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把老公弄丟了
第十五章我把老公弄丟了
「我前夫在跟你老婆私會，拿著我收集的資料。」
「不去看看嗎？呵，我以為沈辰川是聖人，在這種時候大義滅親、英雄救美；沒想到你更聖人，甘心當他們破鏡重圓的道具。」
「我其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恨小鹿，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永遠被人當成她的替代品，憑什麼要我一次次犧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她？邱生，你也一樣，難道你還真以為她是因為愛你才嫁給你的嗎？別傻了，你跟小鹿到底為什麼會在那種時候結婚，你比我更清楚。我們……一樣都活在別人的影子里，好在我清醒了，而你還在自欺欺人……」
……
阮靈幾近歇斯底里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在邱生耳邊迴響。
他閉上眼，一再試圖讓自己冷靜，可是思緒卻更亂了。煩躁地丟開手裡的那疊照片，他睜開眼，目光落在晾在面前的那排照片上。這些，都是他在小鹿老家拍的，沖洗出來才發現，不知不覺他的鏡頭已經離不開她了。
偏偏，他的確是比誰都清楚到底為什麼會有他和小鹿的這段婚姻。
這本來就是這樁無關情愛、無關死生契闊的婚姻，他們從開始時就是一出荒唐，她不過只是喝醉了，才會糊裡糊塗地拉著他去登記，如此而已。現在，沈辰川和阮靈離婚了，曾讓她衝動的那個初衷回來了，那他算什麼？
在「貞潔古鎮」，他想要許她一場婚禮的時候，她說不用了，反正只是演戲，一年為期啊。一年……在他想要為她停留的時候，她卻比他更惦記這個約定。
「去他媽的一年！」他低咒，半眯著眸子，拉開了暗房的門，隨手抓起丟在辦公桌上的外套，緊抿著唇，煩亂地快步走出工作室。
整個過程很快，古旭堯一臉迷惘地看著邱生突然衝出暗房，又殺氣騰騰地跑出了工作室，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只來得及吼一句：「喂，你去哪啊？你老婆說打不通你電話，讓我下班后就算綁也要把你綁回去啊！」
沒人理他，邱生早就消失在工作室門口了，旭堯猶豫了些會，還是跟蔣哥打了聲招呼，追了出去。誰知道情場失意的男人會做出什麼事，搞不好是要鬧出人命的。
小鹿買了好多零食，煮了一大桌的菜，全是邱生愛吃的。
等到全忙完后，天已經黑了，她趴在窗口，目光緊鎖著樓下小區的大門，等著旭堯的車闖入視線。等待，總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她一遍遍地撥邱生的手機，總是「暫時無法接通」，這次就連古旭堯都關機了。
工作室、蔣哥、他的所有同事、甚至包括黎若琳……只要能想到的，小鹿全都打了電話，仍然沒有他的消息。忽然就覺得好無措，她曾以為感情可以不用山盟海誓，點點滴滴細水長流，也是一種愛。唯獨沒想到，這樣的愛沒有信任做基礎，根本不堪一擊。
她記不清等了多久，從窗檯邊，跑到沙發上，到最後小鹿只好抱著奶牛窩在廁所里。幻想，等下一打開廁所的門，說不定邱生已經回來了。
事實是，即使待在廁所里，小鹿還是全神貫注地留意著外面的動靜。在聽到大門外傳來鑰匙的聲音后，她立刻就把奶牛隨手一丟，沖了出去。不等對方打開門，她主動就拉開門，打起精神，堆起笑臉：「怎麼才回來呀？」
「幫忙把他扶進去。」說話的是古旭堯，有些吃力地想讓邱生站穩。
「你們去喝酒了？」小鹿皺了皺眉，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酒氣，再見到邱生微醺的模樣，幾乎可以肯定了。
「嗯，你也知道他心情不好嘛，一下午什麼話都不說，就一個勁地灌酒。」邊把邱生扶進門，旭堯邊解釋著。
「我去給他倒杯茶，你晚飯吃了嗎？我煮了很多菜。」
