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四人奇堂
第十四章四人奇堂
三位師太和老和尚也都眼射奇光,並深深讀懂了殷無悔的話,任誰都會激動,任誰都會驚異。
「老納無妄,見過少俠。」無妄大師滿眼尊敬地道。
「峨嵋恆靜、恆遠、恆善見過凌少俠。」恆靜師太連同身後的兩尼恭聲道。
凌海的目光很深邃,在幾人的眼中,這對眸子便是早晨的啟明星,是那樣的幽遠,那樣的生動,蘊含著無限的生機,包容著無窮的智慧,隱藏著無數的玄機。凌海淡然一笑,躬身回敬道:「晚輩凌海見過大師和眾位師太。」這使眾人如沐春風,又似在寒冷的冬日,置身於和煦的陽光之下一般,每個人的心頭都蕩漾著一片無窮的生機。
然後凌海又轉過頭對休遠溫和地道:「我們又相見了。」一切都是那樣自然,那樣純樸,那麼生動。
休遠心中一陣失落一陣空虛,又是一陣歡欣,眼神有些哀怨,也有些失望,旋而又充滿了崇敬和愛慕。這是一個很複雜的過程,但凌海那清澈的眸子卻捕捉到了這一個變化的程序,心頭也微微一松。
凌海抬起頭,那迷人而虛幻的目光凝成了一道實質的精神與殷無悔那崇慕、虔誠的目光在空中相擊。殷無悔一陣顫慄。
「你終於悟通了,很好!」凌海的聲音始終是那樣柔和,讓人為之心顫和激動。
這也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但殷無悔卻深深地明白這句話中的歡喜和欣慰。
「凌大哥,看你神彩飛揚,想必是功力又精進了不少,這『毒手盟』的末日就要到啰。」休遠興高采烈地道。
凌海瀟洒地朝她一笑,然後轉向恆靜問道:「恆慧師太沒事吧?」
「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可是已經不能再出來迎接少俠了。」恆靜師太一臉悲切地道。
恆靜師太神色微微一變,很細微,很細微,但凌海卻感應到了,還捕捉到了她心內的那一絲絲不安,這或許只是為恆慧師太的傷勢而擔心。
「少俠,請到庵里去說話吧。」無妄大師客氣地道。
「謝謝大師。」凌海望了休遠一眼,然後向無妄大師客氣地道。
於是眾人隨著無妄大師向卧雲庵走去。
「早聞少俠宅心仁厚,俠義蓋世,今日一見果令老納心服。」無妄大師邊走邊誠懇地道。
「大師過獎了,晚輩只是覺得上天有好生之德,每人的生命都是可貴的,能為蒼生做上一點事是應該的,何況我還有私心存於裡面,又怎能擔當如此誇讚?」凌海謙虛地道。
「凌少俠,不知殺手盟那邊的事情你安頓得怎麼樣?」恆靜師太疑問道。
「我在宜賓見過獵鷹,同時也和他講好,司馬屠若主動找我,他們便不會插手,兩方都不幫。唉,畢竟那一幫兄弟都受過司馬屠的恩惠,怎能讓他們恩將仇報呢?不過,司馬屠已經找過我。」凌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
「啊,司馬屠已經找過你?你殺了他沒有?」休遠驚訝地問道。
凌海苦澀地一笑道:「我是想殺他,但他若這樣容易殺,恐怕早就死了,我們兩敗俱傷,他便走了。」
「你傷勢不要緊吧?」休遠急切地道,打斷了殷無悔想問的話。
「哈哈,我若是傷勢要緊的話,還能站在你面前說話嗎?」凌海心中一陣溫暖,笑著望了休遠一眼道。
