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愛情親情兩難
第六十三章愛情親情兩難
三日後,塵兒聽聞楊業的死訊。楊業不吃不喝,又身受重傷,能熬上三日已是不易。塵兒忍不住落淚,轉身進帳,請求道:「王爺,塵兒求你,將楊將軍的遺體好生葬了吧!他雖是敵將,也是忠將的凱模,人已死,一切恩怨已了,請放他回家吧!」
耶律齊嘆息了聲,命令士兵將楊業送至雁門關。隨即召集將領,布置事項,帶著一千精兵向代州行進。周邊的草地,被鐵騎踏得凌亂不堪。
行至傍晚,遠遠地見著帳篷。高高的角樓上立著放風的士兵,旗幟飛揚。營門亦是由巨木製成,削尖的木棍向外橫插著。阿木愣上前高嚷道:「王爺到此,還不開門迎接!」
士兵們迅速的打開營門,上前請安道:「回報王爺,將軍帶著大軍追趕宋兵,還未回來。請王爺軍帳暫歇!」
白色的帳篷圍成一個大圈,彷彿是草原上生長的蘑菇。塵兒正欲下馬,聽得身後一群馬蹄聲,如雷響動,雜夾著歡呼聲。耶律齊重又上馬,迎了上去。
一個俗不可耐的男子,笑嚷著策馬上前道:「王爺,您來的正好,王爺神勇,活捉了楊業,宋軍大勢已去,我軍勢如破竹,已奪回州城。屬下還攔回了幾百漢奴,活捉了十多個宋兵,回頭屬下挑幾個有姿色的漢女,孝敬王爺。」
塵兒冷冷地瞄了他一眼,紅唇微啟,喃喃道:「你這頭蠢豬,沒人性!」
耶律齊餘光飄了塵兒一眼,露角微露笑意,抱拳道:「沙將軍客氣了,這都是將士們的功勞,本王會上報朝廷,憑功論賞。」
「屬下就替將士們謝過王爺,王爺請!今日來個一醉方休!來人,吩咐下去,讓將士們原地修整,生火慶祝!」
遠遠地聽到哭聲,塵兒默然回頭,退至一旁。大軍過去后,後面就是被驅趕著的百姓。士兵揮動馬鞭,像趕牲口一樣,無情地鞭策著手無寸鐵,還時不時發出淫蕩的笑聲。塵兒的拳頭越收越攏,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肉里,這是自己的同胞不是嗎?
「瞧,這個漢女不錯,大爺今晚就要她了,比起營里那幾個爛貨強!」
「兄弟,這幾個恐怕要獻給將軍,哪輪得上我們啊!」
「輪不到第一回,總能輪到第二、第三回吧,哦,呵呵,哈……」
兩個污穢的士兵,大聲地戲笑著,邊上的跟著哄堂大笑。遼人慣例,抓獲的漢人可以佔為已有。塵兒氣得臉色鐵青,見一個小姑娘被提了起來,正欲出手。聽得一聲怒喝道:「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有種你沖大爺來!」
塵兒唰的側頭探去,如睛空霹靂,腦子瞬間空白。他的手與其他男子綁在一起,像是一串蜢蚱捆成一串。身上只穿著白色的短衣與黑褲子,頭髮毛燥,幾縷頭髮在額前隨風飄飛,原本俊秀的臉變得剛毅,怒目圓睜。
塵兒身體一滑,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幾個遼兵怒吼著揮著馬鞭,啪嗒聲響徹雲霄,他立刻皮開肉綻。他輕哼出聲,卻鐵骨錚錚的屹立著。一時間孩子的哭聲,女人的尖叫聲,摻在了一起。塵兒淚水濕透的眼睛里,噴射出怒火,輕喚了聲「德哥哥」,飛躍而起,奪過遼兵手中的長鞭,將近處的幾人打翻馬下,輕落在他的身側。
塵兒穿著長袍,梳著遼人的髮式,遼兵一時間暈頭轉向。塵兒怒喝道:「只是奪回城池而已,還如此放肆,奪回不過是將功補過。這些人雖是漢人,既入遼土,就是大遼的子民,奴隸也是人,難不成你們全是大遼貴族?」
遼兵愣了愣,有人怒聲道:「你是誰?這些人都是我們抓回的,就是我們的狗!」
