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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一片風和日麗的秋意里,我們無驚無險的過了渚水,踏上北晉廣袤的大地。

過了渚水后,明顯感到這裡的氣節變化遠甚於天朝,一早一晚的寒意已經使我見識到北方蕭瑟的秋意,儘管北晉的士兵拋給我和篆兒兩頂厚厚的斗篷,可是每晚三更過後,我還會因為寒冷而被凍醒,而在趕路的中午,我又會因為火辣辣的太陽而昏昏欲睡。見了我懦弱的模樣,北晉的兵士們沒有說什麼,然而從他們譏笑的表情來看,他們大抵瞧不起我們這兩個嬴弱的「在押要犯」。

過了大河的北晉士兵明顯鬆懈了很多,他們不再每日警戒守備,甚至連行軍的時候也不再布列排隊,嘻嘻哈哈的用北晉的方言相互打趣的談起家鄉的親人、戀人。此時正值水竭草茂的時期,善於騎射的北晉士兵更是興高采烈的順路進行狩獵比賽,每日里的獐兔雞鹿源源源源不斷被寫進晚餐的食譜。

然而他們並沒有因為收穫的豐富而特別高興,時間長了,我才慢慢的從他們零碎的言談中探聽清楚,這個北方的大國有個奇怪的風俗,只有親手狩獵到虎、豹、狼、熊這樣的猛獸的人,才能被稱為「卡魯」,也就是「真正的男子漢」的意思。這次北晉傾國而出南犯天朝,很多人是尚沒有捕獲過大獸的「塔里安」(小孩子),因此他們在回家之前,特別渴望獲得捕獵大獸的機會,從而成為真正讓人稱頌的卡魯。知道了他們的願望后,我開始天天在心底祈禱,千萬不要讓我們這一隊人遇到獸群,到時候他們會不會成為卡魯我不知道,但我和篆兒鐵定要成為這些大獸的餐前小點心。

就在北晉人的企盼和我的祈禱中,我們一路北行,在眼光所及之處,忽現一座巍峨的城關,上書蒼勁悲涼的三個大字,「隱平關」。

隱平關,這裡就是塞外第一關,隱平關。

我小的時候就聽姐姐講起過隱平關,這個雄踞塞北的第一大關素有,「雲在山間、峰斷歸雁,碧灘九曲,關過平川」的渾號。記得姐姐曾經拿著山海志給我細細講解過,隱平關是北晉的第一大要衝所在,它依傍著幽門山借勢而起,依山臨水、雄渾奇偉,因其地形險要緊扼要隘,素為兵家必爭之地。北晉因其位置重要,特舉全國之力而建此要關,加上百年之內不斷修繕,可謂固若金湯。

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宛如聽故事一樣的聽姐姐侃侃道來,並不明白這其中的深意。現在想來,大概早在十年前姐姐就猜到北晉與天朝註定的一戰,所以她拋開那些閑愁春閨的詩詞,特特的尋了山海志中與北晉相關地理風俗,細細研究后,化成故事閑談,講給那個日理萬機的帝王。

先講給我聽,不過是事先練習一遍而已。

姐姐,世上女子,如你這般慧質蘭心的,可有第二?!

是啊是啊,我想起來了,在我慢慢追溯姐姐的音容時,關於隱平關的細節慢慢的浮現,越來越清晰。

姐姐告訴過我,隱平關全高十二丈,其中基台三丈、輔台三丈系實土夯實,米湯澆鑄;台上全部以青石磊砌,當中以糯米稀飯拌合石灰為砌漿灌縫,城高六丈;台上另有城樓箭閣,樓高亦三丈。

姐姐還說什麼來著,我努力的在自己的思緒中翻檢。

車隊慢慢走近,眼前的隱平關變得越來越清晰了。我需要努力仰視才能看箭樓上面銀鉤鐵划的三個大字——「隱平關」。從下望去,箭樓飛檐高挑,脊獸靜卧,在城牆上整齊的排布若干個箭垛,兩旁還有數個高起的滑車石台。

現實和回憶交疊在一起,沉睡的記憶逐漸蘇醒。

「卿官,別吃了,快來幫姐姐想辦法啊。」

我捧著南越進貢的珍珠果正在大吃,嘴裡塞得滿滿的,嗚嗚的說,「嗚,你要,嗚,我,想,嗚,什麼?」

姐姐氣急,曲起手指在我額頭上輕敲,「小豬,成日就知道吃。快幫姐姐想想,怎麼才能把方才給你講的東西編成民謠?」

我正吃到興頭上,根本沒有餘暇去理會這些,只好順口瞎編:「北有隱平關,離天三尺三。」

姐姐的眼睛一亮,「小笨豬,後面的呢?」

後面?後面的還沒有想好呢,你到是等我吃完了啊。

但我禁不住姐姐不停的催促,只好三口兩口吞完剩下的珍珠果,扎著粘糊糊的手想下面的詞。

奈何方才吃的太多,此時腦中一團漿糊。姐姐見我這個模樣,輕輕搖頭,望著窗外翠綠的楊柳,自己輕輕的吟出一闕民謠來:

