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引毒
第十四章引毒
青夫人已經瞧見了馬車內的尚妝了,她不免輕蔑一笑:「皇上是想此刻就……」
「朕想什麼時候做就什麼時候做,用不著你來插嘴!」他急急打斷了她的話,他不想讓她知道他答應了青夫人的話。
尚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問:「皇上想做什麼?」
元聿燁微微一震,鬆開了握著女子的手,飛快地跳下了馬車,要張公公將青夫人帶著離開。
「皇上……」尚妝喚他一聲,卻見他都得飛快。
青夫人笑道:「怎麼,皇上都敢幫她引毒,卻還怕她知道么?」她也不知為何在尚妝面前沒有說破這句話,也許,這樣的愛,她內心也是欣賞的吧。
元聿燁抿著唇不說話,走出了好遠,才冷了聲道:「這些不是你該管的,朕說話算話,你只要給朕解藥,朕就會把你要的東西給你。」
張公公是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的,此刻聽他們的對話,大吃了一驚,脫口道:「皇上!皇上萬萬不可啊!」
「張廖,你閉嘴。」他沉了聲道。
「皇……」
「再多言,朕殺了你。」他威脅地說著。
張公公的臉色蒼白,他是知道元聿燁的脾氣的,他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尤其,還是和雩修容有關的事。
青夫人終是開口:「好,皇上說到做到,我沒有理由不信守承諾。」
元聿燁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看著她,低聲問:「你要朕如何做?」他說的時候,目光不自覺地看向遠處的馬車,如今,她在這裡了,他突然發現,他什麼都不怕了。
若是一開始,就能用這樣的方式去救她,他根本不會將她交給元政桓。絕不會!
元政桓沒有好好照顧她,否則,她如何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想著,不覺握緊了雙拳,他恨自己當初的放手。
青夫人終是怔住了,說救她的話,元聿燁不是一時衝動。他對她的愛,並不比元政桓少。她也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那女子,究竟有什麼能耐能讓兩個男子如此對她?
略微一笑,緩緩收回了思緒,她才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元聿燁,道:「這裡有藥丸,你服下。對她運功的時候,魅心的毒自會順著經脈渡上你的體內。莫尋曾為她逼過毒,我想,如今三次就夠了,分三日,每次你服一顆。」
「皇上!」張公公見他接了那瓷瓶,嚇得臉色都白了,青夫人是什麼人啊,她的東西皇上怎麼敢要?萬一是毒藥,那怎麼辦?
元聿燁卻徑直打開了瓶子,倒出一顆欲服下。青夫人卻攔住他:「皇上急什麼,她如今身子太弱,怕承受不住,等我為她調養一日再說。」
咬著牙,不是他急,是他怕她撐不下去了!
不過,此刻聽青夫人如此說,他也不敢亂來。他最怕的,不就是她出事么?
……
尚妝不知元聿燁為何會急急離去,她心裡著急著,卻實在沒有力氣出去。
只一會兒,車簾被人掀起,露出慕容雲楚的臉來。
尚妝吃了一驚,他卻徑直問:「誰送了你回來?」
此刻瞧見了慕容相,尚妝才猛地又想起兩個月牙形胎記的事情來。如今已經證明元政桓身上的的是假的,那麼,慕容雲楚身上的就是真的!
這個事實她一開始就想到了,只是那時候在廡城,這個消息,也不必與誰說。
她咬著唇看著面前的男子,他才是桓王,是么?
目光,直直地看著他,尚妝心下開始緊張起來。十六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不知道,她無法解釋為何元政桓與會慕容雲楚調了包。所以,元聿燁每次查他,都說他沒有問題。只因,他才是元氏的子孫,他做的,自然是為了元氏江山好的事情。黎國想要復國,他必然也是站在元聿燁這一邊的,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元氏丟了江山。
不知為何,她忽然又想起興園出事的那一次,元聿燁對元政桓說的話。
元氏的子孫都在場上,除了他。
呵,如今想來,元聿燁的話倒是真的,只是他弄錯了對象。那時候,她一直想不通慕容雲楚故意受傷不上場對他有什麼好處,如今的她卻是全都知道了。
那麼,馬兒失控的事情,是否也都與他有關?
「誰送你回來的?」慕容雲楚見她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尚妝這才猛地回神,對著他,輕笑一聲:「我怎知?」她答應了元聿灃不說的,又怎麼會告訴他?