旭堯用力把邱生丟到沙發上，長吁出一口氣：「不用了，你照顧他，我約了若琳。」
「啊，我都忘了，若琳也約了我和邱生，你幫我跟她說一聲吧。」被他這麼一提，小鹿才想起來跟黎若琳的約。
旭堯笑著點了點頭，交代了小鹿一些解酒的方法后，就走了。
整個房間，頓時就靜了下來，按照旭堯的交代，一直折騰到很晚，邱生在沙發上睡得很沉，小鹿總算停了下來，木訥地在沙發邊沿坐下，獃獃地看著邱生。看著看著，視線就模糊了，憋了很久的淚終於流了出來，抽泣了會兒，只含糊不清地呢喃了句：「為什麼才回來呀……」
她討厭等人的滋味，討厭那種擔心會被人隨時丟下的滋味。他說過他們之間的感情太脆弱，經不起爭吵，小鹿以為只要在他想冷靜的時候，乖乖地不吵不鬧，回家等他就可以了。等著等著才發現，她寧願邱生髮火狠狠地跟她大吵一架，吵完陪在她身邊就好。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小鹿甚至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種感覺了，那種愛一個人愛到寧願委曲求全的感覺。
「哭什麼？」
低低沉沉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靜謐，讓小鹿猛地一驚，收住淚，看了過去，目光直觸到沙發上那道格外深邃的視線。
她沒說話，只是極力忍住淚，有些獃滯地看他。邱生挑眉，抿了下嘴角：「我問你哭什麼？」
「我……」她開口，發出一聲單音，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沙啞，清了清喉后，小鹿才繼續說，「我打不通你手機，打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打不通，你答應過我無論去哪，再忙，也會給我發條簡訊的。」
手機？她還真會在不適當的時候挑不適當的話說，邱生禁不住冷哼了聲，撐起身，酒醉后的頭疼讓他眯起眸子，低語：「我沒有換電話卡的習慣。」
「啊？」這跟換電話卡有什麼關係？
「我不像你，習慣性地拿著兩張卡換來換去，習慣性地保留著過去的記憶。」
這話讓小鹿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他在鬧什麼：「不過是一種習慣而已，這也不行嗎？任何人都或多或少會有一些特殊習慣啊。」
何況，換電話卡而已，很正常的習慣吧。
「行！當然行，你什麼都有習慣嘛，用手機卡有習慣，喝水的杯子有習慣，還習慣每年生日讓人送花，你老家的所有人都習慣了，習慣在你身邊的那個男人是沈辰川！」
「為什麼現在才來跟我吵這些？從我們去登記結婚的那天起，你就知道我所有事，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要我怎樣啊？難道要我去把記憶全都消除嗎？」小鹿也跟著站起身，激動了起來。
小鹿是真的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兒錯了，即使一開始就知道這場婚姻未必能長久，她還是一心一意，也已經努力讓沈辰川成為過去了，可是……他又給了她什麼？從頭到尾，她就只看到自己在付出，試著讓他融入她的生活，了解她的家人，他呢？她甚至至今都不知道他父母是什麼樣的！不是不想去了解，而是邱生壓根就從沒給過她機會。
「過去？真的過得去嗎？」真能過去，他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為了那個人吵架。
「這還不算過去嗎？我嫁的人是你，睡在你的身邊，心裡想的那個人也是你，還要怎樣才算過去？我清楚自己已經結婚了，清楚我和沈辰川之間永遠不可能了，也知道我下半輩子該愛的人是誰，到底還要怎樣啊？」
「你跟他之間之所以不可能了，只是因為你跟我結婚了而已？」小鹿吼了好長一段話，可是在邱生聽來，重點只有這一句。就像她爸爸說過的那樣，只是因為她嫁給他了，所以才死心眼地認定。
