的只好側面迂迴的包抄,在孫安身上想辦法。
也真虧了這老太監伺候皇帝從小到長大,心思活泛得很,隻字片語間就能揣摩出陛下的心意。他連忙調轉個方向,朝若若行禮,「娘娘,後宮有些事兒,老奴做不了主,請您定奪。」
顏贏可得意了,兩手一攤,表示不關他的事兒。他站起身繞回到龍案之後,繼續批閱那小山狀的奏摺。
當皇帝苦啊,別人過年了可以好好休息。他休息完了,還得繼續操勞著把停頓數日的朝政過一遍,其實還是沒得閑。
溫若若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把事情攬過來,控訴的眼神卻一記一記拋過去給顏贏,無聲地與他玩著「暗送秋波」的戲碼。
顏贏很享受這種氛圍。
孫安整理下思緒,措辭謹慎道:「年前有位異族的部落公主入了宮,皇上賜為靈妃,住靈麝宮,和先前入宮的幾位貴人住在一塊。原想著都是來自一個地方,必會相處融洽,也少了些孤寂情緒,誰知才住進去十數日,就鬧出這麼大的亂子。」知道溫若若在過年後就沒什麼心思管理後宮,最近的「新鮮事」肯定還沒聽說,孫安體貼地從頭講起,幾句話就把事兒描述清楚,「靈妃娘娘近日體罰了幾位貴人,其中還有一位側妃毀了容貌,當時正值深夜,宮門緊閉,所以老奴也是天亮之後才得到的信兒,再去看時,已經晚了。」
靈麝宮裡,靈妃地位最高,來得也最晚,年紀更是最小,可她卻絲毫不怕生,瞧瞧,才進宮幾天,就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顏贏聽在耳中,掀掀左眉,沒插嘴。
溫若若揉了幾下擰起的眉心,對靈妃的舉止竟然不覺得意外。
一個見面就敢朝皇帝下合歡散的異族公主,還有什麼是她做不出來的呢?
打罵妃子,那都是小意思,毀人容貌,也算是「小」懲罰,只要誰不如她的意,誰就是敵人。
活得可真瀟洒啊!
還真以為燕國後宮就她一個人了,其他都是擺設嗎?
溫若若又是一陣頭痛。
好吧,就算是擺設,也是皇家所有,哪容她說打就打,說罰就罰。
再這麼繼續下去,非得鬧出更大的亂子不可。
「皇上!」這事兒她不想管,那公主好大的脾氣,她雖然不小心當了個貴妃,怕也不是這位彪悍靈妃的對手。
「後宮的事兒你做主,愛妃,若是這麼點兒小事都不願大刀闊斧地去處置,他日你鳳臨天下,怎能服眾。」
孫安腦袋「轟」一聲。
沒錯,皇上剛才說的的確是「鳳臨天下」,果真已經想好要溫娘娘做皇后嗎?雖然這個結果也在意料之中,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他本以為陛下會等娘娘有妊,誕下皇子之後,再名正言順地授鳳印金冊……
看來,他還是低估了溫娘娘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寂靜的眸光更加沉澱,孫安對待溫若若的態度亦更加恭敬,既然皇上當著他的面有此許諾,孫安立即知道以後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見娘娘。
白了顏贏一眼,卑鄙,又提立后這件事,她才不稀罕。「既然皇上如此說!」溫若若站起身,扯開裙擺上的褶皺,賭氣道:「那就去看看,這位靈妃娘娘究竟意欲何為。」她拉長了聲音,「皇上,這可是您說的,後宮之事盡歸臣妾約束,等會兒若是處罰重了輕了的,您可不能怪罪於臣妾。」
每咬一句臣妾,她都惡狠狠的,兩顆溜溜圓的眸子迸射出的冰碴子,粒粒射向顏贏。
顏贏無語的搖頭,大喝一聲,「九曜?」
片刻后,侍衛伏在皇帝腳下,「皇上,屬下在。」
「陪娘娘同去,朕還忙著。」
「遵旨。」
靈麝宮。
宮門處與其他並無不同,可一旦進入,卻是別有洞天,迥然的異族風味撲面而來,讓人瞬間彷彿遠離了燕國皇宮。
靈麝宮的幾名宮娥迎上來,面容姣好的,臉上大多掛著傷,青青紫紫,分外觸目。「奴婢們叩見貴妃娘娘。」
一個個像是受驚的小地鼠,黑壓壓跪滿地,連頭都不敢稍微抬起。
福喜上前,沒好氣道:「你們家靈妃娘娘呢?何故不親自來迎?」
溫若若是皇貴妃,靈妃小她兩級呢!再怎樣也沒有讓主子自己進去的道理。
宮娥們開始瑟瑟發抖,好半晌,也沒個人敢出口接一句,氣得福喜直翻白眼,大呼這靈麝宮就沒一個懂規矩的奴才嗎?