那時候尚妝失蹤,他也不知她去了哪裡。如今這裡離開廡城最近,難道慕容雲楚還想不出她在哪裡么?只是,她卻一個人回來,這倒是讓他覺得奇怪。元政桓應該不會送她回來的。
直直地看著面前之人,她想她知道為何慕容雲姜要冤枉靈闕,儘管知道元聿燁不會殺靈闕,卻依然那樣做的原因了。
他們根本不是要元聿燁殺人,而是要逼他放靈闕出宮。
慕容雲楚會盯著元政桓不放,那都是因為元政桓冒充了他。他無需知道元政桓是誰,他只要知道自己是誰就可以了。
放靈闕出宮,他怕是懷疑了元政桓的身份,只因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靈闕是黎國公主。他在試探,看看元政桓是否真的對靈闕「感興趣」。
動了唇,她才想起慕容雲楚是不知道她已經知道他身上也有月牙形胎記的事情。她還答應了不會用此事陷他於危險之中。那是用茯苓的命換的,時至今日,她依然會信守承諾。
慕容雲楚微微沉了聲音:「你真的想皇上受制於黎國之人么?」
尚妝有些驚詫地看著他,半晌,才笑道:「丞相放心,我不會的。」話,說了出來,她才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來。
攥緊了一側的被褥,她的臉色愈發蒼白了。
方才,她只以為是她的錯覺,她哪裡像得到真的是元聿燁?而如今,她卻不知她該怎麼面對他。
他們的身份……
呵,多奇怪,她成了黎國公主。她與元政桓,與元聿燁卻都尷尬了。
慕容雲楚才想說什麼,瞧見遠處的人已經朝這邊而來,他果斷地落了車簾,轉身離去。
元聿燁遠遠地瞧見慕容雲楚從馬車邊走開,他吃了一驚,忙加快了腳下的步子。沖至馬車邊上,瞧見裡頭之人好好的,才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皺眉問:「慕容相與你說了什麼?」
尚妝卻只笑著搖頭:「沒什麼,丞相只是看看我有沒有事罷了。」
聞言,元聿燁才鬆了口氣,笑道:「你當然不會有事,神醫在這裡,她會給你配解藥的。」
尚妝有些驚訝地抬眸,開口:「她答應了?」
「嗯。」他柔柔地應著。
尚妝卻是一震,脫口問:「皇上許了她什麼條件?」那時候,縱然是元政桓下跪求她,她都不願救她。她不相信好端端的,她會答應元聿燁給自己配解藥。
緊張地看著他,她想不出究竟是什麼條件,能抵得過元政桓的話。
元聿燁終是有些驚訝,不免笑道:「你胡說什麼?哪裡會有什麼條件。我是皇上,我下的命令,她怎麼會不應?」
「皇上在騙我!」她看著他,說得太急,微微地喘起來。
「雩兒!」他心疼地扶住她,咬著牙開口,「是,我答應她放她走。她不是自願留下的,是我扣押了她。原本,是想威脅蕭譽的,只是如今,我答應她,若是她救了你,我就放她走。」
「皇上……」
他安慰著:「放心,沒有威脅蕭譽的東西,我也不會輸給他的。」他頓了下,又道,「我答應過你,不殺他,如今依然有效。」也許她真正擔心的,還是這個吧?心下覺得有些苦澀,可他還是笑著,他是男人,說出的話必然是一言九鼎的。他不會騙她。
心猛地一沉,她瞧著他問:「皇上知道他是誰了?」否則,他何以說出那樣的話來。
「知道。」他淡淡地說著。
尚妝還欲說什麼,動了唇,竟不知她還能說些什麼。無力地闔了雙目,其實,她都很多話瞞著他。慕容相的事情,她自己的事情。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低聲道:「累了么?那就好好休息,我在你身邊。」
他知道她有事瞞著他,不過她不願說,他便不會問。她太累了需要休息,那他就陪在她身邊。
「對不起。」她喃喃地說著。
握著她的手微微一顫,他搖頭:「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倒是他,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
等了會兒,張公公端了葯進來,說是青夫人給尚妝的。
元聿燁接了,餵給她喝。
尚妝低頭瞧了一眼,只以為是解藥,也不問,便張口喝了。
「皇上為何不問我是怎麼來的這裡?」
「不管你怎麼來的,我只要你回來我的身邊。」他不管是元政桓的人,還是別的誰,這些都不是他關心的。只要不是對她不利的,他統統可以不管。
「皇上……信我么?」
「當然。」他不問她想問他相信的是什麼,他就是相信她。
不知怎的,眼睛有些酸酸的,想哭的感覺。尚妝深吸了口氣,微微別過臉,若是被他知道她是黎國人,他還會如現在般信任她么?