休遠的臉色有些發燒,微微地低下了頭,殷無悔心中一陣好笑,而其他幾人卻絲毫沒有覺察到,不過恆善的心神似乎有些亂。凌海的感覺很清晰,其實每個人的心中所想,都已在他心中產生了感應,他有些疑惑,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似乎沒什麼。
凌海突然問道:「師太,關於貴派內有內奸的事可查出來了。」凌海的心神緊鎖著恆善的心神。
果然發現恆善師太的心中有一陣恐慌傳到,但從她表面的臉色中一點都看不出來。可凌海很相信他的感覺。
「這奸賊很狡猾,一直抓不住她的痛腳,所以還沒有結果。」恆靜師太狠狠地道。
「不要緊,我會讓這內奸白費心機,一定會把恆慧師太的毒傷給治好。」凌海用心去感應恆善的動靜,同時也故意大聲道。
「少俠能解除得了掌門她體內的毒嗎?」恆善師太的心神更亂,竟急切地問道。
凌海莫測高深地道:「天下之大好像還沒有凌家解不了的毒。」
「那就好!那就好!」恆善師太勉強地歡笑道。
「那我先代峨嵋上下謝謝少俠!」恆靜師太高興地道。
「凌大哥,你說教我用毒,什麼時候開始教呢?」休遠興緻勃勃地道。
「噢,你別急,我會在這幾天內教你,反正上了峨嵋總得看看風景,對嗎?」凌海微微一笑道。
「我做你的嚮導,我自小在這兒長大,是個很好的嚮導!」休遠興奮地搶應道。
恆靜師太等人一陣驚愕,沒想到這弟子如此激動,都奇怪地望了休遠一眼,一下子將休遠的臉灼得通紅。
「那很好啊,我就先謝過了。」凌海微微含笑道。
「主人,有個意外的消息要告訴你,我想你肯定會高興。」殷無悔春風滿面地道。
「哦,那是什麼消息呢?」凌海奇問道。
「四人堂派兄弟過來,說願意聽從主人的調遣。」殷無悔輕緩地道。
「四人堂?什麼四人堂?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聽過這個名稱。」凌海更奇怪地問道。
「少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這四人堂本就是一個很秘密的組織,是繼『殺手盟』、『天獅寨』之後的又一股新興勢力,我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這『四人堂』的名字。」恆靜師太插口道。
「這四人堂的組織者,主人一定會感到很意外。他們都是你凌家三年前的倖存者,逃過大劫后便在江湖中組織了復仇活動,而且在江湖中暗地裡組織了一個非常龐大的偵察網。因為他們無論什麼事情都是暗地進行,也便不為外人所知。」殷無悔有些崇敬地道。
「我凌家的兄弟?是誰?」凌海有些激動,聲音也有些顫抖。
「我就知道主人會很高興,他們有四個掌門,便是當初莊主的書童,如氏四兄弟!」殷無悔有些吊凌海的胃口道。和凌海在一起的這段日子,他知道凌海性子隨和,也便少了那種主僕之間的拘束,說話十分隨便。
「啊,他們四人還活著?那太好了,那太好了。」凌海激動得像個小孩子一般,歡快地叫道。
看到凌海這個樣子,眾人不禁莞爾。
「四人堂的兄弟呢?」凌海有些傻兮兮地問道。
「當然還在峨嵋山啰,看你高興得連走路都差點走不穩了。」休遠「撲哧」一笑道。
恆靜師太的心中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甚至連無妄大師都有這樣的感覺。兩人相視了一眼,同時向休遠望去,只見休遠望著凌海目射奇光,不由得都暗嘆一聲。
