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衣再現
未及回答,忽聽巨響震天,腳下大地輕微顫抖,發出恐懼的轟鳴。隔窗遙望,東方紅光彌空,極盡詭異所能。
「地震?沙塵暴?」任蘅憑藉常識判著窗外異景。
海二話不說,扭頭向外衝去。清晨的天空,幾縷浮雲綴點游嬉,時時伴有清風相襯,可那另半卻火色參天,仿若一張怒開的血盆巨口,欲吞嚼蠶食這片繁華土壤。原本喧鬧的城市忽然寂靜不少,街間行人清冷,不復往日狀況。
海回身急問「媽!究竟怎麼了?你肯定知道!快告訴我!」
海媽媽張口欲言,可幾經猶豫,最終還是沒能滿足兒子的願望,只是急促的道:「先離開這裡吧。」
「我只想知道這該死的城市究竟是怎麼了!那些可惡的鬼東西都是些什麼玩意!」海實在強忍不住,大聲對母親喝道。
不遠處又傳來數聲巨響,火光衝天而起,一見此熟悉情景,海立刻明白髮生了何事。不待他有所行動,海媽媽忽然出現在他前方,急怒道:「不許去!馬上跟我走!」與此聲同時炸開的,是迅疾的槍聲。
如此密集的持續槍聲,顯然是政府大型武裝力量在實施強制鎮壓。海不明白在自己昏睡的短短時間,為何整個城市迥然異變。這根本已不再是他所熟悉的土地。
海媽媽急道:「去也沒用!那條街道已被強行封鎖。除了軍隊任誰也不可能接近……」正說話間,海媽媽的手機忽然歡暢叫囂不停,海媽媽低頭一看來電,立即接通了來電,「你現在在哪兒?」
電話中傳出楊麟急促的聲音,「城東郊三坡峽!部隊已經在這兒開始和怪物們交戰了!還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在幫助我們!那些竄到城區的怪物是強行突破的極小部分!」
海媽媽似早預料到此種情形,並無太多驚訝,只是冷靜喝令道:「作為僅存的嗜血族人!我要求你馬上撤退,絕對不許與他們交手!」
楊麟呆了呆,問出與海相同的疑惑,「為什麼?」
海媽媽怒道:「別問為什麼!你馬上撤退到西城七里池!我們在那兒會合!」
楊麟沉默半晌,:「如果這是命令,我拒絕。」
手機內發出短促的間息聲,卻是楊麟將通話掐斷。海媽媽空自惱怒卻也無可奈何,卻發現海一臉異相,悄無聲息的朝前走著,海媽媽再次攔在身前,「你想幹嘛?」
「我想,我已經知道他們從哪兒來的了!」海一臉古怪神色,平靜注視著母親,「往事可以不去追究,不過這次不同,人已經欺負上門。這是我的家。」
海咬牙笑著,「那就新舊帳一起了算吧。」
海媽媽怒道:「如果你有本事離開這裡!要上天我也不反對!」說話間,她眼珠迅速化為一片白芒,顯然已打定主意將這不聽話的兒子強行帶走。
任蘅在後驚異注視母子倆的異變,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更加糊塗。那雙白寒寒的眼眸隱藏了太多她不可理解的東西,這已經不再是她所熟悉的林阿姨。
海媽媽的橫心,卻讓海不知所措,再借他兩膽也不敢與母親大動拳腳,海只能原地乾急:「媽!你這是幹嘛!」海媽媽冷冷地打量著心急火燎卻又無可奈何的兒子,心中稍感心安。
「哦,原來這兒還藏了一隻!」一個陌生聲音平空出現,兩條白影電閃而至近前,卻是兩位白衫男子,一身中古打扮,背插長劍,此種裝束若是平時露現街頭,定被當做戲子嘲觀,可此時身著奇裝異服,卻讓人感覺到一絲詭秘。
海媽媽似也沒料到變身竟將此二人引來,值此大亂之際,實不願再多添是非,只有溫言解釋道:「二位,我並不是你們該抓的人。雖然我的身份可能有些特殊……」
一人肅然道:「非我族類,殺!」他與同伴拽出背後長劍,面對海媽媽,顯得格外謹慎。海媽媽實在難料逼迫兒子的手段竟為自己引來如此麻煩,惟有耐心繼續解釋道:「請你們相信我,我在人界已經生活四十多年,從來與世無害。戰場在三坡峽,你們該去那裡增援才是。」
白衣人森然道:「我們的職責就是清除三坡峽漏網余獸!類似你這種高級魔物,若非自暴形態,我們也難發現!既然不留心撞上,只能怨你……」
