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幸福
第五十三章幸福
那情殤的斷腸崖邊,風呼嘯吹過,吹落滿地的枝葉......
一片葉縱身躍入崖底,飄向清澈的深潭,潭面上掀起波瀾的水光,漣漪一處處扑打葉面,始之沁入那冰冷刺骨的水底......
清潭下,萬丈深淵中,有一個水簾洞,洞深入水底,形成世外桃源的格局,從水面而觀,絕不清,這波瀾不驚的波浪中,有如此的深潭,而令有緣者棲身偷生......
潭很深,深不見頂。
比起龍宮,愈顯得神秘,簡樸的布置,沒有絲毫的奢華,但洞中卻有完整的家,狀編製,可搖晃的吊床,亦有桌,椅,書案,有一架陳舊斷弦的古琴,角落中堆有兵器......
想見,洞中從前住有文武雙全的世外高人,而門外,草叢處,那孤零零的白骨,便是他的屍骸......
潭底,鮮少人知的新奇,景色宜人,氣候亦早寒午暖,適合修養身子,草叢處淙淙雜生的野草一望無際,偶爾傳來一陣果香,沁入鼻中,濃濃的生機頓時顯露......
「邪哥哥......」
那俏皮如精靈的笑聲,匆匆傳入耳畔,話叢間,幽幽漫步,閑適野鶴的男子,驟然轉過身,波浪的長發,卷過眉梢,扑打向飽滿誘人的嘴唇,那萬種風情,即便置身世外,依舊難掩風華......
潭底這中性美感的男子,亦陰亦柔,比女子亦嫵媚的他,恰恰是一月前跳斷腸崖了結餘生的莫邪......
一件從箱底翻出的黑色長衫,不大不小,正好包裹住他修長的身體,腰束紫色寬頻,尊貴如斯。即便粗衣麻步,破鞋爛料,同樣光芒四射,蠱惑眾生。從未試穿過黑色,當冷酷的色澤和他的美麗結合時,成為天下,最妖冶無常的存在......
斂起眉梢,莫邪邪魅地笑起,轉過肩,迎向眼前一蹦一跳的小女子,不由得,比往日多了絲寵溺......
自從一月前,跳下懸崖,他以為他死了,此生,便孽緣而終,孰料,這小妮子跟著他跳了下來,逼的他摟住她一起跌進了萬丈寒潭......
即便不曾真正愛過她,不過不可否認,她的舉措,令他剎那間感動,對她的態度,亦由利用,趨向於平和......
感情,他給不起!
哄騙,他倒很在行。
這深深的寒潭底,除了他,便是她,未免她聒噪地在他耳邊唧唧喳喳,倒不如和她和平公處,劃下界限,彼此不干涉......
「邪哥哥......」
狐狐氣喘吁吁地撲入他懷中,將頭埋入他胸前,紅撲撲的小臉漲成饅頭狀,一戳一個可愛的小窩窩......
「恩?」
「你幹嘛出來?」狐狐埋怨地奴起嘴,扯住他衣領,點起腳尖和他對視,見個不夠高,乾脆踩住他的長靴,瞪圓黑黝黝的大眼睛,咄咄逼問:「你幹嘛不好好獃在洞中勒?我以為,我還以為......」
「以為如何?」
「以為......那個,以為你......」
「以為我自尋短見?」莫邪挑起眉,妖冶的臉頰綻放光彩,戲謔地伸開修長的指,抬起她下頜,用一根指,調侃戳向她嘴角,兩個小肉窩窩隨指忽大忽小......
「恩,哈,怕邪哥哥你想不開......」
「我有嗎?」
「有啊,有啊,你別想狡辯,你總想偷偷撇下我,然後走到某處,偷偷地死掉,不讓我知道對不對?」狐狐伸出一根細細的小指,戳向莫邪的鼻樑,稚氣俏皮地瞪眼,對她的猜測深信不疑......
「哈哈哈,天真的小東西,你以為你的推理無懈可擊?完美絕倫?」
「呃......」
「死過一次,何必再死一次?從前的龍太子莫邪,現在活著的,是寒潭底,乏人問津的蠢男人。」莫邪鬼魅地笑起,邪佞而柔和,那笑起時,優雅妖媚,不像往常的森冷,可見,他的殺機,早隨那場變故,變得煙消雲散......「爭什麼?奪什麼?爭來奪去,遍體鱗傷,不如賞花望月的好!」
或許,死過一次的,無論是人,是妖,皆能想開,曾經的種種,孽緣深深,與其愛的彼此痛苦,不如放她一馬,叫她撲進他的幸福,而他,則遠遠望著,笑著祝福......道一句:「小丫鬟,你一定要幸福!」
她幸福了,他便幸福了,愛的真諦,便在於成全,成全她的碧海藍天,亦成全他的海枯石爛......成全,千年難逢的緣......