凌海也一呆,想不到這俏麗的小師太居然以這種開玩笑的口吻和他說話,雖然他心中有一點感覺,卻沒想到在這樣的場合之下,會遇到這種陣仗,而休遠卻懵然不覺,依然有點傻傻地盯著他。幸虧這時候殷無悔的話解開這尷尬的場面。
「主人,他們四人現在不能親來,他們四人已經將自己煉製成毒人了,不想在眾多的人面前出現。上次前往花果山的四個怪人,便是他們。目前,他們配合著天獅寨、艾家、祖家、丐幫,還有馮家,對毒手盟各地分舵進行破壞。雖然這一次各派的高手在上峨嵋的途中損失慘重,但毒手盟也因高手用在這次伏擊之中,各地分舵破壞得也相當厲害。」殷無悔長吁了一口氣道。
「這叫人算不如天算,這一路上各派的精英的確死傷很多,但對毒手盟的打擊也很大。據說蛇山王家的當家人王祖通被馮家害死,而王祖通就是毒手盟的左護法。而在路上少林幾位高僧連同殷大俠和我們已將毒手盟的右護法厲嘯天和他身邊的四大高手及內壇五位高手也除去了,看來『毒手盟』是大勢已去了。」恆靜師太也興奮地道。
恆善的心裡似乎很矛盾,凌海清楚地捕捉到了這種感覺。
「是啊,現在丐幫幫主博大俠和『無影神丐』陳前輩正在組織丐幫弟子向洛陽城調動,準備聚齊各派,與『毒手盟』作個了斷。同時,天獅寨中的高手也正前往洛陽;馮家這一次似乎也出去了不少高手,其中有八大天王和六大堂主;艾、祖兩家也是高手盡出,誓要一舉將『毒手盟』剷除,四人堂早就將花果山鬧得沒有寧日,這次毒手盟定是在劫難逃呢!」殷無悔高興地道。
「唉,可惜司馬屠的目的卻已經達到了一半,各派已經亂成一團,惟有少林還保持著清靜,而其他各派卻都多少遭到了破壞。峨嵋幸虧奸賊還未曾得手,否則真是武林大亂,難以收拾,到時候,就算完全消滅了『毒手盟』,也都無可挽回。」凌海有些感嘆地道。
「啊,少俠所說甚是,老納還沒有想過這問題。」無妄大師驚道。
「金狗狼子野心,只要我中原武林猶有一兵一卒,也要抗爭到底,何況我大宋子民千千萬萬,只要我們激起老百姓的鬥志,就不信金狗能得逞!」恆靜師太急怒地道。
「休遠小師太,看來峨嵋之游是不行了,一日沒有清除『毒手盟』這一大隱患,我們都沒有心情遊山玩水,只好對不起小師太的一片盛情了。」凌海的確有些怕休遠的糾纏,他怕對不起孫平兒,更怕害了休遠,遂故意在小師太三字上放重音量,似乎是想劃清界線提醒休遠,同時也是想急於去見孫平兒。
休遠一聽凌海的口氣,立即失去了笑容,眼圈有些發紅,望向凌海的目光充滿了幽怨和失望。
凌海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頓時體內的精神境界似乎有一道陰影掠過。他迅速移開目光,不敢再看休遠那讓人心碎的雙眼。
「那你說教我毒功,還算不算數?」休遠強忍著失望輕聲問道。
凌海心一軟,柔聲道:「那當然算數。」
「少俠真是個急人,不過這是武林之福,到時候,我峨嵋派定會趕到洛陽,與各位共滅『毒手盟』。」恆靜師太激昂地道。
「少俠真乃大仁之士,貧僧無妄也會趕到花果山。」無妄大師真誠地道。
