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奇門怪毒
第十五章奇門怪毒
凌海現在是一位中年儒生打扮,那飽經滄桑的面孔上依然是無比瀟洒的神情,這種打扮更有一種成熟的魅力,居然一出場便被這歌姬給盯上。不過也讓她討了個沒趣。
孫平兒的手緊握在凌海的手中,顯得異常激動。
「平妹,剛才那一杯酒,我嗅出來了,是那種混合之毒。我父親可能就是因為喝了這樣的酒而沒有防備,所以著了道。龍前輩也是中的這種毒,因此,這一批人絕對是和我家兇案有關,或許在我不答應加入毒手盟時,他便會叫我喝下另一杯酒,到時候我們或許不需打殺就可以安然回去了。我現在已將這酒全部逼到體外,沒有大礙,只是在沒有決裂之前,我們要忍耐一下,這老傢伙的身後全都是絕世高手,若是打起來我們可能占不了便宜,因此留待以後再作打算。」凌海用心語對孫平兒道。
孫平兒的手指在凌海的手上點了點,便不再有什麼表情。
絲竹聲聲,那些歌姬的舞姿輕快而誘人,時而如彩蝶輕飛,時而如弱柳扶風……總有一種挑逗的意味。
厲嘯天那雙色眯眯的眼睛已眯得很小了,而且不時摸一下鬍子放聲大笑,也不時拍拍手掌為之助助興。
「先生,不知尊姓大名,師出何門?」厲嘯天問道。
「人在江湖,姓名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我過去的名字已經存封,曾發過誓在有一件事情沒辦妥之前不以真實姓名行出江湖,我也沒有必要在大護法面前撒謊,厲大護法便叫我『正義』吧。」凌海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不知先生也有過傷心之事,實在不好意思,那我就叫先生為『正義』吧。」厲嘯天有些不甘心地道。
「不知者無罪,在江湖中行走,我便以『正義殺手』自稱,也並非全因心存正義,也因我名字叫正義。我相信江湖有正義存在,我也希望我自己能為江湖宏揚正義。這便是我以正義為名的原因。」凌海道。
「哦,想必尊夫人也是位高手,不知可否告之師門之淵源,咱們抑或是老故人也說不定呢?」厲嘯天不死心地問道。
「右護法,若我胡編濫造一個師門,你肯定不信,但我若說出實情又有違師訓,所以在下也無法向你告知。」凌海一步不讓地答道。
「先生對這舞蹈可有何評議?」厲嘯天改變一下尷尬的氣氛道。
「這舞姿的確可比飛燕,輕盈、歡暢、奔放,充滿了一種勃發的朝氣,看了讓人心神俱爽。」凌海評價道。
「好,評得好,先生評價的角度很出人意表,居然從舞蹈的精神去評價它。」厲嘯天由衷地道。
「其實也沒什麼,舞蹈本和我們的武學一樣,都是一門高深的藝術,而每一種藝術,它必定有一種精神力作為支柱,無論哪一種舞蹈,萬變不離其宗,只要其表達的那種氣氛、那種精神是好的,那這種藝術至少可以算是好的東西。至少那些人已經投入心去做了。」凌海娓娓的道來。
「妙論,妙論。不知先生對武學的看法是怎樣的。」厲嘯天問道。
「武學所指博大精深,涉及很廣,同時武學的看法可指是對武學精神的看法及武學派系的看法。」凌海輕緩地道。
「哦,那先生就談談派系的看法吧。」厲嘯天奇問道。
「對於派系,江湖中劃為邪派和正派,但我並不認為這是正確的。正邪之分乃是人為的,而武學是沒有正邪的,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看所用之人心正抑或心邪。如虎拳、蛇拳,都只不過是用來殺人的,少林拳也是殺人的,當然貴盟的武學也是一樣——用來殺人的。武學都是用來防身和殺敵的,又有何正邪之分呢?至於派系武學的來源,當然,萬變不離其宗,可以說萬化自然,無論何種武學其來源都是大自然,只不過大自然對各人的啟示不同而已,所以生命都歸屬於自然,有人學虎便成虎拳,有人學狗便創狗拳,於是就有派系之分。所以江湖之中的武學只能有一種概**,即藝術,武學只是一門藝術。」凌海滔滔不絕地道。
「好,好,先生果然是位高人,對武學的見解也有獨到之處,不知先生對武學精神又是何種看法呢?」厲嘯天有點佩服地道。
