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傾城帝妃
第15章:傾城帝妃
靈妃的事,徹底解決。
顏贏滿腹怒火,回到勤政殿。
溫若若倚在窗前,不知在做什麼,從他的角度去看,一攏月光幻化成的薄紗輕輕地籠罩在那兒,給夜色美景更添一抹神秘。
他忽然急切地想要她,不止是淺嘗輒止。
深沉地盯住若若,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說不出的深邃悠遠,無法掩飾的情意化為絲絲波紋,沿著瞳孔的中央向外擴散,隔離了外部所有的氣息,讓世界只有彼此的存在。
這一刻,她是他的唯一,他亦是她的專屬。
眸子里倒映的是對方的影子,直達到心底,並最終烙印下影像永久保存。
她終於發現了他的存在,嗓子莫名發乾,微微上翹的紅唇散發出誘人的色澤,願君採擷。
顏贏走到窗邊,緩緩垂下頭,落在她耳畔用低沉的嗓音道:「若若,我想吻你,真的很想很想。」
這種事,是在詢問她的意思嗎?
若若紅了面頰,下意識地垂下頭躲避難掩的困窘,喉嚨愈發乾燥。
身側的男人倒吸一口冷氣。
「若若,我收回之前的話。」百忙之中,他氣喘吁吁的聲明,打橫抱起她,印下散碎細吻。
她知道他要做什麼。
卻沒有像往常似的躲閃,藕臂攬著他的脖頸,努力取悅於他。
暖帳良宵,情誼綿長,上一次,若若酒醉,顏贏為藥物所控,雖有肌膚相親,卻欲大於愛。
今日,才是她們真正意義上的洞房花燭,在相識幾載后,終於心靈相通,合二為一。
從此,他是她的夫,她的天,她的良人。
一晌貪歡,需索無度。
枕在顏贏臂彎,若若恍惚之間,有幾分不真實。
「若若?」他眷戀低迷。
「嗯?」溫若若懶懶相應。
「我會為你舉辦一場盛大的立后之禮,讓天下人都知道,從此以後,你是我的妻。」他鄭重許諾,沒有說明自己已將幾年後的計劃提前。
溫若若翻了個身,瀑布般的長發「刷」地滑落,嗔怒地瞪了一眼顏贏,警告他過於熾熱放肆的眼神,「你怎麼忽然想起來立后了?我們現在不是挺好的。」
純屬是疑問句,十分懷疑顏贏還沉浸在剛才回不過神來。
忍不住上前淺啄她的唇,「娘親說,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盛大的婚禮是幸福的開始。」顏贏握住她的手,聲音雖輕卻極為肯定,「若若,我會待你更加好,讓你快快樂樂的生活,日後我們有了孩子,再把這段往事講給他聽,好嗎?」
若若眼睛一亮,柔荑搭在他的手背,「我們會生很多很多小寶寶嗎?」
他笑,寵溺地望著她,就像對待一個孩子般耐心,「是的,我們會有許多小孩,只要若若可以承受得住,生幾個都不是問題。」
他會好好養育他們,親自教導他們,不論男女皆一視同仁,讓妻兒都快活地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一群吵鬧的小蘿蔔頭,高矮不一,每個都長了張可愛的面孔,或者像顏贏,或者像她,或者是兩個人的綜合體,他們喊他父皇,喊她母后,吃飯的時候嘰嘰喳喳吵不停,佔據了偌大的桌子,你爭我奪,把她親自做的食物一掃而光。
這種場面,是她夢中幻想了多次的場景,很多很多親人陪著她,讓她連生出孤單寂寞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就要實現了。
希望,已經來到面前,停留在她攤開手掌就能抓住的地方。
她歡呼一聲,撲進顏贏懷中,小臉磨蹭地貼在他夫君的心臟,「燕隱哥哥,若若真的好幸福。」
莞而一笑,顏贏黑亮亮的眸子轉為炙熱,「既然若若喜歡,我們不妨從現在開始努力,生一大堆孩子,那可是個很艱巨的任務呢。」
他邪笑著把她壓回身下,夜正濃,春天到。
上百個女人的怨氣,集結在一處,空氣中都現出了猙獰怨恨的味道。
「再這樣下去,陛下他說不定真的會讓溫貴妃登上皇后寶座。」呂妃的目光掃過座位下低頭不語的各宮娘娘,「六宮無主,咱們這些入不了陛下法眼的女人還稍微能輕鬆些。但是,假若后位真的被個沒有家族勢力,名不見經傳的女人給佔了,你們能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嗎?」
應邀而來的妃子們神色一凜。