被忽視的溫若若倒還沒那麼氣憤,這些草木皆兵的宮娥讓她回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時候她還很小很小,流離失所,整日為生計發愁。時常為了得到一點食物,而被野狗追的滿街跑,
那個時候,她也總是對世間一切都充滿了畏懼,無論接近她的人是誰,都無法真心信任。眼神,自然是這種怯怯神態,畏懼退縮。
「你們都起來吧。」她轉頭望向跟在身後的孫安,「孫總管,找個御醫來,給這些宮娥瞧瞧傷口,都是姑娘家,別留下傷疤,往後出宮更不好找婆家了。」
沒有得到皇帝的寵幸,熬到二十五歲她們便可以出宮了,也許那是她們希望的全部所在。
宮娥們叩首不止,連連道:「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有幾個控制不住情緒,竟然當眾啜泣起來,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變成今天這樣。
「前邊帶路,隨本宮進去看看吧。」溫若若身形挺直,昂然無畏道。
靈妃的宮裝擺在桌上,搭配首飾,一應俱全。有些在普通妃嬪的房裡都很難看到的珍稀玩意,也被毫不在意地丟棄在一旁,宛如棄物。
有宮娥小跑著來送訊,溫貴妃已經到了前廳,靈妃也不予理睬,專心致志地讓貼身婢子幫她染指甲,根根青蔥,玫瑰艷紅,妖嬈瑰麗。
溫若若由宮人引著,一路長驅而入,她可不指望能得到靈妃的親迎,從進入靈犀宮種種境遇來看,她大概已經猜出了這位靈妃的性格: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是標準的「富家千金」,被養得不知天高地厚。
寢宮內是少見的凌亂,金銀首飾,珍珠寶石呈小山狀堆砌在桌案上,別的妃子都會用小木盒分開存放,生怕磨花擦破了一丁點,可這靈妃偏不,就喜歡弄成一堆。偶爾撇上一眼,就被金燦燦的光芒奪去呼吸。
溫若若想起了海盜,劫掠之後,找個九曲連環的海島洞窟,把珍寶都藏進去。待他日按照藏寶圖尋到寶藏,觸目所及,何種震撼。
這靈妃,還真有那天分。
把喜歡的東西都擺在明面,不管是衣服、飾品、瓷器、古董,反正只要喜歡,就堆滿了屋子,管它作用為何,她高興就好。
所以,進了她的房間,溫若若覺得連找個落腳點都那麼難,東躲西避,一個不留神,就要踢到點什麼東西。
日冕帝賜予這位公主的稱號,還真是名不符實。
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她究竟「靈」在哪裡。
長得的確不賴,濃眉大眼,五官深邃,一雙泛紫的眸子十分特別,充滿著神秘。
她脖子上掛著厚重的項鏈,借著複雜的鏤刻花紋擋住成片雪白的肌膚,愈發觸目驚心,更別提手腕和腳踝上套的鐲子,大顆寶石鑲嵌其上,奪魂攝魄。
還有那渾然天成的玉足,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也塗了艷麗的色澤,色彩鮮明。很特別的放浪形骸,男人到此,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可這裡畢竟是燕國後宮啊。
她就不怕打扮成這樣,會被群妃當成狐媚子,明槍暗箭斗到死嗎?
這異族的公主,瞅著很美麗,做事很犀利,為人很霸道,卻也沒什麼腦子。
初到異地,不曉得低調做人,還把在家時的那一套都搬到這虎狼之地,若無其事地按照自己的心情生活,也不想想,到了燕國,她沒有父兄的護佑,她其實又算得了什麼?
