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武當山下石花鎮陸續又到了十幾批武林人物,但卻沒有任何人知道大鬧武當派的古士奇也在鎮上住宿,及至深夜,最後來了兩個老人,他們似乎經過什麼人的指引,居然一來就知道古士奇是住在什麼客棧,什麼房間,進門也不問夥計,遙朝上房奔去。
少不有了夥計追在後面,他大叫大嚷道:「老先生,小店已經客滿了,請找別家罷。」
行在後面的老者是個大胖子,他回頭笑道:「小二哥,深更半夜了,客滿就得上鋪門熄燈火,我們找了三四家,郡說客滿啦,好在你這裡還可以進來坐坐。」
夥計搶出前面攔住道:「要休息,喝杯茶是可以的,那麼請到前面坐,這是上房,客人都睡覺了。」
正在吵鬧中,古士奇立候地自床上跳起,開門喝道:「夥計,他們是我約來的。」
店家一見客人出來打招呼,這才讓開走廊道:「這兩位老客也是,事先應該說一聲。」
原來這兩個老人就是止戈老和快樂山人,古士奇將他們請進房中坐下后笑道:「二老從哪裡來,為何在深夜裡趕到?」
止戈老急急道:「你床邊立著是誰?」
龍種不敢打攪,他在一旁傻怔怔的站著,古士奇招手道:「龍大哥,快來見見文老和施老!」
止戈老聽出他的口氣對當前這青年胖子非常親近,立即伸手止住龍種施禮,擺手笑著道:「不是外人就請坐下。」
龍種仍向二老作長揖道:「晚輩龍種,曾經見過二老多次了。」
快樂山人似乎想起他的字型大小來了,笑道:「你就是『千里馬』嗎?」
龍種恭聲道:「你老還記得西北那個小偷吧?」
快樂山人輕笑道:「你算得上是個人物,快請坐。」
古士奇催著間止戈老道:「你老可以說了。」
止戈老道:「風流客和朝雲暮雨向北追查你的下落來了!」
古士奇道:「讓他們找我罷。」
快樂山人接著道:「『血屍』聽說己到了江南,守財奴則尚無下落。」
古士奇道:「二老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止戈老道:「你在白天大鬧武當,風聲已然傳出武林,
古士奇詫異道:「此人竟一直盯著我不放,他難道有什麼企圖不成了!」
快樂山人道:「觀其表面,那青年又不似是個壞人,也許他對你非常友善。」
古士奇道:「不對,我還沒有和他對過面,此人我倒要留心他才行。」
止戈老道:「我們今後向什麼地方去?」
古士奇將別後經過說了一番,接著道:「群芳谷是朝雲暮雨的老巢,我決心要挑了它,明的不行,我們暗裡行事,不過我要向江南一帶繞道北行。」
快樂山人道:「那不如今晚就動身,現在各路武林都由西來了。」
古士奇立即請龍種叫起索、冷和一老一少兩個女的,未幾大家都在古士奇房中會齊,寒喧一陣之後,龍種順手丟下一錠銀子在桌上,於是眾人魚貫縱上屋頂,由屋面超出鎮外,連夜向江南一帶奔出。
朝行夜宿,一路上倒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他們於二月十五日趕到南京,由快樂山人帶著他們住在秦淮河邊一家藥店的後園里,無疑地,店家定為快樂山人的朗中友好。
一切吃居事宜,都有老店東派有專人侍奉,與外間隔離的甚嚴,出進都由園后小門,這大概是店東對快樂山人一種習慣性的招待。
第一二兩天他們都沒有離開花園一步,大家只靜靜的品茗聊天,惟在夜晚就分別溜出到四處暗探動靜,回來時各人都將所得悉的事情研究一番。
第三天,古士奇化成一個其貌不揚的富家公子,他帶著龍種一早就出了花園門。
拾遺婆也將白金妃改了一下容貌,那是替她減去幾分姿色,這老婆子也有一手,居然連止戈老和快樂山人都幾乎認不出,她們老少倆扮成一對市井婦女,吃了早點也向各處遊玩去了。
索空和冷凍是老搭擋,他們走在止戈老和快樂山人前面。
最後離開後園的自然是二老,快樂山人在末出園之前就向止戈老道:「數夜探查毫無動靜;雖然看到不少武林在屋面上奔行,但卻是通常的現象,傳言所謂的採花賊,只怕不在南京?」
止戈老笑道:「傳言是江南一帶,這範圍太廣,那是包括長江以南,不過在武林中習慣僅指江、、浙兩地而言,甚至連江西湖南都不在內,不妨再過幾天到杭州去看看。」
二老走出後園,不覺來到了秦淮河邊,只見朝陽斜照,春風送香,歌樓舞館並列兩岸,畫舫遊艇紛集河中,紅男綠女三二成群,直看得眼花綴亂。
緩步行不到一箭之地,忽見索空和冷凍也在遊人之內,快樂山人向止戈老道:「老大,你看到他們沒有,他們的目光似乎在注視著一隻遊艇。」
止戈老看到遊艇如蟻,不知所指的是哪一艘,不禁疑問道:「老二指的是哪艘遊艇?」
快樂山人道:「艇上坐著兩男三女的一艘!」
止戈老笑道:「老二愈說我愈糊塗了,如那樣的人數何止十艘之多,你得說明男女衣著和特徵呀,同時你連年齡和艇位也不指示一下?」
快樂山人聞言一怔噯噯呀一聲道:「真是,老大,我指的是河中向東划的第五艘,上面兩個豪華少年,三個歌妓,艇漆粉紅顏色的。」
說話中,他們已接近前面索、冷二人,止戈老一見那遊艇的距離很遠,艇上坐的人雖可看出大概年齡,但無法看清男女容貌,因之也不好加以批評,正在猶豫中,耳聽冷凍輕輕招呼道:「二位不要緊盯著瞧,那對少年不是好來路。」
止戈老急問道:「二位先生在這兒可看出什麼苗頭沒有?」
索空走近道:「我們聽到一個少女的聲音在暗中傳音警告,說那是朝雲暮雨的寶貝兒子!」
快樂山人道:「呀士奇說過,這小子曾跟他打了一場,敗得甚慘!」