今日呂妃邀請的娘娘無一不是各大家族出身的名門閨秀,同時,她們也被寄以厚望,希望可以在宮中爬到高位,將家族的榮耀提升到嶄新的高度。
「這種事情今天才來擔憂,稍顯晚了些吧。」吉妃陰陽怪氣的介面。
溫貴妃受寵,還是側妃的時候就成功抓住了陛下的心,而呂妃這會兒才有了危機感,真是後知後覺。
「吉妃妹妹此言差矣。」越是人多的場合,呂妃就越是沉得住氣,儘管從聚會開始后,吉妃就時不時插言打斷她的話,呂妃還是沒有惱怒的神色,顯示出了名門出身的高貴優雅與良好的教養,「宮妃們都是陛下的女人,只要一天還在這皇宮內,就得以身作則,為天下女子之表率。」
吉妃翻了翻白眼,圓圓的臉和圓圓的眼睛皆充分表示出了她的不耐煩。
不知從何時開始,各宮娘娘的聚會變得如此無聊,研究來研究去,始終沒找出好辦法來壓制住在長公主府的貴妃娘娘。
有閑工夫在這兒浪費時間,還不如回房去睡個午覺。
她性子直來直往,不喜歡就直接衝上門去,痛痛快快地讓對方知道。這些背地裡議論人、整人的場合,真是讓她厭煩得不得了。
火藥味又濃了許多,眼瞅著火爆脾氣的吉妃又要與呂妃杠上。
荷妃像往常似的跳出來打圓場,「按照規矩,待會我們要過去給貴妃娘娘請安,你們的禮物都準備好了嗎?」
「溫貴妃手裡握的是整個內務府,她那兒什麼好東西沒有啊,陛下的家底兒可都攥在她手裡呢,咱們送去的小玩意可入不了人家的法眼。」吉妃陰陽怪氣地說個不停,也不知道她針對的人是長公主府里的娘娘,還是在上邊頤指氣使的呂妃。
或許都有吧。
「姐妹們不去瞧,失禮的是咱們,萬一她到皇上面前說三道四……」荷妃說話喜歡吐一半留一半,讓眾人各自去揣摩話尾的意思。
「但是,如果這樣去,瞧見她得意的表情,真是不甘心啊。」
一句話道出了眾宮娘娘的心聲。
呂妃與荷妃對視一眼,交流下只有彼此才懂得的詭異眼波。
等眾妃唧唧喳喳的再議論一會廢話,荷妃才拍拍手,「姐妹們光討論也不是個辦法,依本宮之見,咱們還是要去長公主府一趟,禮多人不怪,就算不在意那個女人,也總要瞧在陛下的面子上,你們說呢?」
話已至此,無論願意與否,都是個人的決定,她也不好替別人決定什麼。
待眾宮娘娘散去,荷妃在外繞了一小圈,又帶著貼身的宮娥返回來,而呂妃早已經在內室等候,她換了一件紅白相稱的綺絲展鳳裙,散開了長發,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
「呂妃姐姐。」荷妃接過宮娥手中的桃木梳,來到呂妃身後,親自幫她打理黑髮,「剛剛為什麼不再繼續讓宮妃們談下去,若她們去長公主府鬧一鬧,也未必是壞事呢。」
昨晚兩人商量好的計劃也正是如此,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呂妃忽然改變了主意,提早散場。
呂妃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那些個胸無大志的女人如同一盤散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與她們為伍,永遠都不可能會有機會比過紫霞宮,今兒瞧見她們,本宮的心已經淡了你要知道選錯了盟友,便永遠停留在被動的局面。」
「娘娘,可有了更好的計劃?」荷妃屏住呼吸,動作更加輕柔,小心地把一縷縷秀髮盤在她的頭頂,用暗色的緞帶固定好,再將桌上準備好的珠花簪在呂妃腦後。
「荷妃啊,你的手真是巧,本宮身邊的那些丫頭,沒一個能把頭髮梳得這麼美。」顧影自盼的托住腮,呂妃感傷莫名,「一年年拖下去,這最後僅存的美麗馬上就要隨著時間而消磨殆盡,當你我的面上再無青春的光澤,即使陛下回心轉意,我們也比不過正值妙齡的美人兒。」
荷妃一窒,握著梳子的手像是被瞬間抽離了力氣。
呂妃所說的,又何嘗不是她所擔心的。
入宮時,她十三歲,現在一轉眼,都過去了六年。
她們還有多少時日可以等待?
又是否只要耐心地候著,就能將那個從不將眼神落在她們身上的男人盼回來?
「怕了嗎?」呂妃長嘆一聲,「我也怕啊,一輩子,就孤獨度過,被華麗的囚籠關在狹小的天空之中,每天見到的,都是和你我一樣寂寞的女人,那絕望的生命,多與少只是數字的積累,卻沒有任何實際意義,這種夜夜被冷風驚醒的生活,生不如死吧。」
荷妃垂眸,默不作聲。
即便是如此,又能做什麼呢?
