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生中含死,計中有計
最後的救命草沒人願意給人,尤其是這種怕死的人。箭雨瞬時出手,一招直搗黃龍,大手一擺閃電擊出,身子如影隨形,即時跟上,務求一招制敵,青鬼駭然色變,旋即抽身後退,鬼魅身法盡顯無遺,迅若奔雷,驟然間只覺一股澎湃真氣吸住身形,再也後退不得,青鬼眼中驀地精芒湛湛,身子竟似平空長了幾尺,猛然掙脫箭雨所設氣場,逃也似的飛奔而去。箭雨手中白光一閃,袖珍小刀貼指而出,精芒直取青鬼后心,青鬼身子卻又瞬間恢復平常,白刀貼肩飛過,青鬼卻驟然停步,全身一拱,竟然以頭直取酒罈撞去。「鐺!」箭雨後發先至,一根手臂被青鬼頭顱撞地肌骨欲裂,青鬼嘴角霎時一彎:「瞧你一隻手臂還神氣什麼?」邪邪一笑,掌掾如刀,直擊箭雨胸腹,一手將酒罈遠遠甩開,負又欺身而上,全力施為,務必在箭雨手臂在酸麻反應過來之前將箭雨打倒,箭雨原本逼地太緊,沒想到青鬼來此一招,立時忙地手忙腳亂應付不來,所幸底子深厚,強擰腰枝,堪堪躲過,迅速疾步後退,採取游斗。箭雨雖然輕功略差,不過那是相對天下無雙的徐奔而言的,對付青鬼,卻也不嫌吃力。青鬼心下越發膽寒,忽然身子一扭,甩手而去,雙手伸長,直取酒罈,箭雨大喝一聲:「著!」貼指處白芒一隱即現,速然飛處,擊中青鬼左手,去勢不減,隨又插入青鬼右手,青鬼雙手一頹,鮮血長流。青鬼眼神充斥恐懼,高聲道:「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有兩把白刀……」箭雨哈哈大笑,十指連動,白光隱沒其中,轉眼間竟是十指貼刀,足足十把,難得的露出人性化的譏諷面目,冷語道:「難道我要學那些飛刀手一樣整天揣著幾十把刀出來顯擺嗎,笨蛋!」
江湖,本是爾虞我詐,沒有不可能,更沒必要顯擺,人在江湖,神秘才會可怕。
青鬼臉色蒼白,不復青色,喃喃亂語,頹然倒地,轉瞬雙眼鮮紅,怒發狂奔,利劍出鞘,揉身向刀小白撲去,顯然打算拉個墊背的,箭雨臉色一青:「不知悔改!」十指連動,白刀追星箭般連珠彈射而出,青鬼不及動彈,十刀沒根而入,沒了呼吸。
刀小白笑嘻嘻跑過去挑起酒罈,一臉喜色,不忘調侃箭雨:「你剛才臉色一青,比那青鬼還似怕人三分,哈哈。」箭雨搖首不語,只得苦笑連連。
大先生小眼溜溜地轉了幾圈,呵呵笑道:「不愧是天下第一,佩服佩服,裡邊請。」
箭雨毫不客氣,昂首闊步而入,刀小白緊隨而上,心中盼著即將看見憐兒,一時腳步靈動輕快,神采飛揚。
「叮!」隨著又一道開門的聲音下傳來了熟悉的酒罈破碎聲音,猶如晴天霹靂划空而來,箭雨臉色慘白,手中美酒汩汩流出,一洞如針,偏又刺目異常,酒水潺潺,「砰」一聲碎裂無數。
「臭老鼠,找死!」箭雨鼻語哼哼,眼睛毒蛇般射向大先生,他突然發現以前人家那樣看他時是多麼的仇視。
大老鼠兀自搖頭晃腦,信口道:「欲見鬼皇,先生領航!」
「先生自然是大先生你,沒有你就見不到鬼皇?」箭雨氣血上涌,恨不得立刻將大老鼠生死活剝了。
「正是!」大先生充滿信心。
「那沒有酒呢?」箭雨道。
「還是見不到。」大老鼠回答的很乾凈。
箭雨眉宇一冷,嘿嘿笑道:「那麼反正見不到,我豈不是可以殺了你?」
「不,不,他還可以見到,他有酒!」大先生乾癟的指頭突然指向刀小白。
「可是我還是見不到……」箭雨忽然一笑:「嚇嚇你而已,我不會幹這種蠢事的,不殺你,至少還有點希望,殺了你卻是希望全無了……」
大先生一愣,隨即呵呵賠笑道:「正是正是!」他不怕箭雨那是騙人的。
「那現在呢?」箭雨道。
大老鼠指著刀小白道:「他跟我走,你出庄。」
箭雨道:「別無他法?」
大老鼠似乎知道箭雨想說什麼,搶先道:「你奪他酒罈,人跟我走,他出庄。」
刀小白眼神忽然轉冷,全力戒備,他至少明白:在箭雨心中,刀小白再好也是好不過小娟的。
箭雨果然緩緩扭頭望來,雙目騰地暴起精光,刀小白只感眼前一花,手上卻是一輕,心知酒罈已被箭雨搶去,騰地落下兩行清淚,然後抽袖一抹,掏出青鋒,無語間展開,欺向箭雨。
萬千劍雨一線穿,一道爍眼白光如入無,穿胸而去。
刀小白驀地睜大眼睛,儘是不信,心口明晃晃地白刀已然飲血變紅,倒下的瞬間只叫:「救憐兒……」
「呵呵,不愧是天下第一,這本事,這氣魄,佩服佩服」大老鼠眉開眼笑,同樣的話聽來卻如此刺耳難耐。
「再說,你必死!」箭雨的聲音如九層地獄的惡音,又接著道:「帶路!」
大老鼠象徵性地摸了摸那撮小鬍子,呵呵笑道:「是,是……」
夜黑風高,風中突兀地想起一陣叮叮鐺鐺的鈴鐺聲。
月夜鬼搖鈴!