索空道:「傳言採花賊出現,可能與這傢伙有關。」
止戈老道:「我們也租條遊艇暗盯過去,看他落腳在什麼地方?」
冷凍道:「時間有的是,只要他在秦淮河上,相信不難找到,此際一去,最少也要盯上一整天。」
四人於是仍在岸上閒遊,不久又遇到拾遺婆和白金妃。
拾遺婆在交談之餘,聽說四老已發現斡雲暮雨的兒子,不禁駭然道:「他既然毫不隱秘的出現在秦淮河上,四位曾想過另有溪饒嗎?」
止戈老問道:「老妹子,這倒是個重點,我們未曾想到。」
拾遺婆道:「朝雲暮雨既然帶了風流客追趕士奇而來,其子恐怕是個香餌!」
快樂山人道:「難道要釣士奇這條魚。」
拾遺婆道:「不能不防老魔的詭計!」
索空道:「那我們非儘快將士奇找到不可。」
冷凍道:「士奇不會上當的,到了晚上再跟他說不遲。」
拾遺婆點頭道:「四位還有什麼發現沒有?」
四老同時搖頭,卻將目光望著她。
白金妃介面道:「在川南所見的,此處已到了不少,剛才我們還看到『一見亡魂』豐都的背影。」
恰當眾人談論之際,忽聽旁邊行人里響起一聲沉喝道:「阿毛,你要當心背上的錢袋。」
這是人群中一個土老頭子口中喊出的,他後面跟著一個少年。
首先發覺的是止戈老,他一見大駭,立即傳音眾人道:「守財奴!大家當心!」
其餘五人齊將注意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面上立刻顯得異常緊張,但白金妃在一震之下,倏忽吁了一口氣道:「大家放心,那是龍大哥喬扮的,「那土少年就是士奇哥。」
大家聞言寧怔,但卻暗暗驚奇,快樂山人輕聲道:「定是士奇的傑作了,他近來愈來愈神通了,哪裡學成這手絕技!」
白金妃道:「龍大哥扮守財奴已不是一次了,但前次卻沒這次逼真!」
止戈老道:「他提過殺冬陽之事,但說龍種的年齡難變,但這次竟完全像守財奴了。」
拾遺婆道:「士奇必定有了新的進步,快走,他們似不願和我們打招呼。」
冷凍道:「是了,剛才龍胖子似在向我們遞警告,莫非這河邊已來了不少老魔頭。」
快樂山人道:「我們已不是魔頭要伸手的貨色了,分散一點是可以,離開就不必了,咱們插到人群里去,何不跟著古小子走一趟,倒要看看他搗什麼鬼!」
大家都有好奇心,聞言都不反對,於是立即將距離間隔拉開,裝作遊玩,一路跟著古士奇不放。
前面龍種看到眼裡,傳音古士奇道:「糟糕,他們跟來了。」
古士奇看到眾老已分散而行,搖頭道:「他們已有了警惕,大概不要緊了,我們快租船,那傢伙的遊艇走遠了。」
古士奇說完走近一處碼頭,他以跟班的身份,也租了一條遊艇,但卻小得只能容下他們兩人。
他們上艇剛剛劃開,龍種又叫道:「不好搞,他們分成兩半而行,居然也租了遊艇追來啦。」
古士奇笑道:「河中畫舫和遊艇如蟻,較岸上更隱秘,讓他們來罷,相信他們不會向我接近,阻止他們來反而不好照顧。」
當他們遊艇開到河中時,忽見自對岸斜斜的划來一條畫舫,船裡面竟坐的是五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龍種一見,輕向古士奇道:「今天有點古怪!」
古士奇問道:「有什麼古怪!」
龍種道:「秦淮河上的畫舫,習慣是晚上出動,那是歌妓的夜生活啊,白天固然有,但卻沒有今天這樣多?」
古士奇笑道:「你是此地的老顧客吧,我卻沒有經驗。」
龍種點頭道:「在江湖上溜久了的人物,多半喜歡往這種地方鑽,不分黑、白兩道,舍此無法落足,你以後就知我說的不錯了。」
古士奇微笑不言,他看到那條畫舫愈來愈近了,心想:「難道她們要想動我們的腦筋不成了!」
畫舫確是靠近了,但卻與他們這邊並排行進,並未如古士奇的預料,畫舫上並無一人向他們兜生意。
古士奇暗向龍種道:「那船上可能是良家閨秀?」
龍種道:「看穿著打扮確是,但有些紅歌妓們卻故意如此打扮,聽說反而可以抬高身價哩。」
遊艇與畫舫愈來愈多,河上歌聲嘹亮,管弦爭鳴!哄鬧之音,猶勝岸上,古士奇嘆聲道:「久仰秦淮勝西湖,今日一見,確實名不虛傳,難道竟有這麼多閑人?」
龍種笑道:「這還是白天哩,一到晚上,遊人更加瘋狂,會竟日忘返的,也有通宵達旦的,真是醉生夢死,如痴如狂。」
最初接近古士奇的畫舫,始終只距四五丈遠,五女之間似有三個少女的身份是丫環,也只有這條船上沒有男人,同時也沒有歌唱和管弦之聲,她們只是聲言細語,靜靜的欣賞別人,因此之故,古士奇感到這條船有一種淡雅高尚的情趣。
龍種忽在他的耳邊叫道:「注意,朝雲暮雨之子也在留心那五個少女了,他的畫舫漸漸放緩下來啦,顯然是在等候五女的畫舫趕上去。」
古士奇道:「在大白天里,諒他不敢胡來,大不了出言挑逗而已。」
龍種道:「假如這條船上是良家閨秀呢?」
古士奇道:「這五女必定不理,也許會立即劃開。」
龍種搖頭道:「那個划船的婦人似有不淺的功夫在身,也許會出言喝吒哩,如是一來,那壞胚怎肯放過找麻煩的機會。」
古士奇詫然道:「我倒未注意那婦人,好在被你提醒,不錯,那婦人的目光非常銳利,她的內功竟有相當火候啦。」
龍種道:「你再注意五女看看,也許是將內功收斂了。」
古士奇道:「能將內功收斂的人,其內功就是莫測高深了,你說得對,她們確不簡單!」
就在這個時候,忽見一條急插而來的小遊艇恰好攔在五女的前面,竟將朝雲暮雨之子的畫舫從中間隔斷。
古士奇看出那條遊艇的行動可疑,於是急令留心艇上的客人。
