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人界之亂
迪少與柳栩同時離開海家,兩人默契的立於樓道處,一時皆無言語。
迪少忽然笑道:「這結局你可滿意?」
柳絮也笑了,「這還不是結局,只是一個開始。亂的開始。」
「你很喜歡亂?」
「只是不願甘於平凡。不像某的人。」
「這某的人是在說我吧?」
柳栩微微一笑,「白駒過隙,人生百年,如此際遇本只得夢中方有,現在我能置身於事內,親歷種種異端,成也罷,敗也罷,總算不負此生。對於我來說,人生無外乎一場遊戲,活的精彩是唯一目的。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觀點,無法強加於你。」
迪少笑了,「你追求精彩,因精彩而快樂。我追求平穩,因平穩而愉悅。大家都是在追尋自己的快樂,只是方式不同而已。你的精彩我無力付出,我的平穩你不甘接受。既然如此,還是各行其是,各謀其策的好。」
柳栩道:「事到如今,你仍不肯放棄初衷?」
「你無力把精彩強加於我,又以為我能把這**頭強灌給自己?」
柳栩微笑望著迪少,「雖是遊戲,但我非常不願與『輸』字沾邊。況且你我之爭,勝負已明。事態發展遠非你我說停就停。何苦還繼續執著?」
迪少笑道:「我的執著並不複雜,身邊的人都能快樂平安。包括你!」
柳栩笑著搖頭道:「了解空有萬貫家財卻無能消受的痛楚嗎?人一旦擁有與眾不同處卻無法實現與旁人區別是件很憋屈的事情。我沒有萬貫,卻有這得到萬貫的機會。你認為我會放棄嗎?包括獸,他也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來宣洩與眾不同處。」
電梯到了,柳栩走入電梯,迪少卻立於電梯外,就在門即將關合之際,迪少忽道:「究竟是為精彩設套?還是為復仇擺局?」
逐漸關閉的電梯大門中傳出柳栩隱約笑音,「都有吧。」
※※※
楊麟對待母親的恭敬態度讓海頗為意外,他忽然問道:「我媽是你什麼人?」
楊麟一愣,第一時間反應就是等待海媽媽的暗示,在得到首肯后,楊麟隨意笑道:「家族長輩而已。」
海嘿嘿一笑,正待繼續相詢,忽聽房內傳出海媽媽的叱呵聲,「小海,去把你的東西收拾好。」
海愣道:「幹嘛?」
海媽媽從自己的房間探出頭,一臉疲憊的道:「送你去一個朋友家暫住。等出國手續齊全了就帶你離開。」
海機警的問道:「那你呢?」說著,橫了身邊的楊麟一眼。
「媽去辦些事……」
「少來!沒門!」不等海媽媽說完,海已一口回絕,「走也行!你上哪兒我去哪兒!除外概不商量!」
海媽媽嘆氣道:「雖說你楊大哥可以暗中溝通,打點上下,但你事鬧的不小,抹平還得大費周折,我又有些事需要處理,也沒時間照顧……」
海嘿嘿一笑,「處理什麼?急著找糟老頭算帳?」
海媽媽保持沉默。
海道:「愛怎樣隨你便,兩個條件,不答應我就給老爸打小報告,還死纏著你。一,這事先給老爸說清楚。二,必須帶上我!」
海媽媽哭笑不得,「也就是說橫豎你都要跟媽走?」
楊麟忽道:「您先別急,還是等等消息再來定奪。我會儘早打探到姬隨風的行蹤,那時再來商議下一步行動比較妥當。至於德海,我會儘力替他遮掩。短期來看危險不大,您尚可放心。」
海忽又想及一事,「你四位同伴呢?」
楊麟臉色一變。海媽媽心知兒子一身臭脾氣,最看此類事件不順,又見楊麟遲疑未答,剛欲替他解釋,已聽楊麟若無其事笑道:「都還好。」
海懷疑道:「哦?可照道理來說,他們若好了,就該你倒霉了才對。更何況我實在想不出你能如何為我遮掩。你們一行七人,那六位同伴真就唯你馬首是瞻?任憑你顛覆真相?說實話我不太相信。你的上面應該還有不少人吧?」