喜歡一個人和不喜歡一個人都是毫無道理的事,而且那個男人是皇帝,天下之主,根本就沒有她們這些宮妃置疑的餘地。
無能為力呀。
除了私下裡抱怨幾句,再藉機搞些小混亂泄憤之外,她們所能做的似乎也就局限於此,再無其他。
原來這些難堪和尷尬,說出來之後心會碎掉。
她們也都是女人,和溫貴妃一模一樣,是有血有肉有知覺的女人。
受命於家族的壓力,或者帶著美好的憧憬被抬入皇宮,再被現實打碎成今天這副連自己都不願意細看的樣子。
「荷妃,你果然是在害怕。」環住雙臂,呂妃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你和剛才的宮妃們不一樣,你的頭腦很清醒,本宮一直看好你,也很信任你。」
又是那種感覺,渾身不自在,宛如被最恐怖的毒蛇暗中覬覦,皮膚表面泛起了一層層戰慄起的雞皮疙瘩。
「呂妃娘娘,您過獎了。」這個女人的氣勢,讓她連呼吸都忘記了。
「光是去長公主府搗亂,是扳不倒那個女人的,而那女人一日存在,皇上就不會將目光移轉到咱們身上,你可明白?」繞了一大圈終於引回了正題,左右的宮人不知什麼時候都撤出了房外,兩個女人面對面站著,從彼此的目光之中,均看到了漸漸堅定的決心。
有些事,即使是九死一生,也必須去做。
否則,就等於斬斷了唯一生的希望。
她們的時間不多,再遲疑下去,等待她們的未來將是永遠的孤獨,直到香消玉殞,魂歸黃泉。
不甘心啊。
若不試一試,怎麼都不甘心啊。
「呂妃娘娘,有什麼好計劃,不妨坦言直說,您知道的,荷妃一向願意跟隨左右,只求事成之日,您也分一份希望,讓我能夠笑著活下去。」荷妃直直望向呂妃。
「你們怎麼就知道,我懷的是小皇子,而不是小公主呢?」瞬間轉移話題,若若不服氣地問。她和顏贏都期待著第一個孩子是女孩兒,一個既像若若又像是顏贏的小公主,粉妝玉砌,惹人疼愛。
寢宮內,一場小小的爭執持續了整個早晨。
「娘娘一定會順利誕下小殿下的。」毫無理由的信心,源自盲目的個人崇拜,福喜說得信誓旦旦,其實她也是在猜測。
若若搖頭不止!
「我倒希望是個小公主。」若若堅持自己的想法,她甚至已經開始學習去設計一些女孩子穿著的服飾,幻想著孩子穿著可愛的衣裙,在她身邊奔跑歡笑的場景。
顏初瑤可以把蠟筆小新和櫻桃小丸子搬到了古代的大燕國,那麼她讓湯姆貓和傑瑞鼠來走個秀應該也是被允許的吧。
想想就覺得興奮呢,已經很久沒有那樣開懷地去做一件事了。
「假如娘娘誕下的是皇子,也許會被陛下直接立為太子呢,到時候……」福喜說到一半就捂住嘴,收了得意忘形,這種事大家心裡清楚就好,怎麼敢隨便說出來,會招惹來大禍端的,雖然娘娘備受寵愛,可在宮裡,步步為營是一種生存的本能,自家主子的單純和善良已經很令人頭疼,可不能再任由自己的天真泛濫,牽連到娘娘。
自知說錯了話,福喜站在一旁死命咬著嘴唇。
若若哈哈大笑,「別那麼緊張嘛,這裡就只有咱們兩個,不會有人聽見的啦。」
「朕聽到了。」聲音很淡,輕若可聞,可卻和晴天霹靂沒啥區別。
福喜僵化原地,腳下一軟。
若若放下手中的圖樣,蹦蹦跳跳地過去,撲入顏贏懷抱中,「回來得很早呢,今天不忙嗎?嘻嘻,你翹班那麼久,真難得大臣們還願意這麼早放陛下出御書房。」
實在不忍心瞧著福喜那種天塌下來的表情,若若揮揮手讓她退出去,也算暫時解除了她的窘境。
待有兩個人相處時,若若一邊幫顏贏除下龍袍帝冠,一邊遲疑地問,「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小皇子呢?」
顏贏輕刮她的鼻,「我更喜歡小公主哦,不過,無論男女,做父母的都要開心才對,想那麼多作甚。」
就是嘛,這種回答才是正常准父母的心態,豈會只因為性別的原因就淡化了迎接家庭新成員的喜悅。
若若心情跟著放鬆下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倚在顏贏身旁,端茶倒水殷勤伺候,待皇帝陛下露出愉悅的淺笑,才試探性地問道:「燕隱哥哥,這後宮之內所有的事情,是不是若若都可以做主呀?」
顏贏淡定點頭。
抿了一口熱茶,不動聲色地等著若若把話茬接下去。
「那如果我要做的事很難被別人接受,又或者一旦這件事傳揚出去,陛下的臣子們會立即趁此機會,上言力諫,把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拔掉誓死不休怎麼辦?」她興緻勃勃地一連提出數個假設,圓溜溜的大眼緊盯住顏贏的表情,哪怕最細微的情緒波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嘆了口氣,雖然還是不明白若若想要表達的意思,可是他卻不想迴避這個問題。
溫若若還未登上皇后之位,後宮之責乃是代管,不安了她的心,做事總會畏首畏尾。
況且,他們夫妻一體,也沒什麼事是不可以擺在檯面上來說的。
