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過了良久,林木才慢慢恢復了正常,發覺自己的表現實在有些失禮,18號是個小孩子,而且他也是受害者,轉而溫言道:「她不會來了,以後的路要我帶你走。」

18號不解,疑惑地望著林木:「她不來了?她不是說要送我們離開嗎?」

「她騙了我,她也騙了你,她是個騙子,她出賣了我們,她不會來了……」

「什麼?」18號聽林木這麼說,心中大急:「不可能,你肯定是誤會心姐了,她怎麼會出賣我們呢?」

「剛才那些警察你也看到了。」林木吼道:「如果不是她,他們怎麼可能找到這裡的,難道是你?難道是我?」

「是……」18號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好了,你不用說了,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這樣大家都不希望,但這是事實,沒關係,我會想辦法帶你離開的。」林木輕輕拍了拍18號的肩膀。

「那她呢?」18號又問。

「誰啊?」

「那個黃頭髮的姐姐,昨天晚上陪我入睡那個。」18號的臉上一陣緋紅

「米蘭妮?我們等不了她了,現在那裡被警察包圍,她很可能已經落入了警察手中。她沒有殺人,判不了死罪,也許判一年,也許半年,沒辦法,都是我不好,連累了她。」林木說到這裡又有些黯然神傷,頓了頓,提了一口氣說道:「不過沒關係,過段時間等風頭平靜了我們來接她,想辦法補償她受的苦,一定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18號似乎想說什麼,欲言又止,林木也沒在意,帶著他繼續前行。孔琳心留的錢都在米蘭妮手上,他們現在身無分文,繞了一個大圈,從森林裡繞出來,上了一條公路。18號認得這條路,知道這是通往馬瑙斯的——昨天他跟蹤孔琳心的時候就是從這裡走的。

林木考慮了一下,小鎮既然回不去了,那何不去馬瑙斯走走呢?既然哈里說這是個旅遊城市,那麼外國人自然很多,其中肯定有很多來自亞洲的旅遊者,自己混在裡面也不會顯得扎眼。另外,他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希望無論如何能再見孔琳心一面,至於見到之後自己會怎麼做,是狠狠扇她一巴掌,還是痛罵她一頓,林木沒有想過。

很快,他們就搭上了一趟開往馬瑙斯的順風車,車主是一對四十多歲的中年夫婦,聽說他們是迷路的外國旅客,很熱情的招呼他們上車,一路上主人對昨天晚上小鎮的那場球賽津津樂道,跟林木沒完沒了的侃大山,可憐林木在陌生人面前本來就不太愛說話,對足球又是一知半解,被主人一陣神吹猛侃,侃得他頭暈腦漲,恍恍惚惚,直到後來到了目的地,林木他們下車之後,主人還拉著他們的手不放,連說能碰到這樣朋友,今天運氣真不錯,追著他們要手機號碼,林木解釋了好久說自己沒有手機,才放他們離開。

按照林木本來的設想,他打算再次打電話給鄭寒聰求助。從他和鄭寒聰的交談中感覺到,鄭寒聰是個生意人,想來屬於比較有錢那一類,通過他尋求幫助,應該是切實可行的。

但到了街上林木才想起原來他們身無分文,別說打國際長途電話求助,就是連吃飯都成了問題,這樣下去,就算鄭寒聰真的能趕過來營救他們,他們也得在這裡活活餓死,現在首先需要解決的,是金錢問題。

金錢問題是林木感到最頭疼的問題了,他從小到大除了讀書,做什麼都行,也許正是因為以前沒好好讀書,文化底子薄吧,長大了怎麼也賺不到大錢,工作換了很多,沒有一個是做出了成績的,大多數時候他都被老闆了炒魷魚,這次也不例外,本以為找了個有前途的工作,誰知道累死累活不說,最終還是被人一腳踢開。

此時已經快到下午了,早上吃了早餐,但經過兩個小時的狂奔,早上的食物早就消化的一乾二淨了,此時兩人的肚子不約而同唱起了空城計。林木還好些,吞口口水還能忍住,可憐了18號,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本來就吃得多餓得快,這些年來雖然受盡折磨,食物卻從來沒有少過他一口,今天老早就餓得背心貼肚皮了。

經過一條美食街,18號被店內的熱氣騰騰的漢堡包吸引了,這種食物他以前從來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今天,漢堡包似乎加進了多拉A夢的美食粉,不停地沖他招手,讓他過來咬一口。