孽也好,良也好,畢竟,相愛一場,是那般的刻骨銘心,棲息於寒潭底的一月,驕傲的莫邪,已逐漸解開了那羈絆的「情結」......
「邪哥哥說的是真的?」
狐狐撇起嘴,一百一千個不信,可不知,他跳崖時何等義無返顧,小雨翩飛,淚流滿面,他只想以肉身元神,去解脫,去沉睡,若非她的干擾,他早見閻王,不知脫胎到何處?切,切,不能信他......他很狡詐......
「真的,金子般的真!」
「不信......」
「小東西,你哪來亂七八糟的疑心?」莫邪斜睨了睨她眉梢,瞥向那顆小蘋果,不由得失笑,小東西,長得小鼻子小臉,一伸開掌,能將她徹底包裹住......
「耶,耶,邪哥哥騙人!你每晚都抱著個木雕睡耶!那木雕是誰,邪哥哥最清楚,你忘不掉她,還偷偷掉眼淚,很可憐,很想輕生好不好?」
「哈,很像嗎?」
「像!」長隻眼睛,都看的清那木雕,刻的是誰?狐狐有些吃味地扁起嘴,心中嘟噥,為什麼肉乎乎的她不抱,抱冷冰冰的木雕,可恨!
「咳咳......」
「你為她哭耶,哭得那麼大聲......」
「你不是睡著了?」莫邪忽然眸色變紫,面色鐵青,危險地眯起視線,妖冶地凝視狐狐。「小豬呼嚕那麼響,敢情是裝的?」
「我怕你自盡嘛!」
「笨蛋!」莫邪溫柔拍了拍她小腦瓜,將她的頭,輕輕抵上他冰冷的胸膛,低啞呢喃:「妖界還有你這般笨的小東西......」
「嘿嘿,見你流淚,超窘的,想爬起來怕被你拍回去,不爬起來還覺得好心疼,這裡會很疼,很疼......」狐狐傻傻地撫上她的胸口,叫莫邪看清,那,亦有一顆,隨他而跳動的心,他痛,她亦痛,他哭,她亦想哭,不懂這叫什麼,只天真的想對他好......
「邪哥哥,這是不是叫喜歡?」
「這叫......」莫邪頓了頓,雙手捧住她的小臉,肆意地揉捏,彎下腰和她臉帖臉,惡劣哄騙一句:「犯花痴!」
「啊?什麼呀?母后說狐狐不犯花痴,是情竇初開!」
「你的情竇不是早開了?」莫邪輕佻地戲謔道,戳起她鼻尖,見她笑得那般燦爛,心想,這世上,怎會有笑得如此單純開心的人兒......即便被他傷過,也不懼,不怕,大大咧咧地勇往直前......
「呀?什麼時候?狐狐不記得開嘍?」
「那一夜......」莫邪曖昧地撫平她緊皺的雙眉,帖著她的側臉,詭異地提醒一句:「你的情竇不是已開?」
「你......」
「哈哈哈~~~」
「邪哥哥,你真壞!」狐狐頓時窘的滿頰通紅,這顆青澀的蘋果,歷經兩千年,終於紅彤彤的成熟......
赤血堡中,入夜,燈火依舊,巡邏的侍從,拎起大紅燈籠,四處敲鑼打鼓。「天黑物干,小心火燭......」
正是十五月圓夜,堡中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東廂處,有兩抹相擁的人兒,迎起春風同賞皎月......
閻不悔輕柔依偎於卡晟的懷中,端莊美麗的臉飛俏幾許紅潤,羞答答地縮著身子,抬起頭柔柔問:「哥,堡中燈欲熄了,一會兒,我們便得摸黑賞月了。」
「很好啊!」
「恩?」
閻不悔似不解揚眉,而卡晟則牢牢擁住了她,雙臂熾熱地箍緊,嘴角叼著檀香的摺扇,半敞,迎風晃晃,烏黑的髮絲撩過,吹得滿身香氣,目帶揶揄地瞟向他的親親愛妃,笑得輕佻而濁韻......「為夫等天黑,等的著實艱辛,燭火一熄,花前月下,你我二人,漫步於堡中,呵呵......」他的摺扇忽脫落肩胛,嘴唇悄悄湊向閻不悔......
「哥......」
「你早嫁我,這個稱呼能不能改一改?」卡晟覺得不滿,偏要親佳人芳澤,將唇湊過,嘟了嘟,誘惑地親吻閻不悔的面頰......