潘惟德也一眼識破了塵兒,她的輕功是他母親傳的,這世上再無第三人。生死未卜的她竟然在大遼出現,難怪皇帝在大宋將地掀起,也找不到她的蹤影。遼兵圍攏了過來,他不明狀況,驚心動魄,他就是死,也不能讓她受到傷害。
潘惟德輕晃塵兒的臂膀,輕聲道:「塵兒,你別管我,自己快跑,這事你管不了!」
塵兒從憤怒中清醒過來,微微側頭,輕聲道:「德哥哥,你佯裝不認得我。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這是命令,你聽明白了嗎?」
遼兵審視著塵兒,突兒有人道:「他也是漢人,你是誰?竟然敢在這裡搗亂!」
塵兒從懷中掏出耶律齊的王爺令牌,冷喝道:「是誰不重要,看清楚了,誰也不許再碰這些漢人,王爺自有安排。」
塵兒微微蹬地,輕躍而起,騰空踏步,優雅地輕落在黑風上,回頭快速冷瞄了一眼這些驚奇的士兵,驅馬飛快地向營帳奔去。
潘惟德的心稍稍落下,疼痛讓他的臉變形。百姓們都被塵兒的輕功給驚呆了,人群里接頭接耳的人越來越多。而遼兵則被王爺令給驚著,耶律齊出了名的冷麵,雷厲風行,在軍中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怒罵著,趕著一群人往前走。
塵兒躍下馬,將韁繩甩給了等在門口的阿木愣。塵兒急速止步,回頭道:「王爺呢?」
阿木愣詫然地看著她,感覺她的怒火噴之欲出。阿木愣急問道:「哪個不要命的欺侮你了?王爺在正中的軍帳里,正跟那些將士們喝酒呢!」
塵兒快步如飛,從那些士兵中穿了過去,被人擋在了帳外。裡面傳來耶律齊爽朗豪放的笑聲,還有男人們吹捧的嘻笑聲。塵兒低著頭,將令牌往前一推,帥氣的舉指,配上冷漠的表情,士兵急忙幫她掀開帘子。
帳里點了許多油燈,燈火通明。耶律齊坐在正中的高椅上,手裡端著金杯,仰脖暢飲。進門兩邊排放著略矮的長桌,每張桌上都擺滿了牛羊肉,兩個妖媚的女人,手裡提著酒壺,從耶律齊的身邊蹭過,挑逗的拋著媚眼,其中一人落入了另一個將士的懷裡,打情罵俏。
塵兒翦水大眼又驚詫的睜大了些,露出了一絲鄙夷。帳里靜了下來,滿嘴油污的男人,側頭探來。塵兒一直以為耶律齊跟其他人不同,雖然對別人很冷漠,企碼他對自己溫存體貼,祟尚漢學,豪邁中帶著儒雅。可是今日塵兒覺著好失望,若是自己不來,那個女人該在他的懷裡了吧?或許真會選幾個漢女,讓他發泄吧!
耶律齊見其他人都上下打量著塵兒,有些不快,淡淡地道:「你退下吧,有事回頭再說!」
「這位小兄弟是王爺的屬下?生得可真是比女人還美啊!」
「這位小兄弟應該是漢人吧!難怪生得如此標緻,王爺果然是喜歡漢學之人。」
耶律齊心生惱怒,面上微露笑意,揮手示意塵兒退下。塵兒從容不迫上前道:「回王爺,屬下懇請王爺與各位將軍,將那些百姓放回各州。」
有人急忙嚷道:「不行,這些漢人心生異心,按我大遼的規矩,歸各部所有!」
塵兒反駁道:「將軍所言差矣,燕雲十六州大部都是漢人,墾荒種地,交糧納稅,使得十六州如中原繁榮昌盛,多少支助了朝廷。如今的大遼,不再以單一的游牧為主,遼闊的草原上建起這麼多的州鎮,不就想讓百姓如中原安居樂業嗎?」
這些人面容黯然,淡淡視來,沙裏海冷哼道:「這些賤民從大遼逃跑,理當該殺,為奴也是寬大了!」
耶律齊凝視著塵兒,面無表情,看不出他此刻的立場。這些天他忽略了塵兒同為漢人的感受,他竟忘了,他雖將為大遼的王妃,雖與大宋皇室不共戴天,可善良的她,怎會無動於衷。
塵兒回敬道:「將軍,這些人是被宋兵給牽制走的。聖人孔夫子曾路過泰山,聽到婦人的啼哭聲。他上前探問,原來婦人的舅舅、丈夫與兒子都被老虎給咬死了。孔子不解,問她為何還不快快離去。那婦人告訴他說,此地沒有苛政。同樣,邊境連年戰爭,為何還有這麼多百姓生活在此,就是因為邊境雖亂也寬政,如果大遼寬宥百姓,誰會離家?請求王爺與各位將軍,放了無辜百姓。」