「武學重在精神而非招式,大自然中無論是何種形狀的物體,它都有一種精神境界的存在。如高山它以雄偉、高大這種精神力存在,它在靜中蘊藏巨大無匹的能量。海它以壯闊、深遠為精神力,在表面狂動中產生巨大能量,而卻在內底蘊藏著無限的生命。日月、星辰看似深遠永恆不變,其實它每天所走過的軌跡卻是天地間運行的至理,它們的精神力便是恆定不改的軌跡。既然武學是一種藝術,藝術就需要投入,剛才所講的只是大自然的精神,而要想做好武學這種藝術,只有將自然的藝術結合在自己生命的藝術之中,即把自己的精神和自然的精神相結合,那麼任何招式都可以化腐朽為神奇,抑或是不需要招式,你所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符合天地之至理的,那麼你的武學便達到了最高的境界,也即是佛家所說的『梵天合一』,道家所說的『天人合一』!」凌海毫不謙虛地道。
「什麼叫『梵天合一』?」厲嘯天疑問道。
「『梵天合一』即無天、無我。我即是天,天亦即是我,將自己完全置身於天地之間,在精神上是沒有個體與整體的存在,只有一件東西,那便是精神,亦即是我的精神。當兩種精神完全結合后,便再無分別,也就是無破綻,是最完美的。當達到這種境界時,所有的招式便不叫招,叫藝術,完美的藝術,毫無破綻的藝術。」凌海解說道。
孫平兒和厲嘯天都聽得非常入神,包括厲嘯天身後的八名高手。
「那如何才能達到這種境界呢?」厲嘯天問道。
「那必須在心境絕對平靜的情況下才能達到這種境界,就如少林,之所以能屹立於世近千年不敗,就是因為他們一生苦修,練的便是心智、坐枯禪、教佛理等等,無非是想讓人的心達到靜如止水的境界,也便很易達到『梵天合一』之境界,因此少林能根據大自然的各種生命創出七十二大絕技。心中無殺、無生、無死、無情、無恨、無嗔,便是至殺、必殺。如道教以拋開七情六慾為修道之根本。也只有這樣才能使自己的心神完完全全地獻給天地。一絲雜**便是一處破綻,一縷雜**便是九死一生,只有沒有雜**,方能清楚大自然的這種能量的存在。」凌海不斷地解說,竟將十人全部引入到了一種很玄秘的境界,都在作著最幽深的思索。
「那是不是高手想達到這種境界便必須先絕情!」這次是孫平兒向凌海問道。
厲嘯天和八名高手也驚疑地望著凌海。
凌海心頭一震,沉聲道:「非也,非也。斷絕七情六慾,只不過是一種苦行的方法而已,那是一個初級階段的練習。真正的高手,他能非常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天地之間的正氣並非絕情絕義,而是有情、有義,至情、至義。絕情絕義只是小成境界,大成之時便是至情、至義,聚天地之正氣中的真愛。天地之氣本就是一片愛之力量形成的,如:地對生命之愛,表現於樹木、花草;海洋、大河對生命之愛,表現於各種水生物的生存;天對生命之愛表現在以陽光為各種生命帶來光和熱。所以說天地之間是一個充滿愛意的世界,而人類的世界之所以殘酷,即是因為我們的江湖練武之人只是不入流的人,在心中積存了邪惡之**,也便使世界變得很混亂和充滿仇恨。若每人真正都達到大成之境界,那這個世界將充滿無限的愛,那才是最完美的世界。」凌海無限嚮往地道。
孫平兒、厲嘯天及八大高手也是一片嚮往之神色。
絲竹之聲突然停止,歌姬也悄悄地退去,大船也恢復了一片寧靜。
凌海靜靜地享受著這天地之間的寧靜,心中無風無波。自然中的一切也便成了凌海的一切,那江濤擊岸,那水浪摧船,那滿天繁星,那一輪明月,映在凌海那深邃的眸子里,便化成如江水般的愛意,從手中緩緩深入孫平兒的心底。
孫平兒溫柔地靠在凌海的懷裡,對厲嘯天及八大高手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應。因為她的心情異常地平靜,才深深地體味到了大自然發自內在的能量。
這樣沉靜了半盞茶的時光,厲嘯天和八名高手也全都返回到眼下的情景中。