「這還不夠嗎？」小鹿越來越不明白了，就算她跟沈辰川以前的那些故事再甜蜜，難道還不比上她願意把一輩子都交給他的承諾嗎？因為嫁給他，所以她都決定甘之如飴地愛了呀。
「你不用那麼委屈，真愛回來了，你大可以回到他身邊，我們根本就沒結婚！」
「……什麼意思？」小鹿瞪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又或者是她理解錯了。什麼叫做沒結婚？難道那麼久以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我沒興趣拿我的終身大事來開玩笑，更沒興趣娶一個當我在民政局簽完字之後，問我為什麼不簽『沈辰川』的女人！」當時，面對她的酒後真言，他覺得諷刺，忍不住嘲笑她的痴，現在諷刺依舊，卻只能嘲笑起自己。
「你騙我？從頭到尾你到底有沒有跟我講過一句真話？！」難怪她始終都沒見過所謂的結婚證書，從一開始他的計劃里就沒有她，連一年之約都是假的，只要他想，隨時都能抽身離開。
「不是正好如了你的願嗎？你什麼都是逆來順受，男朋友跑了，不去問；跟我結婚了，也不追問。你有在乎過到底是嫁給誰嗎？無非就是想隨便抱根木頭，游過這條河就好，現在河也過了，要放手了。」邱生站起身，逼視著她，對她的散漫態度忍到極致了，也受夠了她的順其自然。甚至，他沒有辦法不去懷疑，一直以來她根本沒有把這段「婚姻」當回事，只是想既然成了定局，管他是誰，湊合著過吧。
「……」面對他的指責，小鹿如鯁在喉，擠不出話了。為什麼每個人都這樣，自己不說，到頭來還要責怪她不問。
看來，是沒有吵下去的必要了。他轉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和手機，與小鹿擦肩而過之際，擲下一句：「我沒空陪你湊合著玩了。」
時至今日，他耐心耗盡，她卻依然故我。
看著房門被他用力甩上，這次小鹿沒有試圖去挽留。是還處在震驚中，沒能消化那些事；也是突然發現，他若要走，她似乎已經完全沒有那個身份和立場去阻止。一切，原來如夢一場，再美，也有醒的那一天。
程小鹿認識邱生的第一天，他咬著煙，習慣性地眯著眼，看似神情專註地研究照片。
她拿錯了資料，正在被工作室里的人訓，因為覺得耽誤了進度，小鹿很虛心，由始至終都保持著點頭哈腰的姿態。
很久，那個人罵累了，怒氣沖沖地離開了，他抬頭，冷笑著丟了句：「還真是逆來順受。」
因為她的逆來順受，他們認識了；而現在，又因為她的逆來順受，他就這樣鬆開手了。
小鹿隨手把鑰匙往桌上一丟，關上門，抱著一堆剛從信箱里拿出來的東西靠在牆上，目光空洞。記不清這是邱生離開的第幾天了，她嘗試著去工作室找他，他辭職了；她又不斷地打他的手機，永遠關機。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就連古旭堯和黎若琳都找不到他了。
她這才發現，這個家好大，空蕩蕩的，到處都是他的痕迹。
他用過的牙刷、毛巾，他的相機，他的衣服，他的貓……
陪著她回家的小八，見她獃滯的模樣，有些不忍，笑著推搡了她一下：「別擔心啦，邱生什麼東西都沒拿走，一定會回來的。」
「嗯……」小鹿醒過神，強顏歡笑地點了點頭，徑自翻起來那些信件。
「你有沒有考慮黎若琳的提議呀，乾脆繼續回公司吧，創意泄露的那件事她會處理的。」對於她每天近乎行屍走肉的生活，小八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我有在找新工作了，想換個工作環境。」小鹿漫不經心地回了句，略顯煩躁地把塞在信箱里的廣告紙丟進垃圾桶。剩下的都是些雜誌，大部分是邱生定的，攝影的、電腦的、營銷的……他是真的很會燒錢。
除此之外，還有信用卡賬單。不用問了，小鹿從來都不辦信用卡，自然也是邱生的。越往後翻，她的眉心就越皺越緊，最後忍不住咒罵出聲：「他媽的！」
「你幹嗎呀？」小八不解地抬頭看了她一眼，認命地幫小鹿把她摔在地上的那些東西撿起來。