「不悔覺得叫哥叫的親切,別這樣,被別人見到不好,我們......」閻不悔紅著臉,指那輪皎潔明月。「還是賞月吧!」
「不悔......」
那翩翩公子哥開始撒嬌,酥麻麻的腔調傳入耳中,那般的魅惑,斯文俊秀的他,一旦浪蕩起,眸子皆變的幽綠......
「我......」
「我好想你!」話落,卡晟便一把箍住閻不悔的柳腰,將她箍入懷中,低下頭,專註地,吻住她的香唇......
耳畔,傳來一聲重重的咳,聽的清,那咳中的尷尬......
「咳咳......」
「別煩,忙著呢!」卡晟絲毫不為所動,所謂情聖,並非浪得虛名,見怪不怪,遇事照舊,是他的風格......
一柄摺扇瀟洒掩住閻不悔的臉,箍緊她的腰,我行我素,「啪」忽而腦後傳來一陣「嗡」「嗡」巨響......
「你——」
卡晟氣極轉身,怒眸相瞪!
「混小子,把路給我讓開,偷情也不找個地兒,大庭廣眾,你當耍猴啊?」卡斯不耐煩地蹙起眉,臉色鐵青,神情看似自若不羈,而那俊美無暇的瀲灧容顏,卻布上一層彩霞紅暈,水翦熾眸如火如荼......
一件中長的緞子,藕荷色,配上足下長靴,尊貴而威嚴,一根根優質的長發扑打向頰邊,遮掩半邊頰,狀似神秘,亦有幾許迷離的韻味,月色之下,模糊中,隱約可見那異眸惑情的撩人之色......
頎長的身體,從不消減半許,頂起天的氣勢,挺拔頎長,傾軋下的陰影,皆令人駐足三步,紛紛退舌。
「呼......」
小風一吹,妖冶詭異,頭髮稀疏撲滿俊顏,變幻多端,令卡晟驚得倒吸一口氣,見是他家暴君,二話不說,將路一讓,嘟噥道:「以暴治暴,有嫂嫂治你......」
「啥?」
「不悔,我們走!」
夜漸深,燈光亦熄,他愣愣站於門外,「啪」瓷碗被握碎,攆成粉末,向牆壁一揮臂,一個白色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該死的!」
門外,風肆虐而動。
門外,韓歪歪哄著不悔剛剛入睡。
門外,天漸漸陰了,那輪明月隱入雲端。烏雲遮掩,似壓頂般窒悶,只剩他一個,如鬼影般晃蕩......
門內,依舊沉寂無聲。
他卡斯,平生最恨被嘲弄,偏偏,卡晟的話,刺激的他有些喪失男子尊嚴,兒子生了,他疼,他寵,他一萬份的愛......
不過,似乎他被遺棄一般。
修長有力的腿跨進門檻,「咯吱」門板推開,他咳了咳,對著簾中睜開眸的韓歪歪,莫名開口道:「蠢女人,我、我......餓了!」
「餓了?」
韓歪歪蹙了蹙眉,撐起右臂,側著柔軟無骨的身子,瞟向門外的卡斯,眨了眨有神的眸子嘟噥說:「晚時叫你多吃點,你偏不聽,你嫌飯菜是閻翼的,便和他鬧脾氣,知道餓的滋味不好受了吧?」
「呃......」
「你呀,比非兒難伺候。」韓歪歪撩起錦被,悄悄爬下榻,走向門口,扯住卡斯的手,便欲向門外走......
「走——」她抓緊他催促道。「我帶你去廚房瞧瞧有沒有什麼好吃的,替你熱一熱,總不能叫我相公扁肚皮吧?」
「我......」
卡斯有些語塞,不知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怎麼?還不夠餓?」
「蠢女人......」
「不會餓的不想動了吧?你這懶蟲,來,我背你,從前,都是你背我,今兒我試試能不能背動你。」韓歪歪抿起一抹淡笑,微微彎下腰,蹲下身,跑到卡斯的身前,將他一雙粗壯的手臂摟上頸子,頓時感覺,彷彿被座大山壓倒......
「呃......」
「愣什麼?趁非兒睡熟,我們去逛逛,兩人的世界,變成三人的吵鬧,我知你這做爹的,心中定彆扭。」
「生我者母后,知我者娘子也!」卡斯忽然酸溜溜地說一句,便將沉甸甸的雙臂,不咧咧拍上她的肩......
「喲,何時變得酸溜溜,別倒了為妻的牙,呵呵。」
「你比我更酸,還為妻,為妻,我還燒七呢!」所謂「燒七」,即「齋七」「七七」,即人死後,於「頭七」起即設立靈座,供木主,每日哭拜,早晚供祭,設齋祭奠......
