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鳳于飛109
陽光隔著窗紙照射過來,灑在桌面上,溫潤明亮。不遠處就有暖熱的銅爐,上面置了擦得鋥亮的茶吊子,吹起陣陣熱氣,香氣四溢。一色清水磨石的地面泛著剔透的亮光,任由高高的窗柵投下斑駁的影。房間內共有三道門戶,兩道通向外廊,一道由西牆直接通往書苑。除了西牆的內門直接通向內書院,南面兩側房門均通向院子,院子長方端正,兩旁均有高高的迴廊直通院外,西廁下風口處有一個小小的茅廁,外面置了一個石缸,想是裡面盛水供人清洗用,可惜現在依舊處於冬季,缸內除了半盞積雪,別無他物。小院的東南角居然還有一個井台,沿著井台用平整的青石砌了一個淺池,無論是洗筆還是用水都極其方便,可見當初設計這個院落的時候,思考周詳。
我端坐在椅子上,用心研好一池墨,小心的探出筆鋒,拿起一張素箋,在上面端正仔細的提筆寫了兩個字「心經」。
……
……
……
然後……
然後我一共往茶碗里續了8次水,去了3趟茅房,望了兩回天,吃了一頓飯,度過了整天。我面前的素箋上依舊只有墨跡淋漓的兩個大字——「心經」,余者空白。
天色向晚,房間內忙碌的眾人都已經放鬆下來,有的開始整理桌面,有的開始竊竊私語閑聊,也有的開始悠閑的四處轉轉,只待掌燈時分,退宮離院。我望著自己辛勞一天的成果開始頭疼,想起宇文秋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狠狠心,把這兩個字摺疊成方勝揣進懷中,準備交付今天的作業。
這裡,就是北晉內院的百巧上苑,隸屬六院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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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我能坐在此處,也真應了『機緣巧合』四個字,這一切,還要從早上說起。
一大早,我方同篆兒起來,就院門被敲的「叮噹」山響,有人高叫著破門而入,不等我看清來人,早就被踹翻在地,繼而被來人用力掐住喉嚨。我耳邊聽見篆兒的驚聲尖叫,廝打著上來,可是來人卻咬緊牙關用力收緊雙手,我也想挺身起來,奈何力不從心,在掙扎中眼前飄起陣陣黑雲,想著不知道死於何人之手。
就在半昏半醒一線間,頸子中的壓力忽然驟減,狼狽的翻過身喘息,淚涕四射,淚眼朦朧中我看到朵麗公主正在大聲呵斥一個華服少年,難道就是這個少年要取我性命么,卻是為何?
篆兒急忙的過來檢視我的脖頸,一臉痛心的揉搓著,奈何在人屋檐下,只能哀怨的看著這兩名不速之客。漸漸的,從他們二人的爭執中,我和篆兒聽出了端倪,原來這個這個華服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北晉十六部的貴族之一,新晉東丹郡王阿檀郎,也是當今王大妃的義子。
還在恆瀾關的時候,我們也曾經悉心打探過敵軍的情況,雖然無法摸到更加細緻的線報,可是大略上還是對他們有所了解的。這東丹郡是最早依附禹天的部族之一,同禹天所率領的乙室部可以說是淵源深厚,再加上渤海宇文氏形成了目前北晉十六郡的核心組成。與宇文氏的聰慧博學相比,東丹更為傑出的是它的烈性和忠誠,在短短三代人當中,前後居然有二十餘位部首內親為了維護北晉王飄蕩的大麾而魂盪北疆,東丹一族的榮耀是毫無爭議的用鮮血來鑄就的。也正因為這一點,歷代北晉王室都極其重視東丹郡首的意見,視其為心腹臂膀。
可我明明記得當前東丹的郡首應該是中年的郡王雅里,怎麼會變成這個年方弱冠的少年?!