抱起若若,把她安放在腿上,顏贏的音調並未揚高。
「小若若,夫君在這兒給你一個承諾。你做的事,是對的,我給予全部的支持,要人給人,要物給物;如果你做的事,是錯的,夫君我還是同樣的態度,並且,由此產生的一切後果都有我為你承擔。」他單手取過軟筆,找了個空的摺子,把說過的話重新書寫一遍,還鄭重其事地把他的玉璽取來,蓋了個方方正正的印子上去,雙手托著,送到若若面前,眼中全是笑意。
「您這樣已經是縱容啦,皇上就不怕後宮里飛出個禍國殃民的絕代妖姬嗎?」媚眼如絲,吐氣芬芳,若若火熱撲上去,用行動來表示她真的很有當「妖精」的潛質。
顏贏朗聲大笑。
大手始終護住若若,任她為所欲為。
還沒有人知道,這裡已然有一團小小的希望,正在茁壯的成長。
現在,還不是對外公布的時候。
龍輦停下,顏贏冷冷地聽著侍衛的報告,隨同他一起來上朝的若若禁不住顛簸,已然熟睡,所以不用親眼瞧見此時的驚心動魄。
「長公主府內宮人七十四人,除卻被毒死的七人和仍在昏迷的十二人,其餘五十五人都已經被控制起來,等候陛下發落。」
空氣中,到處都是血腥的味道,琥珀色的光彩從皇帝陛下的眼珠子里竄出來,冷芒四射。
是他的錯嗎?視後宮如無物,從不曾給予過多的關注,以為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聚在一塊,頂多聊聊風花雪月、衣飾打扮,沒想到,她們之中也有某些人可以做到此種極致的境界。
下意識回過頭,望向近在咫尺的馬車,那裡邊睡著他的若若,可顏贏還是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如果今日不是臨時起意,拉著她一同上朝……如果放任她一個人在長公主府,再像往常一樣悠哉地吃點心喝茶……
後果如何,他根本不敢去想。
十指緊攥,骨節作響。
他的粗心大意,差點就讓他失去了好不容易尋到的幸福。
若若是他的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都無法比擬的重要存在。
而他,向來愛惜生命,誰要敢發起挑戰,必將全力以赴應對。
無論對方是男人,亦或是女人。
七死十二傷?能做出這種事,即使是女人,也不值得去憐惜吧。
「回勤政殿。」在興師問罪之前,他必須把妻兒放到安全地帶。
「該死的,那個女人為什麼不在公主府?」
啪!
一隻古董花瓶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這花瓶要是搬到了民間,至少是夠普通人家吃喝十年的寶貝,如今它也僅有殘片能悼念曾經有過的絢麗。
荷妃閃躲地站在一旁,心裡七上八下,尤其是向來沉著冷靜的呂妃也露出這般失措的表情更讓她覺得不安。
「呂妃娘娘,事情鬧大了,死了那麼多人,皇上一定會徹底清查,到時候萬一牽連到咱們身上,可怎麼辦啊?」雖說動手的人都已經先一步遭到了滅口,可既然做了,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荷妃原以為呂妃的計劃只是給那個女人一些顏色瞧瞧,萬萬不料她做得這麼絕。
七條鮮活的人命就這麼沒了,還有十幾個昏迷的傷者。一擊未中,長公主府內必定會嚴加防範,再想下手,難如登天。
「你慌什麼!事已至此,你心緒先亂就等於告訴皇上的密探這件事是你做的,給本宮冷靜下來。」
或許是呂妃的聲音揚得太高,不止把荷妃嚇了一跳,連她自己也愣了愣。她揮揮手,來到桌邊,灌下一杯溫茶,定了定心神。
「娘娘,我沒怕。」荷妃怯怯道,剛剛明明是呂妃在摔東西砸瓶子,她才跟著緊張得要命,以為隨時要被牽連了似的。「但是未雨綢繆是必要的,宮裡死了這麼多人,即便不是在長公主府也會招惹到陛下足夠的重視,咱們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呂妃的瞳孔詭異地顫了顫,一抹陰測測的笑容浮現於臉頰之上,「如果毒殺宮人事件,是那高高在上的溫貴妃下的狠手,不知道咱們的陛下會怎樣處置。」
荷妃不解地對上她的眸子,「溫貴妃與陛下形影不離,再說,她是陛下唯一寵愛的女人,這麼做不妥當吧。」
先不說能不能栽贓成功,即便證據確鑿,以皇上的脾氣也是要庇護到底的。
呂妃再強大也比不過陛下,她能製造出「證據」,陛下自然會有辦法將之毀滅,最後剩下的只是徒勞無益的掙扎。
「哼,皇上偏心,這個本宮比你清楚,但是如果是在大庭廣眾下,幾百雙眼睛盯著,從我們的溫貴妃身上搜出毒殺宮人的證據,甚至在場的還有朝廷的重臣,百口莫辯之時,皇上再有私心,也得顧及下威嚴,辦了那個賤女人吧。」血紅色的指甲,閃出一抹殘影,映在呂妃眼中,分外鬼魅。
恍惚間,荷妃記起了初見呂妃的情景,那個時候她們一起入宮,一起受封,一起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