「能聞先生一席話,實勝苦練十年武,厲某今生之幸,先生真乃高人也。」厲嘯天由衷地道。
「厲護法,你身後之人也都是一代高手,何不替在下介紹介紹。」凌海不在意地道。
「在先生這樣的奇人面前,我們怎稱得上高手呢?說出來不免讓先生見笑了。」一個鷹鼻的中年人抱拳道。
「太客氣了,世上有誰是奇人?誰又不是奇人呢?每個人都一樣,都是有血有肉的,都是人生父母養,誰又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與眾不同呢?孔子道『人之初,性本善』,每個人初生之時都是一樣,所不同的只是我們所處的成長環境不同而已。但我們也都是人,是人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是高人,誰是低人,每個人的生命都有其獨特的存在意義,無論大俠、小人、皇帝、百姓,都應受到同等的待遇,何況人並非十全十美,或許我這一方面強一些,而各位有些方面還是我的師父也說不定呢?」凌海平和地道。
「先生真是太謙虛了。若本盟能得這樣一位總管,真是本盟之福啊!」厲嘯天感慨地道。
「謝謝護法抬愛。可惜,我和夫人已經閑雲野鶴慣了,不習慣也不想因一些俗務而過於分心。有自然陪我們同樂已足矣,偶爾有些事情實在太過反常便去解說解說。請護法能代敝人向貴盟盟主說聲對不起,就說他的好意,我已心領,而且我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要親自去辦,我也並不想總用『正義』這個名字,若事了之後,我定會親自去拜見貴盟盟主,請他多多指點。」凌海依然很平靜地道。
厲嘯天的臉色有些變了,他身後的八大高手也有些按捺不住,氣氛一下變得緊張起來,孫平兒依然很平靜,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這種局面如何發展。
凌海沒有動,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只因他的心已如止水一般平靜,他的心就像一面鏡子。大自然中的任何一個很細小的細節,他都能捕捉到,厲嘯天的心境也映在他的心中,甚至連船頭游過的魚也似是在心頭滑過,他甚至清楚地捕捉到楊氏三代的焦慮和擔心。他沒有動,但也是變幻莫測,因為大自然是變化無窮的,現在他便是自然中的一份子——無我無天,天亦是我,我即是天的「梵天合一」便是這種境界。
在厲嘯天的眼中,凌海突然似化成了一江之水般悠長。那種感覺很玄妙,玄妙得他自己也不知是什麼感覺,他只覺得凌海突然變得很遙遠,很遙遠,遙遠得如江對岸的山,如天上的星星,他又覺得凌海很近,近得如鼻間流過的氣息,如身上吹過的晚風。
厲嘯天身後的八大高手,只覺得凌海並不是一個實體,而是一個空闊無邊的草原,只有無限的生機,而又充滿浩然正氣,將心中的戾氣漸漸擠出,又似藍藍的天空般深邃無底。他們有些害怕,他們只覺得似有那種身無寸縷的感覺,一切秘密似被對方那深邃心神洞穿,再無秘密可言。
孫平兒只覺得凌海的心境異常平靜,而且充滿了愛意,那是一種無私而又恬靜的愛。但又是那樣真純,那樣叫人感動。所以她的心也很靜,如寧靜的湖水般無一點波痕。
厲嘯天和八大高手立時便想到了「梵天合一」的境界,他們才真正地見識到了什麼叫「梵天合一」,他們那想讓凌海消失於世界的衝動已不復存在了。他們一下子沒有了信心,一點信心都沒有,他們都是高手,知道連信心都沒有了,便最好不要和另一名真正的高手動武,其實他們還未動手便已經敗了,從精神上敗了。所以他們不敢動手。
「先生乃世外高人,若不願意加入本盟,雖是我們的巨大損失,但我們不能成同門,依然是朋友,對嗎?」厲嘯天勉強地笑道。
「不錯,我們事情沒談成,但厲護法今晚這客船之行對我已是仁至義盡,所以我們可以算是朋友。」凌海不卑不亢地道。
「好,既然是朋友,但我們這一別又不知何日能重聽先生的說教,因此,特敬先生一杯薄酒,以表我對先生的敬意。」厲嘯天親自為凌海倒上了一杯酒道。