從那少年血紅的眼珠和瘋狂的控訴中,我漸漸了解了他突然而來的怨恨,就在不久前的恆瀾關之役中,阿檀郎的父親以及他兩位兄長通通埋骨在蘭山腳下,所以他才能以這樣的年紀承襲了如此尊貴的爵位。**在東丹部氏族的忠誠以及對這少年痛失親人的褒獎補償,北晉王特意把他接到新都的宮城內暫住,以示其身份與其他郡王別有不同。不知道怎麼的,這少年居然偷聽到禹天和宇文秋的談話,知道那個害死他至親之人的大敵居然被囚禁在內院之中,就不顧一切的衝到這裡來,要為他死去的父親兄長報仇。朵麗公主無意中看到接近瘋癲狀況的阿檀郎,感到事情不妙,跟在阿檀郎身後,這才救了我一命。
一個勢若瘋虎的少年不是幾句話就能攔下的,不等朵麗公主多說,阿檀郎已經著急的動手,兩個人在這個不大的斗室里動手,片刻之中朵麗已經落入下風,要不是阿檀郎在盛怒之下還記得她是公主身份,恐怕這個時候已經……
篆兒扶著我向門口蹭去,大概是禹天他們確實下了嚴令,裡面已經打的如此沸反盈天,可是這個院落里居然沒有進來第三個人。就在我們剛剛逃進院子里,阿檀郎已經甩開朵麗,滿臉猙獰的沖了過來,這個時候,我僅僅來的及推開篆兒,獨自面對這個已經被仇恨完全燃燒的少年。從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死亡。
如果,如果,那個時候宇文秋再晚進來半刻,我已然魂回故鄉。
宇文秋的到來化解了凝滯危險的局面。
對於阿檀郎的質問,宇文秋回報以冷笑和質問,你從哪裡聽說鳳飛被囚於此?何人告訴你此人就是鳳飛?都不能確定的信息憑什麼莽撞行事?究竟仗了何人的勢力如此藐視王上,在內苑動手傷人?你認識鳳飛么?你知道此人又是何人么?你可知道復仇要在戰場上一刀一刃殺出,而非在後院欺負病弱婦孺了事?
一字一句,問得那小郡王啞口無言,他只能痛苦的抱著頭嘶聲大叫,我看著在蹲據在地上痛苦嚎叫的小郡王,閉目側身。那孩子一聲又一聲力藉的號哭,似乎都刺入我沒一寸肌膚,腳下的地面早已經化成一池粘稠的積血沼澤,逐寸的把我吞沒。從小就有先生和尊長告訴我,天朝為大,四海皆臣,唯有北晉野蠻不化之地,掠我財物殺我臣民,都是罪不可贖的惡魔羅剎,需要我朝文治武功教化,不可一日懈怠。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失去了親人,也一樣會傷心,也一樣會痛?!
那轟隆隆的炮聲下,那青刃之外的烈火中,究竟屠殺了多少北晉的軍士,破碎了多少家庭親情,無從而計。望著那孩子痛苦蜷縮的身子,我很難過,我真的很難過,可是我不得不如此,那個時候敵我雙方的殊死搏鬥,不是你痛失親人,就是我要失去至愛之人,兩軍對壘之際,容不得半點慈悲猶豫,即使我有機會重新選擇,我還是不得不如此。這些殺戮,這些怨報,我還不清,也償不起,積重難返的業報只能用盡生生世世來還了。
轉眼間,就見宇文秋若有所思的看著我,篆兒蒼白了臉色躲在一旁,朵麗紅著眼睛靠在門口陪哭。輕嘆一聲,我去拉了那哭翻在地的少年,輕輕擦去他臉上的灰塵污垢,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用力握住他的手。宇文秋談笑著讓小郡王止了淚,又似解釋又似介紹般對小郡王款款而言,用的還是那套老說辭,「這位是從天朝吸納的難得俊才,曹稽公子,因為準備安置到六院司又兼顧他時刻需回復王詔,所以才安置在此處,畢竟是身處內廷禁苑多有不便,因此才著令禁軍嚴加防範,已避嫌疑。至於那大敵鳳飛,確實聽聞些從恆瀾關失蹤的消息,然而還未能確認,不知是否為狡獪南人設下的又一陰謀,因此正在商量對策,準備假稱鳳飛被囚禁在北晉內苑,伺機打探對方動作,來辨析真偽求謀應對之策,不想被郡王聽去了隻言片語,居然產生了如此誤會。」
好手段,好辯解。片刻之間居然能編出如此嚴絲合縫的謊話,又和情理,又絲絲入扣。今日方現宇文之智並非謠傳。那小郡王紅腫著雙眼,看看我又瞧瞧宇文秋,不知道應否相信。這個時候宇文秋斯文緩慢的問起我:「曹公子,上次跟你說入六院司的事情,你可想好了么?」