「休息吧。」他握了握她的手。
尚妝卻急著問:「皇上身上的傷……」
「沒事了,我好的很。」他心裡高興起來,她還記得他身上的傷啊。俯身將她摟進懷中,他笑著,「都能將你抱起來了,還能有什麼事?」
尚妝只笑著,不知是因為葯的作用,還是如何,很快便覺得有些昏昏欲睡。他的懷抱很溫暖,溫暖得讓她想就此睡去,再也不要醒來。
那麼多煩憂的事,都不必再想了,也不必管了。
輕擁著懷中的女子,元聿燁微微咬牙,他方才趁機探傷她的脈,發現她的身子已經很虛弱很虛弱。他也怕此刻引毒她會承受不住,可他又擔心她撐不下去。
「皇上。」
外頭,傳來張公公的聲音。
他只撇過臉問:「何事?」
「楊將軍派了人來,有急事稟報。」
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子,半晌,才開口:「知道了,讓他等著,朕馬上過去。」
那邊搜索元聿灃的人還在繼續查找著,就是有人怕這裡會有對元聿燁不利之人。
正如元聿燁所想,這麼快的速度,元聿灃根本不可能真的消失掉。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閃身至城內躲起來。
將她交給元聿燁便是最好的選擇,他既然在廡城救了她,若是半途而廢,那也便白救了。想來元聿燁會有辦法救她的。
有人過來了,元聿灃略微一驚,轉身入了一旁的巷子。
往巷子的另一頭走去的時候,才發現居然是一條空巷。牆頭並不高,他沒有考慮,只翻身越過那牆頭。落下的時候,才發現面前一個侍衛走過。
吃了一驚,那侍衛已經聞聲轉過臉來。
元聿灃幾步上前,出手便向侍衛襲去。那侍衛嚇了一大跳,本能地出手去擋。不過一瞬間的事情,他便看清了面前之人。
「殿下!」他驚愕地呼出那兩個字。
元聿灃一震,這些都是當年先皇的親信。原本,都是應該傳給他的。
這時,遠處的人聽見了這裡的動靜,都朝這邊跑來。
元聿灃的臉色一變,那侍衛卻一下子撤了手,只道:「殿下不要亂走。」語畢,只衝至外頭。
過來的人瞧見一個侍衛出去,有人道:「方才聽見打鬥的聲音。」
那侍衛道:「人似乎往那邊去了。」他隨便指了個方向。待人都追過去了,他才回身,方才那地方早已經沒有人影了。侍衛環顧四周找了一遍,也不曾見著元聿灃的影子。
他才覺得有些恍然,太子已經死了,他莫不是見著了鬼么?
元聿灃出城的時候,遠遠地瞧見前面的車隊。他沒有再作停留,只徑直離開。其實方才,那看見了他樣子的侍衛,他不該手下留情的。呵,不免笑一聲,他還是做不到心狠手辣。所以,即便他想,他也是不適合做帝王的。
尚妝再次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不在馬車上了。她睡在營帳里的床上,元聿燁就在自己的身邊陪著。她的身子微微動了動,元聿燁立馬驚醒了。
見她醒來,不免笑道:「怎的就醒了?」
「現在,什麼時辰了?」她睡了多久了?
「剛過丑時,再睡吧。」他說著,伸手幫她掖好被角。如今的天氣雖然已經很熱,不過此地空曠,晚上的風還是很大的。
尚妝有些驚訝,她還以為她睡了好久的,卻不想如今還未及天亮。
「皇上為何不去睡?」他難道就一直坐在她身邊么?
他笑著:「去哪裡睡?這裡就是我的營帳啊。」
尚妝一怔,這才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她真是糊塗了。他的氣色還不錯,只是眉宇間微微有了倦色。
「感覺可有好點?」
尚妝點了頭,說來也奇怪,她不過睡了一覺,感覺真的好多了。身上也微微有了力氣了,她這才相信青夫人是真的願意拿出解藥來了。
那麼,她不會死了,是么?