「啥話從你嘴中,說不出個好,為妻,為妻,你倒給我燒七呀!」
「呸!」
聞言,卡斯忙唾了唾,忘了欲輕薄她的茬兒,將粗壯有力的雙腿,纏於韓歪歪的柳腰上,不愧為蛇王,那纏功確是一流,怎纏怎牢固......「少說詛咒話,不是說要背本王,你倒是背背我試試呀!」
「試便試,我肯定背得我相公,你別小看我。」
「你試試看!」
卡斯撲上韓歪歪的背,不敢輕,不敢重,感覺這便是一副骨頭架子,怕一壓便碎,蠢女人,明明喂她比餵豬好,滿頓塞她飯塞的他噴血,這丫咋還瘦不垃圾,像被虐待的小雞崽?????
「呀,你別把你的腿纏我腰上。」
「那怎麼背?」
「你的腿拖著嘛,那麼沉,我感覺我好象背了顆大樹,娘呀,好恐怖。」韓歪歪費勁地背起卡斯,常被他背倒不覺得何,這會兒,背起來,可真要了老命,個頭大,身子結實,壓她一壓一個準兒......
「你不拽我腿,算什麼背法?」
「韓氏背法嘍。」韓歪歪俏皮眨眨大眼睛,將他的腿「啪」打掉,拖背著他的身體跨出門檻,呼哧帶喘地背他那惡劣相公......「好沉,你真是座山......」
「我也好累!」被她拖的累,卡斯那兩精壯的腿,幾乎被拖殘廢,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差崩潰!
難得她有良心說背一背他,可憐塊頭差距......卡斯嘴角抽了抽筋,說:「蠢女人,我和你商量個事兒。」
「乃說!」
「你別背我了成不?」
「我非要愛你一回。」韓歪歪執著地說,連自家相公都背不動,那將來她如何撐得起家業,做蛇王的王妃,母儀天下?
正所謂忍者神龜,韌者無敵,她偏不信背個男人背不起。「不怕,我不累,真的好想背起我家相公。」
「蠢女人!」
「呵呵,知道了吧?我為何變蠢,都叫你給叫的!算了,把腿給我,我試試把你背起來,別將腿拖斷了。」
「呃......」聞言,卡斯一抬眸,發現韓歪歪正轉過身,含情脈脈瞟向他,笑得嫣然香甜,今夜,她變得溫和,不像往常那般刁蠻,果真變成母親,影響深遠......「你背得動不?不想壓壞了你。」
「不怕,壓不壞,我可強壯了。」
「三斤半的肉,還強壯?你若叫強壯,我就是大象!」卡斯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瞟向她,這小身板,他怎忍心壓?萬一壓壞了,心疼的第一個是他......「丫的,我不餓了,你可別背了。」
「不行,說背便背,哪有反悔的?我可難得有這雅緻,別潑我涼水......」
「見鬼,你這女人!」
「快,把你那大象腿遞過來。」
「你可別後悔!」卡斯狠下心,將兩條腿被她拖起,身子,沉甸甸的向下墜,韓歪歪的嬌軀超負荷扛起,沉的直咧嘴......
「蠢女人,沉不沉?」卡斯明知故問,滿眸揶揄。
她撇了撇嘴,將眼皮向上一翻,反問:「你自個沉不沉,難道不知?我說不沉,你信嗎,壞東西?」
「哈哈哈,是你非要背我的......」
「對,什麼都是你對,非兒他爹說什麼都對,好沉,我若被壓死了,一定做鬼也找你算總帳!」韓歪歪奴了奴嘴,再見,這倆已不知不覺走了很遠,府中,一片漆黑,只有借明月的光亮照著足下。
韓歪歪抱住他雙腿,抱到逐漸鬆懈,韓歪歪累的幾乎趴地上,半響,身子一偏,卡斯忙從她背上滑下來,一雙臂,似長鞭,蜷卷著將韓歪歪虛弱的身子,霸道納入懷中,箍緊她柳腰,撞入自己的胸膛。
她的汗珠,流向他熏香的懷抱,一滴滴流入五臟六腑,飄逸的中衣扑打她嘴唇,勉強笑起,如淡風一縷......
好舒服,便這般,累了,有他靠,倒了,有他扶,眷了,有他背,像是被寵入手心的珍寶,不怕任何的風吹,因為她知,吹的,永遠是他的後背,而她,只需躲入其中,愜意享受這避風的港灣......