孫安命人搬了寬大的椅子過來,福喜扶著若若坐好,便靜靜站立於身後,默然無語。
等了許久,靈妃還是在這方肅穆的威壓下開始變得不安,她操著半生不熟的語言,理直氣壯地問:「你們來我家做什麼?來了又不說話,真是沒有禮貌。」
這種水平的火力,連吉妃都擋不住,溫若若興味索然,淡淡道:「孫安,告訴靈妃娘娘,見到皇貴妃,她應該行以何種宮禮。」
孫安上前一步,操著尖利的嗓音,一本正經道:「靈妃當以妾禮拜見皇貴妃娘娘……」
才吐出一句,一道凌厲寒芒直取老太監的面門,裹夾著煞氣,離得老遠就刮痛了人的臉。
九曜突然伸出手,抓著孫安的袍子輕描淡寫的往後一拽,右手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根精鐵所造的短棒擋去,只見一條不知什麼材料做成的長鞭末梢,還夾著倒刺纏在短棒上,寒顫顫的抖動著。借力使力,輕而易舉地把那鞭子扯過來,隨意看了看,不屑道:「歹毒的玩意。」
「你是誰,把鞭子還給本公主。」貼身武器被奪,靈妃氣得站起來,食指點住九曜的腦袋,長長的血紅色指甲令人十分不舒服。
九曜直接無視她,小心地呈給溫若若看,「娘娘,這東西要怎麼處置?」
這簡直就是長鞭版的狼牙棒嘛,細密的倒刺,針一般鋒利,捲住了人的皮膚,再往下一扯,就是血肉模糊成片。
剛剛要不是九曜手疾眼快地拉開了孫安,老太監這會至少也得脫掉半層皮,遭了血光之災。
溫若若再好的脾氣,這會兒也要動真火了。「給本宮毀了。」
應了一聲,九曜手指勾住,毫不費力地一拽,鞭子變兩截;兩截重疊,再用力,變四截……如此反覆,在靈妃爆發出眾人聽不懂的怒罵聲中,泛著烏青色的長鞭化為點點碎鞭,棄之於腳下。
靈妃站起來,赤足走在厚重的地毯上,腳踝上的黃金鈴鐺隨著節奏一顫一顫,發出清脆的響聲,「你弄壞了大神賜予庫洛的神鞭,要以命相抵,還有你們這些幫凶,統統要死掉,才可以平息大神的怒火。」
大神有沒有發怒,沒人知道,可現在靈妃卻是氣得七竅生煙,想殺人泄憤了。
「來人,靈妃在宮中無故傷人,給本宮拿下,緊閉暗室,等皇上親自處罰。」這個女人太危險了些,見面沒說到三句話,就喊打喊殺的想要了眾人的性命,聯想到之前她向顏贏下藥的記錄,溫若若沒有絲毫大意,還不等靈妃接近就下了命令。
直覺告訴她,與這個女人交談根本就是徒勞,瞧瞧從打照面以來她的每一個動作就知道了。
「我是大神護佑的庫洛公主,神的血液流淌在身體內,你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敢派人來幽閉我,神不會饒……」她的嘴巴還在上下開合,身體卻以可笑的姿勢定格在原地,她的手中隱隱有五色的粉末飄灑而下,那艷麗的色澤散發出不善的氣息。
自然是九曜出的手,他選時機剛剛好,把一切都定格在背離善良的瞬間。
「孫安,叫人看好靈妃娘娘,別讓人傷了她,也防止別人被傷,明白嗎?」別人敢傷害靈妃的可能性不大,最主要的還是保護大多數人,若若話中真實含義大夥都聽得很明白。
出了房門,一群等候在外的宮妃圍上來,與燕國女人迥然不同的長相鮮明地把這靈麝宮的女人與其他宮妃區分開,還有她們才能聽懂的家鄉語言,更是讓這些遠道而來的女人們凝聚成一團,齊心協力在異國他鄉生存下去。
直到那位尊貴的公主到來之前,靈麝宮都是平靜和諧的。
可是,讓若若詫異的是,一聽說靈妃被關了禁閉,還要得到懲罰,十數個挨了不少欺負的女子面色竟然同時染上驚恐,「貴妃娘娘,萬萬不可,庫洛公主是被神眷顧的使者,傷害了她,大神要降下災難的。」
還有人煞有介事道:「庫洛公主擁有與大神溝通的能力,如果神聽到了她的祈禱,一定會降罰於靈麝宮,甚至整個京城都會被牽連。」
就連那個臉上被毀的側妃,也驚懼地為靈妃求情,聲稱自己的傷是不小心撞到的,與庫洛公主無關,開一面,不要讓靈妃不高興。
大神?
溫若若心底默念一次。
哼,這世界上哪裡真的有鬼神的存在,也不知道靈妃是用了什麼辦法才披上了神祗眷顧的華麗外衣,在人間作威作福。
可無論是什麼手段,都不過是高明的障眼法而已。
溫若若心中雖然明白,卻沒法跟這群女人解釋,根深蒂固的信念早就潛移默化藏在她們的心裡,對靈妃的敬畏,不是若若說幾句話就能消除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此多費唇舌。
嘆了口氣,她心中又開始有些鬱悶,顏贏每天都宿在她身旁,除了上朝下朝之外,就是在御書房內與大臣討論國家大事,一年到頭,與這些宮妃的交際不超過二次,連見面都這麼難,就更別提肌膚之親了。
那他為什麼還要把這些女人都留在宮中呢?
若說是為了皇帝的威嚴,他最敬畏的父親可就是散盡了後宮還那些女子一個自由身。雖說是為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可溫若若看到的卻是一個男人的體貼和負責。
既然父輩早已做到,為什麼顏贏一直不肯這麼做?