「啊!」他的目光一觸,忽然發出驚訝之聲,立向龍種道:「你認得那兩個少年嗎?」
龍種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人,搖頭道:「沒見過,可能是護花使者到了。」
古士奇道:「穿黃衫的毫無保留,他不惟腰佩一口古劍,同時還顯出他的內功了!」
龍種道:「你看他怎樣?」
古士奇道:「與朝雲之子差不多,也許能打成平手!」
龍種道:「那穿藍衫的呢?」
古士奇道:「看不出,他裝得像個傻書生,也許他的功力還要高哩。」
龍種笑道:「那真有意思,我倒希望他們打起來。」
古士奇道:「與朝雲暮雨之子對坐的那傢伙來歷不明,但功力要比朝雲暮雨之子強,甚至猶為陰沉,今天晚上我倒想先會會他。」
正在這時,突聽兩個青年之一向前面朗聲道:「那船上二位兄台別只顧談話,貴船就要前進,否則請讓開,橫著不動豈不阻塞別人通行!」
古士奇聞言急道:「挑起問題來了,快叫我們的船家停槳。」
龍種笑道:「你是我的跟班,別露出馬腳!」
古士奇噯聲道:「誰叫你接近后艙了!」
在龍種喝住自己的小艇停下來時,耳聽前面有個詭譎的聲音響起,同時只聽那笑聲後面傳來一聲陰吒道:「什麼東西,你們是瞎了眼!」
這種叫罵之聲,古士奇看到是出於「朝雲暮雨」之子的口中,他知道衝突已難避免,於是再將目光注視插來那條畫舫之上。
畫舫上的黃衫青年長眉一挑,揮手甩出一物,如電擊向對方船艙,大喝道:「船不離開,我就叫它沉下河去!」
「喳」的一聲巨響,那條船艙立即洞穿,河水由船底噴出,只嚇得那邊的船家發出驚叫之聲。「朝雲暮雨」之子突然拔身而起,雙掌齊發,硬想將對手畫舫劈碎。
黃衫青年似是早有提防,同時拔身相迎,居然在空中對了一招,發出轟隆一聲大震,勁風所及,竟將兩船激退數丈,河水也被激得起了大浪。
看來兩人功力都在伯仲之間,一震同時退返各人的船上。
四周的遊艇畫舫本來非常擁擠,這下都怕波及,不約而同的齊向後退,中間留出一塊十七八丈的水面。
古士奇的小艇和右邊五女的畫舫這時擠得更近,相隔已不到三尺遠,恰好擋住退來的那船後面,當那黃衫青年落下時,忽聽那藍衫青年輕聲道:「湯兄,在水面上勿采主動,讓『萬花果』皮三郎撲過來。」
黃衫青年本有再次拔身之勢,聞言立即穩住,回頭道:「那野種的同伴是誰,我想地從未見過!」
藍衫青年向他道:「那是『朝雲暮雨』的長子,他是野種,號『群芳子』,色魔將其取名皮大郎,這東西比他弟弟好武猶甚,這還是他第三次現身江湖,功力比皮三郎可就高得多了,但卻更加陰險。」
古士奇這時才知道「朝雲暮雨」是姓皮,暗忖道:「聽這藍衫青年的口氣,他似乎對群芳谷的內情非常清楚!」
對方似亦在商討什麼對策,皮三郎並未催船撲過去,他的船家卻正在翻開船板補漏,也許即因此之故。
就在雙方將斗未斗的緊張氣氛中,古士奇忽然耳聽一個女子的鄭重聲音傳進耳中道:「賀小姐,你要查的人物出現了!」
古士奇聞言一愕,急向鄰船看去,知道這兩句是出自五女之一的口中,但不知是哪一個所說,針對哪個所發。
一隻素手映進眼帘,他看出是個年齡約有二十二的少女正在指著他的背後,而另一個年紀未到二十的少女卻注視著一條赤色的遊艇,居然是在他的背後。
龍種似也留了意,輕聲道:「我們左側第四條遊艇上似有名堂,右側的姑娘們正在注意啦。」
古士奇點點頭,輕聲道:「那船的艙簾低垂,普通人的目光雖看不出艙里坐的是什麼人物,但我們高手以上的武林人卻能看見裡面坐著一個面色恐怖的老人,龍兄你留心一會就知道了。」
龍種注意一會,駭然道:「此人生了一口紅須,竟與赤須魔有點相似!」
古士奇道:「赤須魔胖而且高,此人又瘦又矮,兩相比較,相差太遠。」
龍種道:「他一人獨坐,似在觀察什麼東西,艙簾低垂,好像又怕別人看到,難道與這邊五女有關?」
古士奇道:「五女中有三個是丫頭無疑,另外兩個我已知道有個是姓賀了。」
龍種道:「年齡較小的一個嗎?」
古士奇點頭道:「她的目光始終在留意那個怪老人、但不知其中有什麼神秘。」
龍種也是生得矮胖,他坐在船上僅僅只露出一個頭來,加之又坐在較僻靜的一方,因之使人不太注意,不過,他的位置卻露在左側五女的眼前,古士奇這時竟發覺替五女划船的婦人居然不斷的在打量他,於是傳音道:「龍兄,你已被人注意了。」
他剛說完,忽見五女的畫舫已由左側開動,居然擠出船群,直朝那怪人所乘之艇劃去。
古士奇急對龍種道:「快叫船家追上五女之船,這邊不要看了。」
龍種應聲走至后艙,立催船家開動,緊緊追著五女之船而進。
誰料那條可疑之船也在這時退出了行例,迅速的調頭朝岸邊駛去。
古士奇更覺有異,隨即又對龍種道:「催船靠岸,我們先到岸上去。」
龍種道:「不對,我們還是跟著的好,怪船可能順著岸邊向下游直放。」
古士奇道:「不管怎樣,我們到了岸上再說。」
龍種不再反對,立叫船家開船靠岸,但在他們到了岸上時,眼看那條怪船確是向下游駛去,然而那五女之船卻亦到了岸邊。
古士奇發覺五女僅僅只上來兩位小姐,丫頭和船婦竟又離岸而去,於是他回頭對龍種道:「我們就盯著五女走,但卻不必太接近。」、龍種道:「我們的人由止戈老都帶來了。」
古士奇道:「我看到了,讓他們來罷。」
龍種忽又接道:「怪,朝雲暮雨之子也上岸來啦,後面居然也跟著那兩位青年。」
古士奇笑道:「目的都是因了五女畫舫靠岸之故,他們一面有野心,一面要護花。」