不知為何,想到這個,她卻並沒有怎麼開心。她不死,就要面對那麼多她不願面對的事情。她是想逃避了,只可惜,卻沒有機會。
可以活,她是不會選擇死的。
她其實,還是怕死的尚妝。
她忽然想起元聿灃,也不知他此刻去了哪裡。目光,落在元聿燁的臉上,若是他知道元聿灃還活著,會殺了他么?畢竟,沒有哪個君王會容忍先太子還在世的事情的。
「在想什麼?」他看著她問著。
尚妝猛地回神,笑著搖頭:「沒什麼,感覺好多了,覺得有些高興。」
他也高興起來,笑著說:「那是自然的,你很快就會沒事了。」
「皇上……」她拉住他的手,想了想,終是開口,「要小心丞相。」她不能違背她應下的承諾,可卻不想元聿燁有危險,話,也只能說到此。
元聿燁微微皺眉:「為何?」
「因為……因為我不喜歡他。」
聞言,元聿燁不覺笑起來,緊握著她的手道:「你當然不能喜歡他,你若是喜歡他,我怎麼辦?」他認真地看著她,笑著說。
一個元政桓已經讓他備受威脅了,當然不能再多一個。
尚妝知道他是開玩笑的,心下卻依然緊張著。
元聿燁緩緩收斂了一些,略低了聲道:「放心,我心裡有數。」這話,是讓她安心的。為了她,他也要好好地活著。
天亮的時候,侍衛快速地收拾了一切。在涼城搜索的侍衛們忙了整夜,亦是沒有任何結果。元聿燁下令收隊,他們還要趕往廡城去的。
青夫人上了尚妝的馬車,為她把了脈,才朝元聿燁點了頭。
對著青夫人,尚妝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青夫人也只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不知怎的,那笑讓尚妝覺得有些不安。
見她點了頭,元聿燁倒像是長長地鬆了口氣。
青夫人下去了,元聿燁扶她靠著自己,笑道:「很快沒事了,不必擔心。」
不知怎的,尚妝突然抓住他的手,抬眸問:「皇上真的知道我是誰么?」他若是知道她是黎國公主,他還會救她么?
元聿燁一怔,隨即皺眉道:「別胡思亂想。」她是他的雩兒,永遠是的。
動了唇,她終是緘口。
那時候,她原本是想告訴他,她不是安陵雩,是尚妝。可如今呢?她該怎麼說?她既不是安陵雩,也不是尚妝么?呵,元聿燁會覺得她是瘋子么?
也許,更重要的一點,是在她的潛意識裡,她不希望他知道她的黎國公主的身份。
馬車中途的時候停下來休息,眾人吃了東西,元聿燁下車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餵了她吃藥。
待她睡下,他才小心地扶起她,掌心貼上她的手背。
「皇上。」張公公急著上來,憂心地開口,「皇上不可啊。」此事,他不敢伸張,卻也還是想勸阻的。雖然,他知道他說的話他根本不會聽。
元聿燁只瞧了他一眼,倒是沒有趕他下去,只道:「張廖,你在一旁待著吧。」
「皇……」張公公欲再說,卻見他閉了眼睛。
其實,很簡單。
他不過是催動真氣去她的體內轉一圈。
一開始,他若是知道這種毒是可以引渡的,哪怕是沒有解藥,他也會如此做。那麼,她便不必受這樣的苦了。不過此刻,他的嘴角微微揚起,不管怎麼樣,她能好就是他最放心的事情。
從掌心穿過的真氣里,緩緩地帶著一抹刺痛。
他略微皺了眉,那種刺痛隨著他周身運轉的真氣竄入他的奇經八脈,而後,直抵達心臟的位置。
撤了掌,青夫人說過,需分三次來,否則,縱然他撐得住,怕是她也承受不住。
小心地扶了她躺下,他才覺得有些虛脫。
張公公忙過去扶住他的身子,皺眉道:「皇上覺得如何?奴才找……」話說著,忽然緘口了。元聿燁必然是不想讓太醫知道的,只是,找青夫人……
她不是皇上的人,說實話,張公公是不信她的。此刻看著元聿燁蒼白的臉色,他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元聿燁卻抬手,示意他什麼都不必說,身子往壁沿靠了靠,低語著:「此事不得伸張。」尤其,不能讓慕容雲楚知道。