海聽聞辱及母親,狂怒罵道:「你們他媽的才是魔物!聽不懂人話怎麼著?我媽說了與她沒關!還在這兒廢什麼屁話!該抓的你不抓,偏偏來這湊熱鬧!哥哥我今天不是看情況特殊,早把你們倆孫子給廢了。辦事動點腦筋成不?」
兩位白衣人聞言怒火大甚,方待出手,忽聞任蘅插言道:「兩位大哥,能聽我一言嗎?」說著,任蘅緩向兩人所在走去。眼前嬌弱女子行如拂柳,嬌艷欲滴,又見言語斯文得體,絕非異類。兩人神色稍緩。
海見狀鄙夷輕哼一聲。此聲乍起,兩人心知是在嘲諷自己,心下更怒。不待任蘅近前,一人怒道:「異族異物,何需多言!既是母子,那就一併除去!」
此人長劍自行出鞘,懸空繞過任蘅,帶著一絲燦爛銀光向海衝去。另一人緊隨其後祭起一顆血紅珠子,紅珠高懸半空,綻放豪芒,讓人目難視物。
此二人說動即動,海頓然肝火大盛,方待迎前,已見一人影從旁急速掠過,空剩人影喝斥之聲,「老實呆著!」此聲正是海媽媽所發。她雙目半眯成縫,以睫毛為屏障消弱紅光刺眼隱痛,勉力繞過破空之劍,向二人所在處逼近。
海與其母皆為典型近戰,無法近敵身,其傷害等同於零,可完全忽視。而此二人卻是術門中人,自有卸敵良策。一人身形急退,操控飛劍繞向反追,自己卻與海媽媽始終保持距離,而另一人閃過敵人洶洶來勢,奠出一顆黃色亮珠拋於半空。
黃珠迎風而長,瞬間幻化成一隻黃羽巨鶴,鶴口嘹音聲起,羽翅揮動間,塵土飛揚。巨鶴借雙翅之力,懸飛半空,雙翅迎風,捲起滿天風簾向海媽媽刮來。風生鶴動,半空中黃影急閃,轉眼沖至身前。
海深懼母親不敵,欺身上前相助,只是因那紅光太甚,刺目難視清周遭。一時不慎,陷些被強光晃了眼睛,兩行清淚長落。
海媽媽冷笑一聲,眼中白芒瘋漲,四齒獠牙啟唇斜出。豁然轉身面向狂風中急撲的黃影,人影鶴影兩相重疊,黃色巨鶴髮出悲凄慘叫,化為一團輕煙消失無蹤。輕煙裊然上升,在半空凝還成黃珠,再行跌落硬地,化為碎片散落。
祭珠人勃然大怒,背間長劍自行出鞘,饒身三匝破空遁去,眨眼出現於海媽媽身前。雙劍交輝相映,鋒芒一盛再盛,海媽媽冷笑迎前,方欲只手破敵。忽聞身後暴喝,不由眉頭大皺,那句」「退下」還未及出口,已見海那龐大身影逾前迎上。
海咆哮著揮動雙臂砸向兩把舞空長劍的劍柄。雙劍似有靈性般自行扭轉頭尾,將刃鋒向敵。
劍刃迎上拳頭,海悶哼一聲,雙手血光乍現,但兩劍卻被彈開數丈,幾欲脫離二人操控。
海媽媽一見兒子負傷,怒上加怒,被盤髻緊束的頭髮掙脫約束,披散雙肩,尤似風中垂柳起舞。
幾在剎那,四個海媽媽同時驚現當場。與此同時,場外傳出驚呼:「殘像四重擊!」
四個海媽媽同時以高速包抄場中二人,二人顯得有些驚慌,只能拚命後撤,將雙劍脫手迎向其中二條人影。
劍刃與人影乍合及分,但見長劍破空急射前方,人影卻已消失無蹤。二人暗呼不妙,控劍回撤已然不及,另外兩條海媽媽的身影已然近前,尚可近觀她們眼那瘋狂跳躍的兩團白芒。
「一騎絕塵!」半空中劍氣森然而至,怒卷四方,恰隔於二人二影中間。即便以海媽媽之能,也警覺到此劍氣的威凌殺機,絕不可再行硬抗。幸喜此劍意在隔斷攻擊,倒無傷人意圖。
海媽媽收住身形,分影迅速消失再次變回一人。海媽媽斜目上視,適才場外發話之人凌空落在那二人身前,也是一襲白袍。此人面目陰冷,雙眼半睜半閉,偶有精光外泄,臉帶奇異表情,望著海道:「又見面了。」
「是你!」海忽想起修羅界衝殺千軍解圍的白衣人,豈不正是眼前這位?海驚喜道:「你怎麼在這兒?」
隨著白衣人唇齒乍開,那抹陰森在笑意中蕩然無存,「一場誤會,這是我同門。異物來犯,我們負責清理漏網魔獸。不想居然和你們動上手了。」
二人中一人指著海媽媽道:「可是她……」
白衣人揚手打斷其發言,轉首冷然道:「這兒沒你說話的份!」言罷,扭頭對海笑言道:「值此動亂之際,空有強絕實力,為何不為人界盡獻自己一份力量?」
海沒好氣的看了兩人一眼,「我是準備去瞧瞧。可你這兩位同門不分青紅皂白,非要拿我開刀!我有什麼辦法?」