他們尾隨五女一直順著河岸,而那條怪船卻始終不靠岸,誰料竟一直沿著秦淮河下駛,前面已到長江。
二女顯已失望,立在河口岸上未再設法追回,但時到了午後,古士奇恐怕二女發覺,急向龍種道:「我們繞路回城去罷。」
龍種領路走僻地,他們由城外的小街中穿行,豈知不避還好,愈想避反而愈避不了,剛走出一條街口,居然竟又與二女遇上了。
年紀小的一眼看到他們,面上卻含著微笑,竟還迎上道:「二位才來!」
龍種有點失措,簡直不知如何對答。
那姑娘忽又輕笑道:「你雖然有點像守財奴,可惜你沒有他那土頭土腦的笨態,剛才好在沒有被『血屍』發覺,否則就難免引來殺身之禍。」
古士奇知道對方已識破龍種的秘密,於是不再裝出跟班的身份,立即上前道:「小姐可是姓賀?」
少女點頭道:「你的耳朵很靈光,薛姐只輕輕的叫我一聲就被你聽到了,請間二位追著我們到河口作什麼?」
古士奇笑道:「想藉二位小姐去打聽那個怪老頭的來歷。」
那少女鄭重道:「你要的就是『血屍』,他那形態不是其真正的本來面目,今天他在此出現是不容易的,也許有了特別原因,平時他從不進入城中。」
古士奇笑道:「我看他剛才似在逃避二位小姐?」
少女搖頭道:「這怪物尚未察出我在追他,他之所以離開顯然是另有原因,因為他還不知我是他的仇敵。」
古士奇聞言一怔,這又大出他意料之外,立即接著:「賀小姐,你既然明知是『血屍』而敢追去,這當然是有恃無恐,在下不以為怪,但以『血屍』之功,他怎會不知被人追著,這點卻便在下大感不解?」
賀姓少女正色說道:「其人已近痴狂,不可以常人視之,有時狡猾如狐,有時其笨如承,總之一句,你能看到他的時候就是他最呆笨的時候,除非你睹了他的面,否則你就放心盯著他。」
古士奇豁然道:「這魔頭原來還有這種大弱點!」
年紀較長的少女一直在靜立不言,這時輕輕的在賀姓少女耳邊說了幾句什麼,致使賀姓少女點頭笑道:「薛姐既然想請客,那我就替你邀請罷。」說著立對古士奇道:「二位,此地不是長談之所,我這位義姐想請二位到她家裡去喝杯清茶,吃頓淡飯如何?」
古士奇笑道:「只要二位不嫌區區等骯髒,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賀姓少女淺笑道:「我雖未看出二位的真正面目,大概決不致俗不可耐吧?」
古士奇朗聲笑道:「那就煩請小姐們芳駕領路了。」
兩個少女微笑轉身,領著走向僻靜之路,繞來轉去,足足行了一個時辰,居然又到了秦淮河邊。
龍種輕輕地向古士奇道:「我們似乎被人盯住了!」
古士奇點頭道:「依然是那四個對立的貨色。」
他們走近一條僻靜巷口,賀姓少女回頭道:「二位,我薛姐的家已到了,就在這巷子的裡面。」
古士奇笑道:「小姐不留下一人在此迎接不速之客嗎?」
賀姓少女笑道:「『晨光俠』羅微和『晚霞俠』湯康乃我久識之人,他們無須迎接,至於那兩個希望他們自己知趣,否則必叫其滾回去。」
古士奇暗駭道:「她的口氣可真不小!」立即笑道:「原來小姐百有所覺,那就怪區區多事了。」
賀姓少女側身讓路,笑道:「閣下不是多事,而是存心向我試探。」
巷子里宅院甚多,只見薛姓少女卻立在一處退了朱漆的大門之前,她看到古士奇行近,即輕聲笑道:「蝸居簡陋,二位不要見笑,請進罷。」
古士奇謙遜道:「姑娘不嫌在下骯髒已屬萬幸,如再客氣,那就便在下等大受拘束啦。」
賀姓少女跟在後面道:「江湖兒女不談俗套,你們快進。」
裡面有座獨院,庭前盆景盛開,花香迎人,內有客廳書房,布置得淡雅幽靜,院分兩進,後面是上房,薛女讓客人坐后,隨即有三個丫頭出來侍候呼喚,古士奇一見,認出即為畫舫中三女。
在茶點之餘,賀女含笑問道:「現在二位可以告知貴姓了吧?」
龍種望望古士奇笑道:「你這跟班的恐怕要露相了。」
古士奇雖知對方二女是正派中人,但仍不肯道出真名,笑道:「在下姓胡名仕可,這位是知交雲中隱,都是武林末學,今後尚請二位小姐多多指教。」
賀女輕笑道:「二位深沉似海,這也是江湖中的常情,我們初次相逢,能有稱呼也就夠了,但不知二位認得武林二隱否?」
古士奇道:「在下涉世不深,不知二隱為準。還望賀小姐指教。」
賀女笑道:「也許二位不知『二隱』兩字是真,但他們的字型大小不能不曉,那就是『黃金山人』和『鬼哭神嚎』,二老已到南京,昨晚就在此院中休息。」
古士奇訝然道:「二老在下久有耳聞,原來就是武林二隱。」
薛女介面道:「數十年前有三隱,其一隱就是賀小姐之祖,不幸的是賀爺已為『血屍』所害。」
古士奇駭然道:「無怪乎賀小姐說『血屍』是她的仇人了,但不知己有報仇之策否?」
賀女嘆道:「我雖能敵他,但卻無斬其之力,這魔頭已練到飛劍莫誅之境了。」
古士奇大驚道:「這樣說來,武林中豈不無人能剷除他了?」
「也許有一人能殺他,但還須數十年後才行,可惜此人也是武林敗類,將來恐怕較『血屍』猶為殘忍。」
古士奇驚問道:「那人是誰?」
賀女道:「就是得到『無色劍訣』的東方焰,不過他要想練成的時候尚遠。」
古士奇暗暗吁了口氣,心情稍微輕鬆些,接道:「賀小姐從未打算將此劍訣奪來嗎?」
賀女搖頭道:「他自從在其巢穴中設計失敗后,一般老一輩人物都猜測他不會將劍訣放在身上了,近日又傳出消息,他的師弟又死在洞庭湖,這更使其加深警惕了。」
茶點未完,時已近晚,二女又留下龍種和古士奇在家晚餐,當席終未幾之際,忽聽屋面上發出一陣呼呼的衣襟帶風之聲!