「上來,我背你!」
卡斯果決地命令道,眉梢一挑,暴戾異常,她敢拒絕,瞪死她個十遍八遍,韓歪歪忙趴上她的背,奴了奴嘴,說:「明明是我背你的,倒變成你背我,好失敗喲......」
「少羅嗦,我背你就背你,以後,不准你背我,只准我背你,聽到沒有?」
「你這鴨霸,做了爹也不收收脾氣!」
某男瞪圓了一雙紅眸,惡狠狠剜她一眼,以極霸氣咄咄的口吻說:「本王就是這個德行,怎樣?」
「怎樣,能怎樣,誰治得了你蛇王殿下?不過,你小心鴨霸慣了,兒子學你學壞,將來,他對我們鴨霸,你可就遭殃嘍。」
「他敢?」
「他可是你兒子!」
「切~~~」卡斯撇了撇嘴,一副他天下無敵的模樣,笑得韓歪歪彎了嘴角,夜中,唯有兩抹身影,拉得很長很長,說說笑笑,好不樂呵.......
夜將近半,卡斯收拾行囊,韓歪歪則替小非兒洗尿布,端起一盆水,走向門外,「噗」潑得滿院銀光......
「妖孽......」耳畔,傳來閻翼那冷酷冰冷的聲音,韓歪歪轉身一看,那一身的嫣紅,倒驚到了她......
「翼?」他在搞何鬼?一身的喜袍,紅艷艷的,黑燈滅火時,穿的這身,也不知是作的什麼妖?難不成他夢遊了?
「和我談談吧!」
「啊?」
「跟我來——」話落,閻翼一把將韓歪歪扯向角落,扶住她的肩,和他並肩坐上台階,仰望明月,半夜已來臨,他身詭異,一言不發,似鬼影一抹,半長的頭髮披上肩,冷酷的鷹眸眯起,甚為豪放英俊!那般雕刻般的英俊,冰冷入骨髓的凜冽,以及渾身散發的銳氣,和往常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眸底的憂鬱加深,恍惚不定......
「你、你是誰呀?」
「鬼!」
閻翼冷哼一句,轉過眉,凝視著韓歪歪,見她顫抖著肩,故意逗趣道:「我是半夜敲你房門的鬼!」
「哈,有這英俊的鬼,家家戶戶都將那房門打開。」
韓歪歪亦配合他的冷笑話,總覺得,他怪怪的,似真有何話要和她說,卻難以啟齒,礙於面子,半響憋得氣氛詭異......
「我英俊嗎?」
「是呀!」
「那和卡斯比呢?」閻翼忽然尷尬地打開話腔,卻發現話題不對,皺了皺眉,補一句:「算我沒問!」
「呵呵,其實你比較英俊,我家相公那是比較俊美!」
「你家相公?」閻翼頓了頓,嘲諷笑起,如隆冬寒風,呼嘯凍了兩頰。曾幾何時,他被她稱為「夫君」,稱得神經麻痹。而此時,卻......人總在失去時,才懂珍惜,卻為時已晚......「你明日和他回去?」
「恩,和他回蛇宮,有些東西,不能逃避,我們打算和樹王戰一場。」
「你行嗎?」
「我相公行就行唄。」韓歪歪調侃地回一句,暗了暗眸色,說:「呵呵,其實我也沒有把握,老樹王五千年道行,而且請的個個恐怖的角色,不過不怕,只要有卡斯在,有兒子在,再危險,我都當成過家家。」
「你還是一樣的樂觀!」
閻翼語意深長地冷哼。
「你還是一樣的冷漠......」
「我明日要成親了。」
「啊?」
聞言,韓歪歪一驚,呆怔地瞟向一側那尊冰雕,嘴不可思議張成雞蛋大小,天哪,她是不是聽錯了?
「你明日起程,我恐怕送不了行,因為,我得去迎親。」
「呃......」
「明日,是我大婚的日子,不過,我不喜歡妖孽你參加!」閻翼一句話便潑了韓歪歪滿身冷水,嘴角抽了抽筋,她不解問道:「你和誰成親?為何沒聽他們說?」
「醉竹......」
「醉竹?」好熟的名字......似乎......
「我從前那個侍妾,被你教訓走針板的。」閻翼冷冰冰地提醒一句,韓歪歪這才想起來,當初她在赤血堡中時,有那麼一個針對她的聰明女子......
「我真被你弄糊塗了。」
「她一直在等我,等我改邪,等我還俗,等我接她回去,也許,她是愛我的。」
「哦。」
韓歪歪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有默默應一句,倘若她愛他,那麼,他娶她亦是常理之中,算是負起了做男人的責任。
「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
「恭喜你!」韓歪歪不溫不火地說,抬起眼,正對他深深的眸,渾身打了個冷戰,來不及反過神,閻翼已一把將她擁住,箍入懷中,他渾身的冷氣扑打狂肆地侵向她全身,呆楞過後,剛欲掙扎,卻聽到他冰冷凄涼的話,在耳畔崛起......「讓我抱一會兒,就只一會兒,我會放開你!」
「翼......」
明日成親,今日抱她,這成何體統?