「為什麼到處都是他呀？要走就走得乾脆些啊，訂那麼多雜誌做什麼，他是沒家還是怎樣，幹嗎要寫我家地址？還有這些賬單，人都走了，我為什麼還要替他還信用卡啊！這又是什麼啊……」邊罵，小鹿邊翻著小八撿起來的東西，「怎麼連房產雜誌都訂，不就是個攝影師嗎，那麼好學幹嗎啊……要死了，連婚紗雜誌都有……」
原本應該越罵越激動的小鹿，忽然停了下來。房產？婚紗？
「怎麼了？」見她就這麼安靜了，小八反而被嚇到了，倒是覺得也許讓她罵出來會舒服點，可是幹嗎消停了？
「……他說過給我一場婚禮的。」小鹿扁著嘴，動手翻看起了那本婚紗雜誌。在得知他們的婚姻根本不存在後，小鹿一度以為他在老家說過的那些話，也不過是信口胡謅，現在看來，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帶她去註冊結婚？
「欸！你別哭，別哭啊。」一見到小鹿有眼淚即將傾瀉的趨勢，小八就亂了分寸，這兩天陪著她，已經得出經驗了，但凡小鹿一哭，是隨隨便便收不住的，「沒事的啦，相信我，邱生不會捨得丟下你的，你就頂多一個人生活幾天而已，當他出差去了就好嘛。」
「一個人……你說，一個人睡覺的時候到底應該睡左邊還是右邊？」
「睡、中、間！」小八終於忍無可忍，對小鹿的態度從理解到同情，轉變至今，已經是崩潰。與其這樣折磨自己，當初到底在幹嗎呀？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為什麼不把問題問清楚？！
小鹿才發現，一個人睡覺是件很沒安全感的事，即使聽小八的話睡中間，左右都是空落落的。她習慣性地在房間里留一盞燈，廚房裡煮一大壺咖啡，書房燈火通明，電腦一定要保持開機狀態。
只有這樣，她才可以幻想邱生在書房忙，那樣會讓她踏實很多。
依稀記得大概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她去了兩家公司面試，得到的回應全是等通知。跟小八一起報名的旅遊班開班了，小鹿才終於找到了點事情做。
雖然她壓根沒有心思聽老師講了些什麼，但至少放學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還能拉著小八陪她一會兒，等到回家也差不多累了，就能睡覺，不會胡思亂想了。
「你說什麼？！」小八的怪叫聲傳來。
「輕點輕點啦！」小鹿邊壓低聲音，邊用力掐她。
「你的銀行卡里突然出現好多錢？」
小八仍然無視來來往往的眾人，肆無忌憚地表現出她的詫異，小鹿只能傻乎乎地點頭。
「好多？」那是多少？
「有十多萬呢。」
「會不會是邱生？」除了他，小八想不出其他人了。
「……」小鹿沒說話，只覺得心裡很矛盾。希望是他，那樣至少證明他沒有人間蒸發；又不希望是他，那些錢算什麼意思，補償嗎？是啊，他曾說過，一年為期，他會給她適當的補償，呵，還真是一諾千金呀。
「小鹿小鹿。」
她正想得出神，身旁的小八突然猛拉她的袖子，小鹿好奇地轉頭：「幹嗎？」
「沈辰川呀……」小八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街角。
小鹿偏過頭，掃了他一眼，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這幾天沈辰川打了很多通電話給她，她都沒有接，總覺得沒有繼續聯繫的必要了。暫且不論那天的事，他有沒有配合阮靈一起害她，單純只是覺得一段故事既然結束，就不該留下省略號。
「跟我走，我有事要問你。」在小鹿注意到他的同時，沈辰川也看見了她，迎上前，二話不說地拉起小鹿，轉身就走。
「做什麼呀？你還嫌害得我不夠慘嗎？」小鹿死瞪著他的背影，試圖想掙開他的鉗制。
「我比你更慘。」他沒有回頭，只是咬牙切齒地從唇間溢出這麼一句。
簡約的餐廳里，小鹿捧著咖啡杯，不敢置信地睜大眼，傻看著眼前面容憔悴的沈辰川，半晌，才終於找回聲音：「你是說，邱、邱生……在玩你的雜誌社？」
他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小鹿，確定她似乎真的不知情后，點了點頭。