賀女面色一寒,急對薛女道:「又是昨晚那種事情,我們追出去看看。」
古士奇急問道:「昨晚什麼事?」
賀女道:「此地除了屢有少女失蹤之外,甚至還有幼童失蹤的事情發生,昨晚我和薛女追蹤三個大漢到百里之外,救了一個四歲大的男孩。」
龍種道:「二位小姐查出是什麼原因嗎?」
薛女介面道:「那三個大漢的輕功極高,一直追出百里仍難將他們制服,因此惱了賀小姐,施展『追雲指力』將他們點死在地,可惜沒有得到口供。」
古士奇道:「二位既然要追,在下等也不能袖手不動,大家一齊上去看看如何?」
賀女點頭道:「聽風聲剛才似有五個人,相信決不是一般夜行人的動作,他們竟敢在天剛黑就下手,可謂狂妄已極。」
她長身一起,招手之下就到了庭前,旋即人己到了屋上。
薛女向古士奇說道:「她的性子如火,二位請。」
古士奇和龍種跟在薛女之後,同時撲出庭前,抬頭一看,屋面上早已失去賀女的影子,於是三人依據剛才風聲去向上屋急追。
踏上屋面,發現賀女的黑影已到東面半里之外,但在賀女的前面卻沒有什麼發現,古士奇正想發問,可是被另一方衝起的幾批暗影給堵住了嘴。
薛女似亦發覺了,只見她回頭道:「二位,看樣子今晚不太平靜。」
古士奇笑道:「此地到了不少武林,在晚上這種現像是難免的。」
龍種介面道:「左側三批的去向竟與我們相同呢!」
古士奇笑道:「又有人出現了,我們後面還有三批。」
薛女一指正北道:「那兒有四條黑影打起來了!」
古士奇見她忽然停住不進,急催道:「薛小姐請勿停,那是你們所說的『晨光俠』羅微和、『晚霞俠』湯康二人在斗『朝雲暮雨』兩個兒子。」
薛小姐聞言一震,她似暗驚古士奇的目力,口雖不言,目光卻是一驚。
她一聽賀女落單,於是嗯聲又奔,直至郊外,忽見賀女立在一處竹林之前。
薛女急撲上前問道:「追脫了?」
賀女伸手亮出一張字條道:「對方是有意引我而來,這是他們事先準備的字條。」
薛女接過一看,良久才傳給古士奇,嗔聲道:「既不具名,又不說出原因,只請我們到山東泰山赴約,只怕鬼才肯去。」
賀女道:「不去就是示弱。」
古士奇看罷介面道:「對方措詞帶激,其中必有陰謀。二位恐怕還未留心,這字條不似單獨因二位而發的,其上還有『丁組』兩字,顯然這張字條只是剛才那批人的任務之一,其中還有甲、乙、丙三組,每組只怕不只一張字條,一批人物傳遞呢。」
二女聞言,又將字條接了過去細看,卻真在字條角上發現了「丁組」字樣,不禁同聲訝叫道:「胡兄真細心,這不等於是武林貼嗎?」
古士奇道:「賀小姐追到這兒就只見字條不見人嗎?」
二女見他注目竹林,賀姓少女點頭道:「我在半里之遠就看到他們鑽進竹林隱去了。」
古士奇道:「我想他們還未走出十里之外,如果緊追上去,也許能將他們趕上。」
賀女急道:「那我們再追如何?」
古士奇急向龍種道:「雲大哥,你回去通知他們,叫大家齊赴泰山,我和二位小姐先追上去。」
龍種應聲回頭,仍朝城裡奔去,古士奇則與二人急前東面猛撲。
誰料他們三人剛過竹林,忽見西南方面一連現出五條黑影,兩前三后,似在拚命追逐中。
古士奇突聽賀女急急道:「少林兩個和尚被人追來了。」
薛女介面道:「後面那三個老人不知是什麼來路?」
賀女道:「是群芳谷的三個堂主,我們攔下來。」
古士奇道:「先問明原因再動手,也許與剛才那批人有關。」
說話之間,兩個少林僧已到一箭之距,賀女首先迎上叫道:「二位大師請住手,來人有我們接下,請問為了什麼事情?」
兩僧一見當前立定兩女一男,聞言先是一怔,但看出賀女面貌時,忽又愕然不已,同聲道:「原來是女菩薩……」
賀女似怕他說出字型大小,急急道:「大師等請過去,他們已追到了。」兩個和尚年齡甚老,其一道:「女菩薩,他們來歷不明,但與一批邪物有關。」
追來的也是老人,但一個個面目陰沉,可是他們見到賀女時居然猛然止住前撲之勢,甚至同時拱手道:「賀女俠,久違了。」
古士奇看出他們面色有點恐懼,猜想這賀姓的少女確實在武林中有點威望,只聽賀女冷聲道:「三位乃北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因何與少林派人過不去?」
背後一位僧人急接道:「女菩薩,他們強行阻止貧僧等追趕一批為非作歹之人。」
賀女回頭道:「大師發現被追人有何惡行么?」
三個老人突然一人介面道:「賀女俠,請不要只聽一面之辭,他們仗著少林之勢,追趕北道上幾個武林朋友。老朽等路見不平,因此即與二位大師動起手來。」
賀女正色道:「三位近來有點謠言傳出在外,聽說已加入了什麼群芳谷,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三個老人立時面色大變,立在中間的急急介面否認道:「女俠千萬勿聽那些中傷老朽等人之言,老朽等至今尚不知群芳谷坐落何方。」
賀女冷聲道:「三位有無其事,日後自然有水落石出之時,惟當前之事既為誤會,我想請雙方就此罷手如何?」
三個老人同聲答道:「既有女俠出面,老朽等那還有什麼話說。」
古士奇眼看他們拱手要去,隨即閃身而出,朗聲道「三位且住,在下有一點事情需要請教。」
賀女不知他有什麼事情,側首問道:「胡兄有什麼事情?」
古士奇看到三個老人聞言轉身,即笑對二女道:「賀小姐,在下很少到北方走動,不知這三位高姓大名?」
這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賀女笑道:「胡兄難道不知『呂梁三鷹』么?」
古士奇哈哈笑道:「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這是一種毫不禮貌的舉動,立即使三個老人勃然大怒,其一沉聲道:「你是什麼人,老朽如不因有賀女俠在此,今晚就得好好教訓你」頓。」
賀女也感古士奇有點狂妄,於是靜立不言。
古士奇又向他們身前接近一步,搖手道:「三位暫勿生氣,名聲並非是強求而得的,加之三位名號又並不雅;那又何必斤斤計較呢,如若硬說在下失禮的話,那也得讓在下請教過那件事情再行發作不遲。」
左面老人厲聲道:「你有什麼事情要問?」
古士奇笑道:「在下一身毫無所長,惟獨有隻鼻子卻勝人多多,剛才自三位身上泛出一股幽香,顯然是少女所有的東西,今觀三位年齡已過花甲,不由使在下大惑不解!」
薛女聞言,居然含羞地笑出聲來,而賀女竟茫然不解!