「爽快!就為我們日後的相逢干下一杯吧!」凌海端起杯道。
「干!」厲嘯天也舉起杯道。
「干!」凌海將酒端到唇邊一頓,便一口喝了進去。
孫平兒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兩人演戲。
凌海喝完酒道:「多謝厲護法的抬愛,今日之緣便敘於此,他日相逢定會大醉一場。」
厲嘯天也站起身來道:「好,只要有此機會定會喝個痛快!」然後伸出手緊握凌海的雙手,這是一對鋼鉗般的手,每根手指都似乎是金剛打造成的。
凌海的手很修長、很嫩、很白,但厲嘯天卻覺得,他的手像水,如江水一般,捏下去毫無阻力。他感覺不到凌海手上的骨頭,但他的手掌就是無法握攏,他不甘心,他想再試一下到底凌海有多深的內涵。這一握看似輕鬆,但卻包含了生與死的較量。
厲嘯天的手上功力不斷地上漲,而凌海的手卻由水變成了礁石,不!是玄冰,很冰很涼的玄冰,讓人觸手心涼的玄冰,硬而生寒,凌海絕不是好惹的。他不僅身具馮不肥和馮不矮的陰陽之真氣,還有周拳頭的全身功力,同時加上「地火神乳」培養出的先天真氣,使他體內積壓的先天真氣變成了凌海自身的真氣。所以厲嘯天必敗,但厲嘯天畢竟是一位不世高手,玄冰並沒有讓他的手縮回,而是將自身所學的功力全都用在手上。
凌海依然含笑而立,兩人像是依依惜別的樣子,但他們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兩人是在比拼功力。凌海的真氣再變,變得如烈火一般的熾熱。厲嘯天感覺到由玄冰突然變成烈火,似乎有些受不了,手微動了一下,但依然不願放手,要試出凌海倒底有多少變化,可是他卻沒想到凌海體內的真氣和常人不同,只要他運用了先天真氣,別人的內力就會進入他的體內,便會被吸納歸為己有。他不該試,不該堅持,凌海本身並未動用先天真氣,只是以普通功力與之對抗,也不由得佩服厲嘯天的忍耐力。
凌海並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他不願殺生,但廢掉一個仇人,他還是樂意的,所以他動用了先天真氣,真氣將各道經脈一封鎖,然後放開手中的對抗力,以一種極為柔和的力道,控制著厲嘯天的雙掌。
厲嘯天只覺得所握之手突然一下子變得很軟、很柔和,可是他所加在對方手上的功力全都如疾水一般向凌海的體內涌去,一點回頭的意思也都沒有。他心中大驚,想抽回手,可是他的手卻被凌海反握,怎麼也抽不動。
凌海溫和道:「厲護法別客氣,今日一別誰也不知會期,但我們只要都立於江湖之上,便定會有重逢之日,只是今後少了像厲護法這樣的高手探討武學實在是遺憾至極。」
厲嘯天的功力疾瀉,額上滴下汗珠,目中儘是驚恐,可卻叫不出口,而身後的八大高手也看不到正面情況。只是孫平兒卻心中大喜。
「厲大護法,別難過,今日雖去,我定會惦記著你的。」說完一拉孫平兒放開厲嘯天的手飛掠而去。
厲嘯天滿頭大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怎麼回事?護法。」那鷹鼻的人驚問道。
「他的功力太奇怪,我險些毀在他的手裡,不過也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功力,若非他今日手下留情,我定會步周拳頭的後塵。」厲嘯天心有餘悸地道。
「要不要我們去殺掉他?」那鷹鼻人怒道。
「不要,你們都占不了便宜,反正他也沒有多長時間好活,那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毒藥,沒有解救之法。」厲嘯天眼中露出惋惜而又兇殘的神色。
凌海與孫平兒飛落舟頭,那葉小船猛得一衝,「蹦」地一聲掙斷了系在船身的粗繩,向楊氏三代的大船靠去。凌海輕摟著孫平兒,立於小舟之頭,船槳全都放於船內,而船卻如逆水蛟龍一般在水面上滑行。