18號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但只聽到「叮噹」一聲響,漢堡包已經在自己手上了。老闆見到有個衣著襤褸的「小乞丐」砸了自己的玻璃,搶了自己的漢堡包,居然還敢不跑,就站在自己門前大口大口地嚼起來,氣得吹鬍子瞪眼,操起個家什衝出去就打。18號也不還手,只把自己的腦袋埋得很低,將背脊對著他由他打。對於他來說,挨的打比吃的飯還多,就美食店老闆這幾下子,給他撓癢還差不多。他兩口把漢堡包吃完舔舔嘴有些意猶未盡,又想起林木還沒吃東西,反正自己都已經挨打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轉身回去又抓了三四個漢堡包。

老闆這次可真急了,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小偷,簡直把他這裡當成超市了,吃了賴著不走,吃完接著還偷,身上好像鋪了張牛皮,自己一個勁的打,可他半點反應都沒有,好像身上沒有感覺一樣,真是沒辦法。

18號本來跟在林木後面,一轉眼就沒了蹤影,林木還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忽然聽到這邊吶喊聲震天,擠進來一看,才發現了這樁公案。看著18號狼吞虎咽的樣子,林木也是一陣心酸,趕緊上去道歉。老闆打累了,看他的模樣是個大人,拉著他的衣服就問他要錢。

錢錢錢,林木聽到錢字就頭大,現在身無分文,上哪裡去給他找錢?老闆不依不饒,林木手足無措,兩人扭扯在一起,看熱鬧的人把他們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林木看這個架勢,恐怕想跑都難了,只希望千萬別驚動了警察,別說自己現在有命案在身,光是自己身上兩把手槍他就別想溜掉。

忽然,旁邊有個聲音響起:「快住手,不就是吃了你兩個麵包嘛,你值得下這麼重的手嗎?」半路中忽然出來個打抱不平的,眾人的眼光都隨著聲音方向看過去,一位衣著光鮮,面目姣好的中年婦人走了出來。

美食店老闆聽到有人責怪自己,很不服氣,本來打算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明是非,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但眼前這個黑頭髮黃皮膚的中年婦人,氣質高貴,舉止優雅,往他面前一站,他心中慌亂,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想了半天,才結結巴巴說:「他偷了我的東西吃,還砸碎了我的玻璃,我當然……」

「不就是這麼點小事么?你值得下這麼重的手嗎?」中年婦人打斷了他的話。剛才他動手打18號時那凶神惡煞的樣子中年婦人看得清清楚楚,處於一種女人的天性,使她對這個男孩心疼得不得了。她卻不知18號表面上被打得很慘,實際上一點傷都沒有,只當這個老闆在給他撓癢呢。

「他偷我的東西吃,難道事情就這樣了結?他偷吃東西還砸了我玻璃,光這個玻璃窗就值兩百雷亞爾。」美食店老闆閱人無數,從她的穿著打扮上看出這個貴婦人非常有錢,既然她肯出來管閑事,就不妨狠狠敲她一筆,本來他的損失也就二十雷亞爾左右,他卻在後面加了一個零。

中年婦人果然爽快,二話不說,從錢包里掏出一把鈔票遞過去:「這是五百雷亞爾,你現在可以閉嘴了嗎?」美食店老闆看著中年婦人把林木和18號帶走,眼睛都大了,心痛得不得了,一個勁罵自己笨蛋,白白放走了一條大魚,要早知道對方這麼爽快,自己乾脆再加個零,說兩千塊好了。

此刻,在另外一家高檔西餐廳里,林木和18號每人面前都擺了一份牛排,吃得津津有味。那個中年婦人則坐在一邊,詳細詢問他們的身世。

「你說,你們倆兄弟來這裡旅遊,卻遇到了劫匪,把你們所有行李都搶乾淨了?」中年婦人問道。

林木裝作吃東西不方便說話,只「嗯」了一聲就算做答應。他不善於說謊,勉強說了幾句慌就搞得自己面紅耳赤,唯有低下頭拚命和盤子里半生不熟的牛肉塊較勁。他說謊的本領雖然不高,但他裝傻的本領卻還不賴,一張還算老實本分的臉很容易就讓中年婦人相信了他的話。