張公公哪裡敢說這件事,看了一眼依舊睡得很熟的尚妝,他只喟嘆一聲,一言不發地待在一旁。
身子難受著,好久好久才平復下去。元聿燁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女子,眸中露出心疼之色。他如今可以切身地體會她的痛,他越發地心疼瘦弱的她。
又坐了會兒,他才起身下去。
張公公吃了一驚,忙扶住他道:「皇上不休息么?」
他搖了搖頭,他想他此刻的臉色一定很難看,若是她醒來見了,怕是要懷疑的。步子有些虛,張公公緊緊地扶著他,路過青夫人的馬車時,聽她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皇上還好么?」
他的腳步微微一滯,卻是沒有停留,略笑道:「朕能有什麼事?」
青夫人只笑一聲,倒是也不再說話。
張公公小聲道:「皇上,奴才扶您過那邊坐一下。」
這一次,他沒有拒絕,只點了頭。
慕容雲楚遠遠地瞧見他往那邊去,有些奇怪。他不在馬車裡陪著尚妝,怎麼會出來?低頭,目光又落在手中的信箋上。
是孫易之傳來的信箋,他卻覺得像是哪裡不對勁起來。連日來一切安好的訊息,讓他覺得有些不安。楊成風也會無廡城,那麼倒是他可以見到孫易之的。
元聿燁休息了會兒,便瞧見慕容雲楚朝他走去。他抬眸看他一眼,聽他道:「皇上,既然楊將軍也已經趕來,我們是否等與他們會合之後再過廡城去?」
元聿燁只點了頭:「朕也是這麼想的,丞相倒是與朕想到一起去了。」
慕容雲楚笑道:「皇上英明。」他看著他,頓了下,才道,「這裡風大,皇上何不在馬車上休息?」
元聿燁本能地朝馬車那邊看了一眼,才道:「車上雩兒在休息,朕怕打擾了她。也正好出來透透氣,丞相若是無事,也坐一會。」
「是,臣也有話要說。」他坐了下來,開口,「皇上知道蕭譽的身份,臣斗膽要說,皇上該防著安陵雩。皇上天資聰明,該是知道她出現在這裡,絕不會是巧合。」
元聿燁輕笑著開口:「那依丞相之見,朕該怎麼做才好?」
慕容雲楚從容開口:「她會出現在這裡,也許是蕭譽放她走,也許是她逃出來的。不管那一種,都是告訴我們,蕭譽重視她。必要的時候,皇上可以用她牽制蕭譽。」
「朕做事喜歡光明正大。」他怎麼可能拿她做餌去牽制他?他若是做了,豈不是和黎國之人一樣么?那麼她在他的身邊,還有何安心可言?
慕容雲楚皺了眉:「皇上赤誠相待,他們卻不會。」屠城一事足以看得出蕭譽的狠心,這種事,至少,他是做不出來的。
元聿燁冷笑一聲道:「他們怎麼做那是他們的事情,朕卻不做這種事。丞相不必說了,朕心意已決。」
尚妝醒來的時候,不見元聿燁,她有些吃驚,本能地撐起身子,才發現她居然真的有力氣可以坐起來了。
不覺有些欣喜,掀起窗帘的時候,聽得外頭侍衛道:「娘娘有何吩咐?」
尚妝怔了下,只因他稱呼她「娘娘」,想必,便是元聿燁交待的吧?
想了想,才問:「皇上呢?」
侍衛依舊恭敬地答著:「皇上和丞相大人在說話,娘娘還是待在車上休息吧。」
和慕容雲楚在一起,尚妝不免有些擔心。不過此刻,她是不宜出去的。身子真是比昨日好很多了,想來便是青夫人的解藥起了作用了。
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其他。
想起她問他可知道她是誰的時候,他卻要她別胡思亂想。呵,其實不是她願意想的,實在是……半點不由人啊。
想著想著,覺得有些心酸。
她其實不應該再待在他的身邊,免得到時候戳破了身份,她與他都會很難堪。只是,此刻別說她走不了,要是真的走了,元聿燁定會找瘋了她。
只是,她實在不願再回去。回去了,便要再見元政桓。
咬著唇,可是誰能告訴她究竟該怎麼辦?