耶律齊先許為難,塵兒說的道理,大遼要發展必須得學習中原文化。但是這些將士,大多是粗野之人,那聽得進塵兒的勸說。如今邊關連年戰事,這些人駐所邊關,也需犒賞。相對而言,區區幾百漢人也不算什麼!死的將士何止幾百?許多人還是南院大王的手下,若是不依,定會引起不滿。
帳里靜了下來,都側頭看向耶律齊,等候他的最後決斷。耶律齊放下酒杯,威嚴的神情讓人不敢違抗,直截了當地下令道:「來人,傳本王的命令,選年青女子充為女奴,其他百姓押送回城,將那些宋兵先行關押,明日本王親自押往南京城,祭奠南院大王!」
進來的士兵領命而去,男人們又露出猙獰的笑容,端著酒杯,相互奉承。塵兒冷冷地瞪了耶律齊一眼,扭頭出了帳。鼻子一陣酸楚,眼淚撲唰了下來。她重新認識到了遼人的冷酷,像狼一樣對待到手的獵物。
天色空朦,草原像被薄霧給罩住,喜笑聲此起彼浮,打了勝仗的喜悅,讓草原動了起來。到了塵兒的眼裡卻是刺耳的很,士兵押著二三十個嚶嚶而泣,害怕抖擻的女子進了營地。塵兒側過了頭,她為這些可憐的女子惋惜。
潘惟德十多人被拳打腳踢的趕了進來,遼兵讓他們圍著眺望的角樓,面視而坐,用一根繩索串連起來,像一個水力風車。塵兒立在暗處,淚水輕輕划落。潘惟德衣衫單薄,傷痕纍纍。處在寒夜中,就是沒人傷他,也會凍病的。
塵兒深提了口氣,握了握拳頭,思忖道:「趁今夜這些人樂此不彼,放鬆警惕,一定要救出他,否則明日在耶律齊的眼皮底下,更難下手,說不定還脫不開身。若是向耶律齊稟明,他決不會放過德哥哥的。且不說自己曾經跟他的關係,就是潘美的兒子這個名號,德哥哥也非死不可,何況他是大宋的參將。」
塵兒轉了個身,撞上了堅硬的胸堂。塵兒像是行跡敗露,打了個冷顫。抬頭才見是阿木愣,吁了口氣道:「你想嚇死我?」
阿木愣無辜地道:「你這是怎麼了?今兒覺著你不對勁,亭兒千叮嚀萬囑咐,讓我顧著點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塵兒眼眶一熱,緩緩地向前低頭不語。阿木愣追上來道:「塵兒,快隨我吃飯去,王爺不是不理你,宴席散了,一定找你,呵……」
塵兒被阿木愣攥進了帳篷,看著熱奶與肉片,想著又冷又餓,又是傷痕纍纍的潘惟德。眼淚一滴一滴掉進了奶茶里,低著頭朝阿木愣道:「姐夫,你可要好好照顧亭兒!」
燈火昏黃,阿木愣未察覺到塵兒的表情,還以為他耍小女人脾氣,嘿嘿笑道:「這是當然,有王妃撐腰,我也不敢欺侮她啊!」
塵兒緩緩道:「這就好,我是王妃,你要告訴王爺,我永遠是他的王妃。你先出去一下,我想換件衣服,再到外邊轉轉,這裡離大宋近,我想看看邊境。到了此地,想親朋好友了!」
阿木愣憨笑道:「成,那你要小心些,別走遠了。」
塵兒喝了奶茶,將肉用布包好。跟一件上衣打成包袱,緊閉著雙眸,坐等時機。約摸過了一個時辰,隱身在帳內,歇開一條縫隙,望外探去,只有站崗的兵丁。塵兒若無其事地出了門,牽著黑風往外行。此時的營門大開著,的確他們是該放心,宋軍損兵折將,哪還有氣勢回攻。
營地很大,塵兒騎在馬上,似悠閑地溜達。一頂頂帳內閃著火光,像一盞盞點亮的燈籠,那載歌載舞的身影,映在篷布上,又像是皮影戲。塵兒探查了情況,覺著時機還未成熟,這麼多人綁在一起,這些士兵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潘惟德一人跑,而不發出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