厲嘯天和八大高手不禁相顧失色,這是什麼功力,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那小舟隨起伏的波濤一起一伏,可卻沒有被拋起的感覺,就如本身便是長江之水一般。而兩人的身形也似是江水的一部分,在水中是那樣的自然,結合得那樣完美,這一下把八大高手惟一一點想格殺凌海的意**也驅走了,他們深深地相信,當人的精神與大自然的精神完全結合后,所有的招式將是完美的,完美的招式是無匹的,眼下的凌海便是無懈可擊的例子,所以他們心怯,他們甚至變得無比崇拜他,就像是對大自然的神一般。
凌海故意饒厲嘯天一命。他不能因此而害了楊氏三代,所以他便吸了厲嘯天三分之一的功力,然後放了他,拉起孫平兒就走。他知道厲嘯天是不會阻攔的,因為厲嘯天以為他中了絕毒。而且他的武功也不一定能勝過凌海。這便是凌海一直在展現武學之用意所在。先從心理上瓦解對方才能讓對方恐懼害怕,而凌海再以絕世之功力驅舟便是要讓他們打消最後一絲**頭。果然在凌海意料之中,厲嘯天暗吃啞巴虧而按兵不動。
楊氏父子一直遙望著巨船,突見凌海如神般從巨船上飛落小舟逆水滑至,心中激動無比,忙都站於艙外歡呼。而巨船也開始緩緩離去,江面上又漸漸變得寧靜下來。
凌海將小船繫於大船邊,輕輕躍上船頭。楊老爹急忙道:「公子,沒事吧?」
「沒事,反而是厲嘯天吃了暗虧,不敢做聲。」孫平兒嬌笑道。
「真把我給急死了,一想到毒手盟的兇殘,我就擔心害怕。」楊水仙喘著氣道。
「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而且還讓毒手盟夾著尾巴逃跑了呢。」凌海開玩笑地道。
「我就知道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怎麼可能會有事呢?就是天塌下來也能頂著。」楊平安笑著道。
「你呀,剛才是誰最急,我們心裡都清楚。現在才緩過氣來,便誇自己有先見之明,也不害臊。」楊順風笑罵道。
「你還不一樣,咱倆誰也別說誰。」楊平安抓著腦袋紅著臉道。
「哈哈,撲哧……」一船幾個人全都放聲大笑起來,那種歡暢的氣氛終於將陰雲徹底地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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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當山乃道教之聖地,山勢之奇,景物之秀確有鬼斧神工之妙,天地之靈氣凝於一山,孕育一山的蒼翠。
今日,武當山劍河橋的解劍池前,卻有一位受阻的青年,方方正正的黑臉膛,那粗毫的面孔掩不住那雙眸子的聰慧,斜插長劍。他便是崑崙一鶴趙乘風。
趙乘風知道九夢真人和他師父乃至交,而且是一位非常正義的長輩,便告別丐幫的眾人與歐陽秀獨上武當,想請武當為崑崙主持公道。雖然他聽說過九夢真人遭叛徒襲擊而傳位於他的師弟,但武當畢竟是一門大派,一定會主持武林正義的,所以,他上武當是義無反顧。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並沒有到紫霄宮便被阻攔住,是新任掌門玄陽真人的意思。在他上山之時,便已經有弟子報告了玄陽真人,而玄陽真人便立刻下了命令,讓武當弟子將趙乘風抓獲送返崑崙。
截住他的是武當第三代弟子,七名,北斗七星陣。因為沒有人單打獨鬥是趙乘風的對手,所以只能以北斗七星陣困住他。
趙乘風很生氣,感到世間人情之冷落,他有些喪氣,也有些泄氣,這便是天下之名門大派,這便是人人所稱頌的正義。他想到了他的師父,他想到了現在的崑崙,他想到了玄陽,他也想到了九夢真人,為什麼現在卻變成了奸賊當道,而正義、真正的正義在哪兒呢?他有些疑惑,江湖中怎樣評價正義兩個字,什麼才是正義的標準,君子又是什麼?小人又是怎樣,什麼是邪,什麼是正?趙乘風傷心無奈,但他很會適應環境,他很快便把心酸和無奈化成了憤怒,憤怒便融於劍里,劍便成了活物,一種帶有情感的活物。