「怎麼可能？！」那是什麼雜誌社啊，一個攝影師都能搞到他焦頭爛額？
「我用盡各種方法，怎麼都拿不到刊號，排好版的雜誌只能無限期擱置。」沈辰川耐著性子跟她解釋。
「……那關邱生什麼事？」小鹿試著去理解他的話，意思大概是明白了，可是她完全沒有捕捉到任何跟邱生有關的辭彙呀。
「你不知道邱生到底是做什麼的？」她的表情，讓沈辰川敏感了起來。
「我……」小鹿頓了頓，深吸了口氣，才繼續說道，「的確不知道。聽黎若琳說，去年認識他的時候，是因為談一個商場促銷廣告，當時他是那家商場的拓展部經理。」
事實上，就連這些消息，也是在邱生離開后，她才從黎若琳口中得知的。而看似跟邱生很像好兄弟的古旭堯，比她更茫然，只知道邱生有天忽然跟著蔣哥出現在工作室，因為合作多了，慢慢就熟悉了，再加上剛好兩人都要租房子，就乾脆合租了。
「聽黎若琳說？」沈辰川嗤笑，總算有些明白了小鹿和邱生那場婚姻的實質，「那家商場是他家的。」
「……」他、的？那家曾經冤枉她偷東西，害她賠了好多錢的商場是邱生的？！
「他人呢？」漸漸感覺到了小鹿的不對勁，沈辰川蹙眉，試探性地問。
「不見了……」呢喃出這句話的同時，小鹿雙肩一垮，撇了撇嘴角，拿起包，「算了，沒什麼好多說的，不管邱生做了什麼，你問我也沒用。你也看到了，他的事，我還要從別人口中聽說。」
見她起身就走，沈辰川眉心一皺，追了上去：「等下，什麼叫不見了？」
「……」小鹿張著嘴，覺得有些好笑地回頭看他，「你還好意思問？我是真不明白你們夫妻兩個到底在搞什麼，想怎麼玩是你們的事，到底為什麼要把我扯進來？我跟邱生有礙著你們嗎？幹嗎就非要折騰到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我跟她已經離婚了。」他垂眸，有些無奈。
「離婚了她也還是你的前妻，你自己鋪的殘局，為什麼不收拾乾淨？」小鹿越吼越大聲，使勁想掰開沈辰川的手。其實她也知道，那件事只不過是個導火索，她跟邱生的問題早就存在了，早晚是要爆發的，現在，她也不過是想發泄下。
好多情緒就這樣一直壓抑著，找不到一個人來責怪，只能一次次地罵自己，真的好累。
沈辰川無言以對，看著她揮開自己，動作幅度很大，導致手上的包滑到了地上。他無奈地抿了下唇，彎下身想幫她撿，卻被另一雙突然殺出的手搶先了。
氣氛僵持，來人把包塞進小鹿手中，一轉身，三人開始面面相覷。
餐廳外，很嘈雜，來往汽車的喇叭聲時不時地傳來。
站在「禁止鳴笛」招牌下的三人，格外沉默，許久后，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啊！怎麼又是你這個死男人，你老婆呢？又來纏著小鹿幹嗎？」
「我……」沈辰川無奈地看著面前那個曾經在餐廳有過一面之緣的老太太，張了張嘴，想解釋。
話還沒說出口，又被神奇老太太堵了回去：「我什麼我？小鹿，我們走，別跟這種人說話。」
「哦。」小鹿抓緊包，有些恍惚地被拖走了。
「喂，我……」沈辰川還在原地試圖辯解。他這種人怎麼了？他到底是哪種人啊？！
一直到把沈辰川遠遠拋在了身後，神奇老太太才鬆開小鹿的手，回頭瞧了她一眼：「為什麼最近打你電話都不接呀？」
「我最近心情比較亂，對不起……」小鹿回得很無力，不是故意不想接神奇老太太的電話，只是最近這種心情，實在沒精力應付太多事，很多時候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可是靜得越久，越會胡思亂想。
「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看看，你瘦了多少呀？」神奇老太太端詳了小鹿片刻，有些心疼。
「呃……那不錯呀，我一直想減肥的……」
「你也一直想把臉色弄成這種蠟黃蠟黃的樣子嗎？」真是個連借口都找不來的笨女孩。
「……」小鹿抿著唇，頭一低，不說話了。心想著，自己現在這樣子，看起來一定很醜，幸好剛才出現的人是老太太不是邱生，她才不要讓他看見自己這副模樣呢。
「聽說你在找工作？」