他明明不愛這些個女人,連稍微靠近都不願意,卻完全視而不見,把她們禁錮在皇宮之內,像寵物一樣的養著,甚至容許女人之間的內鬥,但就是不願意放她們一條活路。
回去的路上,溫若若不斷提醒自己,這裡是古代,這裡的規則早已經被制定好,她不該以穿越之前所受到的教育和人生準則來衡量所見到的一切。可是,心裡還是不舒服。
或許,如果顏贏不是她的男人,站在了旁觀者的角度,她會更容易理解吧。
溫若若沒有回勤政殿,是她自己的心情混亂,她不想因此遷怒於顏贏。
管理一個國家遠遠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溫若若不想再給顏贏添加壓力,為這些莫名其妙的心情而糾纏。
顏贏靜靜地在書房內等候。
溫若若從靈麝宮回來沒有去勤政殿找他,他派人又遍尋不到若若的蹤跡之後,他便明白要到哪裡去等。
三杯茶,半本書,天明到天黑,燈火旖旎。
晚膳早已經準備好了,那麼怕餓的若若竟然還不肯從書房出來,難道是睡著了?
他又耐心地等了一會,總算聽見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從牆壁那邊傳來,一步一挪,似是心不在焉,短短的一條路,走了很久很久,最後到了門前,竟然停住不動,隔著一扇門板,也不知她在琢磨些什麼。
攤開手臂,顏贏無言等候。
若若總算磨蹭夠了,暗門無聲打開,她的身子便直墜入一具溫暖懷抱之中,熟悉的氣息讓她不想抵抗,完全被抽空了的身體軟綿綿地倚在顏贏身旁,耳邊可以聽見他的呼喚他的詢問,可她就是不想回答。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冰涼的手掌貼在她溫熱的額心,顏贏敏感地察覺到了若若的情緒波動,「在裡邊睡著了?做噩夢了?」
若若搖頭,頭昏腦脹,不知如何回答。
她任由顏贏挽著,一路往回走。
他親吻了她的發梢,輕聲道:「我清空了靈麝宮,把一些與靈妃不睦的女子送出了宮,又加派人手監視,希望不會再出問題。」
顏贏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溫若若並不意外。
他是站在皇帝的角度,力圖大事化小。
靈妃的存在,是絕對必要的政治事件。
即使她曾經給皇上下了合歡散,也當著一群人的面想朝溫若若下手,可顏贏都得保住她的命,做給還沒走的使節團看,也讓萬里之外的番邦小國看到他的決心。
經此一役,靈妃的氣焰怕是愈發囂張到不把任何人看在眼中了。
真是頭痛啊!
瞧著吧,更大的煩惱還在後邊呢。
靈妃那種天不懼地不怕的個性,她會安分守在靈麝宮裡不出來鬧事兒,才是笑話。
溫若若決定靜觀其變,暫時不插話多言。
這驚心動魄的年關在正月十五的元宵燈會後宣告結束。
顏贏窩在長公主府偷懶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他又開始每天往返於金鑾殿和勤政殿之間,天不亮若若還沒張開眼,他就已經穿戴整齊,準備上朝了。
想要帶領一個國家走向盛世繁華,所付出的辛苦並非尋常百姓可以想象,大家看到的是皇帝高高在上的威嚴和生殺予奪的權力,可又有幾人能知道這背後的艱辛。
夜裡相擁而眠,溫若若枕著顏贏的肩膀,睡不著也要陪在他身邊。
過了五月,天氣終於漸漸溫熱起來,使節團帶著日冕帝豐厚的賞賜登上返鄉之路。
翌日,靈妃娘娘掌摑荷妃,還跟吉妃在御花園內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花廝打成一片,鬧得不可開交。
內務府還在溫若若手中,於是一大群宮妃娘娘和那向來鼻孔朝天的靈妃同來找她評理。
事關靈妃,溫若若不知當如何處置,暗暗派了福喜去跟顏贏報告,不拿出個說法來,她就直接把宮妃們打發到勤政殿去。
不多時,福喜返回,附在若若耳邊細語幾句。
陰沉著臉坐在下首位置的幾名妃子皆注意到溫貴妃一雙美眸霎時迸發出晶亮的色彩。
只有靈妃還滿不在乎地坐在一旁,用指甲輕撫手臂上的大顆寶石,炫耀性的示威。
「這件事本宮清楚了。」溫若若清清嗓子,從吉妃臉頰處的淤青望向靈妃的無謂,終於板起俏臉,不再充當和事佬的角色,「國有國法,宮有宮規。事發的時候,百十號人目睹,靈妃,你還有何話好辯解的?」
靈妃多一句都不願解釋,她就是欺負人了,又怎麼樣,連皇上都不責怪,這些個女人又有何謂。
先前幾次的經驗讓她自信滿到爆,這個傳說中受皇帝寵愛的溫娘娘也不過如此,那天差點讓她殺了也不見皇帝怪她,摸准了底線,她幹嘛還小心翼翼地留面子。
挺了挺,她的衣著讓女人見了也要臉紅心跳,雪白山峰上的一點紅寶石,熠熠生彩,晃花了眾女的眼睛。原本宮妃們都把溫若若視為伴在君王側的狐狸精,可再瞧這靈妃,方才覺得溫貴妃穿著有多麼的樸素。
溫若若心裡直搖晃腦袋,其實還是很同情這沒什麼腦子的異族公主。
仗著幾分姿色為所欲為,到了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收斂些,合歡散的事兒顏贏心裡還在惱火呢,她非但不收斂,還更加放肆地攪和得後宮不得安靜。
現在使者團都走了,從此之後留她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她還指望顏贏像前幾個月似的忍耐她的脾氣嗎?