「有各位前輩相助,就是『毒手盟』不想消失都難啰。」凌海歡笑地道,但心中仍然是那雙眼睛,那雙充滿幽怨和失望的眼睛,他不敢想。他卻不知道,此時他的心境已經有了波動,他的精神有一點點的缺口,那是一種心靈負擔的結果。他所修習的是自然之精要,一切都要講求自然,一切都要順乎人心、天心,可他卻在剋制自己!剋制,便會使人心靈不能達到最完美的境界,劍道便會有缺陷,也就不能達到最完美的境界。
凌海的心神又有了一下波動,那是接觸到了一個帶著無比殘忍和狠厲的眼神,不過那只是一剎那間的閃爍。可是凌海的確捕捉到了,他心裡便有了一個**頭,一個斷定,但他沒有說出來,他不能說出來。
「少俠,前面便是大乘寺,各路武林朋友便是棲宿在那裡。」恆靜師太指著那露出斜角的寺院道。
「哦,好!請師太叫人為我準備一下,我想先去看看恆慧師太的毒傷如何,也好及時想出救治之法,然後才去見各位朋友。」凌海毅然道。
「少俠不用休息一下嗎?」恆靜師太奇問道。
「救人要緊,何況你看我,精力充沛得快要爆炸了,怎還需要休息呢?」凌海笑笑道。
「那貧尼真的要代我峨嵋向少俠表示深深的謝意。」恆靜師太感激地道。
「峨嵋之事,就是我凌海的事,凌家世代與峨嵋交好,我祖父與寧遠師太,我父親與恆慧師太都是至交。說起來,恆慧師太還應算是我的師伯呢。」凌海謙恭地道。
「恆遠師妹,你去為少俠安排一下住宿和齋飯。看過掌門師姐后,少俠便回來用餐。」恆靜師太向一路上山尚未開過口的恆遠師太溫和地道。
「有勞師太了。」凌海也向恆遠抱拳客氣地道。
「大師,我還有一匹大駒馬在山下『東來客棧』寄放著,我想有勞大師派人去把馬兒牽到山上來。」凌海旋而又轉身向無妄大師恭敬地道。
「少俠請放心,老納自會辦好。」無妄大師毫不猶豫地答道。
「那就好,師太,我們現在就去看一下恆慧師太。」凌海向恆靜師太真誠地道。
「請隨我來。」恆靜師太大踏步向卧雲庵走去。
一行五人,來到卧雲庵,眾位小師太都為之側目,如此有內涵而丰神如玉的少年,她們還是頭一次見到,且聽自己師姐妹們曾談過這位俊逸的少年,所以對凌海的舉動特別留意。
不斷地有人向恆靜師太問好。這庵很大,很有氣勢,檀香繚繞,給人一種安詳、肅穆、祥和而聖潔的感覺,凌海也為這庵的氣勢所攝,一顆心變得無比虔誠。
「這便是掌門師姐靜修的地方,少俠請進。」恆靜師太來到一間大禪房的木門前客氣地道。
「師叔,師叔……」四名弟子在門內恭聲道。
「掌門的氣色怎麼樣?」恆靜師太關切地問道。
「師父還是那個樣子,沒有絲毫好轉。」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師太憂慮地道。
「讓我去看看。」凌海大踏步地來到恆慧師太的榻前道。
「少俠,是你來了。」休清轉身,那對焦慮的目光立刻帶上了一點喜色地道。
「嗯。」凌海含笑點了點頭,然後望了望躺在榻上仍處於昏迷狀態的恆慧師太一眼。
只見恆慧師太滿臉帶著淡青之色,鼻息微弱,在額角附近還出現了兩道淡金色的條紋。本來清瘦的面龐,這一刻看來有些浮仲。
凌海心中一驚,趕忙握住恆慧師太的脈門,靜靜地感應著恆慧那凌亂的心跳,神色有些微變。然後立刻回頭對休清急促地道:「休清師姐,快去拿十隻碗來。」這時凌海捕捉到一絲殘忍的目光,一種幸災樂禍的情緒,他沒有回頭,但他卻知道那是誰的心境,也依然沒有作聲。
「少俠,碗拿來了。」休清急促地道。
恆靜師太、休遠都露出不解的神色。
凌海抽出一把刀,一把如一泓秋水的刀,一把寒氣逼人的短刀!