大先生豎起那聳立的小耳朵,細細聆聽了一陣,回首道:「鬼皇大人在鬼皇陵。」
鬼皇陵就是鬼皇死後的住所,恢弘壯麗,琉璃青瓷,明玉彩石,鈴鐺成千上萬,一有風過,鈴鐺便叮叮鐺鐺的響個不停。
鬼皇未死,為何已在鬼皇陵?
莫非他心知大限將至,亦或是今日他想有人先陪葬鬼皇陵,這個人一定極不平凡,平凡的人尚不足以陪葬待在鬼皇陵,這個人無非就是箭雨。
叮叮鐺鐺的鈴鐺,叮叮鐺鐺的山麓,叮叮鐺鐺的人兒。
黑夜中,一道黑影提晃著斗大一個燈籠搖搖晃晃,一身的鈴鐺脆響不歇。近得眼前,箭雨不禁訝道:「憐兒?」正是楚楚生風的乖巧憐兒。
見到刀小白不在,憐兒雲眉一皺,小小的拱做一團,嘟囔道:「走吧,爹在等你。」
「憐兒,你姐姐呢?」箭雨放心不下。
憐兒神色鄂然,提著燈籠,垂首不語,滿身鈴鐺,叮叮鐺鐺地自行走了。
箭雨微一愣神,匆匆趕上,再回頭,大先生已經不知去向。
黑夜鈴鐺,驟起慘叫一聲,那聲音赫然便是大先生,而聲音出處分明就是鬼皇陵!
不多時,鬼皇陵近,箭雨低下身摸了摸大先生尚未冷透的屍身,疑惑地看向憐兒,憐兒低聲罵道:「不知死活!」聲若寒冰,起於極北。
箭雨喃喃道:「全身竟然毫無傷痕,內理正常,卻是如何死的呢?」
誰能在瞬間殺死大先生,而且死地如此蹊蹺離奇?箭雨騰地靈光一閃,翻開大先生眼帘,一雙黑少白多的小眼瞳孔已經變大擴散,箭雨恍然大悟:竟是嚇死的!
「老鼠的膽子一向不大的」青衣隨風而入,不聞半點聲息。
「他還有用,而且很有用」箭雨回頭道。
「恩!」
箭雨訝道:「你卻任他被嚇死而不聞不問,豈不可惜了?」
青衣的臉似乎冷的像塊鐵:「再好用的狗惦記著主人碗里的肉都該死,不可惜,不可惜……」
箭雨道:「他壞了你的規矩?」
青衣回身,露出思考的模樣,道:「我不曾記得我讓他來鬼皇陵。」
鬼皇陵價值無算,富裕處不弱國庫,尤其是這個剛剛起建的國庫。垂涎者不記其數,大先生居然想趁機潛入,帳管的多了,心自然也就黑了。心黑了,膽子就大了;膽子大了,就喜歡鋌而走險了。而他卻忘了,鋌而走險的下場了。
他太貪心,已經忘了做奴才的覺悟了。
箭雨笑道:「我來了,他或許認為有機可趁。」
青衣委婉道:「恩,只可惜他耐心不足。」
不錯,如果他多些耐心,待得箭雨和青衣兩敗俱傷時再出手,機會大得多。
箭雨不知道的是只要青衣按下機關,鬼皇陵將長埋地下,永無出頭之日。大先生相信青衣一旦認為受到威脅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按下機關,所以在青衣將目光盯在箭雨身上是唯一機會。
黑夜無聲,不過有風,有鈴,自然就有了聲音,叮叮鐺鐺的響個不停。
箭雨駭然發覺自己全身軟綿綿的毫無力氣,吸一口氣,強壓住曼延的毒素,卻腿腳乏力跌倒。
「沒用的,鬼香配合鬼鈴,本就是無葯可解的」青衣呵呵笑道。
「你什麼時候出的手?」箭雨實在不知,自從青衣出現他便全神戒備,自信青衣毫無出手機會。
「我?不,不,只是我的乖女兒做件孝順的事而已。」青衣愛惜地用嘴親了親小憐兒粉頰。
「憐兒?」箭雨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你殺了小白?」憐兒大叫道。
箭雨突然猶豫了一下,喉結滾動,低頭道:「是。」
「我已經知道了,因為計劃中本來就只能存在一個酒罈,所以當我發現是你的時候,我就放了鬼香,我相信小白為了這個酒罈一定會拚命的。」說著話兩行淚不自覺的流落臉頰。
「我來了,因為我才能對他構成威脅,你居然對我下毒,若來的當真是小白,你便是不下毒,他又如何是你父親對手,他可是鬼皇,冰室的青衣啊!」箭雨大聲吼叫。
是啊,來的如果是刀小白,小憐兒便是對她父親倒戈又能有何作為;來的如是箭雨,又如何會提防小憐兒下毒,中了毒,天下第一又能有何作為?
心機,手段,算無遺策,面面俱到。青衣鬼皇,確是江湖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