「北有隱屏關,

離天三尺三。

抬頭斷歸雁,

低首碧水寒。

胡笛爭翠意,

春至幽門山。

眉梢含煙月,

箭樓與山連。

掃葉迎秋至,

郭外萬頃田。

風起雪影盡,

跑馬過平川。」

**完,得意的看著我,「怎麼樣,嗯?」我獃獃的看著姐姐,只見她嘴角含笑,眼波流轉,煞是好看。我那時想,我姐姐真美,比十個簪瑛和娥眉加起來還要美。

大概是我的模樣太傻了,姐姐伸手在蜜罐里挑了一指頭蜜抹在我的臉上,「小呆瓜,就知道吃。」

我不依了,扭在姐姐懷裡,「我沒有,我沒有,我不是小呆瓜。簪瑛告訴我說,小呆瓜是小笨蛋的意思。」

姐姐笑呵呵的抱著我:「哦,是嗎?!小呆瓜明明就是小可愛的意思啊。」

我大聲的爭辯,「才不是,我有偷偷問過王媽,王媽也說那是小笨蛋的意思。」

姐姐用力在我臉上親一下,「我說是可愛就是可愛,小呆瓜。」然後用力在我身上撓痒痒,我怕癢,一邊躲一邊嚷,「你賴皮,你賴皮,我不來,我不來。」

正在笑鬧間,就聽見門口有人笑問:「今天得了什麼喜訊,姐弟兩個這麼高興?」是那個英俊高貴的帝王從早朝回來了。

姐姐見是他,連忙丟下我,邊用手整理自己的鬢角,邊去行禮。我只好自己站在一邊吮手指。

帝王挽起要行禮的姐姐,語氣溫柔,「今兒難得見你這麼高興,什麼好事,跟朕說說。」

姐姐淺笑,「哪有什麼事情,不過是小呆瓜新學了一首民謠,背來背去背不會。」

帝王也笑,「什麼民謠能讓卿官背不會,來給朕默一遍。朕來給你評理。」

無法,我只好把姐姐方才做的民謠**一遍給他聽。

帝王聽了,輕輕頷首,「聽起來像講關外的風光呢,從哪聽來的?」

姐姐笑答:「小呆瓜纏著我給他講山海志上的故事,講到塞外的隱屏關,臣妾忽然想起小時候聽起的民謠,於是教給小呆瓜,結果他學了半日也不會。」

帝王說,「我看默得不錯。噯,你們講山海志,關於北晉可還有什麼有意思的地方沒有?」

姐姐含笑問道:「臣妾方才已經給卿官講了,不如讓卿官講給陛下聽?」

怎麼還要我講啊,我幽怨的看了桌子上的蜜餞一眼,只好大大咽了一口口水,然後把姐姐方才將給我聽的事情通通重複了一遍。

我講的時候,帝王聽的非常認真,等我講完了,他坐在那裡,許久沒有說話。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講錯了,只好問他:「陛下,是不是卿官講錯了?」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搖頭,「沒有,卿官講的很好,是朕在想事情。來,這盤蜜餞獎你。」

我聽了這話,歡呼一聲,伸手就抓。

不想姐姐忽然出現在身後,拿走蜜餞。嗚,怎麼可以。我的蜜餞啊~~~~~。

我眼巴巴的看著姐姐,姐姐把蜜餞放在身後的高几上,「現在不許吃,一會我們玩個遊戲,贏了你才可以吃。」

說完,就把手中拿著的織錦鋪在桌子上。

什麼東西?!我們齊齊看去。

咦,是姐姐前幾天畫的畫,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讓人給綉了出來。帝王看著這副織錦,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姐姐替我擦乾淨雙手,抱我坐到凳子上,「卿官,如果今天你能跟陛下玩這個遊戲並贏了,姐姐就准你吃光那盤蜜餞,如果你輸了,姐姐就把蜜餞送給常樂。」常樂是君王的貼身太監,常常帶我出去玩,可是最心愛的蜜餞還是不能給他。