恆靜師太、休遠都大驚,殷無悔和休清也都惑然不解,只有一人心中在祈禱。
「少俠……」恆靜師太終於忍不住制止道。
「師太,令掌門所中之毒實在太奇怪,似乎有十種毒性在互相牽制,若貿然只解除一種劇毒,那便會迅速打破這十種劇毒之間的那種平衡,使恆慧師太毒發更快。而這十種劇毒在達到平衡之時卻也在不斷使恆慧師太的體質發生改變,才會形成一種緩慢的中毒過程。不過這種毒藥卻最厲害,就算解了師太體內的劇毒,恐怕也會需要一年時間來靜心修養,否則絕難達到以前的武功境界。而我不敢在師太身上實驗,只能取數十滴血進行不斷實驗,才敢對症下藥。這殺手也夠毒的。」
「哦!」恆靜師太鬆了一口氣應道。眾人也跟著釋懷,只有一個人變得驚異,當然這全都逃不過凌海的心。
凌海的短刀揚了揚,立刻註上內息。驀地青芒大盛,竟形成一道青青的霧氣,將凌海也罩入其中,滿屋通亮,甚至有些耀眼。
眾人大驚,想不到竟會有如此寶刀。而凌海卻大喜,想不到自己的功力竟達到了這種地步。他卻不知道,他已具備了二甲子多的功力,先天真氣也已達到了極盛的境界。那顆如意珠不僅將他體內的所有真力結合,還使他陡增了二甲子功力,單功力而論,目前天下可能無人出其右。
這寶刀的青芒不似刀身,刀身或許會因沾碰過某些物質會使傷口感染,對於一個身負劇毒的人來說,猶為可慮,而刀芒卻純粹是一種氣勁的形式,絕不會有因刀而感染的情況。同時,這柄寶刀的刀芒曾有震懾「恨火赤蛤」的經歷,說明刀芒本身有一種降魔避邪的作用,因此,凌海選用刀芒取血。
刀光一暗,已經有一股略帶青色的血液滴入碗中,凌海每碗取出兩滴,然後便止住血流,收起短刀,從懷中掏出十幾個瓷瓶,二十多包藥物,然後對立於身後的恆靜師太緩和地道:「師太,我想在這裡試驗,不希望有人來打擾,望師太能給我一點時間。」
恆靜師太望了望榻上的恆慧,猶豫地道:「好吧,我們先退出去。」
「對了,休遠小師太不如留下來給我做幫手吧。」凌海又轉頭向休遠靜靜地道。
休遠眼中一片迷茫,然後望了望恆靜。
「好吧,休遠你正好可以向少俠請教一下用藥的方法,你就留下來吧。」恆靜師太平和地道,然後轉身走出禪房大門,在門外坐了下來,而且關上禪房之門。惟留下凌海與休遠及恆慧師太。
凌海望了休遠一眼,有些無奈和歉意。
休遠也目含幽怨的地望著凌海,露出一種讓人心碎的神情。
「唉,這又是何苦呢?」凌海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
休遠的眼圈有點紅,無限凄惋地問道:「是我很醜嗎?我知道一個佛門弟子不該有七情六慾的,可是我禁不住不想你,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凌海望著楚楚可憐的休遠,無奈地道:「你很美,是否是佛門弟子也不很重要,但我已經有了心上人,我不能對不起她。」
「我不會為難你,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休遠有些傷感地道。
「來,我教你用藥,配藥。」凌海故作輕鬆地道,說完把地上小瓶中的葯一一給休遠介紹一遍,然後把這些葯一種種地放在血液中混合,以觀察其反應結果並一一介紹。
他很小心地觀察,不放過每一個很細微的環節。可是試過十多種藥物之後,依然未能使碗中的血液變回鮮紅色,但凌海絕沒有喪氣,依然很專註,很認真。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竟到了夕陽西下之時,凌海依然很專註,兩個時辰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而休遠也為這些藥物的特性和奇妙所迷醉,根本不覺得累。最焦急的是立在外面的恆靜師太和恆善師太,但兩人心思各不相同。殷無悔立成一尊塑像,動也不動一下,竟進入了一種禪定狀態。