「我只抱一會兒。」
「你,你和醉竹不是要成親了?」
「我不愛她!」閻翼擁住她,喃喃自語,渾身冰冷的凍結住。「可我會娶她,疼她,好好照顧她一輩子。」
「你......」
「錯過了一次,不會再錯第二次。」就像當初他錯過後,才知他真正愛的,是那扮痴的人兒一般。
「閻翼——」
「我愛的是你!」閻翼忽然脫口告白。「你聽清楚,這是我第一說,也是最後一次,我愛的是你,妖孽!」
「......」聞言,韓歪歪愣住了神,任由他擁著,喉中哽咽。「我沒有遺憾了,可以成我的親,安我的家了!」那微啞的嗓音,聽的韓歪歪不由得鼻頭通紅,明知他的無力,卻不得不保持沉默。
錯過了,便錯過了!
今夜放棄了她,恰恰是他正確的選擇,與其糾纏不清,不如試著去嘗試被愛......
那一刻,他卸下心中的擔。
而她,任由他擁著,結束這錯過的糾纏。
佛門兩年不曾驅逐的包袱,卻被她淺淺如風的一個微笑吹逝,閻翼緩緩鬆開雙臂,亦冷酷魅惑笑起。
「呵呵,恭喜你!」韓歪歪銀鈴般的笑聲,傳遍暗夜。「一路順風!」閻翼拍了拍她肩胛,驟然,眸色一暗,轉過眉,瞥向門口那抹矗立許久的身影......
「卡斯?」
「你過去吧!」閻翼將她向懷外一推,冷酷命令道:「和他說清楚,我跟你之間沒有不正經勾當。」
「卡斯......」韓歪歪忙扑打扑打渾身的塵土,奔向卡斯身邊,櫻唇微啟,剛欲解釋,卻被一雙鉗般的鐵臂箍住纖腰,一個眩暈,被扛上了寬厚的肩......
「啊......」
她的驚呼,淹沒於房門中。
瞥見那和諧的一對,閻翼苦笑一抹,穿著那大紅的喜袍,迎著皎月,等待黎明的到來,新的開始......
一年後:
翌年春季,依舊揚春四月,人間艷陽天,萬物始芳菲,柳樹依依,柳絮飄飛,那葉兒落得滿地嫩綠,踩於腳下,踏著難得朝氣,開始新的一年......
隆冬剛逝,逝了寒雪,洗盡鉛華,大地亦回春,那樹兒萌芽,鳥兒亦春暖迎故鄉,還回蛇宮巢......
蛇宮九脊流離瓦片上的積雪早化,裝飾物亦隨風雪飄搖略顯殘敗,那樹藤,依舊不屈不撓侵佔蛇宮。
蛇宮,喪了往日的光環,忽而變得滄桑,樹依舊樹,殿依舊是殿,卻到處布滿危險和陰霾,彷彿一不小心,便隨時掉入樹族侵略者的陷阱中......
老樹王從未放棄攻打蛇宮,對待這個不肯投降做他女婿,令他樹族蒙羞的蛇王——卡修斯,他恨之入骨!!!!!
兩相對峙,常年征戰,雙方死傷無數,而卡修斯頑強拼搏,和樹王打得平手,只可惜蛇宮早年和龍宮一戰,死傷無數,如今元氣尚未恢復,底下長老個個法力平平,而樹族請來的各方神聖,形成極恐怖的危險......
一年來,卡斯以其驚人的毅力,支撐著蛇宮的大計,於場場戰爭中鬥智斗勇,亦練得些許成熟穩練......
一年,艱苦的一年。
數365個日夜,他們時時刻刻處於驚慌動蕩中,沒有一日,睡的安穩,亦沒有一日,過的輕鬆......
一年,血腥的一年。
那躺於血泊中的殘骸,令卡斯苦不堪言,同為手足同胞,他捨不得,一千一萬個捨不得,卻不得降人氣勢,輸人陣勢,唯有皺起眉,綰起髮絲,以那不滅的戰爭之火,來點燃慘敗后的鬥志......
一年,卻亦是快樂的一年。
因為,蛇宮中的小王子——卡非兒,健健康康的成長,不被任何阻力所干擾,生得肉嘟嘟可愛。
那和卡斯小時一模一樣的小東西,為戰火硝煙的蛇宮,增添了無窮的樂趣,亦那那對苦命夫妻,獲得了活的原動力......