「那你們怎麼不去找中國使館求助?」

「我,,,我們不知道中國使館在那裡,而且,我們也沒證件,怕他們不相信,以為我們是偷渡過來的。」

「這樣啊…」中年婦人對他們的遭遇非常同情,沉默了一會兒,說:「這樣好了,我也是中國人,你們跟著我,我幫你們搞定簽證手續,帶你們回國。不過回國之前我要先去一趟紐約,你們跟著我先去一趟,好嗎?」林木眼睛一亮,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居然真的遇到了大救星,趕緊點頭答應,千恩萬謝了一番。

這位中年婦人叫董舒,丈夫叫呂逸,是個大商人,他父親是個政府的高官,通過父親的關係發的家。這次兩夫婦來巴西是來度假的,今天早上忽然接到新聞,知道自己的夥伴最近可能會遇到些麻煩,準備過兩天就北上紐約,去處理一些事情。林木對他們身份有了個大概的了解,就不再繼續追問,等待著通過他們的關係離開這裡。

…………………………

山本最近非常頭疼,這幾天來發生的事情讓他措手不及,先是自己的場子被人砸了,然後是自己的顧客被人搶了,正當自己準備調查是誰在幕後搞鬼,剛剛有點眉目時,自己的競爭對手卻遭人暗殺,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紐約市警方的頭號嫌疑犯。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警察密切監視,活動受到很大限制,其他一些合作夥伴紛紛與自己劃清界限,免得被拖下水來,原本相互間都心存芥蒂的四大家族一下子聯起手來,凱文更是多次表示。要將自己「趕回那個骯髒的島國去」。

「趕回去?笑話,我本來就是美國人。」山本冷冷地哼了一聲,他知道,不管自己在美國呆了多久,始終無法真正融入到這個社會裡面,別人表面上對自己客客氣氣,尊尊敬敬,暗地裡卻沒有幾個人把自己當回事,這都是由於自己的血統問題——他是個日本人。日本的經濟發展速度很快,美國政府對日本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變化,但這種變化帶有很強的官方色彩,在很多美國民眾心裡,他們的地位還不如中國人:對中國人,很多美國人抱有敵意,而對日本人,則更多是鄙視。

幸好,他還有山本正夫這塊王牌。

山本正夫和他同一個姓,卻和他沒有半點血緣關係。認真算起來山本正夫是他的養子,是山本松領養的小孩,不過將他領養回來第二年,就將山本正夫送去黑拳訓練營訓練。在那裡,年幼的山本正夫不但要和其他成年黑拳選手們一起訓練,一起生活,還要學習各種天文地理、語言文學、科學技術等各種文化知識,經過近二十年的訓練,終於將山本正夫訓練成了一個文武全才。

第一次參加搏鬥比賽,年紀輕輕的山本僅用了不到兩分鐘,就以一記兇狠的側踢將對手擊斃,從此聲名大振,在以後的比賽中,山本正夫越戰越勇,名頭越來越響,所有前來挑戰的人無一例外成為了他的腿下亡魂,有了這個利器,山本松在圈子裡的名氣也越來越大,不但將老牌的四大家族壓在腳下,還隱約有凌駕於凱文之上,成為紐約黑幫第一人的感覺。

山本也知道,自己這些年來伸得太快,必定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做事都是小心謹慎,像凱文這種有義大利黑手黨背景的人從來不去招惹,就算偶有碰到都是退避三舍,這些年來在別人眼裡他春風得意,自己暗地裡如履薄冰,卻沒想到還是稀里糊塗著了別人的道兒。

「山本先生,剛才警察局打電話過來,希望您再過去一趟......」秘書小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著柔和些,盡量不要刺激這位老總已經高度敏感的神經細胞,但還是看到了他皺起的眉毛和放大的鼻孔。秘書小姐知道,這是山本松發作的前兆,乖乖閉上了嘴。

出人意料的,山本松並沒有發作,他狠狠作了次深呼吸,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良久,他抬起頭說:「打電話告訴他們,今天晚上我有一個私人約會,去不了,明天我在去,說著擺擺手讓秘書出去了。

真是幸運,今天老鬼子居然沒有大發雷霆,秘書小姐悄悄退出,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做放鬆狀。記得第一次警察來找他,讓他去一趟警察局,山本差點跳起來用煙灰缸砸過去,還好山本正夫在後面拚命抱住他,才沒有闖禍。其實山本松的個人涵養並不差,只不過是因為這段時間太多事情刺激他了,讓他的思維混亂,導致情緒失控,看他今天的表現,估計他已經恢復正常了。