瞧瞧,顏贏剛才不就叫嵐秋送來了四個字:任憑處置。
換句話說,靈妃的美好時代已然終結,顏贏再不必顧念什麼影響而縱容她的囂張。
誰說一直被男人捧著是好事,須知爬得越高,最後摔下來也會越重。
在宮裡,不需要主子們把話說到絕處,只要一個小小的示意,立即有貼心的奴才們來安排。
最重要的是態度。
先前對靈妃,溫若若也避其鋒芒,對她的恣意妄為假裝看不到,所以手底下的奴才們也都在忍,夾起尾巴做人,盡量不去招惹靈麝宮,免得一不小心被牽連進去,莫名其妙成為了失蹤人口。
此刻,溫娘娘顯露出少見的犀利,擺明了是要與靈妃杠上了。
宮妃們敏感地察覺到氣氛的轉變,一個個暗自興奮。她們與靈妃之間的戰爭與爭寵無干,那更像是一種生存權利的鬥爭,太過霸道的靈妃無視別人的存在已經危及到了所有人的利益,逼得宮妃們寧可暫時放下與溫貴妃鬥氣,也要同仇敵愾的把她扳倒。
眾女虎視眈眈,靈妃並不放在眼中。
她無畏的目光對上溫若若,只把她一個人當成必須除掉的對手。
那個俊逸冷漠,能僅憑一個眼神就讓她臉紅心跳的皇帝陛下夜夜宿在這女人的宮中,害得她到現在也沒有機會親近龍顏。一定是她懂得很高明的術數才能勾住皇帝的心。同樣的道理,只要她不存在,不出數日,她這個被大神眷顧的寵兒必將得到那個男人的注意。
可惜從部落裡帶來的神奇草藥都被沒收了,否則,哪怕只是擦身而過,她也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要了她的命。
在溫若若身後負手而立的九曜忽然一個箭步躥出來,擋在主子身前,毫不客氣地與靈妃互瞪,一隻被拔去爪子的花貓,竟然還想傷人,真是可笑之極。
也不知那股子凌厲的殺氣,她是憑藉何種自信散發出來。
「你?我認得你,你是弄壞了大神賜予本公主神鞭的那個人。」操著半生不熟的語言,靈妃氣憤地指著九曜的鼻子,一片腥紅色的指甲,在淡淡的光線下,泛起詭異的藍。
九曜撇撇嘴露出不屑的弧度,讓靈妃看得清楚。
鄙視的表情比破口大罵更加刺激人心,在部落的時候,靈妃是人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天之驕女。她說一不二,自小連個白眼都沒受過,處處受到恭敬。誰知到了燕國,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看中的男人不來主動親近也就罷了,就連一個該死的奴才也敢小瞧她。
她要能再忍耐下去,她就不是神女庫洛。
一步步逼近,羸弱的身軀被一股不可思議的氣息支持,在部落的時候,族人只要一見到她露出這種駭人的表情,必然抱頭鼠竄,就連她的阿爹和兄長也不敢在神女發火的時候靠近。
那可是要人命的。
九曜先前在暗中觀察,早已經看穿了其中的貓膩,藉由甩手的動作,凌厲的氣息直奔靈妃而去,瀟洒漂亮地封住她上、中、下三十六處大穴,連手指都不準動一動。
「娘娘,這位大神護佑的公主是想在裝腔作勢的時候下毒害人,她的指甲就是武器,直接叫人剪掉了,就沒大礙。」九曜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面授機宜,嘲弄不止。
每次都用相同的招數,猝不及防可能還會著了她的道。可對於武者來說,怎麼可能被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用同樣的辦法害兩次。
溫若若擰了擰脹痛的眉心,在一屋子期盼的目光之中,她思索良久,淡淡道:「靈妃以下犯上,多次出言不遜,本宮代管後宮,不能坐視不理。」
威嚴地掃視一圈,確定所有宮妃包括靈妃本人都在認真聆聽后,溫若若一字一句清晰道:「罰靈妃禁足靈麝宮三個月,閉門思過,若還不悔改,繼續膽大妄為,降為側妃。從今晚后,各司不必專門伺候,眾姐妹都是宮中女子,按照品階公平對待就好。」
沒有人跳出來反對,就連平日里最喜歡暗暗跟溫若若較勁的呂妃都把嘴抿成了一條線不願在這個話題上過分糾纏,顯然大家對靈妃的成見已深到了可以放棄與溫若若對抗的地步。