趙乘風使用的不是什麼寶劍,只不過是質量稍好一點的青鋼劍,但他的劍與很多人的不同,這一柄劍是他一生中惟一用過的一把劍。五歲時,他便開始學劍,他開始是用木棍代劍練習。直到有一天他師父帶他下山去見見世面,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看到了一個當地有名的鐵匠在打造一把刀,便想向師父要一把屬於自己的劍。那時候他很小,很可愛。他師父不忍心讓他失望,便叫那鐵匠專門為他打造了一把上好的青鋼劍。而趙乘風卻迫不及待地要拿到劍,便幫鐵匠燒火,鐵匠也見他可愛,便告訴他:你若真想這把劍屬於你,便在這把劍出爐之前,將你的精氣與它結合,那樣,它便可以帶著你的氣息,永遠具有你的靈魂。趙乘風很高興,便依照鐵匠所說,割破中指,將血液淌在劍身,然後燒煉出爐。這便是趙乘風的劍,一直用了二十幾年的劍,他總覺得,這把劍很懂他的心情。當初,他第一次拿到劍時,便覺得劍內似乎有一種力量在呼喚他,是那樣的親切,那樣的真實。於是以後,他從來沒有再摸過另一把劍,無論是寶劍抑或是神劍,他無須去摸,他無須去用,因為他擁有一把靈劍,能夠讀懂他內心的劍。
趙乘風無論走在哪裡,劍便跟隨到哪裡。他的個性偏內向,但他很豪爽,他從小就覺得那些人似乎都戴著一副假面具,那樣太難讓人接近了,也太難了解。他只覺得世間的人還不如劍,劍對他永遠是至誠的,所以每當心煩或有心事時,他總是抱著劍獨自沉思。他的劍也便愈來愈具有他的個性,那是一種很難想象的事情,一個死物怎會有如此強烈的個性呢?誰也說不清楚,連趙乘風也不例外,他只知道劍愈來愈懂他,愈來愈配合他,或許是他的武功在不斷地進步,而使劍愈來愈得心應手的緣故。他也不考慮別的劍是否更合手,也不去試。
每一次都要用這柄劍沾一些敵人的血。
而這柄劍不斷懂他的心,且殺氣越來越重,也像他越來越成熟一般。這柄劍在沾了九十九人的血后,變得不見血不歸鞘,似乎抽出來后劍身便長了一些似的。趙乘風也覺得奇怪,有一次他故意無事將劍抽出來試一下。當他再把劍插入劍鞘時,劍卻突然又蹦出來一截。如此試了十幾次,始終不能將劍插穩,沒有辦法,只有將自己的手割出一點血,滴入劍身。而血也不流走,且很快地便被吸入了劍身,然後一插便很順利地插到了位。從此以後,他很少出劍,除非迫不得已,抑或是仇人,或是非常憤怒之時,才找出他的夥伴。
劍是怒劍,但劍陣卻是絕陣,能奪天地之造化的劍陣,這是天上北斗七星運行的軌跡,也是大自然中最自然的軌跡。那些劍都織成密密的劍雲,那樣靈活自如的配合,的確是武當的高足。
但卻有惟一的缺點,便是個人的缺點,每一個人和手中之劍的結合中出了問題,每一個人的心靈和劍招結合中出了問題。
不錯,北斗七星陣是絕世陣法,可是布陣的人卻是世俗之人,而且是還不明白武學至理之人,更是一些大重俗套的人,只知道別人怎麼教他就怎麼用的人。他們的思想不是自己的,而是教他們劍陣的那位師父的,可劍卻握在他的手中,所以他們絕不能配合好。而劍招也是不會用自己的大腦去思索為什麼,劍招也便是別人的了,劍卻是自己用,這便也成了破綻。
而趙乘風的劍,絕對是他自己的,甚至劍已經變成了他,劍裡帶著他的情緒,帶著他的怒火。而趙乘風的劍招都是以這柄劍所創,所以施展他的劍招,這柄劍是最合適的。
人、劍、招三者都已配合到至美的境界,雖只一人,但也不見得不是一個劍陣,一個無懈可擊的整體。或許有懈可擊,可絕不是這些武當三代弟子可以找出來的。或許所有說的破綻,只有凌海才能講得很透徹,那便是人、劍、招三者合一精神是否吻合大自然的精神。
但那又是一個層次的人所說的話,在趙乘風這個層次來說,的確這一劍已達到了巔峰,即人劍合一、下一個層次便是人天合一。但趙乘風這一劍已足夠擊破這幾個人所擺的劍陣。
剛開始,趙乘風還有一絲不忍之**,所以一直沒有出劍,不僅沒有出劍,而且還禮讓他們數招,可是卻沒想到他們不但不講道理,而且還以如臨大敵之勢來對付他,這叫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氣?