「吱吖——」恆靜師太最後還是禁不住推門走了進來。
凌海心神一動,這聲音使他想到了一種東西,青蛙的叫聲,對!「恨火赤蛤」,凌海想到了「恨火赤蛤」這絕毒的東西,而能成為「恨火赤蛤」大敵的「如意珠」不是至聖的寶物嗎?想到這裡,凌海迅速找來兩個乾淨的碗。
「少俠,有結果了嗎?要不要吃了飯再繼續?」恆靜師太小心地問道。
「不必,再等一會兒。」凌海又拔出短刀堅決地道,然後割開自己手腕滴下十數滴血。
「少俠,這是幹嘛?」恆靜師太和休遠同時疑惑地問道。
「我想試驗一下,我體內有『如意珠』這聖物的精血,或許有些作用。」
凌海用一隻筷子蘸了一點自己的血在每個碗的毒血中都放一滴。
片刻之後,只見每個碗中的血色漸漸改變,那沒有加入藥劑的血液最早恢復鮮紅之色,而其他各碗以加入的藥劑多少而論,越多,血紅恢復越慢,但每碗最終全都恢復了鮮紅之色。
「成了,成了,有救了。」凌海歡喜地道。
「凌大哥的鮮血果然有效,果然有效,真神奇。」休遠也興奮得歡叫起來。
凌海立刻割開手腕,放出近半腕鮮血。他臉色蒼白,一下子變得有些疲倦,但還是強打精神對恆靜師太道:「師太,麻煩你給掌門喝下去。」
「少俠,你……」恆靜師太感激得說不出話來。
「凌大哥,你沒事吧!」休遠慌急地問道。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休息一會兒便沒事了。」凌海莞爾一笑道。
「少俠的恩義,我峨嵋絕不敢忘懷!」恆靜師太心中非常激動,連聲音有些顫抖。
「恆靜師侄,你給恆慧師侄喂下一半吧,有『如意珠』靈氣之血,不用很多就可以解除恆慧師侄身上的毒,另一半我想拿來救另一個人。」一個面色瑩潤,眼帶滄桑的老尼如幽靈般地從禪房內那觀音神像后飄了出來。
凌海駭然,剛才他似乎沒有感應到這人的存在,那不用說,這老尼的武功已經達到了收斂任何生機的境界。其實,他剛才只是把全部的心神放在恆慧師太的身上,且這老尼便是三十年前功力便已達到至境的寧遠神尼,又在刻意收斂聲息,所以便沒有覺察到。若是凌海全心去搜索,在方圓百丈之內,絕沒有生命可以躲過凌海的靈覺。就算所有生機都斂去,但空氣的流動絕對有異。
「師叔,你老人家出關了?」恆靜師太、恆善師太立刻恭敬地道。
凌海又捕捉到了一絲驚駭的情緒,他的眼神一閃,同時也接觸到一絲厲芒。他忙立身向寧遠躬身道:「原來是神尼駕到,晚輩凌海,拜見神尼!」
「不必多禮,少俠能捨身救人,老尼感激不盡。」寧遠神尼慈詳地道。
「弟子休遠拜見師祖。」休遠立刻跪地拜道。
「小丫頭,起來吧。」寧遠神尼慈祥地笑道。
「謝謝師祖。」休遠立刻起身恭聲道。
恆靜師太迅速喂一半凌海體內的精血到恆慧師太的口中,然後將剩下的一半遞給寧遠神尼。
「少俠,難道不想知道我想救的是誰嗎?」寧遠神尼望了望凌海溫和地道。
「神尼所救之人自是該救之人,只是我想不出什麼人值得神尼親自去救?」凌海奇問道。
「不如少俠與我同去看看吧。」寧遠神尼恬靜地道。
「哦,既然神尼如此說,那晚輩便去一趟吧。對了,恆慧師太必須經過一夜的靜休才能好轉過來,這一夜之間不能受到任何侵擾,而且這一段時間也毫無動手之力,務必要好好守護。」凌海很認真地道。
寧遠奇怪地望了凌海一眼,似乎欲說又止。凌海卻很明白這一眼的深意,只是對寧遠笑了笑。
「少俠放心,我會著人看好的。」恆靜師太平靜而莊重地道。
「今晚,我也不能來這裡照看掌門師侄了,我還必須為另外一人療傷,你們看守不能有一絲馬虎,知道嗎?」寧遠神尼望了凌海一眼也沉聲道。
「是,師叔,我和恆遠師妹及恆善師妹會親自來為掌門師姐護法,請師叔放心吧。」恆靜師太肅然道。
「那就好了,不過三人一起似乎也不很好,若每時每刻都靜守著,終會疲勞,而到時候賊子乘機下手不就糟了?不如三位師太每人守兩個更次,輪流休息,這樣會更好的!」凌海笑道。