獨自在車內坐了很久,直到馬車再次啟程的時候,元聿燁才上車來。見她醒著,笑著問:「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她點著頭,見他的神色有些不好,皺眉問,「太累了么?」昨日,就在她的床邊守了一夜,如今,又都是要他操勞的時候。
元聿燁的臉色略微一變,見她擔憂的神色,他心裡還是高興的,嘴上卻道:「是有點累,休息下便無礙了。要不要吃東西?我叫人準備。」
搖著頭道:「我不餓,我們……這是到了哪裡了?」
「離廡城還有兩日的車程,不過我會先與成風會合。」他只笑著開口。
尚妝高興起來:「楊將軍來了?」她知道,楊成風是忠於他的,他來了,她才放心。只因,慕容雲楚在他的身邊,哪怕他會時刻為西周的利益,她依舊是不放心的。
他卻是微微擰眉,抱著她輕言:「他來了你這麼開心,我會吃醋的。」
心頭一震,凝視著面前的男子,他連眸子都笑開了。
「皇上……」
才開了口,卻被她打斷:「叫燁。」他說過很多次了,只是她一直不肯叫。
「誰也不能直呼皇上的名字,那會是大不敬的。」她看著他,認真地說著。
他們,總有一天是要分開的。
除非,她不是黎國的公主,他不是西周的皇帝。
只是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呵,心下黯然一笑,面上,卻是不能讓他瞧出端倪的。
他有些不悅,卻沒有表現出來,在她的耳畔小聲道:「這裡沒有人,誰也不知道。」話說了出來,心中頓感苦澀。他其實知道的,根本不是什麼所謂的規矩,只是她不想叫他的名字罷了。
她不想,那他只當做是因為那些該死的宮規,以此來安慰自己。
尚妝卻是不動聲色地轉口:「皇上能不去廡城么?」
微微一怔,他知道她的話是何意,只沉了聲道:「我答應你不傷他的性命,卻不是說能縱容他的所作所為。」他是黎國太子,那麼他勢必會摧毀黎國的勢力。否則,西周的江山永遠沒有太平的那一日。不管怎麼樣,他都是西周的皇帝,是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握緊了雙手,其實這些道理她都懂的。
可,元政桓是她的……
咬著唇,那兩個字,她實在沒有辦法去接觸。
她只是,不能看著他出事。雖然元聿燁答應她不會殺他,可她心裡亦是清楚。元政桓辛苦隱忍了這麼多年,一旦他的基業被毀,那對他的打擊該有多大啊?
然而,事已至此,她是兩邊都管不了了。
「咳咳……」輕輕地咳嗽起來。
元聿燁吃了一驚,忙道:「怎麼了?」
她搖著頭,沒事,只是覺得喉嚨有些不舒服罷了。
看來廡城是非去不可了。
尚妝略微低下頭,茯苓在那裡,或許靈闕也還在那裡的。她也很想知道她們好不好。
車行的速度明顯放慢了下來,元聿燁是在等著楊成風趕上來。
第二日再次將尚妝身上的毒引至自己身上的時候,他才發現尚妝的神色真的是好了很多了。張公公比之昨日更加擔憂,卻只能陪在一旁什麼話都不敢說。
整日傍晚的時候,有侍衛跑上來說已經看見楊成風的的馬隊了。
元聿燁心中一喜,下令原地待命。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楊成風便帶著人過來了。他跳下馬,上前行了禮:「皇上,大軍在後方十里處。有孫副將看著,末將先行上前跟皇上報平安。」
元聿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朕等你很久了。」
「末將有愧於皇上!」他依舊低著頭。那時候,沒有將那十二座城池全部收回,還鬧出了屠城的慘劇。這,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懷的事情。
元聿燁嘆息一聲,才開口:「那件事已經過去,也怨不得你,起來吧。」
起了身,瞧見慕容雲楚也在,楊成風倒是沒有說話,只聽元聿燁道:「陪朕走走。」
應了聲,跟在他的身後。
慕容雲楚見他二人緩緩走遠,他遲疑了下,終是回了車內。
元聿燁與楊成風走出很遠,才聽他低聲問:「那邊的事情都順利么?」
「皇上放心,一切都順利。」楊成風跟在身後道。
聞言,元聿燁才放心地點了頭,又問:「辛王府可有動靜?」
楊成風搖頭道:「沒有,自世子去京城后,許太后一直很安分。」