「你們武當也欺人太甚了!」趙乘風怒喝道。他的劍已經劃出,這的確是一個好招,對於小整體來說這一招是絕對沒有破綻的。
七把長劍,以一種很玄妙的規律進退著,一退立進,一進便退,不僅進退,而且不斷演變位置。
「叮叮叮叮……」這一招,趙乘風的這一招,竟一下子將七把劍,從不同的方位截住。他的全身似乎長滿了劍,他的劍可以從全身的任意一個角度刺出,似乎完全不受骨骼的影響。
武當的七位弟子立時全退,趙乘風卻並不因此而使全身有一絲的緩慢,他的目標只有一個,抑或說三個。無論誰攻擊其中的一個都會受到其他六人無情的攻擊,但剛才趙乘風一劍卻將他們全部擊得退遠了一些,一時難以回應,因此也只能有三個人並肩作戰了。
趙乘風手中只有一柄劍,一把很狠的劍,刺向中間一人,這三位都作出了反應,提劍以太極圓弧之勢劃了過來。
趙乘風的劍突然在中途一偏,竟是攻向左邊的一位,而且更顯凌厲異常。他們雖不斷變換位置,但他已被趙乘風這一劍的氣勢所罩,他一動,趙乘風跟著動,不僅動而且進,他身後的劍根本跟不上節奏。
三柄長劍擊出三道陰柔之氣,想破除這一劍的殺氣。趙乘風的劍勢一變,不是被破,而是突然換勢,劍再也不止一把,而是一片茫茫的劍河,由劍尖所組成的劍河。沒有虛實之分,每一個劍尖都是實的,但只有一把劍,絕對只有一把劍,一把靈劍,無論你刺向哪一個劍尖,你都會被劍所阻。但劍河依然向前流動,而且將三個人的劍全部吞噬,還是向前進。
七星劍陣完了,這三個人不能眼睜睜地被劍河吞噬,他們只得退。
退即是讓路,不退即是死!
死,陣法便破,讓路劍陣亦是破,所以他們選擇前者,而且退得很快。武當的輕功也的確不錯,但最主要的還是趙乘風不願施加殺手,決策的只有玄陽一人,何必與這些人為難呢?他們也不過是受命而行,是無辜的,所以,這三個人退得很順利。
趙乘風突然抽回劍河,以一道斜線側擊而出,一道凌厲的劍氣,擋開身後追來的四把劍。然後借力一翻,如仙鶴般衝天而起,斜斜落上劍河橋。他要去找九夢真人,他心中有疑團,為什麼他師父會如此湊巧被人刺殺,九夢真人被迫讓位?而害死他師父的是他師叔,但今日他上武當,卻被玄陽派人拿下他。為什麼不分清紅皂白,也不問明情況就要將他拿下呢?武當畢竟是一個名門正派,就算他殺了自己的師父,也沒有理由只聽別人一面之詞,便要擒下他,難道玄陽真人和他師叔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他一定要去找九夢真人,九夢是當局之人,他肯定知道一些情況,或許能解開他心中的死結,挽回一點點江湖正義。但他卻絕不會順利到達,立在他眼前的,便是武當的兩名第二代弟子,而且是兩名第二代傑出的弟子,由九夢一手調教出來的。
兩名劍手,那如淵的氣勢便顯出他們的不凡。他們沒有說話,只是在眼裡充滿了哀傷與不屈。他們很平靜,平靜得就像劍河裡的水,沒有一絲敵意。
趙乘風的臉色很凝重,他知道眼前的兩位是誰,他知道這兩位聯手絕對可以擒得下他,武當的兩儀劍陣,在他們的手裡配合得毫無破綻。他們很少出走江湖,但他們的名字卻在江湖中很響,他們是一對孿生兄弟,所以心意似是互通的,就算沒有劍陣,他們配合也是天衣無縫。「武當雙清」不僅在江湖中名氣響,在武當內更是受尊敬的人物,不但是由於九夢真人的原因,更是因為他們的確是新秀中的拔尖人物,今天他們卻被派來阻擋趙乘風。
「兩位師兄別來無恙。」趙乘風抱拳向清風與清雲道。
「趙師弟,你走吧,再也不要上武當來。」清風很無奈地道。
「清風師兄,我想找九夢師伯,我猜崑崙和武當所遭之事,肯定是有人在策劃,肯定是個陰謀,我要向師伯問個清楚。」趙乘風激動地道。
「沒用的,師父他老人家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們也問過很多次,每次都被他惡言罵走。而且玄陽師叔絕不會讓外人見到師父,這是禁令,我們也無法可想。」清雲有些作難地道。
「難道,你們就不覺得這件事情中有很多可疑之點嗎?難道你們就不想得知事情的真相嗎?」趙乘風有些氣惱地道。