「是嗎?」白衣人森然冷笑,回身照準二人就是兩記耳光。兩人臉上頓時紅腫一片,受此人前侮辱,兩人勃然大怒,怒目放欲圓睜,已聽見白衣人陰笑道:「時值大亂,到是排除異己絕佳時候。至少有了可推卸的擋箭牌。兩位以為呢?」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兩人自知實力遠遜,即便聯手怕也拍馬難及,當下忍氣吞聲,完全忘記適才解圍之勞,怒視來人後招回半空紅珠,冷笑恨聲離去。白衣人若無其事的繼續對海言道:「那你隨我去三坡峽助陣,此口一旦失防,人界再無寧日,魔物橫行出世,你我恐難再有半刻安寧!」
海正欲應允,已聽其母怒道:「不行!不能去!一旦暴露實力,你以為人類就會對你感激愛戴?千萬別忘了剛才那二人的話!非我族類!殺!你是在給自己找麻煩!是非若了,麻煩自臨。更何況你以為能在那種戰鬥上起什麼作用?」
海非是不明其母的用心,且不說自己殘弱身體,此行三坡峽,若驚現非人力量,自成眾矢之的,待尋根究底下來,自己身世怕是要昭然示眾。屆時,一家恐難再有半刻安寧。
但即便如此,空有非凡力量,不在此時派上用場,海於情於己都不知該如何交代。當然,所謂的交代其實就是對自己的交代。
恰白衣人又道:「這倒不必擔心,有我等一行人相伴,若說驚世駭俗,怕他也難在其中突出。若是擔心我們泄密,更可放心,早在數月前我們就已知他非凡。若要泄露,怕也不等今天了。」
海忽然想及一事,「你和那姬隨風是什麼關係?」
「師徒!他囑我前往修羅界尾隨,意在守護。只是你惹出的亂子實在是……」白衣人誠懇作答,但在描述海那日戰事時,仍已不知該作何形容。
海冷笑道:「糊塗賬留待日後清算。今日外敵當前,且不與你計較。」
海媽媽急道:「小海!真不聽媽的話?」
海點頭道:「我得去!」
海媽媽怒道:「既然不把我這媽放在眼裡!那就別怪媽不客氣!」海媽媽打定主意不放兒子涉險,當下戰意再聚,眼中白芒復現,已是準備出手。
海也急道:「媽!你這是幹嘛?人人都抱這種想法,那誰去扛事?」
海媽媽森然道:「這事自有官方出面!你以為憑現人類現代化科技會抵擋不了修羅界先頭兵?若真如此,人界早被吞的連渣滓都不剩下。談何與修羅並存?三坡峽那口難道是今天才打通的?修羅界忽然興兵其中必然大有原由,這背後的用意絕不如表面簡單。」
「簡單也罷,複雜也罷!我只知道那幫孫子正在我的地盤胡搞瞎搞!男人有所為,當百折不回!有所不為,縱千諾盡毀!老爸在,也會贊同我的決定!」海說著說著從腰間掏出手機,頗有自信的道:「我相信這也是他的答案!」
海媽媽怒道:「他是他!我是我!我是你媽!你是我兒子!別給我談什麼男子漢要頂天立地!我只希望我的兒子能平安活著,是否開心已屬次要!這是每一位母親對兒子的最底要求!我懶得和你廢話!今天想離開這裡,除非把我打趴下!」
海一臉苦笑,哪敢絲毫異動?任他素認天渾地不怕,可母親如此蠻不講理,卻是生平首次發難。他惶恐難安,頗為不知所措。
白衣人忽道:「作為人類一份子,他自有他該盡的義務和責任,你無權干涉,任何私人利益永遠需要服從大局。若人人如你所想,那今日血戰三坡峽的將士官兵又該做何評論?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他們的母親就不知心疼?」
海媽媽冷笑道:「別談義務,我兒子如果是兵,那自然該盡當兵的義務。冠上一個兵字,就不能再貪生怕死!若少這字,哼……我以一個母親的身份拒絕你的請求!真禍到眉睫,我倒不反對!只是,目前真到需要他貢獻微不足道力量的時候?」海媽媽在激動中仍保持著一絲絲冷靜,較之兒子更為睿智的目光緊盯白衣人,「從他與你們接觸開始,無時不被你們牽著鼻子在走。三坡峽的修羅獸不過是先頭伙軍。單憑那兩人的身手已可見你們實力之強,再有官兵明陣以待,若還不能解決問題,他一小孩子去又有何用?還是你們又有所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