楊麟忽然起身朝海媽媽一鞠躬,「我想我該告辭了。」
海媽媽微微點頭,「這孩子不大會說話……」
「別!我很明白自己在說什麼!也明白自己想知道什麼!話雖不怎麼好聽,但這確實是我心裡所想。」
楊麟行至門口拉開鐵門,在即將踏出大門時回頭道:「社會複雜在於人與人間千絲萬縷的關係,能熟練駕御各種關係,就可凌駕於社會規則之上。我可以辦到的,就是妥善利用這些關係。至於我的手下?那不是你該過問的事情。再見了。」
楊麟離后,海媽媽嘆道:「你這孩子,怎麼什麼話都說?楊麟現在算是咱們自己人,別那樣給人難堪。」
海沉默著,忽然笑道:「媽,咱明天還走嗎?」
海媽媽思索片刻,搖頭道:「姑且先等等吧。你明天繼續去學校上學!」
海抗議道:「不行!萬一我上學后你扔下我跑了怎麼辦?」
對於兒子的置疑,海媽媽氣笑道:「連你媽都信不過了?」
海耿直的點頭應道:「是!而且極有可能!信就怪了。」
海媽媽道:「那好,第一,你必須去學校!一天沒出事,一天不能耽誤學業!這是你爸來前叮囑!第二,絕對不許惹是生非!加倍給我上好每一堂課!應允這兩條,我答應你不會悄悄離開就是。」
海道:「那好,我也提個條件!雲絲琉這幾天和你呆一塊兒!她幫我監視你,你幫我保護她!答應這條件,我就同意!」
「那好!我來照顧雲絲琉……對,差點都忘了,明天小靜過來,你去把你屋子給我收拾乾淨!別丟咱家的臉!」
海一臉不滿,嘟囔著向自己卧室走去:「人天天交際應酬繁忙著呢!誰還記得咱哦,也就你把它當真回事……」
※※※
少卻楊麟等最大心瘤,海精神煥發的於晨間在海媽媽督促下早早步向校園。原本喜以打車為生的海在其母經濟管制下,不得不苦立於公車站前久候大巴。這尚是海一年間最早一次出門,也是海年來唯一一次乘坐公車上學。
晨間的颼颼冷風微添寒意,海很快擠上路經北開的大巴士,隨意坐在身旁空位上。
鼻端忽聞暗芳輕拂,幽澤馨香。海這才發覺身旁端坐著的纖長人影極其眼熟,待此女側面盡現時,海忽然驚叫出聲:「啊!」
女子也是一驚,隨即冷淡下來,「大清早鬼叫什麼勁?」
海做夢也想不到會在家門口大巴上碰上任蘅這難纏的主,戰鬥意識迅速讓他有效組織起反攻語言,「清早見鬼當然學鬼叫!」
「你說誰是鬼?」
「誰說我鬼叫,我說誰是鬼!」
「哼,從小長就一副鬼頭鬼腦模樣,說你不是還怕人不信!」任蘅依然針鋒相對。
「哈,別以為長成妖精就能嘲笑哥哥我!」海鄙視著那玉耦般的白皙雙臂,「再說就你……瘦的跟小雞子一樣,露也性感不動!也不看看什麼天氣,瞎露!」
一車人驚詫望著硝煙逐步彌散的戰火中心,卻是怎麼也沒看出小雞子所在,除卻丑漢身旁那風姿綽約的勾人少女。
任蘅冷笑道:「穿多穿少那是我的自由!還有,你那賊眼少在我身上瞄來瞄去!」
海叫道:「誰瞄來瞄去了?別看你長成妖精樣,告訴你,哥哥我眼一閉就是你當年含鼻涕的德行,瞄豬瞄狗也不瞄你!」
任蘅不急不氣道:「當真不瞄?」
「不瞄!」
「瞄了又如何?」任蘅又開始悄悄下套。
「瞄了就瞄了,你還能吃我啊?」海忽然心血來潮耍起無賴,「我還偏瞄!」說著,將無需過多刻意就已達到色迷迷境界的眼光在身旁精雕起伏上來回巡視。
任蘅兩泓清波依然不見慌亂,平靜還視,「看夠沒?」
在不知任蘅就是羅靜前,「任蘅」這名字也曾一度讓海心動過。畢竟校園第一風雲人物,是每位初入北開學生最為津津樂道事宜。可當海把眼前勾魂女子與幼時黃毛合二為一時,那種心動感頓時蕩然無存。因此海可以非常鄙夷的抬頭冷哼,「瞄了,不過如此。也沒見哪兒特殊!」
這是任蘅從小到大聽過描述自己最露骨最不客氣的話,尤其此話出自這位從沒把自己當回事的傢伙口中。從那可笑的娃娃親開始,兩人就已不復親密,分別余年重回舊地,又見幼伴那副肆無忌憚的學氓形象,更是打心底鄙視。若非有海父海母拜訪在前,又有迪少軟求在後,打死她也不願與這醜陋男子相再續舊誼。