可那記憶中愛笑愛鬧的臉呢,怎麼就忽然與眼前這個略微瘋狂的女人重疊,讓她分不清真假。
「荷妃娘娘,你可以把心牢牢地放在肚子里,此事絕不會牽連到你我頭上,即便這次僥倖給溫貴妃逃過一劫,別忘了還有個更加好對付的譚貴妃,有她在,還怕沒人幫咱們頂罪嗎?」桀桀怪笑,不絕於耳,呂妃的神情愈發瘋癲,五指一把抓住荷妃的胳膊,指尖用力,幾乎摳進了肉里,薄薄的衣衫根本就擋不住她的侵犯。
荷妃聽明白了她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妄圖抽身,更別想拋下她一個人獨承罪孽。
她們已經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要活一起活,要死,就同時淪入阿鼻地獄,永不超生吧。
此時再後悔,也為時已晚。
只有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直到開拓出一條陽光大道,當然,也有可能是條死胡同,那鮮血淋漓的鍘刀,就懸在頭頂斬斷餘生。
從開始答應與呂妃為伍,她不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嗎。
荷妃苦笑著垂下頭,唇瓣想往上撇,卻還是情不自禁垂下來。
這件事也許她該早些傳訊回去給家族,已經自作主張了一次,決不能由此牽連到了身後的家人。
至於呂妃,現在已出離瘋狂,別人的話聽不進去,如果她說多了,沒準下一個要滅口的對象,就換成了她。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回去了,那邊還有點事沒處理完。」荷妃起身告辭,就連走路的姿態也有些發僵,哪裡還有半點平日里飄飄若仙的風度。
在侍衛的簇擁下,顏贏沉著臉,抱了若若在庭院之間穿行,直到到了常住的院落,他才讓人馬散去,就帶了九曜,走進寢室。
「你也去休息吧。」聲音中聽不出悲喜,甚至連最初的憤怒都沒有了,就好像今天的動蕩全沒發生過。
「爺,宮裡的事怎麼處置?」事關各宮嬪妃,九曜不敢擅斷。
「徹查到底!」若若一沾到床,纏住被子,往裡邊蹭了蹭,在身旁幫顏贏留了睡覺的位置。再大的火氣,也被她下意識的小動作給抹滅了。他的若若是多沒有安全感的孩子,要是沒真心的把他接納到心裡去,怎會在陌生的地方如此放鬆地睡過去。「外松內緊,讓孫安領著一群人大張旗鼓地明察,你的人安排在暗處,朕要清楚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脈絡,哪些人參與了,誰是主謀,宮裡和宮外是否有聯繫,一樣都不許少。」
略泛棕色的眸子流躥過凌厲殺氣,九曜已然聽明白顏贏話里話外真正要表達的含義。
已經多少年沒見到主子這般憤怒,雷霆血令只在繼位的最初幾年為了穩定政局才使用過,後來當他可以操控住一切,就再沒動用過內侍營的另一支主殺伐的人馬。
九曜退下后,顏贏靜靜地望了若若一會,很想攬她入懷,好好休息一晚。
可惜,有些事沒處置妥當,他安不下這份心。
一縷氣息在門外無聲出現,顏贏知道來者是誰。
「信長老?」
影衛之中有一部門主掌殺伐,不問因由不計代價,幫皇帝處置掉一切他覺得礙眼的人。
而信長老與他的手下就是殺手之中的王者。
人數不多,可他們存在的價值,根本無法估算。
大多時候,顏贏對這一部持放任的態度,讓他們化身為平民,掩藏在百姓中過著正常的生活,成為一股藏在絕對的暗處,卻是一聲號令之下,最好用的尖利武器。
「陛下,屬下到了。」短短六個字,飄忽遊盪,他好像離人很近,又似乎距離甚遠,一切都籠罩在鬼魅般的迷霧當中。
「這是此次的命令。」廢話不多說,一紙書柬破空而出,在窗紙上打出個平整的裂痕后,穩穩落在門外的信長老手掌中央。
陛下的功夫又精進了,幼年時曾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陪練,信長老很是了解日冕帝。
當場將書柬打開,看了三遍,確保每個字都記在心裡后,信長老把還帶著墨香的薄紙撕裂成大小等分的碎片,張開嘴,一口吞下。
長公主府內中毒的宮人們最終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太醫院的摺子寫的是救無可救,毒發身亡。而去勘驗屍體的侍衛卻發現另有蹊蹺。
毒發暴斃,沒錯。
可死因卻是毒上加毒。
為了尋覓出當日事情的真相,重傷昏迷的宮人們所服了宮中珍藏的解毒丹,保住性命綽綽有餘,萬沒有同日毒發而死的道理。
好狠的手段,好迅捷的速度,好果斷的滅口。
顏贏闔上眼,緩緩平復激蕩的心情,這個時候怒火焚天不管用,只會攪亂了他判斷的準確性。
必須把藏在黑幕後的下毒者逮出來,這隻老鼠不除,若若的安全就無法保障。
御醫們成片的跪著,心中忐忑,不知將會遭受怎樣的懲罰.