靈妃穴道被制,僅能用眼皮上下眨巴來表示抗議。
若若伸出手,溫聲道:「每個人都該有辯解的機會,你說呢?」
九曜點點頭,沒啥意見,僅是輕輕點頭。
誰也沒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出的手,只在這麼輕微的動作之後,靈妃大呼小叫地用眾人聽不懂的語言沖著溫若若怒吼。
不必翻譯也能從她激動的神情之中猜測出她肯定沒有在表達感激之情。儘管在場的眾女心中都很清楚溫若若給予靈妃的懲罰其實還是輕的。像她這种放肆沒規矩以下犯上的妃子,直接拖出去亂杖打死也不能怨誰。畢竟溫若若腳踝上還扣著象徵「如朕親臨」的九爪金龍環,就算取了她的性命,皇上知道后也不會多說什麼。
靈妃怒罵許久,終於反應過來這裡不是她的家鄉,那一個個朝她怒目而視的女子根本就聽不明白一連串的詛咒,可是把咒語翻譯成她們能聽得懂的語言還真不是件容易事。靈妃憋了好半天,終於來了句,「褻瀆大神疼愛的公主,你們全部不得好死……生生世世……」
「九曜,叫她七天七夜不許說話!」溫若若氣炸了肺,還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女人,白白生了這幅好相貌,動不動就口出妄言,字字毒蛇。
片刻后靈妃被人工消音,又開始了以憤怒的眼神與溫若若對峙的姿態。
如果目光可殺人,想必若若現在已然被連綿不絕的犀利視線刺穿。
靈妃眼中的狠毒的神色令溫若若有了某種領悟,自己與靈妃的這個仇看來是徹底結下了,從今往後,她就是人家「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死不休。
唉,何苦來哉。
不過反過來想一想,難道沒有今天這場事兒她就不是靈妃心頭所恨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位部落的公主就想掏出毒藥弄死她,今天的情形也差不多,稍微不如意,靈妃就要取了別人的性命,如此不尊重生命的傢伙,簡直比畜生還不如。
她沒錯。
溫若若堅定許多。
揮手令宮人把靈妃架回靈麝宮,再順便仔細搜查一番,免得她又藏了致命的「私藏品」害了別人。
「貴妃娘娘英明果斷,可是對靈妃的處罰是不是稍顯輕了些?」荷妃滿腹怨氣,她也是大戶人家的貴族小姐出身,從小亦是說一不二的主兒,雖說進宮后收斂了不少,可何曾受過這麼大的委屈,本以為鬧得動靜這麼大,至少也得扒了靈妃一層皮,誰想到居然就罰了三個月的禁足而已。
上回吉妃去紫霞宮門前鬧了一場,皇上還關了她足足半年呢。
溫若若瞥見荷妃的半邊臉色已然泛了鐵青,吉妃左邊臉頰的腫脹和划痕還清晰可見,便不忍心再責怪她們言語上的無理,「待會會由內務府出銀子,給眾位受了委屈的姐妹壓驚,你們心裡覺得不公平,可是別忘記了靈妃的來歷,她代表了與番邦屬國的友好,不看僧面看佛面,為了長久的和平也要留些餘地。」
話題上升的高度已經不是她們的身份可以妄加議論,荷妃住了嘴,雖然溫若若承諾會有補償,但她還是不大滿意。
若若自以為妥帖的處理決定到了顏贏面前,換來的卻是一張包公黑面。
「該死的女人,反了她。」聽完了九曜據實以論的報告,顏贏手裡的奏摺狠狠摔在桌面,他把解開一半的龍袍扣子系回去,腳踩冷風就想衝出寢宮。
溫若若連忙環抱住他的手臂,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沒有被顏贏甩開。
他怕不小心傷了她,強壓抑情緒,「若若,鬆開。」他要去找靈妃算算總賬。
第一次想朝若若下毒手,沒有得逞。當時使節團還在,他暴怒異常,卻還保有一絲冷靜,一方面派人把靈麝宮清空,讓刁蠻公主沒機會再傷人性命,另一邊叫影衛把她帶過來的危險物品全部收繳。滿以為她會懂得收斂,從此夾起尾巴好好做人,誰知還是死性不改。
他會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才怪!