三名更加大怒,右面的立向賀女道:「女俠,此人侮辱老朽等特甚,女俠能袖手不理嗎?」
賀女從來就不知古士奇的個性,聞言大感為難!她護又不合理,不管又十分難堪,真不知如何處理才好。
古士奇突又哈哈笑道:「三位認為理直氣壯是嗎?」
右面老人大喝道:「你小子簡直是滿口胡說八道。」
古士奇笑道:「三位不必強辯,不過這點事情也不是什麼缺德的過失,如三位硬要裝出一副道貌岸然之態,那就難免在下要指出證據來了。」
中間老人大喝道:「莫說老夫等未有其事,縱有其事又待怎地?」
薛女似看出古士奇是按照什麼計策而行,急急介面道:「三位或許也有耳聞,江南一帶的少女失蹤無數,想三位不無避嫌之心。」
提出這件事情出來,三個老人立即默然不語,這對古士奇倒是非常有利。
賀女亦將面色改變,急問古士奇道:「胡兄之說,有何為憑?」
古士奇笑道:「在區區看來,他們身上都帶有少女之物,如香囊、荷包、手帕等等,否則不會余香長存,賀小姐,這也不能證實他們與失蹤的少女有關,在下不過是好奇罷了。」
三個老人顯然沒有帶著少女之物,陡然理直氣壯地三人同聲喝道:「小子,今晚當賀女俠之面,老夫等決心讓你搜查,假若你搜不出一件少女之物時,那就莫怪老夫等劍下無情了。」
賀女急向古士奇道:「胡兄,你可有把握?」
古士奇笑道:「當然有把握,不過,我希望小姐作個證人!千萬不可讓他們的雙手往身上搗鬼,憑他們的修為,只要一探手就可毀去。」
賀女急向「呂梁三鷹」正色道:「三位聽到了吧,他的話不無道理,憑你們的真氣從掌心發出,要毀一隻香囊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三個老人自信沒有該等少女物件,同聲道:「這個當然。」
古士奇大笑道:「三位注意,在下要先搜你們左面一人,他的身上是只綉荷包,哈哈,他以為無人知道,居然把東西藏在背後……」
二女不知他有什麼神通,竟能知道對方東西的名稱和部位!不禁四目緊注,要看他如何搜出。
古士奇並不立即前去搜查,裝得非常鄭重地又道:「賀小姐。在下是個武功不高,武林淺薄的武林末學,假使我當場搜出證據時,只怕他們會向我暗下毒手哩!」
賀女聽他說得鄭重,立即冷笑道:「你還怕他們三條命賠上一條命?」
古士奇吁口氣道:「只要有小姐這句話就行了,在下可以放膽去搜啦!」
他在這邊只說不動,然而對方左面那位老人此刻卻有點不對勁似的,只見他漸漸左右扭動身體,面上竟是急躁不安,頭頂居然冒出冷汗來了,而且他的雙手大有要向背上搔去的模樣。
這情形當然瞞不了在場之人,尤其是他的兩個同伴看到,居然對他首先起了疑心!其一輕聲道:「芮堂主,你怎麼了?」
那老人憤激之極,衝口咆哮道:「胡說,我的背上有隻……、有隻……東西在咬,你們快替我看看。」
古士奇突然大叫道:「不行!你想要同伴替你毀去荷包嘛,嘿嘿,你知道瞞不住了,竟急成那副怪相,哼,我還未搜哩。」
二女一見大疑、但仍冷眼旁觀。
那老人突然吼聲道:「小子,你來看,那是一隻什麼毒蟲在老夫背上咬!」
古士奇笑道:「閣下別施詭計,憑你們的功力,難道還不能運內勁震死一隻小蟲,哈哈,這話簡直是自欺欺人!」
他停一下,忽又啊聲道:「老相好的,我明白了,也許真有一隻毒蟲哩,嘿嘿,那恐怕是你養著的,得啦,我才不上當,你想害死我!」
那老人愈來愈不安,全身竟然顫抖不已,他有時皺眉,有時又發出奇詭難禁的哈哈之聲,這種怪現象,他不惟將自己的同伴搞得驚博不已,甚至連兩個少女和一對少林和尚也是又驚又奇。
那老人似已到達忍無可忍的地步,右手猛朝背上一探,繼則又搓又打,忙個不亦樂乎。
古士奇裝出大喝道:「住手,住手,你將荷包毀去了。」
那之人經他一喝,居然即停止了呼痛,全身如釋重負,立刻安定下來。
賀女雖知有異,但仍然喝聲道:「芮老頭,這是你自食其言了,現在請你同伴查出那隻小蟲罷,不管死的和活的,如果沒有,那就是你存心毀去證據了。」
他的同伴不讓他開口,立即在其身上到處搜查,可是搜了半天,卻末搜出什麼小蟲的影子。
那老人又急又氣,但卻無言可辯。
古士奇得意地大笑道:「還有兩個,他們都有證據的。」
另外兩個老人見說大急,同聲道:「閣下不必搜,我們承認你所說的證據,但你又拿我們怎樣?」
古士奇道:「你們在江南一帶捉去了多少良家婦女?」
兩個老人大吼道:「你胡說!」
古士奇大笑道:「你們又要我搜查其他證據嗎?」
三老者同時撥出長劍大怒道:「你小子仗著有靠山嗎?」
賀女立接道:「只要是搶奪婦女之賊,今晚你們休想逃脫一個。」
三個老人似對她非常恐懼,其一收劍道:「賀女俠,我們是被這小子氣極了,其實我們哪有什麼證據!」
古士奇大笑道:「你們不讓我來搜,那就讓我武搜如何?」三個老人同聲冷笑道:「你小子諒老夫等不敢在賀女俠面前動武,故而步步相逼是不?」
古士奇朗聲笑道:「三位自信能打過在下嗎?好罷,咱們到遠一點的地方去。」
賀女急急道:「不可,今晚就此算了!」她稍停又向「呂梁三鷹」冷笑道:「希望三位能自行珍重,否則來日方長,現在請走罷。」
三個老人如釋重負,同時拱手道:「也許女俠能看到老朽將來的行為,賀女俠,咱們再會了。」
古士奇一見他們轉身奔去,不禁長聲嘆道:「賀小姐手下太寬大了,這三人明明是群芳谷的爪牙,為何放其逃走呢,在下存心要他們上當,但又礙難出手。」
賀女笑道:「他們雖有謠言,但卻並非真實證據,吾輩豈可無辜殺人。」
兩個少林和尚上前合十道:「這三位在貧納今晚看來,他們確實是入了群芳谷,不過今後仍有遇到之時。」
賀女笑道:「兩位大師還要回頭奔南京嗎?」
兩僧搖頭道:「貧僧等即刻回嵩山送信!」
古士奇道:「大師等亦接到赴泰山的無名怪帖不成了!」