神奇老太太果然神奇，不但神出鬼沒，居然還能如此準確地把握她所有動向，「是呀，不過聽說金融危機，工作好難找哦。」
「哎呀，你當初就不該那麼衝動地辭職，又不是你的錯，親者痛仇者快啊。現在你也可以繼續回去做呀，幹嗎不回去呀？」
「為、為什麼你什麼都知道？」如果僅僅是聽說她失業在找工作，那還是可以理解的，也許阿姨會告訴她，可是，她現在未免也知道得太多了吧？不止是神奇而已了。
「這不是重點啦。」神奇老太太不想浪費時間解釋，況且，這些事解釋起來也的確太複雜，她特地跑來找小鹿，是為了更重要的事，「反正就是我有個朋友啊，他們公司正好需要一個人幫忙做會展策劃，你不是正好在學嗎？我已經跟他說好啦，你明天就可以去上班。」
「明天？上班？」不用面試的嗎？那是什麼朋友啊！
「對啊，我辦事那是講究效率的。」
「但是會展我才剛開始讀呀，還沒學完，怎麼做啊？」
「邊做邊學啊，難道你一生下來就會走路的啊，你放心吧，我這個朋友最喜歡給新人機會的。」
「那……」小鹿基本已經妥協了，關於工資福利她都可以不在乎，有了工作之後，起碼就不用天天活得行屍走肉。
「那什麼那，就這樣說定了，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於是，在神奇老太太的強硬攻勢下，事情就這樣一錘定音了，壓根容不得小鹿有拒絕的餘地。震驚之餘，她還是有那麼些許興奮的，有工作了，忙起來就不會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人家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也許有一天，她可以忘記邱生，忘記那段回憶。
也許只是也許……
隔天一早，小鹿醒過來的第一件事，還是順手在床的另一邊尋找邱生。觸碰到身旁的空蕩蕩后，她清醒了幾分，跑去煮了一壺咖啡，模仿著那個男人喝咖啡的姿勢，等著神奇老太太來接她。
沒多久，老太太就來了，把小鹿送到地點后，神奇老太太只交給她一張名片，說讓她自己上門去找就行，然後就像一陣風一樣消失了。傳說中的公司原來是一家商場，小鹿站在商場門口一臉茫然，猛然想起這是她第一次遇見神奇老太太的地方。
可是……既然她有朋友在裡邊工作，為什麼當初還要偷這家商場的東西？還害得她跟著遭殃？
來不及理清前因後果，有個男人就湊了上來，彬彬有禮地開口，打斷了小鹿的思緒：「請問，是程小鹿小姐嗎？」
「……我是。」小鹿獃滯地點頭。
「跟我上樓吧。」
小鹿想問清楚卻沒有機會，那男人二話不說就徑自朝著員工通道走去，她只好趕緊跟上。一路上，她看見不少穿著制服的員工跟他打招呼，稱他為「林助理」，又看了看老太太剛才塞給她的名片，原來眼前這人就是她要找的哦，真不錯，省去了她找人的麻煩。
「你以前做過會展嗎？」跨入辦公區域后，林助理終於開口了。
「沒有耶。」想了會，小鹿覺得還是據實以報比較好。
「這樣啊，馬上就要聖誕節了，所以我們商場會舉辦很多活動，急缺會展策劃。本來我是希望你可以立刻上手的，但是你也別怕，沒做過不要緊，我會先大致跟你介紹你的工作範圍，如果有什麼不懂的，你隨時都可以來問我。哦，對了，今天就上班沒問題吧？」說著，他已經打開一間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那是一間風景特別好的辦公室，有個很大的落地窗，晚上的時候一定很適合看夜景。以這種辦公室的裝潢和格局來說，這個人的職位一定不低。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見小鹿沒反應，林助理停下腳步，轉頭打量著她。
「有、有啊……我今天就可以上班，放心吧，別看我好像有點傻兮兮的，其實我很有悟性的，你只要教一遍，我就會明白的。」小鹿用力點頭，盡量保持誠懇的態度。
傻兮兮？林助理之前就一直在想，到底該用什麼詞形容這個女孩，現在看來她很有自知之明，「但願。」
「唔……那我應該做些什麼呢？」
「這份資料你先看一下，這是你需要負責的項目策劃書，你也可以加些自己的想法進去，適當修改一下。這個項目並不大，我希望你可以獨立完成。」