把幾名中毒的宮人送來時,陛下已有嚴旨在先,不惜一切代價要救回他們的性命。
經過幾個日夜的悉心治療,再輔以藥效奇好的解毒彈藥,他們正以極快的速度恢復著身體,很快,就會蘇醒過來。
誰知到了這個緊要關口,一夜之間,這些人居然全都斷了氣。
死亡原因確系中毒,且未發現別的疑點,雖然十幾個主治的御醫一致不相信這個決斷,但事情擺在了面前,他們也不得不如此認定。
「你們都下去吧。」顏贏揮退左右,讓一群鬍子花白的老御醫顫巍巍地走下去。
此時就是再追問,也查不出個所以然,還需要另尋辦法,找出真相。
對方簡直是在公開掃他這個皇帝的顏面,重兵把守之下,層層關卡也擋不住滅口的速度。
好,很好!
這個挑釁,他接著,到最後,只看鹿死誰手。
事情也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最壞的打算,不過是散盡六宮而已,畢竟還是先皇有先見之明,一開始就不讓女人來窮攪合。」長舒一口氣,顏贏良久未動,彷彿已然睡著。
太監總管孫安看到皇上在假寐,立即垂下眼想走出去。
這些日子,出了很多事,原以為安全無虞的長公主府一下子去了十幾個宮人,損失慘重。
山雨欲來,處處破敗。
太平日子,到頭了!
這後宮,說穿了還是得依照陛下的心意旋轉,只要日冕帝有主張,天,變不了!
「孫安?」在老太監要退出門檻的那一霎那,顏贏睜開眼,冷漠深邃的眸子哪有一絲睏倦之意。
總管太監立即轉身,弓著腰重新返回,跪倒在地,「老奴打擾到了陛下休息,罪該萬死。」
「朕沒睡,你起來回話。」坐直了身子,日冕帝如同往日般端正威嚴。
這一瞬,先皇的身影與之重合一片,兒繼父威,血親無法斬斷。
孫安深呼吸幾次,才穩住心神,「皇上,這些日子您太操勞了,奴才剛才吩咐御書房,晚膳多上幾道滋補菜式,到了夏天雖說不宜大補,慢慢滋養著,於龍體還是有益處的。」
「不必了,晚膳時朕自有去處。」若若還等著他呢,宮裡頭就算有山珍海味也比不過一家團聚的溫馨甜美。
孫安嘴巴上下張合幾次,欲言又止。
陛下的寡情和專情,真是完全承襲了先帝的性子,雖說沒冷到了那般極致,骨子裡的唯我獨尊和狂霸卻是一模一樣。
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極善於察言觀色。年近五旬,人老成精,比之年輕時的手段更加圓潤順滑,綿里藏針的個性讓他可以在紛雜的後宮內屹立不倒,並可以一路堅挺地走下去。
他有八分把握猜出了陛下的心事,那麼接下來該怎樣對待後宮的娘娘,孫安心中已有計策。
腳步沉重而來,樂顛顛地放鬆而去,顏贏將一切看在眼中,眼中有了笑意。
九曜辦完差事,從書房外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皇上若有所思的神情。
「陛下,有線索了。」
一語將顏贏思緒拉回,點墨星眸飄過一縷陰霾,定定望住九曜。「講!」
影衛和內侍營內用毒的行家很多,可是這回宮人兩次中毒,所用的毒物卻是極為罕見之物,「宮人致死之物乃朱丹紅和無色無味的水丁香,皆產於苗寨!」
派人去過苗寨,對方說二十年內兩種毒藥半點都沒有外傳,因為調製極為不易,其中幾種原料更是罕見,所以苗寨里把管得異常嚴格。
如果實在要往前推溯,在很久以前,確實是有個苗女曾私攜了兩種毒藥出走,只是時間太過久遠,已經沒什麼人記得這件事了。
抱著一試的態度,追查的線索轉移到了出逃的苗女身上,一路追查,線索數次中斷,幸好冥冥之中似乎有死者的指引,靠了大半的好運氣,侍衛們繞了燕國大半圈,又兜回到了京城之內。