元聿燁不免抿唇一笑,看來許太后還是怕的。
楊成風走上前,又道:「這次抵達廡城,是直接攻城么?」即便是直接攻城,他們的兵力也已經夠了。
沒想到元聿燁卻搖頭:「不。」他和元政桓的事,要先解決。等解決之後,他便不會手下留情了。
楊成風有些吃驚,卻是不問他為何,只道:「皇上清楚黎國太子的身份,便更加明白,他了解西周的軍隊,更了解皇上您。可末將不一樣,末將常年在邊關,那時候,他並不曾與末將有過多接觸,是以這一次,末將斗膽,懇請皇上將戰事全權交給末將。」他親臨前線,自然是想指揮作戰的,只是楊成風怕對方太過了解他。
元聿燁朝他看了一眼,知道他會錯了意,也不解釋,只道:「時機到了,朕自會交給你的。」交給他,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又往前走了幾步,徒然感到一陣劇痛襲上胸口。楊成風瞧見他的腳步一個踉蹌,他大吃了一驚,忙大步上前扶住他,驚道:「皇上怎麼了?」
他定了神,才低聲開口:「不礙事。」沒想到這麼快便會毒發,也幸得是楊成風在身邊。
「皇上!」怎麼不礙事?他看他臉色都白了,扶著他,亦是感覺得出他渾身的顫意。轉了身道,「末將扶您回去,讓太醫瞧瞧。」
他卻攔住他,搖頭道:「沒用的。」將引毒的事簡短地說了一片,此事瞞楊成風瞞不住,他也需要一個人幫他撐著。
楊成風的眸子越撐越大,半晌,才開口:「皇上怎能做這種事!娘娘那邊,不如由末將代勞。」
「不必。」不是他本人引毒,青夫人不會拿出解藥來的。此事關乎雩兒的性命,他開不起這個玩笑。這些,都是他欠了她的,縱然不是,他也願意那麼做。
楊成風扶了他坐下,良久良久,才開口:「皇上不該以身犯險。」如今正值非常時刻,他是皇上,若是出了事,會動搖軍心的。
元聿燁卻道:「放心,朕心裡有數,知道該怎麼做。」
聞言,楊成風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只在掌上運了氣,打算送入他的體內。卻被他攔下,道:「不必浪費精力了,渡過來的毒,逼不了了。」何況,魅心也不是能逼得出來的。
楊成風的面色鐵青,此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休息了好一會兒,他才覺得好了一些。
尚妝見他回去的時候臉色不好,只以為是楊成風帶來了不好的消息,她遲疑著,也不敢問。倒是元聿燁,一直笑著欲她說話,好像根本沒什麼事發生一般。
這一夜紮營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西山去了。
元聿燁在馬車內休息,外頭忽然傳來張公公急切的聲音。元聿燁不免掀起了車簾,張公公忙附在他的耳畔輕言了幾句。元聿燁突然變了臉色,沉了聲問:「在哪裡?」
「就在前面,皇上您……皇上——」他的話未完,便見元聿燁急急下了馬車。
「發生了何事?」尚妝脫口問著。
元聿燁只回頭道:「沒什麼,你先待著,我去去就來。」語畢,不再看她,只大步朝前走去。
張公公追著他走,急得擦了把汗。
慕容雲楚聽見了響動,不免掀起窗帘瞧出來。只見元聿燁疾步而過的身影,他略微有些驚訝。
元聿燁一直朝前走去,遠遠地,便瞧見幾個侍衛站在那裡。見他過去,都退開行禮。
女子驚喜地朝這邊看來,在看清楚了是元聿燁之後,笑著撲過來緊緊地抱住他,哽咽道:「我終於找到你了!終於找到你了!你好么?好么?」仰起小臉,眼淚自臉頰緩緩流淌下來,她的手顫抖著撫上他的臉龐,又道,「瘦了,也憔悴了。他們伺候得不好么?」
元聿燁卻是抬手推開女子的身軀,皺眉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該與元政桓在一起么?
靈闕倔強地抱住他的身子,一面道:「是他自己放我走的,我想著你,來找你,難道不可以么?」
「他怎麼會讓你一個人離開?」她的話,讓元聿燁一震。元政桓既然是黎國太子,那麼靈闕便是他的妹妹,這個時候他怎麼會放自己的親妹妹離開?
靈闕卻是冷笑一聲,抬眸瞧著他,菱唇微啟:「你真的想知道為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