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殺了她
第8章:殺了她
隨風飛舞的雪花落灑在落華的頭頂,積了稍稍一層雪霜。白兔早已在這冰涼的氣氛中跳了開去,這裡的一切都不復生氣,整個雪地里,只餘下落華無助、撕心裂肺的哭聲......
「姐姐一直在守護你,她從來都將你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甚至幫你得到了皇位。」落華低垂眉目,將眼底的傷痛埋沒在長長的睫毛之後。那一天,她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那一天起,她再也不能享受那份純真與快樂.......
沈雲凰並沒有去看落華,他的眼神空寂遼遠,彷彿所視的是無窮無盡的天涯陌路。
「姐姐的一生都為了你,她從來都不會讓你受到半分傷害,她的心......她的心裡永遠將你放的最深。」落華有些哽咽,她自從姐姐死後就再沒有哭過一次,這一次是她多年之後重提舊事。那一切仿若又在眼前,那是那麼的殘忍記憶。
多少次夢醒,落華總是身體冰冷。瑟縮在角落,她獨自抱著肩,很多時候都會給自己一份幻想。或許,那一切都是一場夢,這場夢只是太過於真實,讓她有些難以分清。天明了,黑暗就會散去,噩夢就會被打散,一切都還會變回原點。
可是她卻終是忘記了,天明了,露珠也會消失不見。這一場夢,實在太長,長到讓她已經認識這幻境。
「姐姐是愛你的......」落華的眼中落下一滴眼淚,唇邊的血跡還在慢慢的溢出,與淚水交融,滴入雪中分外的刺眼。
而她卻絲毫沒有在意這樣的可怖,她微笑了一下,清秀的臉上是那麼傲然與冷然。落華繼續平靜地說道,「你,怎麼可以忍心殺死一個那麼愛你的女人?」
她說得深沉,姐姐的愛太熾熱,她總是忘不了姐姐對她說的那句話:如果我放棄家族的一切和鍾離軒離開,落華一個人會不會太辛苦?
落華記得那個時候,姐姐說這句話時眼中是滿含淚水的。她那個時候雖然還小,可是已經懂得了姐姐的愛。她知道,儘管她不喜歡,可是姐姐卻已經愛上了這個喚作鍾離軒的男子,是姐姐最重要的牽絆。
沈雲凰總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姐姐只作為他視角的一隅,最終是會被他淡忘的。茵陳明白,落華亦黯然。姐姐的愛無怨無悔,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似乎過了很久,出乎意料的,沈雲凰慢慢開了口。他的聲音平淡,卻還是那般清幽,只聽他道:「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落華的腦中空了空,望著沈雲凰,她的臉色蒼白了一下。轉瞬恢復平靜,她看見沈雲凰轉頭正望著自己,他的神情複雜難測,又似不含任何情緒,落華似乎失了魂。
他說道:「作為一個叛徒,她的下場往往只有一條路。」
「不!.......」
落華不可置信的看著沈雲凰,剛想要辯解,卻被沈雲凰打斷:「茵陳,只是有了死的覺悟。」
想起那個在自己身前倒下去的女子,沈雲凰的神情微微一波。那個女人.......
落華獃獃的望著沈雲凰,有憤恨,有惱怒,也有輕蔑,更有悲哀。
她說:「有了死的覺悟?呵呵,就算這樣,你就可以毫無愧疚的殺了她嗎?」
落華心中冰冷,淚水無聲的落下,這是為姐姐的哀鳴,是為自己的無知。
沈雲凰抬起眼眸,淡淡回道:「一個人若是想死,誰也阻攔不了。」
落華慘笑,眼淚如斷線的珍珠:「告訴我真相!那是我的姐姐,我必須知道真相!」
落華的眼中帶著期求與堅定,可得到的,依舊是一個失望的答案。
沈雲凰語氣淡淡,神情漠然是那般的無情,他說:「沒有真相。」
「我不相信!」落華尖叫出聲,緩了緩,她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靜起來,她緊緊盯著沈雲凰,不放過他的一個表情:「你在害怕嗎?既然你連人都殺了,那麼為何還要連最後一點真實都不肯讓我知道。至少,至少.....」告訴她,姐姐為何是叛徒?落華知道姐姐從來都對沈雲凰一心一意,她怎麼可能做出背叛沈雲凰的事情?
落華知道,從姐姐清澈的眼眸中,便可以看出,姐姐對沈雲凰的感情沒有一絲虛假,可是到底是為了什麼?