「別,你不是很想做個流芳千古的好皇帝嗎?小不忍則亂大謀呀。」瞧著顏贏又有想甩開她的動作,溫若若抬高音量提醒,「靈妃就是個被家裡慣壞的孩子而已,她才十六歲,心智還不成熟,過兩年就好了。」
去不得呀去不得,萬一顏贏衝動地要了她的命,那些表面上臣服的附屬小國必將撕去面具,露出兇悍的本性。
為了個刁蠻的女人,戰火再燃,太不值得。
「她到死也不會改。」他已經對這個靈妃失去信心,也不指望她忽然能有洗心革面,像其他宮妃一樣安分地當個華麗擺設的那一天。
可預期的災難尚未發生,他要未雨綢繆,將之消弭於無形。
並向幾股不安分的勢力昭示他守護愛人的決心。
沖著若若來?哼,很好!九爪金龍環震懾不住,那麼就讓血腥和殺戮來強化他們的記憶吧。
「你的全民休養生息計劃才進行了一半,想想燕國的百姓,燕隱哥哥,真的是不值得呀。」她不要他一時衝動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你又錯了!」顏贏冷然止住她的勸說,這一刻,他泛紅的眸子滲出血色殺戮,猙獰的表情把平日里慣有的冷淡沖刷殆盡,如今他再也掩飾不住他身上獨有的鋒芒。潔白的牙齒泛著瘮人的冷光,如同韜光養晦多年的狼王再次呲起他兇狠的獠牙,一字一頓,皆透出冷硬無情的氣勢,「我按照遊戲的規則努力想做一名優秀的帝王,卻不代表我要被這個信念壓迫得放棄一切原則。若若,你認為燕隱是懼怕戰爭和血腥的男人嗎?」冷哼數聲,也不指望她能回答,「世人皆知,紫浩帝喜戰,馳騁疆場銳不可當,攻城略地開拓疆土,而日冕帝喜和,守衛一片疆土走向盛世繁華。可是,不忍生靈塗炭就真的懼怕戰爭,寧可龜縮在殼裡忍耐,也要固守成規嗎?」
他堅定地拂去若若糾纏的手掌,捏捏已經傻掉的女孩兒的面頰,「你乖乖在這裡等我,靈麝宮的事該由我出面做個了斷。」
人是他放進來的,他自不會讓心愛的女人跟著擔驚受怕,隨時活在被危害的恐懼之中。
「靈妃的族人不會善罷甘休。」
顏贏已經到門前,聽見溫若若在身後不死心的提醒,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只維持在唇畔,絲毫沒有感染到眼眸中去,看起來依然那麼的冷。
「他們把這個女人送進宮,差點傷及到朕的愛人,哼,他們還不會善罷甘休?若若,他們馬上該擔心的是朕願不願意放過他們。」番邦屬國,苟延殘喘依附著燕國而存,他敬一分,並不代表心裡真的那麼看中,在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是強者才有權利憐憫弱者,而這種憐憫若是被認為是人善可欺,才是個天大的笑話。
溫若若注意到,一向在她面前從不稱「朕」的顏贏,此時用的是最正式的自稱。
這一刻,他不只是她的男人,還是不容侵犯,君臨天下的日冕帝顏贏。
此事已經沒有她說話的餘地。
溫若若默默垂下頭,一顆心怦怦亂跳。
顏贏剛剛的樣子,好帥,好有型。他的身後隱隱有一雙翅膀,向兩側無限伸展開,再緩緩地以極輕柔的姿態環抱住她,溫暖、厚重,為她阻去風雨。
她揉揉眼,幻影在一瞬間消失成星星碎片。
而他高大的背影,已然走遠。
寬厚的肩膀像一座巍峨的高山,巋然不倒。
嘆了口氣,跌坐回椅子上,溫若若頭痛地抓抓髮根,猜測著顏贏這一去,會掀起怎樣的暴風驟雨。
福喜並沒有被趕出去,皇上和娘娘之間的爭執她都看在眼中。
那懾人的氣場好不容易散去,她才和一群宮人圍過來。
「太好了,可出了這口惡氣,看她還敢不敢繼續這麼囂張。」福喜口直心快,今天跟靈妃憋了一肚子氣,還從沒見過這樣不懂尊卑、目中無人的女子。
她們其實都是在為自己打抱不平,雖然覺得不合時宜,溫若若也不好叱責。
「也不知道陛下會怎麼處置靈妃。」愁緒滿懷,她知道自己待在人命賤如草的古代,可是卻沒法心安理得的去不尊重生命。
「娘娘,你的心太善了。」福喜嘆了口氣,像前兩次的危險,如果只是溫娘娘自己去面對,現在怕是早就被靈妃拆解入腹,屍骨無存。她不想著去報復也就算了,居然還為了那種人擔憂。
若若有點無奈。
事實上,她只是從沒把靈妃放在心上而已。
表面上靈妃跋扈,實際上她又何曾佔過便宜,最多口頭逞幾分威風,往往還不等她得意,就有一群保護欲過剩者氣勢洶洶地衝上去打抱不平。
她還沒想到要生氣呢,就有人幫她出了氣,那還沒事氣什麼?