兩僧大異道:「少施主如何知道。」
古士奇道:「我們也有一份!」
兩僧急急告別,立與三人分手,臨行同聲道:「貧僧與三位施主在泰山再會。」
兩僧走後,薛女向古士奇道:「胡兄,你是怎麼搞的?剛才竟使那芮老頭醜態百出!」
古士奇笑道:「那只是一些雕蟲小技而已。」
古士奇故作神秘,說穿了他仍是仗著那隻螻蛄而已,但二女見他不說,居然感到異常驚奇。
他們奔到天亮時,居然已到達郵湖邊,古士奇領著二女在湖邊小鎮吃了早點,略事休息,隨即又向前奔。
四日後的中午,他們已接近山東地境的邳城,日夜不停,二女己感到有點疲倦,於是提議在邳城養息半天。
古士奇找了一家客店,替二女定了一處後院,自己則開了一間上房,吃了中飯後,他就獨自關門打坐。
過不了一個時辰,他忽覺自己的房門縫裡似有一個人影在窺伺,立知有異,隨即故意移動一下坐姿。
門縫之人似怕被他發現,倏忽之間閃開而去,可是古士奇的動作如風,他已自後窗飛出,身已到了屋面,那人尚未離開走廊,卻被古士奇俯在檐邊看到了。
其人是個中年大漢,相貌粗魯,也許他進店之時末被店家發現,因之他出去卻被夥計攔住問道:「客官,您老找誰?」
那大漢擺手道:「找房間,你們這裡沒有上等的。」
夥計是土生土長的山東人,聞言有點冒火,大聲道:「客官,俺邳城沒有再好的了,俺小店是城裡第一流的。」
那大漢理也不理,一直朝店門口行去,顯有速離客店之心。
古士奇一閃落到地上,隨即緊緊跟上。
他的舉動並末瞞過賀、薛二女,當其追著大漢離開一條街時,二女也已距離他背後不遠。
薛女這時正輕輕地向賀女道:「前面大漢是何來路?」
賀女搖頭道:「生面孔,從來未見過,薛姐,不要出聲,看姓胡的如何處置。」
薛女鄭重道:「姓胡的剛才那種身法竟快得出奇,此人決非普通高手。」
賀女道:「他的來歷我們不明,我們的來歷相信他也搞不清,咱們就和他混下去,不過他絕非壞人。」
薛女道:「最好遇上一個硬對頭,讓其去顯露兩手。」
賀女笑道:「這很簡單,此去還怕遇不上。」
前面大漢已到城門口,二女看到古士奇仍未採取行動,知道他要追到城外才肯動手,賀女急急向薛女道:「我們找僻靜處翻過城牆,先到前途去等著。」
薛女反對道:「不可,那大漢的去向未明,我們不如跟出城門再講。」
賀女笑道:「邳城北面不出五十里即山東,西面是運河,我估計那大漢必奔北面過山東去。」
薛女輕笑道:「你這樣性急不好,我們跟在後面不是一樣。」
說著已出了城門,誰料古士奇恰到一處轉彎處時,忽見側面伸出顆頭來,古士奇一見竟是老師傅,不禁又驚又喜,知有重要事情,隨即放棄前面大漢,閃身就向老師傅走去。
老駝子伸手將他一帶,很快她就轉入一條僻巷,立住就道:「小子,你知那大漢是誰么?」
古士奇搖頭道:「我想知道,他剛在我住的客店裡鬼鬼祟祟地,而且更在偷偷窺伺我的房裡,因之我就追他到此。」
老師傅點頭道:「他不是看你,而是在找另外一個人,小子,他就是『血屍』化身!」
古士奇大驚道"我追了他這麼久,他怎地一點都末察覺?」
老師傅道:「這是他痴獃的時候,否則他還會在門縫中看人嗎。」
古士奇暗叫僥倖,又問道:「你老不是和黃金山人在一道?」
老師傅笑道:「這是『散仙』賀金鳳說給你知道的吧,不錯,我老友另有事情去了。」
古士奇又是一驚道:「賀女就是『散仙』,但另外一個姓薛的呢?」
老師傅笑道:「她就是江南俠妓薛映紅,此女雖落風塵,但卻守身如玉,實為武林中二位奇女子,小子,你不要打聽她的身世,因為她身世極慘,最忌人家知道。」
古士奇點點頭,隨即在身上摸出索空交給他的玉盒道:「這是武當仙朱丹,請你老帶給我弟弟吧。」
老師傅鄭重道:「江湖傳言你大鬧武當,你小子沒有殺人吧?」
古士奇搖頭道:「沒有,結果雙方並不難堪。」
老師傅看到他仍舊是小孩子,心中感慨萬千,暗暗嘆聲道:「此子尚未成年,居然已名滿武林,將來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小子!」他忽又叫了一聲,接著問道:「你如何打敗武當二仙的。」
古士奇立將當時情形說出后,笑道:「在那種情形之下,我自己也搞不清原因。」
老師傅大喜道:「武林傳言不一。但卻把你看成神人,原來竟是這樣取勝的,小子,無色劍訣你已摸到門路了,趕快繼續努力,也許在數年之內大有希望。」
古士奇道:「東方焰最近行蹤如何?我想和他好好拼一場,只有他那裡才是我的捷徑。」
老師傅道:「他的行動近來更老練,誰也不知道他的下落究在何處,不過他仍然在找尋替他悟出劍訣之人。」
古士奇又將賀女接得無名怪帖之事說出道:「你老想想這是什麼人物?」
老師傅道:「我老人家也有一份,猜想這是朝雲暮雨所為。」
古士奇道:「你老去不去泰山?」
老師傅道:「當然要去,不過這是一次險會,朝雲暮雨定有陰謀。」
他說完揮手道:「你仍舊回城去罷,今後行動要處處小心。」
古士奇見他說完就走,隨即立著目送,一直等到老駝子背影消失之後,他即轉道回到客店。
在傍晚的時候,二女同時走進他的房中,賀女進門就問道:「會到老師傅了?」
古士奇心知她們已看見了,於是笑道:「二位跟在後面嗎?」
薛女笑道:「現在我們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了!」
古士奇道:「二位定已見到黃金山人了,否則怎知在下身份。」
賀女笑道:「你真是個鬼靈精!」
古士奇急急問道:「二位也知道那大漢的本來面目啦?」
賀女道:「如不是黃金山人將我們攔住,我們迷迷糊糊地去追『血屍』,這時已在百里之外了,此際還能回來嗎!」