「把山本正夫叫進來。」老山本吩咐了一聲。

「他現在正在訓練,按照您的吩咐,這個時候無論什麼人都不能打擾他的。」秘書小姐剛退出去又聽到他說話,進來解釋。

「這個我知道,我叫你去把他叫進來,你啰嗦什麼1山本很不爽,怎麼自己做什麼事情都不順阿,現在居然連個小秘書也敢跑來管教自己。

秘書知趣的退出去了,順便把門帶來關上。過了一會兒,山本正夫來了,沒有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先生,您找我嗎?」山本正夫問道,他剛從訓練場過來,只穿了一條短褲,上身**,脖子上掛一條毛巾,渾身上下到處都是亮晶晶的汗水。

「嗯」山本松從思索中驚醒,回頭看看,打個手勢讓他坐下,說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你知道的,你有什麼看法嗎?」山本正夫名義上雖然只是個黑拳選手,但山本松對他卻相當器重,經常將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去做,自己老來無子,山本松有意將他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

這件事他們私底下已經討論了很久,但都沒有個最終結果出來,聽山本松這樣問,山本正夫不知道如何做答。

「今天晚上我要見幾個人,他們相對來說都是遠離這個是非窩的,我希望在這個時候他們能幫我一把。」山本松見他沒說話,自己接著說。

「你是說,呂逸他們幾個?」山本正夫問道。

「沒錯。」山本松點點頭:「希爾•;坎蓋德死後,我就猜到了我們今天的境地,開始著手尋找新的合作夥伴。他們幾個人都不敢碰毒品,背景相對乾淨很多,不怕被警察盯梢,我準備把將公司其他部分的業務分給他們,這樣雖然會損失不少,畢竟可以救急,通過他們轉手,不怕找不到買家。」

「呂逸也是中國人,據說他和孔哲仁走得很近,你就這麼放心交給他去處理嗎?」

山本松笑笑:「看來你還是不了解他們,他們如果靠得越近,斗得也越厲害,孔和呂表面上是很好的朋友,實際上都相互提防,互不服氣,孔家這幾年的發展勢頭正在逐漸超越呂家,這肯定讓姓呂的心裡很不舒服,現在我們給他一個大蛋糕,他難道還有不要的道理?記住,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朋友,沒有絕對的敵人,只有絕對的利益。」

「......我明白了。」

「我現在叫你來是想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一個黑拳選手了,你今後再也不用去參加這種殘酷的殺人遊戲了。」

「什麼?」山本正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我以後不用打拳了?」

「對,是這樣的。首先,訓練場沒了,我失去了貨源,又被警方盯上了,所以我決定放棄黑拳這塊肥肉了;其次,我希望你以後能成為我的接班人,而不是一個單純的殺人工具,黑拳危險性太高,你永遠無法保障你能活著走出拳擊場;第三,我現在非常需要一個人幫我處理現在的麻煩,哈里有勇無謀,現在他也死了,我只有靠你。」山本松輕輕拍著他的肩頭說道。

山本正夫雖然知道自己決不可能一輩子打拳,總有一天要離開拳台,過正常人的生活,卻沒想到這一天來這如此之快,讓他有些措不及防。「那你要我現在做什麼?」他問道

「幫我把事情搞清楚,用一切手段,無論如何也要搞清楚是誰在後面搞鬼」,山本松狠狠地咬了咬牙:「我現在懷疑是凱文,但沒有證據,你一定要想辦法幫我把證據找到,把禍源扯出。」

三天前,奧迪戈拉莫維奇告訴他,希爾•;坎蓋德找到自己談判,希望能將一批黑拳選手出售給他,根據名單上的個人資料顯示,雖然名字不一樣,但這批黑拳手大部分都是從自己基地逃出去的那一批。山本松立即對坎蓋德家族展開了調查,派人跟蹤希爾•;坎蓋德,希望能找到點線索。誰知道第二天他一起床,等待他的不是手下傳回來的好消息,而是前來請他回警局和咖啡的紐約市警察,他被告知:昨天晚上紐約市發生了一起謀殺案,在案發現場,他的手下由於形跡可疑被警察逮捕,並從其身上找到一把開過火的手槍。

山本並沒有下達殺人的命令,所以他堅信人不是自己手下殺的,但從警局反饋回來的信息,對他非常不利,這讓他陷入了非常尷尬的境地。和警察局那幫白痴比起來,他更相信自己,所以,他希望山本正夫能幫他找出這件事情幕後的主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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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狙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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