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琴劍知音
竹林別院，是天下第一庄在京城的別院；位於京城東郊，方圓十里都種著高大的翠竹。
軟轎停在竹林外，下轎的女子一身輕薄的淺綠綢裙，隨意挽起的簡單髮髻上只有一支古樸的碧玉簪，今日的楚若笑渾身都是一股清爽的味道。
眼光飄過叢叢翠竹，她輕聲道：「我和錦繡去便是了，你們都回王府吧。」今日她只帶了錦繡一人出門，偏偏方佑添不放心，派了四個高手來抬轎護航，只是她並不需要。
細看了那竹林，布置了五行困陣，琴仙公子素來不喜別人擅闖他的地方，他們是進不去的。想了想，四個漢子躬身回答：「屬下等在此等候王妃。」
若笑搖了搖頭，「不必了，我會晚些時候回王府。」說話間已經和錦繡踏上了竹林間的小路。
四個漢子才想回話，卻忽的發現哪裡還有她們兩人的影子？她們已經入陣了，幾人不禁擔心起來，裡面有沒有人接應？王妃和她的丫鬟兩人走得出竹林嗎？
事實上，兩人走在這裡根本是入的無人之境。
若笑擅武、擅醫毒，卻不擅機關陣法；但是幽冥谷中高人那麼多，就算她不擅長的方面也都是略知一二的，更何況她的身邊還有一個錦繡。
錦繡，是谷中千機老人的弟子，她最擅長的就是機關陣法；而錦瑟，全名叫楚錦瑟，是幽冥谷的總管楚文的女兒，擅長輕功和劍法，楚翼就是她的堂兄；錦葵，則是當年她帶回谷中的孤兒之一，後來拜了巧手毒娘子為師，最擅易容和毒術。
身邊三個丫頭都是各個方面的高手，她哪還需要操那麼多的心？
兩人閑庭散步般地走在林間小道上呼吸著清新的竹葉空氣，半個時辰后才悠悠晃晃地走到林子盡頭的宅院門口。
門前早有一個僕人等候著了。「楚小姐，公子已經在『竹園』等候多時了。」
若笑點頭，跟著他走向西面的院子。走在竹園的竹牆外，一絲清淡的琴聲傳了出來，佇步凝聽，是她曾經為他彈奏過的《高山流水》，那時她還說「高山流水覓知音」。
知音者，琴仙也。
聽到琴音，僕人和錦繡都識趣地退開。步入園中，還是大片的翠竹，穿過竹木才看到園中那座不大的竹樓前彈琴的白色身影。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談文松秀雅的臉上浮著幽幽的微笑，望向她淡淡道：「來了？」說實話，他比万俟軒還要英俊上一分，優雅上兩分，尤其是身上那股淡淡的憂鬱氣質，簡直是不吸引人都難。若說万俟軒玉樹臨風、器宇不凡，那麼談文松就是俊雅不群、秀如謫仙。
若笑絕美的臉上也是淺淺的笑容，走向他，坐到他的對面，手指撫上琴弦。「不是說譜了新曲嗎？」
「新曲也要有你的劍舞做伴，才能完美。」清淡的嗓音清淡的話，彷彿只是在說一個事實。
若笑揚了揚唇角，手指在清梵琴身側一摳，琴身里藏的劍已經到了她的手上。
清梵琴，並不是普通的琴，而是兵器譜上排名第五的絕世神兵。它的琴弦是堅韌至極的雪域蠶絲，琴身則是刀劍難傷分毫的雪域翡翠；整個琴長三尺，寬六寸，厚三寸，琴中藏的清梵劍劍柄以竹節為形，其上也鑲嵌著整塊碧綠的翡翠，劍重二斤二兩，劍鋒長兩尺，鏤空雕刻著幾片竹葉。不管是琴還是劍，其形都極盡優美雅緻，但是沒人敢忽視美麗背後那削鐵如泥的鋒刃。
微微一笑，她執劍瞬間就到了竹樓前的叢林中。琴音響起，隨著琴聲，她手腕輕抖，翩翩起舞。
琴音時高時低，歡快如翻飛的小鳥，愁郁如失戀的鴛鴦；她的動作也跟著時快時慢，配合得極好，完全看不出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最後一個音調如泣如訴緩緩低沉，她也面帶憂愁地收回了最後一劍。
嘴角微勾，她瞬間又回到了他的面前，將清梵劍放回琴中，才笑問：「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談文松注視著她，眸中有著點點深光，「相思，我取的名字。」
「相思？」她詫異的抬頭，忽略不了他眼中泄露的那抹愁色，心中微微一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能肯定這是他有感而作，曲中的主角還和自己有關。怪不得曲音中開始有著相識的甜蜜，歡快的希望，後面卻全是獨思的憂慮，就像是失去了深愛的伴侶一樣...
突然想起了前世那首有名的詞，她幽幽地念出來：「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就算相思再苦，我也願意與她相識一場！」男子清淡的嗓音有著道不出的無奈，「若非認識她，我還是世人眼中無心無情無所求的謫仙，紅塵一世，也只會白走這麼一遭，不會明白什麼是感情。」
若笑無語，臉上的微笑也變得有點僵硬，他雖然沒有指明這個「她」是誰，但她要聽不出來，那就真是智商問題了...單憑他親自快馬送來新鮮的荔枝，她就裝不了糊塗，但是某些時候，窗戶紙是不能捅破的，比如說現在。
「沒想到琴仙公子也有這麼感性的時候。還有什麼曲子也彈來聽聽吧，沒有我這個知音來聽琴，真怕你不想彈奏呢。」盈盈淺笑又轉開了有關相思的話題。
他們都是聰明人，清冷笑容的背後都有著拒人千里的冷漠一面，他們是知音，同樣的清高，卻也難以再靠近...
談文松斂下眼眸，輕輕勾唇：「去年你彈的那首『梅花三弄』讓我記憶猶新，我也作了一曲『梅花詞』，彈給你聽聽。」
纖長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動，清越的曲音又飄散出來。若笑望向了對面的竹林，笑容中那淺淡的深重和無奈掩藏進了心底。
認識的時候便是因為琴曲，琴遇知音說的不止伯牙子期，還有這一世的她和談文松。就算知道她是楚家大小姐，知道她會武功，他也從不多問半句；原本以為他最關心的只有琴，現在才知道他在意的還有一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