「不錯,這中間是有很疑點,可是我們不能太莽撞,我們在找機會,我們在暗中查訪,但是目前,玄陽師叔的勢力太大,禁令也增加得太多。而且武當似是分成了兩派,我們這一系的為一派,玄陽師叔及另外幾位師叔為另一派,他們總在排斥我們,使我們展不開手腳。現在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才應命出來擒你,但我們知道你是無辜的,何況查明真相也不能缺少如你這樣的幫手,所以我讓你先走。這可能和江湖中的動亂有關,我們不能」清風話沒說完,立刻轉了口風怒喝道,同時向趙乘風打了一個眼神,叫他快走。
這時,趙乘風也聽到了有腳步聲傳來,不禁暗暗地佩服兩人的功力。他也立刻怒喝道:「武當的牛鼻子,你以為我趙乘風怕你們嗎?有種的就單打獨鬥,人多算什麼了不起……哎。」趙乘風故意一聲慘叫,然後疾聲道:「你們算什麼名門正派,以多欺少,好!我趙乘風今日算是領教了,他日有機會,定會雙倍奉還。」說完一劍擊在清風的劍上,清風的劍一抖,趙乘風一下子被彈到了空中,他趁機一陣斜掠,落入了山林之中。
「崑崙派的叛徒,你別跑……」清風、清雲大聲呼喝著追趕過去,但是當他們趕到林地,趙乘風已不見了身影,然後他們相視一笑,轉身就返。
玄陽真人的大弟子和三弟子也帶著一批人趕來,可惜趙乘風已走。
「趙乘風呢?」玄陽真人的大弟子清水問道。
「讓他跑了。」清風道。
「你們兩個怎麼不把他擋住?」清水有些慍怒地道。
「若我們兩個能擋得住,肯定已經將他拿下了,也不會是這個樣子。」清雲也有些不高興地道。
「全都是廢物,連一個趙乘風也擒不住!」清水怒道。
「師弟,你動怒了,我們修道之人連心平氣和都不知道是什麼,那不真是不入門嗎?」清雲平靜地道。
「你……」清水怒瞪清雲道。
「修道之人,首要條件便是氣純心平,要用心中之正氣驅除胸中之戾氣,若戾氣太盛,很容易走火入魔,誤入魔道的,師弟。」清風也平靜地道。
「我用不著你們來教訓,連一個崑崙叛徒都拿不住,還有什麼資格說我?」清水怒道。
「師弟,你可記得本門的戒律第四十八條和第二十七條?」清風也厲聲道。
「要不要我**給你聽聽?」清雲也沉聲道。
清水一下子軟了一大截,道:「知道。」
「那你說該如何處置?」清雲依然沉聲道。
「我們一起去見掌門。」清風平靜地道。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紫霄宮。玄陽正坐於大堂之上,眼睛向眾人一掃,問道:「什麼事?」
「掌門師叔,弟子有一事想請師叔稟公處理。」清雲恭敬地道。
「你說吧。」玄陽用極慈祥的聲音道。
「清水師弟嚴重地違反了第四十八和第二十七條戒律,不知應受到什麼樣的處罰?」清風也很平靜地道。
「怎麼回事?」玄陽臉色有些難看地問道。
「弟子因大師兄和二師兄未能擒下趙乘風,一時氣惱,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清水趕忙接道。
「掌門師叔,清水師弟居然罵我們是廢物,而且說我們不應該說他動怒,說我們沒有資格教訓他。當然,我們沒能擒下趙乘風,但我們自會稟告掌門師叔,我想師叔也不會罵我們是廢物吧?想那趙乘風受全崑崙弟子的追殺,還有孔不離師叔都未能攔住他,豈是易與之輩,說擒就能擒的。若那樣,天下不有太多的人是廢物,包括整個崑崙派。」清雲靜靜地道。
「是啊,我們武當和崑崙本是關係很和睦的,而且是兄弟之派,若崑崙是廢物,那我們武當又會好到哪兒去?我們兩人是廢物,那我們武當除了幾位師叔,那還有幾人不是廢物,若我們這一群弟子是廢物,那不是等於罵我們整個武當是廢物嗎?何況我們武當一向以名門正派自居,我們行事講原則,辦事有規矩,門下弟子一向以修心養性為主,若如此目無尊長,如此不能平心靜氣,那我們武當豈不要讓天下人笑話?」清風有些激動地道。
「清水,你是這樣罵的嗎?」玄陽臉色異常難看地道。
「師父,弟子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清水低頭求饒地道。
「**在你初犯,只罰你面壁三天,以後若是重犯,定不輕饒。」玄陽厲聲道。
「掌門師叔,這樣未免太輕了一些吧?」清雲低聲道。
「此事本掌門自有道理。清雲、清風你們已經沒事了,可以退去。」玄陽平靜地道。
「是,師叔。」清風恭敬地道,說完拉著清雲大踏步地走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