瞬間我明白了他的用意,從現在開始,他們開始對我步步緊逼。從小郡王的例子上不難看出,在北晉暴露我自己的真實身份如同送死一樣,這點出於對自身的安全的考慮以及北晉王試圖利用我的角度來說,已經達成共識——「隱瞞」。而他們又不甘心把我軟禁在內院,逐日白白喂肥。這對禹天和宇文秋來說不夠挑戰,他們有這種自信要降服我,因此要把我安排在北晉禁苑中的六院司,可以逐步擠壓出我的秘密,我的破綻,真是一舉兩得。
百巧上苑啊,我在心中感嘆,那是北晉王室專門安置「瓦里」的地方。北晉是一個善於征服掠奪的民族,對於土地的開墾卻不是很擅長,從上任北晉王開始轉變主張開墾土地后,北晉對於財富的衡量不再是牛馬和子女,而是擁有多少奴隸,奴隸就意味著土地、收成以及財富。然而對於某些特殊的人物:例如有著非同一般才華的人,地方投降的將領甚至沒落罪人的北晉貴族,都由王室統一看管,善加利用,賜予瓦里的身份。瓦里,就是貴族的奴隸,奴隸中的貴族。
想不到兜兜轉轉,我居然還是逃脫不開為人奴才的命運,在那個不得不妥協的時刻,腦中居然只有「世事無常」這句話。
看著宇文秋平靜沉潛的雙眸,體察那背後深藏的挑戰,我淺笑著選擇了,「曹某於醫術上略有心得。」
宇文秋亦領悟了我回應,同樣緩慢而堅定的回答:「既然如此,從今日起,曹公子就去百巧內苑入職好了,我等著複查公子對我主隆恩的回報!」
除去篆兒有些擔憂的神情,那小郡王和朵麗公主兩人,不知道我們在打什麼機鋒,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四隻眼睛嘰里咕嚕的在我和宇文秋中間轉來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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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在潦草的早飯後被押送到禁宮的另一角,六院司的百巧上苑,唯一不同的是我沒有可以自由出入的令牌,往返也是需由專人「護送」的。
一整天,我僅僅是坐在窗前,只提筆寫了「心經」兩個字。剩下的時間,就是無聲無息的坐在座位上,發獃而已。此刻我才深刻的理解「盛名所累」這句話的意思,我所有的學問,居然是在成年後東打西撞得來的,一部分來自迎袖那玩笑一樣的教導,後來在南安小王爺處養傷的時候,又閑讀了幾本書,基本上處於自己摸索。在西蜀誤打誤撞治好了馬青兒的心病,根本與醫術無關,又沒有正經看過什麼疑難雜症,平日所忙無非都是熱敷、驅寒、湯藥等小毛病,其實要不是仗了馬家的門面,我怎麼可能在一無府衙出具醫證,二無行會舉薦的情況下開藥鋪呢。
如今坐在桌前,並非有意藏私不寫,實在是書到用時方恨少,方知肚內原來草莽,直到此時,我才明白父親為何自幼對我嚴加訓斥,責令我每日讀書勤學,不僅僅要通曉教義、禮學、辭賦、經史,更是要求先生們把一些散軼的山海志,陰陽學詳加教導,可惜那時我經常躲進宮中偷懶,全然不能體會他的苦心。慈母嚴父,慈母嚴父!原來是這個意思,父親!!!可笑北晉居然把我當成人才,真真辱沒學問二字。我一邊自嘲一邊整理桌案,準備打點精神回去應付宇文大人的拷問。
喧嘩聲漸起,過了緊張的一天,房間中的人似乎都鬆散下來。
諾大的房間里整齊的擺放了四五十張桌案,這是我第一次正式走進上苑所在,不禁四下張望。年幼時雖然多在皇宮居住,可是總是在姐姐的寢宮還有御花園搗亂,對於大殿還有各部衙所在,我是絕對不敢去亂闖的。再說天下所有的地方都是一個道理,內宮禁苑和核心司衙雖然離的不遠,可是總有高牆相隔,而且在各個關口均有禁軍把守,出入盤查異常仔細,不會混淆的規矩。後來在豐府當小廝……,心中居然還是會抽痛一下,輕搖頭,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後來在豐府當小廝,也是上不得檯面的人物,雖然也曾經進入議事廳以及書房,然而一個候爺府邸,並不是正經官衙所在。從小到大,從南到北,此處居然是我第一遭以一個平常的身份,進入一個研習場所,居然!!