可命運偏偏如此蹊蹺,打從那日見面后,兩人總能巧遇。動物園如此,公車上仍是如此。更憋氣的是,這渾噩男子偏擺出一副欲與自己較勁到底的姿態,從沒有半點男兒寬宏胸懷,不曉理謙,不知退讓,而且無分場合。
任蘅氣道:「特殊?我看你就夠特殊的,臉上那是被狗刨過的吧?」
戰鬥迅速升級,就在海欲甩出壓箱底的經典埋汰語句時,車身忽然發齣劇烈抖動,潮水般洶湧危機臨前的預兆猛烈敲擊著海的第六感知,海怒瞪的雙目四處轉動,搜尋著讓自己心神不寧的禍首。
海狂吼道:「大家小心!」說著,一攬身旁俏目圓睜的任蘅,猛地離廂上竄。與此同時,腳底發出轟天巨響,強流四卷,均天熱浪自車底爆發,整個大巴化為一攤火海。十餘人死於爆炸餘威,十餘人在烈焰中苦苦掙扎,慘叫連天。
借腳底爆炸力之助,海居然以頭破頂,穿車而出。平穩落地后,海將任蘅攬於懷中,以厚背硬抗爆炸餘波,待勁力消退後。海急視左右,唯見一若隱若現的半透明物體正貼地而行。
一車人命轉眼化為灰飛,海狂吼一聲,鬆開任蘅,急起直追。竟完全忘記該處地處城市主道,人來人往,車行甚多。急馳車輛憑空爆炸已是駭人聽聞,更見人影穿車而出,瘋狂放足飛奔向前。眾行人驚詫萬分的望著這清晨噩夢情景,想是今生也難忘卻。
就在此時,不遠處又是數聲巨響接連爆發,三四輛急行車輛迅速葬送在漫天火海中。情形遠不止於此,後車追尾而至,再發震天異響。車行主幹道上亂成一片,交通瞬間癱瘓。
海震驚回望,四個模糊半透明物體正高速在主幹道中奔走,貼地而行其速絲毫不亞於車輛。這四個物體與海正追逐的形態完全相同,顯然是一類生物。
四物直線前行,而前方不遠處就是海乘坐的那輛爆炸巴士。任蘅正立於燃燒的大巴車前,仍有些不敢置信雙眼所見,絲毫不知身後莫名物體的高速接近。
海回身狂奔,卻已嫌晚,眼見其中一條模糊身影已然靠近嬌俏人影。海大吼一聲,右手反轉以「八條龍心訣」猛拍後背。
龐渾的勁力促使他前行得到飛速提升,而代價就是那從口角噴濺出的鮮血,終在模糊半透明物體迎向任蘅前與此物撞做一堆,灼熱高溫迅速傳遍海的四肢,兩人跌至地面連滾十數圈後方才稍緩去勢。
海狂吼一聲,翻身騎上其身,眼中綠芒瘋漲,以頭擊頭,聽得一聲脆響,竟將此物模糊頭狀物體撞成一團粉碎。而水泥地上,也印下凹陷的半圓裂狀,卻是海頭顱一擊所致。
海灰頭土臉拔起身形,剛欲沖向肆意引爆車輛的其餘物體時,腹內強壓的血氣再難抑制,直接噴口而出,強渾勁力瞬間消失無影無蹤,海軟軟倒卧地面,雖尚還人事清醒,卻已失去自主力氣。
任蘅唯見海凌空急行,與一模糊事物半空相撞,隨後就見海身下多出一具人形物體,頭腦皆碎,忙近前將海拉開,扶靠在自己膝腿上,急聲道:「怎麼回事!」
海口中鮮血不斷上涌,四肢痙攣的微微抽搐,翻白的眼珠仍努力向四下探察。
仍餘下三后一前四具事物在城中放肆,他們瘋狂的奔走著,不斷引爆各種機車,轉眼間已毀去近二十餘輛。任蘅焦急的望著混亂的街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又是一道白影從後方高速超前,從任蘅身邊急擦而過,以至於她清楚聽到風中傳來的渾厚男音,「……玄牝之門,天地之根……」
白影急動中猛揮其手,平空傳出悶聲吟誦,「速請火鈴神兵!」
任蘅生平第一次親睹平地風雷起是何種異向,四道粉紅色霹靂從天而降,同時擊中四物。但聽連聲脆響,四條肆虐事物頓化飛一陣灰飛隕滅。
白影足不濺塵,以人力所不能察覺的限度高速前行。
四周似乎恢復了人氣,街旁四處躲閃的人群又開始逐漸聚攏。稍及片刻,一輛黑色轎車從行人道橫插過來,停在任蘅身旁。車門大開,走下一西裝男子。此人望著半昏迷狀的海,猛吃一驚,急對任蘅道:「究竟發生何事?」