「真相,不過是不同的人加之上去的假象,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絕對的真相。」沈雲凰悠悠轉了幾下手中的摺扇,身形卻稍染上了一絲沉寂之感。
「這只是你的借口!至少姐姐不可能會背叛你。」落華緊緊盯著沈雲凰的眼睛,語氣堅定。
沈雲凰對於她的神情無動於衷,沒有感動,他似嘲似諷道:「既然無知,那麼就一直無知下去!不要再把幼稚當做聰穎。這種可笑的行為應該適可而止了。」
落華身體晃了晃,腳步虛浮,竟然退了兩步。
「沈雲凰,你到底有沒有心?」這句話落華問的寂然,她的聲音空淡,彷彿已經不是自己。
雪色如銀,普照在山中,一切都是那麼的坦然,可卻只有一片茫茫之白,再無顏色。
沈雲凰只是冷冷一瞥落華,忽然笑了起來,他笑得張狂,笑得凄然。這樣的笑聲竟讓落華心中狠狠一痛,淚水止不住的涌了出來。
停下笑聲,耳邊只傳來沈雲凰冰冷的聲音,那聲音冷漠非常,那是落華不熟悉的,比之從前的囂張更多了一份無畏與狂妄。可又如此令人心疼……
他說:「我沈雲凰本就是無心之人!」
寒冷的天氣終究帶來了一空飄雪。雪花如柳絮隨風輕飄而下,晶瑩純凈像輕盈的白蝶翩翩起舞,輕輕的飄落地面。
漸漸的,如梨花飄落,漸漸,整個世界沉淪在一個冰清玉潔的世界中。
山中大霧繚繞,空靈的山谷中只聞得一陣馬車轆轆聲。馬車中一個柔弱的女子半倚在車壁上,她閉著眼睛,勝雪玉的肌膚覆蓋在粉色的裙下,更襯得她白皙細膩。而另一側坐著一名俊美的男子,長發被紫色髮帶鬆散系起,眼神淡淡的看著身邊自然休憩的林瀲衣。
林瀲衣秀美的臉龐如浮了一層淡淡的冰霜,睜開眼睛慢慢問道:「你還要看多久?」
顧夜闌看著林瀲衣那雙冷冷地閃爍著的眼睛,低嘆一聲:「你要我做的事情是什麼?」
「去東月,做西羅的質子。」林瀲衣的聲音平淡,神情一絲不動,倒是當真不在乎的樣子。的確,此刻的她心中除了報仇之外,不會起一絲一毫的同情心。
顧夜闌聽了倒也不生氣,只是輕輕一嘆,眼前的女子無情冷酷,已不是當年的林瀲衣了。
顧夜闌苦笑了一下,如今他被封住命穴,根本使不出一點武功,他聰明一世,竟然會有任人擺布的這一天,也罷了,如果這是她所希望的,他滿足她便是。
見他不回答,林瀲衣不再看他,掀開車窗抬頭望望那山,只見霧山峰直插雲霄,白霧繚繞,看不清晰。「你就一點都不擔心你的處境?」車紗之下不見林瀲衣的神色。
「難道你會放棄打算?」顧夜闌淡淡的說道。
林瀲衣神情冰冷,輕蔑一笑:「你以為我還會顧念舊情嗎,從你殺了我父親開始,你的這一天就註定了。」
林瀲衣望著顧夜闌的眼睛,那裡竟沒有一絲黯淡,見顧夜闌一動不動的與她對視,林瀲衣不禁有些不快,她偏過頭去,聲音有些懊惱:「你看什麼?」
顧夜闌移開目光,又回到窗外那片雪色,他的聲音淡淡:「鍾離軒不是什麼好人,與他合作,你會吃虧。」
林瀲衣有些詫異地看著她,似乎思索了很久,才慢慢地說道:「這是我的事情。」
顧夜闌啞然,良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關起車窗,他輕輕閉上眼睛,隨遇而安吧。
望著顧夜闌因長期中毒而顯得蒼白的臉色,林瀲衣淡淡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希望他能答應,而你到時候,也不會死了。」
「恩?」顧夜闌不解的睜開眼睛,而林瀲衣此刻的神情也昭示著她是絕不會再說一句。
車內沾染著絲絲寒意,而兩人卻似渾然不知,不知過了多久,迷糊間顧夜闌聽見林瀲衣低低的說道:「對你,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你走快些,否則我們還只能在雪中過夜。」林瀲衣冰冷的聲音傳來,望著顧夜闌疲累的模樣,不由輕蔑道,「你連路都走不穩,哪裡還有當年的一分傲然。」
顧夜闌輕嘆一聲:「我現在是病人,你再走下去,我就真活不過今晚了。」
林瀲衣紫袖一揮,淡淡道:「你的死活與我何干?」
顧夜闌喘了一口氣,輕聲道:「我死了那麼你的目的也就達不到了。」
「是嗎?」林瀲衣冷冷一笑,「你莫要太過自負,現在的你只能任我宰割。」
顧夜闌見她如此,無奈一嘆,「你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麼。」
「再奇怪也怪不過你,一直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林瀲衣說的平靜,望著顧夜闌的目光似帶著悲憫。
顧夜闌注視著林瀲衣的神情,平靜道:「或許你是對的。」他說著,低下頭,輕笑一聲道,「我只不過是為了一個念想而已。」
「我是對的?那你就不該活到現在。念想?你想要什麼?」林瀲衣狹長的鳳眼微微一閃難以琢磨的神色。
顧夜闌搖了搖頭,「不是我的念想,是顧識彥的念想罷了。」
「為別人而活你不累?」林瀲衣覺得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男人。
顧夜闌怔了怔,一顆流星劃過天野,他心裡忽然一動,望著漆黑的夜空,低聲道:「我並未為了別人而活,我只是想守護我想守護的人而已。」
林瀲衣微有錯愕,隨即諷刺一笑:「你所愛的女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只怕你還不知。」
月光清泠泠地照著潔白的山地,顧夜闌清冷說道:「我這一生最大的錯事就是一開始沒有將她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