「哦，好。」小鹿接過資料，似懂非懂。
原本以為這位林助理會跟她進一步地解釋一下，沒想到，過了好半晌，他口吻疑惑地拋出一句：「還愣著幹嗎，難道你還沒明白你有很多事需要忙了嗎？」
「啊？」她需要忙些什麼啊？
「出去，我很忙！我辦公室門口的那位小姐會帶你到你的辦公桌去，對了，看清楚策劃書上的日期，這個項目在12月23日前必須全部搞定，平安夜那天這個活動就要舉行了。」
「……」小鹿隱約在這個男人身上看見了黎若琳的影子，之前還說有什麼不懂可以問他。拜託！就他這種態度，就算有千百個問題，小鹿也不敢再問了，寧願憋死。
這就是她的新工作，一份需要自我摸索、自我突破、自我糾結的工作！
在這家商場工作了一個多星期，小鹿做得最大刀闊斧的事，就是把小八給挖來了。
當然，這個舉措之所以會那麼順利，也多虧了神奇老太太的幫忙。
就因為這樣小鹿開始懷疑起神奇老太太的真實身份，是什麼樣的人，可以在一家自己曾經實施過偷盜的商場里，僅用一句話就輕鬆左右人事變動？關於這點，小鹿鄭重其事地詢問過林助理，得到的回答是「那個老太太只是我朋友」。
而神奇老太太自己的解釋則是：「哦，我之前不就跟你說過我老公是做生意的，雖然說他一直把我丟在家裡不聞不問，但是畢竟人人都知道我才是正牌夫人呀，這點面子人家還是會給我的。」
依舊是模稜兩可，最後小鹿決定不問了，反正這個工作雖然忙，但是讓她有如魚得水的快感。
至於到底有多忙……
就好比現在，小鹿和小八用完午餐，才跨進商場，就有一堆人拿著一堆東西涌了上來。
「這個是舞台上的拱門設計，你看一下。」
「拱門太俗了。」小鹿邊走，邊匆忙地瞥了眼遞上來的樣圖。
「可是，這個婚紗攝影主題，婚禮舞台上必須得有拱門啊。」
「我昨天有看見幾款不錯的花門，更襯這個牌子的婚紗，也比較有創意，一會到辦公室了發給你。具體用哪個，等你看完，我們再討論。」
「好。」
解決完一個，另一個又湊了上來：「小鹿小鹿，舞台背景的草圖看一下，沒問題的話，我下午就去聯繫了。」
「為什麼是紗幔呀，前天開會的時候，我不是說過用噴繪的嗎？」
「噴繪背景的草圖我也設計了，不過噴繪得用很多燈光去點綴，還得定製LOGO燈片，我怕會超出預算。」
「這樣啊……」小鹿對比著兩張圖，停下腳步，正在研究，「我下班給你答覆好不好？」
「也好。」
「小鹿，舞台上的立柱是用繡球花好，還是馬蹄蓮好？」
又一個問題被拋出，這次小鹿剛想回答，就感覺到一旁的小八在用力拽她的衣袖：「怎麼啦？」
「你快看，快看啊！」小八顯得很激動，臉都漲紅了，手不停地指著不遠處。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小鹿好奇地看了過去，只瞧見一個人的背影。
但僅僅只是這個背影，就讓她臉色煞白，整個人瞬間石化，好不容易，唇間擠出了兩個字：「邱生……」
「對啊，那個人好像是邱生。」
小八的話音剛落，小鹿就推開人群，瘋了一樣地朝著那個人追去。她絕不會看錯的，那個人影身旁還站著蔣哥，他們看起來似乎在討論什麼大事，表情很嚴肅。可是商場太擁擠，要追上他們實在有些難度。
「小鹿，你小心點呀！」眼看著小鹿奔得太急，險些把商場的貨櫃撞倒，追在她身後的小八扯開嗓子大喊。
無奈，還是晚了，貨櫃已經陣亡了，跟著一起倒下的還有小鹿。
場面頓時混亂，剛才那些彙報工作情況的人趕緊上前把小鹿扶起，一群人忙著跟人家營業員賠不是，自然也要順便幫別人把東西撿起來。
午後的商場人流量很大，尤其因為聖誕節和元旦節都快到了，最近折扣又多。
邱生緊抿著唇，眉宇間透出明顯的不耐，試圖想尋找一條人煙稀少點的捷徑，可惜失敗了，最後，他只能跟著蔣哥在人群中左閃右避地穿梭。
不僅如此，除了嘈雜的人聲，他還需要聽著蔣哥不停的嘮叨。
「你真的打算參加完明天的攝影展后，就回去幫你爸，再也不碰相機了？」沒得到任何回應，蔣哥也習慣了，自顧自地繼續說，「這又是何必呢，生意和攝影也並非不能兩全啊，你付出了多少才得這個獎的，就這樣放棄不覺得可惜嗎？還有，你想過小鹿沒有，你爸一直說希望你娶個門當戶對的女人，你要是真回去了，那小鹿怎麼辦？你爸一定接受不了她，難道說你真的打算再也不管她了？」
