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逛窯子
入了夜的彌源天空並非一片純黑色,星光燦爛,風兒輕輕,一陣樹葉兒晃動,一片蟲鳴,白無青披著外衣斜靠著站在廊柱上,看著不遠竹林里坐在的男子背影,那人一定十分習慣被別人背後的注視,所以才能如此安然,他眉頭緊鎖著望著面前的黑色錦盒,那個盒子對於白無青來說十分熟悉,那是許多個像今天晚上這樣的場景中所出現的,她看著他,而他看著那盒子。
那盒子中一定是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東西。
「過來喝一杯吧。」
他的聲音很好聽,每次開口都帶著渾然天成的霸氣,白無青依舊靠著,沒有動作,卻懶懶道:「我不喝酒的。」
她不喝酒,這一點南風知道,言七知道,幾乎彌源的人都知道,但是惟獨言傲之不知道,這個她喜歡著的男人可以說對她一無所知。言傲之喝下最後一杯酒,拿起盒子經過她身邊,腳下卻因為一顆玉珠重心不穩,手中的盒子脫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在白無青猝不及防中沖忙接住,然後——
「啪」一下,木盒的蓋子滑落,一股帶著清新的藥味慢慢散開,一株長相奇特的草呈現在她面前,她呵呵一笑遞過盒子。
言傲之早在滑倒的那一刻就穩住了身子,此時此刻看到白無青那摸樣面無表情的接過盒子同時遞上剛才險些讓他滑倒的玉珠,白無青驚訝的拔下頭上的玉簪:「呀!什麼時候掉的。」
言傲之無聲的離開,白無青撇撇嘴,他好像生氣了,又望星空,夜空深邃依舊,群星明亮依舊,蟲鳴也依舊。她把玩著掉了一顆珠子的發簪,突然感到這夜風有些蕭瑟和寂寞。
身後言傲之的門闔了又開,白無青默然轉身,言傲之已站在她身後,他拿出一隻木簪寬大的手撫上白無青的青絲,簡單的挽了一個髻斜斜插入髮絲之中。
白無青心中有些高興,微微一笑的調侃:「做的挺熟練,以前常練?」
言傲之的手停頓了下,抿唇不語,深深的看著面前月光下清麗的女子,深邃的眸子中有一絲掙扎一閃而過。
白無青愕然看著他的門又合上了,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她知道,拿下言傲之剛才為她插上的木簪,那是上好的紫檀木,發簪被雕刻成一隻喜氣的報喜鳥的形狀,不過顯然雕刻者的手藝不到家,刻的十分笨拙,不過這是她前世今生至今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南風剛收拾好衣物就看到自家少爺笑嘻嘻的從外面回來,頭髮披散著:「少爺,有什麼可高興的,看你樂的。明日我們就出源了,還是早點休息吧。」
「你家少爺心情好,還不想睡,那本書來解解悶吧。」白無青靠在窗邊,一邊翻看著手中的書,一邊偷笑著,南風有些覺得奇怪,整個晚上少爺都傻笑著,一本書也沒見她怎麼看,只是不停的翻弄。
「少爺,樂什麼呢,跟南風說說呀。」好奇死她了。
「這書一點都不好看。」白無青把書扔在一邊,也不理南風埋頭睡覺去了,南風一臉無辜,是她說隨便拿一本書的,看完了才說不好看,她太冤枉了。
翌日一早白無青的馬車早已準備穩妥,言傲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竟然來送行,刀刻般俊逸的臉沉默著,所有人都準備好轉身看著那兩個大眼瞪小眼的人。
「自己多保重。」
白無青眉眼一挑:「這算是關心我嗎?」