雖然房間大,人也多,可是因為沒有屏障、花隔之物,並不顯得擁促。我不禁有些奇怪,為何北晉不比照天朝的格局把房間架隔成若干領域呢。依照我今日的觀察,大家所忙的似乎各有分工,有的在做畫,有的在桌子上拼湊什麼東西,有的在查典考證,有的專心著書,還有的人居然在畫符!!
不過大家都各司其職,很少有交談,因此房間不顯得吵雜。就連我坐在這裡一天無所事事亦無人詢問。在中午的時候,自然有人把飯菜抬到隔壁的廂房去,大家自己取用碗筷,然後又有專人收拾打掃。
就在此時,有人走到我的桌前,輕聲問:「你就是今天新來的醫司苑曹稽么?」
來人是一位面容肅整的老者,我連忙站起來回答:「是。」
那老者上上下下把我仔細打量一番,從鼻子里擠出一個「唔」字出來,根據我以前的經驗,這個時候最好是輕答一個「是」字,並詢問大人有何吩咐。可是現在這個地方,這樣的環境和身份,我十分疲憊,所以只是安靜的站在一旁不做聲。
那個老者似乎在等我開口,等我半天也不見我抬頭做聲,只能自己開口,「我是醫司苑的掌文銓,你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找我,這裡的規矩,讓南珓慢慢告訴你。」我輕聲答了,他便轉身離去,似乎有些不太滿意。
我怔怔的看著這個忽然出現的掌文銓的背影,不明了這其中的含義。
「喂,曹稽!」有人伸手扳住我肩膀,我回頭,就見一個人眉開眼笑的看著我,指著自己的鼻子笑,「我叫南珓,你好啊!」
PS:嗨~~~~,熱情的招呼一聲……哇2006年了,新年好,很久不見,大家想我了吧?!
(眾多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我們想『死』你了」!)呃……怎麼有一股冷嗖嗖的感覺~~~~
不過,這不會削減我對大家的熱情的(握住拳頭,上下揮舞,以示決心)……
2005年,是我有生之年最為黑暗悲慘的一年,考試、作業、論文、換工作、出差,似乎所有的事情在一夜間壓下來,濃稠的壓力讓我看不到一絲光亮,多次痛哭……2006年了,不知道是自己習慣了這種生活,還是一切逐步上了軌道,至少在心理上輕鬆了許多。
小麥姐,我很想你,希望你在2006年可以平安喜隨~~~
美少,飄雪,你們還好么,很久不見你們的身影,其實我記掛在心裡~~~~
天氣,簡單,PIONEERMM,還有北航啊,相信我們的感覺是一樣的,一路走過來,已經不僅僅是為了一個故事,更多的,是這段時間共同走過的路程~~~~
寫到這裡,心有戚戚。我知道有很多姐妹從最開始落入這個坑到現在,有的從大學生到白領,有的從少女變成少婦,有的從女兒變成母親,還有的從中國移民到國外……就連我的斑竹小V,也嫁人了,畢業了,找工作了……,狐狸自己呢,也換了2次工作,參加考試到寫論文,這當中的時光,在不經意間,一下子就滑過了……留下的是那份記憶,和淡淡的牽挂……
不多說了,大家看文吧,我想故事的蔓延和我們的成熟是一樣的,一步一步走來,漸漸的鋪開,我情願它成為我和這些朋友的一個紐帶,平淡自然,雋永悠長,見證我們共同成長過的歲月,安詳喜隨……最後說句煽情的話吧,只願天長地久,共同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