「我不會不管她。」終於，邱生說話了。
蔣哥總算髮現，想要邱生開口只能端出小鹿了：「你現在這樣，什麼交代都沒有，把她一個人丟下，不就是不打算再管她了嗎？」
「我想管，只是她需要的人不是我。」
「你又不是她，你憑什麼那麼肯定她到底需要的是誰？我聽旭堯說，那丫頭把自己折磨得挺慘的，最近說是找到了新工作，但是每天都忙瘋了，活像一具乾屍。」
「她……沒找沈辰川嗎？」邱生有些不解，她心心念念的人不是沈辰川嗎？現在，大家都是單身了，怎麼反而沒動靜了？
「你這個男人也太小氣了！」蔣哥已經絕望了，覺得跟這種人實在多說無益，「好吧，我會讓旭堯轉告她，讓她去找沈辰川的，她要是不去，我就讓旭堯綁她去，怎麼能讓我們邱大少白白犧牲呢，對吧？」
「……」邱生咬牙切齒地瞪著蔣哥。他又何嘗不想回去找她，只是怕，怕她已經徹底不再是他的程小鹿了。
「小鹿，你小心點呀！」熟悉的聒雜訊響起。
儘管是在人聲鼎沸的商場里，還是一字不差地傳進了邱生的耳中，他猛地停下腳步，幾乎是立刻轉身，環顧四周，眼睛像雷達一樣滿商場地尋找小鹿的身影。人頭攢動，找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還是一無所獲。
「怎麼了？」不明就裡的蔣哥也跟著停了下來，好奇地問。
「沒什麼，走吧，別再跟我提『程小鹿』這三個字，等我忙完這段時間，會解決的。」說完，邱生冷著臉，直接走進了電梯，堅持認為剛才是幻聽，而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幻聽，都因為蔣哥天天在他耳邊重複「程小鹿」這三個字。
「進電梯了進電梯了！你別撿了，我們來撿，你快去追啊！」小八很忙，忙著收拾殘局，又忙著幫小鹿捕捉情況。
被她這麼一喊，小鹿這才想起自己到底為什麼會把貨櫃撞倒，趕緊站起身，拔腿就追：「哎呀，快讓讓，讓開！進電梯了哇！」
這次她學聰明了，懂得邊喊邊追，有效避開了人群。
只可惜，還是晚了，眼看只要再推開三層人，跨個二十幾步，就能追上了，結果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電梯門合上。等到她好不容易跑到電梯門口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了，只記得盲目地亂按電梯。
「小姐，你幹嗎？」有個電梯小姐打扮的人上前詢問。
「按電梯啊。」小鹿看都沒看她一眼，繼續按。
「這部電梯你不能乘坐，這是我們商場管理人員才能乘坐的。」
「管理人員？」小鹿木訥地轉過頭，接著趕緊舉起自己的胸牌，「你看清楚哇，我是拓展部的組長！我也算管理人員！」
「抱歉，是高層管理人員，你這種頂多算金字塔的中間部分，我說的是金字塔塔頂。」
「誰他媽跟你金字塔啊！」
「你……你怎麼罵髒話？」
「罵髒話怎麼了，老娘就是罵你就是罵你！你憑什麼擋住我追老公的路，我的宗旨是誰擋路就殺誰，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保安，保安！」秀才遇見兵，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找保安！
幸好，這家商場的安保措施絕對是好得沒話說，電梯小姐的話剛喊完，保安人員就聚集了過來，不多話，直接把小鹿架走了。
「放開我，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啊！」小鹿頑強反抗，大聲嘶吼。
除了惹來了無數側目之外，沒有任何效果。
不遠處，小八哀傷地閉上眼睛，果然啊，女人不能太空虛，空虛久了難免有點精神上的疾病。瞧瞧，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擺在面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