苗女後來輾轉入京,並以某家族大夫人的顯赫身份在貴婦的圈子裡擁有響亮的名頭。
她的女兒十幾歲就入了宮,受封為妃,榮光萬丈。
說到這兒,九曜停了下來,以等待皇上的追問。
再繼續下去,可不會只是單純的宮斗傷人事件,把一整個大家族都牽扯進來,此事麻煩得很。
「呂妃!」薄唇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顏贏似乎並沒有勃然大怒的意思。
九曜頜首。
「娘娘進宮伊始,有四名宮娥同期入宮,屬下去查過記錄,這四名女子雖然籍貫不同,實際上卻來自同一個地方,且……功夫不錯。」九曜和顏贏報告從來都是直來直往,可這次牽扯出來的東西委實過於驚駭,逼得他不得不婉轉再婉轉,盡量不要太過於直白。
其實,這種事在宮中也不算是秘密。
貴族人家的小姐進宮,使喚慣了的隨身丫頭,想帶進來有兩種途徑,一是皇上恩准,堂堂正正的進來;二來呢,就要靠家族的勢力,悄悄地塞進來。
認識宮中主管招募宮人的太監,再奉上可觀的銀錢,一切就會辦得妥妥噹噹。
這方法歷來上不得檯面,卻是眾所周知的捷徑。
而且,大戶人家的丫鬟也比較好訓練,進了宮很快就會適應這種節奏的生活,不必特別費心再去教禮儀,很是好用。
於是也就形成了一條入宮為奴的暗道。
現在好了。
不只往裡送丫鬟,連殺手都順進來了。
他果然是太久不理後宮之事,這群人已經放肆到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中了。
反正日冕帝不喜歡進後宮,他只是把女人當成了活的景緻擺在那兒,多幾個不按照正常步驟進宮的宮人想必也不會引起注意。
抱著這樣的心態,有人進,有人放。
呂妃的身邊聚集起了一班人馬,助她積聚實力,覬覦皇后寶座。
如果沒有溫貴妃的意外出現,一切都按部就班,沒有人會發覺她們隱藏起來的小秘密,而那些礙眼的人將會被有計劃的除掉,並嫁禍給旁人。
很簡單的計劃。
偏偏自古以來,化繁為簡的計謀最為行之有效。
轟!
一掌拍下。
龍案轟塌,奏摺撲撒滿地,被茶盞的溫水浸濕大片。
九曜靜靜立於一旁,對日冕帝偶爾的失控視而不見。
皇上那高深莫測的表情讓人打心眼裡泛冷。
「九曜,隨朕去會一會呂妃。」
「遵旨。」該來的,遲早都會來,誰都躲不過。
呂妃宮裡整個前廳內,主子奴才幾十號人,竟然黑壓壓站成了片,可這麼多人就是沒有人張口說話。
頭沉了下去,再沉一點點,方能躲過日冕帝犀利的眼神。
唯有呂妃必須硬著頭皮接招,因為顏贏的「關愛」幾乎全是針對她而來。
靜,極靜。
呼吸之聲也隱約聽不清,真難為這群宮人們善於察言觀色。多年來練就了一身閉氣功夫,也免得此時倒霉地被當成出頭鳥,抓出來成了皇上與娘娘之間暗潮洶湧的犧牲品。
「呂妃,你祖父呂洪德驍勇善戰,三百狼騎,萬夫莫敵,建下了豐功偉業,乃我朝之福。」顏贏終於開腔,卻是罕見的歌功頌德,連呂妃都不知道這位陛下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只得點頭。
顏贏又道:「你父親跟隨先帝出生入死,為一統天下,渾身上下沒一處完整肌膚——傷痕三百三十四處,重可致命的不計其數,后得異姓封王,可還記得?」
她當然記得,這些都是刻在宗祠里的不世功勛,是呂家的驕傲,孫男娣女都須牢記。
遲疑著頜首,呂妃仍猜不透日冕帝的意思。
難道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家族建立的豐功偉業,才開始內疚這麼多年來對她的忽略?