恆靜師太不解地看了凌海一眼,然後又望了望寧遠,似徵求寧遠的意見。
「少俠所說也有道理,你們三人一人當值時,其他兩人可以在附近的禪房靜坐,只要一有動靜,便立刻可以出來相助,也的確很好。你們就依少俠所說的去做吧。」寧遠沉思了一會兒,平靜地道。
「是,師叔。」恆靜師太恭敬地道。
「那就這樣了,少俠我們走。」寧遠踏著安詳的步子邊走邊向凌海道。
凌海亦步亦趨地跟在寧遠身後走出了禪房,他不敢回頭看休遠那凄怨的眼神。
靜靜地走出卧雲庵,都沒有說話,一種祥和恬靜而富有生機的氣息圍繞著兩人。風吹過,輕輕地吹過,輕輕地擺動著那灰色的僧袍和一襲白衫,給人一種飄然出世的感覺。
端著盛血之碗的寧遠神尼,其步子很輕盈,空著手的凌海步子很瀟洒自然,卻又暗含著難以解說的玄機至理。
「神尼,你是否奇怪我為什麼要告訴她們所有人恆慧師太的傷勢之重?」凌海靜靜地問道。
「少俠自有道理,我相信少俠的為人,雖以前從未見過少俠,但今日從少俠的氣質,作風便可以看出,少俠是可以信賴的。」寧遠的聲音如無波的湖面一般平靜。
「我是想利用這一晚上的時間把內奸給揪出來,以免除後患。」凌海聲音有些冷地道。
「少俠可有什麼發現?」寧遠的話始終是那樣輕緩而又有節奏。
「我在心裡似乎有一點點的感應,但我不能肯定。不過只要兇手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定會把握這個時機,否則,他們對恆慧師太所下的毒就等於是做無用功了。」凌海猜測道。
「那,他們為什麼在前幾天不動手呢?掌門師侄已經昏迷了三天。」寧遠有些奇怪地問道。
「神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守在恆慧師太的禪房內的?」凌海疑問道。
「在師侄昏迷的當天便已經守在她的房內。」寧遠不解地答道。
「這就是了,不知神尼為恆慧師太護法有誰知道?」凌海又疑問道。
「沒有人知道,我沒向任何人說過,只有掌門師侄一人知道。」寧遠應道。
「看來這內奸的功力定是絕高,居然能察覺神尼的存在。不過也可能是對方對自己下的毒很有把握,認為天下無可解之葯,所以他們沒有冒那個險的必要。」凌海分析道。
「少俠所說有理,但不知少俠有什麼方法可以抓出這個內奸?」寧遠驚奇地問道。
「我想請神尼去替換恆慧師太,而把需要療傷的恆慧師太送到另一個地方去療傷,不知神尼意下如何?」凌海恭敬地道。
「哦,若真是這樣,那倒沒關係,少俠可會易容之術?」寧遠懷疑地問道。
「會一些,晚輩曾在祖家呆過一段日子,要把神尼換成恆慧師太的樣子,那並不是件難事,難一些的便是怎樣將恆慧師太換出來。」凌海有些皺眉地道。
「這個少俠放心,我有辦法做到。」寧遠肯定地道。
「這樣就好了。」凌海欣喜地道。
「少俠可知道,我為什麼會叫你和我一起去見那個人?」寧遠突然問道。
「晚輩不知,若是這小半碗血可以救活對方的話,晚輩之來似乎是多餘的。難道不僅需要血還需要化去其他的什麼毒?」凌海驚疑地道。
「不,有這一小半碗血已經足夠救下他的生命,並讓他很快復原,我今天找你陪我一起去看他,只是有些話要跟你說。」寧遠聲音很平靜地道。
「哦,神尼有何話要說?」凌海不解地問道。
「我看少俠是深具慧眼之人,從氣色、神氣等可以看出少俠的武學修為已達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境界,或許這是我窮究一生也未能達到的境界,但我卻能體會出少俠所習武學的精要所在。一切都是順乎天道、人道,萬法自然,無拘無束,這是一種大成之境界。少俠的神功初成,似是對這種境界的精要還未能了解。我只想告訴少俠,萬事隨心、隨緣,不能強迫自己去做什麼,或者強迫自己不去做什麼。這樣容易造成人道的破綻,讓心中總有一種遺憾的感覺,這就容易破壞少俠武道的修為,更難使少俠在武道上再有所突破,願少俠凡事三思,但只要問心無愧便可以了。特別是兒女之情最容易在心頭產生陰影。」寧遠深沉地道。