於是我用手指著織錦,「這個怎麼玩啊?這不是你前幾天畫的畫么?」

姐姐輕輕用手揉著我的額頭,「是畫,可是也是遊戲啊。你看這織錦上的金線沒有?這個是你們前進的路線,金線上紅色的盤扣是你們的紮營地點,兩邊黑色的城樓是你們各自的大營。你們輪流沿著金線向對方的大營前進,然而每過一個紮營地點,每一個子就要扣掉一個錢。現在給卿官五個黑子,十個錢。給陛下十個白子,二十個錢。看誰能拿下對方的大營。」姐姐發給我們相應的圍棋子和銅錢。

我抬頭問姐姐,「那要是我們在半路相遇呢?」

姐姐答,「那就看看誰的子多,拿去相同的子后,多出的子可以繼續走。」

我點頭說好。

第一次,我把五個子和十個錢通通帶上路,結果走到第二個點的時候,我的錢不夠了,只好在路上留下2個子,用剩餘的三個子繼續進攻,被陛下輕易的通通吃掉了。

第二次我學乖了,事先在營中留下三個子,用兩個子去進攻,結果也被吃掉了。

我低頭用手數著紅色的盤扣,然後問姐姐,「如果我不進攻,就在營中等著陛下進攻可不可以?」

姐姐微笑,「可以啊。」

第三次換帝王進攻,當他到達我的大營時,也只有五個子,四個錢。

我問姐姐,「現在我們的子一樣多,怎麼辦?」

姐姐說,「五個錢可以換一個子,你換么?」我點頭。於是姐姐拿走五個錢,給了我一個子,我用這個子贏了陛下。

結果下一局陛下也不肯進攻了。我們都牢牢的守住自己的大營不肯輕易出發。

看到這個情形,姐姐問我,「卿官,你為什麼不肯進攻?」

我支著下巴,「我的錢不夠,子也不夠,沒有辦法進攻?」

姐姐問:「那麼,你最少要多少錢和多少子才有辦法進攻呢?」我用手指細數紅色的點,又看看陛下的白子和錢,低頭默默算自己的力量。

我問姐姐,「如果我的錢不夠了,可不可以用子還回來?」

姐姐點頭,說可以,但一個子卻只能換四個錢。

於是我一五一十的算了好久,我告訴姐姐,我最少要16個子12個錢,或者14個子,20個錢,就可以贏陛下。

姐姐果然按數給了我那些子和錢,陛下無論怎麼變,也最後因為差一個子或者一個錢輸給我。

最後我高高興興的拿了蜜餞去吃。

後來的事情模糊起來,似乎陛下還說了什麼,但我統統不記得了。

我現在想起那個織錦,分明繡的是從恆瀾關到隱屏關的地形地貌。姐姐是通過這種方式來告訴帝王,一旦北晉十六郡統一,它就有實力吞下整個中原。而這其中的道理,卻是由一個小孩子都能算明白的遊戲來說明的。

姐姐,姐姐。你的用心良苦,最終沒有改變他們不可避免的一戰。

舊時的回憶漸漸隱退,親人的容顏終於被替換,眼前只剩這巍峨屹立的隱屏關。

它高高的半聳入雲霄,經歷的多年的雨雪澆鑄,牆體中隱隱的泛起青銅的色澤。那鋒利的邊緣如刀削一般整齊,銳利中透著一股寒寒殺意。就在我的打量中,我們走過它巨大的陰影里,到達北晉的腹地,燕州。

在過城門的一瞬,我忍不住回頭望去。

正是天高雲淡的時節,一眼往去,天呈現著淡淡的藍色,曠而爽,斜陽高照,一望無垠的大地被染成淡淡的金色。極目處,一行斜斜的南歸雁正消逝在蒼遠的天際。

姐姐,我終於,替你,看到這塞外的風光。

ps:廣告時間啦,不要走開……

嘆息啊,連載的樂趣呢,就在於每天都更新。不然怎麼叫「連」載呢。然而現在我卻只能在夾縫中幾十字,幾十字的寫。真痛苦……太鬱悶了……

可是我不能不佩服我變態的學校和同樣BT的工作……學校的本學期的課時安排,周六周日從早八點上到晚九點。過了11月20日才從早八點上到晚五點……這個哪個「天才」排的課表?!!佩服,你狠。至於偶的工作,淚,我不奢求,十一能給我兩天假我就知足了……千萬不要從1號一直加到8號上班啊……淚……培訓培訓……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說人力資源不是人乾的了……淚……為什麼所有部門的培訓我都要「陪」著訓啊。所以,快來給我些同情和安慰吧。55555555555555,接連遭受打擊的寫意,趴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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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于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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