任蘅驚魂稍定,將適才異事做了大致描述。男子眉頭越皺越緊,正思索間忽然扭頭,目注正向此行來的金髮外國青年,「A。K?」
A。K笑笑道:「該稱呼你楊長官?還是楊先生?」
楊麟哼聲道:「我沒時間和你閑扯!」
A。K悠閑四望,「是啊,死了不少人呢!還有這小子,也挺麻煩就是。」他笑嘻嘻瞧著癱軟成泥的海,「我早警告過他。」
楊麟本待出聲,手機忽然急促響動,楊麟皺眉接聽道,「什麼事?」
楊麟的臉色越發鐵青,急匆匆掛斷手機,深深目視A。K道:「不止此處,目前市內已有五處地方同時出現同樣事故,交通全線癱瘓!」
A。K聽罷臉容一端,望向腳邊那具模糊物體,上前用腳將其身體杴翻,皺眉打量上下,「小子下手真狠,腦袋沒了,也沒法判定是什麼了,不過看身體構造,肯定不是人類!」
楊麟望了望半昏迷狀的海,「防暴廳馬上就到,願意惹麻煩你就繼續待這兒吧。」
A。K笑道:「別嚇我。」他隨手一指旁邊雄偉高聳的大廈,「只是不小心站的高點,看得遠點而已。」
楊麟知道「麥肯莫氏」本地總部就在此處街旁,A。K很有可能目睹事情全部過程。但眼下他最關鍵的事情卻非刨根問底,而是迅速趕往其餘四處制止該事物肆意破壞。
楊麟朝A。K與任蘅略略點頭,匆忙上車,插出主車道,從路旁行人道中急沖前行,顯然事態已是萬分緊急。
楊麟前輪剛走,身後已傳出警車鳴笛,A。K笑眯眯地望著任蘅,「需要幫忙嗎?」
※※※
在溫暖水域中,海如沐天浴般舒展著自己的肢體,感覺身上的創傷在一點點消退。可當他睜開眼時,才發覺所謂的水域只是A。K的那隻討厭大手。
不待海開口說話,A。K已陰笑道:「聽說貴地生長一種生命力奇強的生物,叫蟑螂是吧?」
任蘅此時才發覺,喜歡與海抬杠的原非只她一人,就連這自稱與海相識的外國青年也似有這嗜好。可惜海回神后的第一句話卻非爭辯,「那些怪東西究竟是什麼?」
A。K道:「我沒你想象中那麼博學,不過……倒是終於見識到了真正的東方奧義。」
「東方奧義?你指的是什麼?」海趁機四望,周圍除卻任蘅再無旁人。此地古香古色,倒似是茶社。
A。K笑了笑,「肯定不會是你那蠻夫舉動。」他站了起來,「早聽聞東方『五雷正法』,不想今日居然在此得見。藏龍卧虎之言,果然不假。」
海聽得一頭霧水,耳邊傳來任蘅的聲音,「召役五雷,引東、南、西、北和中央各方大雲雷,統有火鈴神兵,相伴木、火、金、水、土精神兵。是引天威諸敵的一種奇術。」
海聞言更傻住了,「你怎麼知道?」
「誰告訴你我知道?這是剛剛他告訴我的,我還沒聽明白呢。」
A。K道:「這是我唯一熟悉的東方奧義。今日一見,倒和西方魔法頗有異曲同工之處。可惜……」
海騰身站起,「究竟怎麼回事?怎麼越聽越糊塗!」
A。K嘿嘿笑道:「糊塗不要緊,至少還活著,活著就代表能找到答案,或者等到答案。」他邪笑著走近任蘅,「別忘了你我說好的事。」說著,邁步瀟洒離去。
「什麼約定?」海奇怪望著任蘅。
任蘅難得笑言:「小孩別多問。」
「當我稀罕啊!不說拉倒!」海忽又想起自己的疑問尚未有答案,「還有幾具怪物呢?」
「被人消滅了。」
「難道是他說的那個引天雷的傢伙?」
「恩!那人好強!」
「好強?我看是小強還差不多!」
「小強是你!」
海忽然非常慎重地道:「剛才的事別告訴我媽!」
任蘅笑的有些古怪,手指門口道:「林阿姨已經來了。」
海回身望去,恰見海媽媽匆忙行來,他長嘆口氣,「你真三八!」
海媽媽見海正無恙方自放心,但她隨後的話卻讓海為之心驚。
「你們倆馬上隨我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