是日清晨,甘露初降。
蛇殿外的原始樹林中,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一個小小的娃兒,邁著兩條小短腿,奔跑向樹林深處......
繞過樹木,淌過淺淺泥沼,攆著雜草,穿著一雙小靴靴,小傢伙不顧一切地跑,個頭挨挨的,渾身小小的,小臉肉嘟嘟,一雙骨碌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瞪圓了晶瑩透亮,能看透妖的內心......
一件小馬甲,長長到膝蓋,一條小褲褲鬆鬆垮垮,膝前綁著厚厚的棉,生怕他跌倒摔個好歹......另有一頂小帽子,像樹葉形,歪斜著戴,帽上有把小古扇,那是卡晟特地送他當妝飾的物品......
據說小傢伙很有天賦,小時便懂背誦詩,背的滾瓜爛熟,還懂勾搭侍女,小樣賊風流,性子古怪,卻招人疼,是個固執卻機靈的小東西......
卡晟說,來日,必得將他培養成第二個「情聖」。
他爹聞言,拎蛇王寶劍,追卡晟追蛇宮三圈,非要砍死那個害人精不可......
愛露雅說,將來,這小鬼准超越卡斯。
他爹得知,笑得三天三夜合不攏嘴,後繼有人,子承父業,想想未來的美好藍圖,能有不笑嗎?
即便,現在一波依舊未平,一波即將來臨,有可愛的小非兒在,一切都變得那樣的有趣,充滿希冀......
「爹,爹爹......」
小非兒邊喊,邊揮小胖爪,撲向樹木深處,那修法的黃金台,周遭銀白色的光芒射入眼眸,璀璨奪目......
卡斯正靜坐於台上,雙腿盤坐,雙手風火雷電頓生,倏地,他撐開火焰雙眸,身子旋轉立起,修長的腿一跨,飛出黃金台,幾步飛上雲端,化成青黑巨蟒,盤旋於半空中,噴雲灑霧,甚為精彩......
「爹爹好棒,爹爹棒棒......」
小非兒拍著兩手,跟著那巨蟒跑前跑后,笑得花枝招展,遺傳他爹,嘴角笑出兩朵小花花來,尤為可愛誘人。
小東西長的胖胖,比卡斯小時健康,眉清目秀,奶娃臉像畫面,總那般迷絢幻彩......或許是有人和蛇的混血,他表現的四不像,明明和人一樣,卻身體蘊藏著強大的力量,等待被挖掘......
一個奇怪的小肉球轉呀轉,樂得像花蝴蝶。「爹爹棒棒,啵爹爹......」他歡呼,雀躍著,樂癲癲......
「非兒——」
伴著一聲叫喚,倏地巨蟒傾身斜下,將他小身體捲入其中,揚向半空中戲耍,纏住他旋轉飛躍,好不樂呵......
「爹啵啵,好好玩喔。」小非兒笑的肉肉堆在嘴角,抓住卡斯的尾巴歡呼。「爹爹為什麼我不能變身?」半響,他扁起小嘴喃喃地問。
「非兒是蛇和人的兒子,將來會變身,現在要乖乖長大。」卡斯邊帶他玩,邊細心地安撫他的寶貝......
「可爹爹有變一下很帥,非兒不會變,非兒是不是不是爹啵啵的孩兒?」他眨巴著大眼睛,楚楚可憐地問道,那模樣,像極了她扮豬吃老虎的娘親,逗得卡斯哭笑不得,唯有甩開尾巴將他放回地面,變回原形......
一件銀白色的盔甲,凜凜的英姿,颯爽豪情,那挺拔的身子,頂起蛇宮萬物,那般的高不可攀。依舊惟我獨尊,依舊狂妄無比,卻多了那卿卿父愛......
「非兒是我的寶貝兒子!」
「可非兒不能像爹爹那樣......」
「將來就會!」卡斯無奈地拍拍他小腦門勸說,可惜小非兒卻精靈地反口問道:「將來有多遠嘞?」
「將來......」
「明天?後天?爹啵啵,後天以後是什麼喔?非兒要像爹爹一樣棒,要好棒好棒,特別棒特別棒......」
「小傢伙,知道的詞倒不少。」兩歲小娃,啥他都懂,像個小八婆,將他摟住懷中,卡斯寵溺說:「對,我卡斯的兒子,將來會是天下最棒的!」
「嘿嘿......」
「笑了吧?愛慕虛榮的小花貨!」
「非兒不是花貨,娘說花貨是壞話,爹啵啵打你。」小非兒戳了戳蹲下身的卡斯的鼻樑,笑得開心不得了,半響,他瞥了瞥黃金台,再瞧了瞧這樹林充滿的瘴氣,說:「爹爹,非兒要飛飛......」
「啊?」
「像爹爹一樣飛飛,飛的好高好高......」
「非兒不能飛!!!」卡斯忙將他扯回來箍入懷中,不叫他攀那黃金台,並非純種蛇族,小東西的潛力不穩定,萬一摔下來,他的老命還要不要?現在才知,做爹的,可真不易,難怪小時母后總說父親王,過著那豬狗一般的日子,看他看的流鼻涕......他估計,他也快了,可憐天下爹爹心......