古士奇道:「老師傅說怪帖可能是朝雲暮雨所發,他也接到一份啦。」
賀女笑道:「這個不要管他,你倒是真喜歡骯髒,還不去恢複本來面目。」
古士奇道:「這樣不好嗎,我倒感覺很方便,既可放縱形骸,又可避免無謂麻煩。」
賀女笑道:「你真是沒有出息,快去呀,我們已替你買了兩套衣服。」
古士奇笑道:「去哪裡?你們將我的房間佔住了。」
二女忽然同聲大笑,似知自己糊塗了,立向古士奇作個鬼臉,如飛走出房去。
古士奇看到床頭有個衣包,打開一看,見是一套長衫、頭巾、布鞋、一套緊身衣褲、馬靴,另外還有一條黃絲腰帶。
他看了都很中意,於是立即改頭換面,『重新作人!』很快就煥然一新,依舊變成他本來面目。
未幾,二女已在叫門,古士奇在內笑道:「早就好了,你們進來罷。」
二女進房一看,居然驚訝不已,薛女嘆道:「好一個美男子!」
古士奇哈哈笑道:「薛小姐這一稱讚,在下豈不羞答答的。」
賀女啐聲道:「老臉皮!」
古士奇大笑道:「江湖風霜勞頓,縱不老也厚多了!」
薛女見他毫無世俗兒女之態,爽朗豪放,不禁暗暗點頭,笑道:「現在我們應當改變一下稱呼才行了,你說你叫我們做啥?」
古士奇道:「如二位不棄,我叫大姐、二姐如何?」
賀女欣然道:「這還像話!」
薛女道:「你不嫌我這大姐出身微賤嗎?」
古士奇正色道:「大姐乃世之奇女,連老師傅都讚不絕口!我想敢稍有不敬之心?」
薛女嘆聲道:「能得老師傅看重,我這一生再無遺恨了,士奇,那我就冒昧認你這個義弟了。」
古士奇立即見禮,長揖及地道:「小弟終身奉養大姐如親姐。」
賀女笑道:「我呢?」
古士奇道:「你的年齡不比我大多少,喊你一聲也就夠了,作正式的姐姐還嫌小了一點。」
薛女格格嬌笑道:「你這張嘴可真厲害!」
賀女嗽嘴道:「他哪裡是嘴厲害,簡直是老氣橫秋,哼,我才不稀罕你這種詭計多端的弟弟呢。」
古士奇大笑道:「從川南跟蹤我到武當,你才是詭計百出哩,好在我沒有作錯事情,否則不被你暗殺了才怪呢。」
二女相視一愕,隨即笑得直打跌,賀女道:「誰叫你行動鬼祟,化身無常!」
三人說笑中,店家已送上晚餐,二女就在古士奇房中不走了。
晚餐后,賀女提議要連夜趕赴泰山,古士奇卻力加反對,他要讓二女好好休息一夜,薛女知道到泰山非一日一夜可以到達,於是折衷道:「今晚趕路是可以,但不宜性急,免得敵人以逸待勞,我們決定後天早上到達就行了。」
古士奇認為有理,於是各自收拾一番,算清店錢,趁夜動身。
在二更天的時候,三人已過了山東邊境的南橋鎮,古士奇在離開邳城時買了一包點心,這時在鎮東一條河邊停下來道:「我們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吃了點心再走,這裡有兩條路,不知走右面還是走左面呢?可惜沒有行人可打聽了。」
賀女笑道:「泰山在泰安城以北,現在還差得遠,我們一開始就走錯了,如走大道須繞台兒庄,走棗莊,奔騰城,過鄒城,曲阜,到大漢口,赴泰安。現在我們走的是小道,但也要到臨沂才有大路可通,如一直奔山路,那就必須經過抱犢山下,此後就沒有大路可走了,須至泅水城才有大路,結果仍須通大漢口。」
古士奇道:「只要不繞道,愈冷僻愈好趕路。」
二女同聲道:「就照你的意思走罷。」
吃了點心之後,賀女又道:「近年抱犢山聽說有人落草為寇,我們經過時,順便到上面去看看如何?」
古士奇道:「只要他們不為害善良之人,我們管他作甚?」
賀女道:「落草為寇的,能有幾個不攔途打劫商旅行人?」
薛女道:「要掃清很簡單,我們是順路,上去挑了不就是啦。」
三人運起輕功,末到四更即發現前途有座高聳的奇峰,賀女指著道:「抱犢山在望了,那是主峰。」
古士奇笑道:「我們本來去打大魔頭的,順便倒先打起小妖精來了,由我作先鋒罷。」
到了山下,賀女追上道:「到達主峰還遠,現在就得仔細搜查了,他們不一定就在主峰上;也許是以山谷為寨柵。」
古士奇笑道:「難道他們還照古法子,設忠義堂,聚義廳那一套不成?」
賀女笑道:「雖不那樣俗氣,但他們的住處還是有的,聽說這位寨主還不是無名之輩哩!」
薛女笑道:「大不了是個普通高手罷了。」
古士奇邊走邊聽,回頭道:「人數多不多?」
賀女道:「傳言有八九十個,寨主姓烏,名叫烏韶彪,人還不到二十歲,劍術非常精,居然經過不少大風大浪哩。」
古士奇道:「如果人不太壞,我倒想收伏他!」
薛女道:「此人很大意,這附近竟沒有設暗卡,莫非是個有勇無謀之人,假設是個草包,你收他作什麼用?」
古士奇道:「現在還料不到,我們再進去一段必有動靜。」
他們又過了兩座矮峰,賀女忽然叫道:「士奇,你聽這是什麼聲音?」
古士奇稍一靜神,鄭重道:「有高手在拚斗!」
賀女騰身而起,一閃搶到前面道:「巧啦,居然有人走在我們前頭。」
古士奇向薛女道:「大姐,快,這不似攻山,而是四個特殊人物在死拼,一對用拳掌,一對施劍術,打得激烈無比。」
賀女已在一口氣之下登上一處崖頭,她向下一看,陡然驚叫道:「是黃金客夫婦和黑天神、黃天神在動手。」
古士奇詫然道:「黃金客是一男一女不錯,怎麼從未聽說是夫婦?」
賀女道:「這是武林中一大秘密,江湖知道冬日先生和夏風女史便是夫婦的沒有幾人,士奇,我們上前出手!」
古士奇到了崖上一看,只見雙方正是棋逢敵手,但他突然之間竟替黃金客夫婦擔起心來,點頭道:「我們下去,你接住黑天神,我接住黃天神。」
薛女將他拉住道:「你不要急,黃天神由我來,你在旁邊監視。」
古士奇聞言一怔,暗村道:「她竟敢接斗黃天神?」
賀女已飛身下崖,衝口大叫道:「黃伯伯,侄女來了,你老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