言傲之不語,白無青也沒想著他回答,微微一笑,轉身,跳上馬車,然後伸出一隻手揮了揮作為道別,對於言傲之,她是在不敢要求太多,能出來給她送行她已經覺得自己的努力有了很大的進步。
夜晚的燈火旖旎,這縣城雖不是應天主城皇城卻要比主城來的熱鬧,原因無它因為這是主要的通商聚集地,還有這素有應天第一花樓的萬花樓,也因為這一屆武林大會選在縣城召開而更加熱鬧,誰說武林正派人士就不逛窯子,男人,食色,性也。更何況今夜皇城第一名妓葉馨要在這萬花樓登台獻藝,為了一睹這才貌雙全的女子,這萬花樓是更加熱鬧了。
「呦呦呦,這是哪來的丫頭,不知道咱們這是不接待女客的——」老鳩話還沒說完已經被眼前的一定金子迷得的眉開眼笑的,有錢這規矩不規矩的就拋到一邊了,在看看這進門的五位,三男兩女,最惹眼的還是最後進門的那位公子,那是一位十分俊逸男子,英俊的眉,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眸,嬌嫩的唇,黑髮用白色綢緞高高束起,一襲墨色長衫,隨意而高貴,他一進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他只見淡淡地望了望四周,神情冷淡漠然,好像他走進的不是妓院,而是自家後院。
老鳩在這萬花樓里多少年了,別的本事沒有看人那叫一個準,立馬知道那位公子是位得罪不起的主:「幾位——」
言七又遞過一錠金子:「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們家少爺喜靜。」
「好好好,幾位隨我來。」有錢拿誰不樂意,老鳩高高興興的領著幾人上了二樓雅座。
這二樓由於這次葉馨的登台,已經改造成四間單獨寬敞的雅室,居高臨下正好能看到舞台中央,又能避開樓下的吵鬧,只是當白無青一行人入座的時候,其他三面已經有人,這一番動作,必然引起那三人的注意。
南霜張羅著泡白無青平時喜歡的茶,那都是言傲之自己種的,茶香味醇,她們家少爺是被慣壞了的,別人的茶都入不了她的嘴。
「少爺,坐在你左手邊的是前武林盟主的大兒子韓佑成,右手邊的是最有實力競爭武林盟主之位的宮笑塵,對面的是——當今平陽王爺尉遲寒陽,此人最近一直在打探彌源的消息。」言七低下頭向白無青彙報,而當事人卻像一直懶及的貓兒般眯著眼躺在舒適的貴妃椅上。
白無青喝了口南霜泡的茶,鳳眼若有似無的掃視了一周,嘴角勾起一笑。
「韓二公子,我已經說過了,雅座已經全部滿了,你這不是為難我嗎!」
「本公子可不管這麼多,這雅座我是坐定了,本公子可是專門來捧葉馨的場的,多@少錢你開個價。」
「韓二公子,這不是價錢的問題,那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後面的話老鳩在韓啟耳邊嘀咕幾句。
「那三位本公子不管,讓另一個給我讓位。」韓啟一聽馬上怒了,大哥和那宮笑塵他不管,平陽王爺更管不了,那另外一個沒名沒分的小子怎麼還敢跟他爭。他心高氣傲一下就闖了進去,老鳩攔都攔不住。
「喲,原來還有兩個美人。」韓啟一進門就看到南風和南霜攔住了他,眼前一亮,這兩個美人可都比這萬花樓里的姑娘美多了。
再一看從他進來就躺在椅子上連臉都看不清楚的小白臉,心裡怒氣一上破口而出:「這是五百兩這雅座本公子要了,識相點快點離開,不過這兩個姑娘要留下。」
白無青前面有言四言七擋著,再前面有南風南霜擋著,這會聲音不冷不淡,隱隱透著不耐:「言四,給他一千兩讓他滾。」
一臉嚴肅的言四二話不說拿出一千兩扔在他面前,然後示意他可以滾了。一向霸道慣了的韓佑齊平時仗著自己是武林盟主的兒子沒有少猖狂,什麼時候被人這麼無視過了,心中一氣就要上前,左右兩名家丁也隨即一起一擁而上。