「爹爹騙我——」
「小傢伙,你還不能飛,你現在是個人!」
「非兒不是人!」小非兒倔強地奴小嘴,一副欲哭的模樣,好不可憐,能將周圍的鳥都給疼哭了......「要飛飛,要飛飛,飛呀飛呀飛......」他伸開胳膊,裝成小鳥狀,笑嘻嘻地等待飛起來......
「不行,跟爹回家,娘給你做好吃的,棉花糖好不好?」
「娘親親不給非兒吃棉花糖,爹爹騙銀,她說吃多糖,拔光非兒的牙牙,好怕怕......」
「來跟爹回家!」騙的不行,他來軟的,扯住小東西,剛欲往回走,可小非兒怎麼也不從,非要飛一次試試,張開小胳膊,翹起小腿,嘟囔著嘴,小臉紅撲撲的,撲哧撲哧喘......「非兒要飛——」
「不能飛!」
「非兒要飛飛——」
「你飛不起來!」
「爹爹是騙子,非兒叫飛兒,為什麼不能飛飛?」小非兒疑惑地瞪圓了眼睛,那黝黑和卡斯的血色截然不同,卻遺傳了韓歪歪那晶瑩琉璃之色,亦是種與眾不同的色澤......
「呃......」
「非兒叫飛飛,為什麼不能飛?」
「就是不能飛!」卡斯被他問的語塞,他為何叫非兒,得叫她娘,這可不是他的錯,當時播了種,被瞞了一通,他根本未見種子萌芽,何談取名?這乃,他卡斯平生之一大憾事......
「非兒不能飛,為什麼叫非兒?」
「啊......」
「爹爹你說,非兒不能飛,為什麼叫飛兒捏。」小傢伙問的問題尤其刁鑽,令卡斯蒙了一下,接著,只聽卡非兒逃離他寬闊的懷抱,笑眯眯奔向黃金台說:「非兒一定會飛滴,捏嘿嘿呵呵......」
「卡非兒——」卡斯顯得有點暴躁,被他逼得語無倫次。「你給老子回來,我是你老子,給我聽話!」
「老子要疼小子,娘說滴!」
「你娘那丫的......」
「娘說丫的是腳丫,爹啵啵天天啃腳丫兒。」卡非兒笑眯眯地奔那黃金台,亦很想試試那般震懾的感覺,在孩童的眼中,那個世界,是虛幻多彩的,是充滿刺激好奇的,故爾,他執拗要飛......
過會兒,只聽「啪」一聲,小身體絆到顆石頭,華麗麗摔倒,「哇......」一聲便哭了出來。「壞,壞石頭!」他邊哭,邊打滾,似要壓碎那顆石頭似的......
「非兒!」
卡斯跑上前,將他輕柔抱起,替他扑打渾身的灰塵,陰下一張俊臉斥道:「你丫的不肯老子話吧?」
「嗚......」
「不聽爹話,摔得你屁股開花,給我消停呆著!」卡斯開始扮黑臉,卻不料,小傢伙頓時號啕哭了起來,撲入卡斯懷中便一頓扑打。「爹爹欺負非兒,爹爹是壞銀,非兒不喜歡你了,不喜歡......」
「呃......」
「寫寫凶我,叫娘休你,咬你,咬你......」卡非兒露出小貝齒,將卡斯手臂咬了兩口,憤憤嘟起小嘴,今兒個他飛不起來,估計便得作死他,無奈之下,卡斯唯有妥協道:「好,好,好,我讓你飛......」
「真的爹啵啵?」
「去飛吧!」
「飛嘍,飛嘍......」小非兒賓士去飛,卡斯這邊便施法,一根手指起,樹彎下,柔軟的樹枝橫擋其中,小身體撞上時,一下彈飛......「喔哦哦,飛啊,飛呀......」這會兒,他樂了,心思達成了,笑臉也變可愛了,嘴也不奴了,小牛脾氣亦不使了,可累得卡斯施法逗兒子,逗得可憐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