為什麼就沒有人相信她,還都以為她才是被欺負的那個小可憐。
現在好了,怎麼解釋別人都不相信,其實啊,究竟是誰欺負誰呢?
顏贏的腳下,跪著滿面不服的靈妃,用生澀的語言夾雜著表情動作,努力為自己開解。
她本是部落里的公主,大神的寵兒,巫師的徒弟,那些個令人膽戰心驚的毒物不過是隨身帶著的小玩意兒,在她們那裡並不算什麼。從小到大她都是這樣生活的,也是到了燕國之後,才顛覆了此生掌握的常識。
她還沒叫委屈呢,別人倒先喊上了冤,就連新婚之夜都不曾露面的皇帝陛下也為了這麼點蚊子大的小事兒登門,靈妃賭氣不停,怎麼都放不下臉面討饒。
她倔強地與顏贏對峙,雖然被他寒氣入骨的眼神瞧得心裡發毛,還是硬挺著不肯挪開。
她沒錯。
已經徹底失去耐心的顏贏沒有心思再與這不開竅的刁蠻丫頭耗著,他揮手示意太監把準備好的聖旨掏出來。
靈妃半點不傻,立即知道事情不妙,皇帝盛怒之下,絕不可能會是要給她獎賞,聖旨的含義她懂,君命如山,覆水難收,一旦宣讀完畢,就再也沒有翻轉的餘地。
「皇上,我……」
「大膽!在陛下面前,妃嬪當自稱為『臣妾』。」新仇舊恨,總管太監心裡記得清楚著呢,總算逮到了機會,他不留半點情面。
靈妃氣得肺都炸了,不男不女的狗東西,居然敢插嘴打斷她的話。
可瞧著日冕帝沒有訓斥的意思,似乎是默認了孫安的話。
「臣妾不太懂宮裡的規矩,請皇上寬恕一次,讓臣妾有機會可以學習。」她被送來之前,族長阿爹曾語重心長地跟她長談過,要她見了日冕帝后施展媚術,不管用什麼手段都得勾住皇帝的心,儘早登上后位,這樣她才能有辦法影響到日冕帝,幫助部族走上繁榮富強之路。
她當時答應的非常痛快,一方面是對自己信心十足,另一方面阿爹開出的條件也令她十分動心。她加冕為後之日,大神的祠堂內將擺上她的金身雕像,從此之後享受族人供奉,百年後她定然可以常伴於神之側,不墜輪迴。
沒想到,這件事會變得如此複雜,連連碰壁讓靈妃異常惱怒,平日里讓她發泄怒氣的同族妃子也被皇帝送出了宮,服侍她的宮人們更是避她如蛇蠍,沒事兒的時候,大夥都藏得遠遠的,不肯露面。
現在,那太監手裡的聖旨分明是要打碎她美夢的大鎚,她怎能容許這種事情在眼前發生。
「皇上,臣妾是族人送進宮來奉獻給您的禮物,在部族裡有句話,翻譯成燕國的文字是這樣的,即使禮物再差,主人家也沒有丟出去的道理,因為那是客人的一份心意。」靈妃不惜貶損自己,把兩國關係拿出來說事兒,也許這也是唯一能打動顏贏、讓開一面的辦法。
在這種時刻,真虧了她還能思維縝密地迂迴勸解,此女在顏贏心目中的印象,總算稍稍脫離了白痴,可卻愈發令人厭惡不止。
從頭到尾都是個胸大無腦的角色還不足畏懼。
怕就怕行事狠毒,偏還生了一副好腦子,把那點聰明才智都不用在正地方。
聯繫到靈妃之前的所作所為,顏贏眸中厲色更勝,竟是對這個女人動了殺意。
背在身後的雙手交互握緊,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數十個怎樣神不知鬼不覺除掉她的念頭。一勞永逸地解決掉,再想辦法用財物去安撫她的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