凌海的臉色微紅,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晚輩與休遠小師太的對話,神尼都聽到了?」
「不錯,這小丫頭,我早就看出不適做我佛門中人,這也不能怪她,七情六慾,並不是很容易便可以戒掉的。這可能是她應該經歷的魔障吧,而少俠也無須太拘於禮節,想世上這些門戶之界,這些規矩,這些禮俗本只是用來約束俗人的,若一個人處處為禮節所束縛,為門戶之界所影響,那他絕不可能使自己達到一種超凡的境界,至少絕不可能使自己的心靈達到完美之境,所以我勸少俠也不要過於束縛自己的思想,故意去迴避什麼。」寧遠溫和地道。
「可晚輩已經有了未婚妻,雖未曾明媒正娶,可也不能對不起她呀。」凌海臉色有些微紅地道。
「你可喜歡休遠?你是否對休遠也有你對未婚妻的那種感覺?」寧遠的聲音萬分祥和,讓人起不了半分雜**。
「我……我不理解,有時候也好像有,但我沒有仔細想,也沒敢仔細想。」凌海變得有些拘束地道。
「情之一物,最難理解。少俠,你入俗了,這對你由人道入天道,由天道入武道,是個障礙,你必須去想,萬事隨心、隨緣,要緊記自然的發展。阿彌陀佛,老尼本不該說這樣的話。」寧遠平靜地道。
凌海愣了一會兒,吁了一口氣,無比感激地道:「謝謝神尼的點撥,讓晚輩茅塞頓開。」
寧遠看了凌海那逐漸變化的臉色,含笑道:「少俠終於明白了。」
「神尼這一下子便解開了我心頭的疑慮,使我能有將三道合一的機會,真是感激不盡,我定不會辜負神尼所望,除魔衛道!」凌海聲音很平靜很平靜,讓人聽了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安詳,就像是一道春水滑過湖面,又像是一陣春風拂面而過。凌海也頓覺心中無比開闊輕鬆,彷彿天和地再也沒有壓力,一呼一吸都是那麼自然。
「少俠,便是在這裡面。」寧遠指著一座小石屋安詳地道。
凌海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情景,只見幾簇花圃夾道而生,兩棵蒼松立成一副雄勁而富有生機的畫面,就像兩個巨人守衛在石屋的門旁。為石屋撐起一片翠綠的天空。石屋傍崖而建,崖不高,但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韻味,整個環境給人一種優美、祥和、靜謐的氛圍。
「這是神尼修真之所?」凌海疑惑地道。
「不錯,這正是老尼三十年來的住所。」寧遠客氣地道。
凌海來到了石屋門口,便感覺到了一個心跳,很緩很緩,很微弱很微弱,就像是腳步稍重一些便會將這微弱的心跳震得停止下來。那呼吸之聲也是斷斷續續,毫無規律。凌海不禁嚇了一跳,暗想誰受了如此重的傷,便迅速推門邁了進去。
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撲鼻而來。石屋的光線很暗,這對於凌海來說不算一回事,可是這時卻有一道銳利的勁風從右側襲到。是劍風,是一柄讓人心驚的劍,但這樣的劍不適用於偷襲,因為劍風太強,一動便有銳嘯之聲,這等於是個報警工具。
凌海當然不怕這一劍,他在進屋之前便已感應到還有一人存在,但心掛病人也便沒有管那麼多,卻沒想到竟受到攻擊。
凌海沒看見對方是誰,但他卻知道對方用的是峨嵋劍法,甚至連對方劍法所走的軌跡都已清清楚楚地映在心底,是以他並沒有還擊,只是伸他的右手,那如玉琢般的手,在暗室中也泛起一層聖潔的光潤。修長的五指,靈活的五指,每一根手指都似乎是一個完美的藝術品,五根合起來卻變成了一個迷人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