「打擾本少爺喝茶是要付出代價的。」
本來已有動作的四人在聽到身後人的聲音后停止了動作在一旁安靜的旁觀。
沒有人看清她是怎麼出手的,等眾人反應過來,已經看到樓梯口站著一個墨衣男子,眉宇間隱含著一點不耐,月白的唇抿著,那風采尤甚剛才,而我們的韓二公子卻極其不雅觀的滾下了樓梯。
「你膽敢——」韓佑齊爬起來,抬頭一望,就感到心強烈的跳動起來,那半句話是怎麼也罵不出來,他從來不知道男人還可以長那麼好看的。
「我最討厭自以為是的人。」
白無青留下這一句話和眾人留戀的目光回到雅座,而左右兩邊看好戲的帘子也隨著放下。
「丟臉。」這是韓佑成的評價。
「有趣。」這是宮笑成放下帘子后說的話。
只有對面的帘子始終沒有抬起過。
「王爺——」
尉遲寒陽抬手阻止身邊的侍衛說下去,喃喃道:「不用理會。」
風默看了眼自家主子,再看了看對面還是決定保持沉默的好。
「各位官人下面有請我們皇城第一名妓葉馨。」
話音剛落,原本哄鬧的大廳頓時安靜了下來,舞台上輕紗縵起,一粉衣女子云雨半羅衣。有美人兮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裊裊腰疑折,隨樂而舞,舞勢隨風散復收,嬌眼如波入鬢流。舉袖拂羅衣。舞姿曼妙如痴如醉,如風如畫,一舞畢,許多人竟然都不曾反應,不知是誰第一個拍手,接連掌聲一片,久久不息。
老鳩見氣氛高漲乘熱打鐵:「今日是我們葉馨姑娘的初夜低價一千兩。」
「兩千兩。」
「四千兩。」
「五千兩。」
「八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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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馨巧笑的看著台下的價錢越標越高,眼底卻毫無笑意,做這一行做久了什麼事都看透了,像她這樣遲早是要賣的,只是價錢高低罷了,有幸可以博得某人歡心侍候的久一點,那麼自己也可以輕鬆點,當紅顏不再最後還是淪為一雙玉臂千人枕的下場,情愛對她來說只是奢侈。
「十萬兩。」樓上一直沒有動靜的平陽王突然開口,底下一片唏噓聲,一是對於出價的驚嘆,另一方面也為自己沒有競價得到美人而可惜。
就在眾人以為今夜美人肯定歸樓上這位出十萬兩的客人時,他正對面的帳子里突然冷清的聲音響起,不緊不慢:「我也出十萬兩,十萬兩黃金。」
在坐的人紛紛吸了一口氣,這也太不拿錢當錢使了,輕輕鬆鬆就是十萬兩黃金啊,還是這麼一個年輕俊俏的公子。
「少爺,這麼花錢源主可要哭死了。」言七口沒遮攔開玩笑道。
「你們家源主金子多,我不給他多花點他還要犯愁庫里沒地方放。」白無青懶懶的翻了個身,接著起身緩緩走下樓,淡笑的看向老鳩:「十萬兩黃金怎麼樣?這是四萬兩定金,剩下的明天給你,這美人么——」白無青一把抱起葉馨,「我就帶走了。」
「行行行,公子裡面請。」老鳩雖然一把年紀了,可是被這麼俊俏的小公子看著也忍不住臉紅心跳,她開開心心的領著他們走進廂房,交代了一句,「葉馨好好伺候著啊。」便轉頭數錢去了,大廳一下又恢復了熱鬧。
「王爺——」風默有些奇怪他還以為王爺對葉馨是勢在必得的,怎麼這麼就讓給人家了。
「無妨,本王感興趣的一直都不是什麼葉馨。」尉遲寒陽將一直在手中把玩的酒杯一口仰敬,「這地方已經讓本王呆著厭煩了,走吧。」
隨著平陽王爺的離開,另兩廂房裡的人也相繼走出萬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