心中竊喜剛起,卻在瞧見日冕帝的神情后,又壓抑了回去。
她小心謹慎地回道:「這些都是臣子們應當做的,難得皇上還記得這麼清楚,臣妾代家人叩謝皇恩。」
說罷,起身屈膝而跪,恭恭敬敬三叩首,然後等著顏贏喊平身。
顏贏沒答話。
沒有允許,呂妃也不敢貿然站起來。
尷尬的氣氛頓起,宮人們把頭垂得更低,既不敢去看「被罰跪」的呂妃娘娘,也不敢去瞧遲遲不吭聲的皇帝陛下。
良久。
呂妃的膝蓋酸脹疼痛,還強忍著動也不動,只是眼眸中含了大滴的淚珠,雖然低垂了頭,仍能讓顏贏看得清晰。
她畢竟也是這宮裡的主子,今日顏贏如此待她,分明是想打擊她的威信。
忍忍忍,可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雙膝麻木沒有知覺,眾目睽睽之下,呂妃的臉頰很快紅到了發紫。
她終於明白陛下今天來不是為了替她呂家歌功頌德,不是瞧見了她痴心一片而感動。
他分明就是來尋她的晦氣。
嘆了口氣,顏贏的聲音甚至沒揚起半分,仍是那般平緩語調:「呂妃啊,你來說,朕該怎樣處置你才會不牽連到你的家人,如果因為你一個,呂家上下滿門抄斬,株連九族,這樣的處罰,對那些曾經建立了豐功偉業,就生了個不肖之女而受到牽連的老功臣來說,又會是怎樣的打擊?」
身上的汗毛根根炸立,呂妃下意識抬頭,立即被顏贏冷眸中不加掩飾的殺戮驚得呆住了。
「臣妾……臣妾……臣妾……」呂妃垂下頭,低低道:「不懂陛下在說什麼。」
「不,你懂!」他堅定地搖頭,揮手喝退了宮人,算是給那些跟隨先帝建功立業的老臣們留一絲薄面。
「臣妾確實不知。」心一橫,呂妃哪敢應這個茬,顏贏看似輕描淡寫,所說的每一句全與抄家滅族有關。
事情怎麼變成這樣,她伏在地上,曾做過的事一件件在眼前閃現,有些極為隱私,從不曾與任何人提起的,也在這時想了起來,並在顏贏富有穿透力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他彷彿看穿了她的一切。
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將她整個人映得面目可憎。
「呂妃,你要朕如何待你?或者說,如何對待你的家族。哼,你著實是擺了個大難題在朕面前,左右抉擇都覺得困難。所以朕來了,想聽聽你的意見,也給你們呂家再多一個選擇。」
呂妃的臉色瞬時煞白,那是一種接近死亡的顏色。
「皇上,請聽臣妾解釋,不是那樣的,真的不是。」呂妃神情慌亂,膝蓋蹭著地面靠近顏贏,想距離更近些,讓他相信自己的說辭。
可惜,顏贏已然遠遠退開,他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冷然道:「不要靠近朕,否則你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會有。」
「是是是!」她連忙停住,如溺水之人得到了一縷空氣,大口喘息,可腦海中始終一片空白,連個最簡單的借口都想不出。
再這樣下去,她的地位,她的性命,甚至連家族的榮耀都將不保。
一夜夫妻百夜恩,這話並不適用與她與皇上。
因為他們之間,就連一夜的恩澤都不曾有過。
明明是他名正言順的女人,卻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今日呂妃才恍惚發現除了皇上表面願意擺出來給大家看到的東西外,更加隱私的內在,她根本是一無所知。
所以,現在來求情的詞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細枝末節處,顏贏早已經清清楚楚。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自作主張,家人並不知情,請您處置臣妾一個,求您了。」生已無望,呂妃神智忽然清明了許多。
袖子擦拭掉眼淚鼻涕,露出厚粉下一張很年輕卻已極度蒼白的臉。
「嗯。」顏贏輕哼,「你的家族,除了你母親外,的確無人知情。」
正是因為調查得很清楚,對於呂府的存留,顏贏才犯了難。
他向來不主張連坐株連,個人做的事,就應獨自負責,用幾百條人命來為某個人的過錯恕罪,他做不出來。
恨到了極致,顏贏仍有自己的原則。
「皇上,這件事和娘親沒有關係,一切都是臣妾自作主張,求您處罰我一個。」
顏贏背過身,手掌抓住手腕,「朕要你呂家兩條人命平息這件事,比起滅族之禍,已經很是仁慈。」
此時,容不得討價還價。
他只是不願踩著無辜者的屍身平息憤怒,而並非是不敢如此。
一代帝王,君臨天下,他又怎可能真是良善之輩。
這雙手上,沾染的血腥不少,只是力所能及之內,他不願傷及無辜。
對呂妃,沒有憐惜只有憤怒,容忍到現在,只是因為還顧念了她背後的家族勢力。
「臣妾明白了。」她終於垂下頭,算是默認了應承擔的命運。
事情總算是順利解決,顏贏再無留下的意思,和來時一樣,他掠過呂妃癱倒在地的身子,沒有任何停頓。
「皇上……皇上……」呂妃忽然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了顏贏的腿,「臣妾與您告別了。」
顏贏下意識踢了一腳,他的身體遠比頭腦反應要快,待發覺時,呂妃的身子已然飛起,重重摔向牆壁后,反彈落在地面,一連嘔出幾口血來。
「你好狠,好狠……」就算再不喜歡她,也不必對一個將死之人下如此重手吧。呂妃捂住胸口,踉蹌地想站起,試驗幾次,終是不能。
顏贏的面色也好不到哪裡去,「朕不喜歡外人的碰觸!」
呂妃聞言狂笑不止,「笑話,都是借口……溫貴妃你沒少碰吧,不過是些道貌岸然的借口,皇上,你也脫離不掉男人的虛偽,哈哈哈。」
顏贏不再說話,邊往外走,邊解下了外袍,迅速脫下后丟棄,竟然連呂妃碰觸過的衣物都不要了。
他有潔癖,很嚴重的潔癖,不厭惡骯髒染身,卻獨獨受不了女人的碰觸,可這些,顏贏不會解釋給呂妃說。
因為,她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