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歸於盡
蘇塵赫在城牆上站了許久,終是沒有追出去,方才已經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此時,他再冒然追去,很可能會中了對方的埋伏。
雲之鶴一直在等,等到蘇塵赫的身影消失在城牆上后,才拎著雲詩琬走出草叢。
夜風輕輕吹著,帶來一陣濃郁的血腥味,四周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走近了,雲詩琬才看見那遍地的屍首。
夜深,四周只有風吹草動的聲音,稍稍大一點的動靜便能將人嚇得大聲尖叫。
若此時只有雲詩琬一個人,她或許早已嚇得暈死過去。
走過那片血流成河的草地,雲詩琬被雲之鶴帶到新陽城一裡外的破廟中,通往破廟的小徑許久未曾有人經過,雜草叢生。
雲之鶴一把將雲詩琬推進破廟裡,再次封住她的啞『穴』,並且一掌劈下,雲詩琬瞬間暈了過去。
不知暈睡了多久,雲詩琬被一道刺眼的光線給晃醒,恢復知覺的時侯,感覺整個身子懸在半空中,足下一陣發麻。
睜開眼睛往下一看,雲詩琬嚇得猛地掙紮起來,那根將她吊在半空中的繩鎖上下左右的『亂』晃。
在新陽城門不遠處,一座用木頭搭起的高架上,雲詩琬被一條繩鎖捆住腰季,整個人吊在木架之上,而在她的下方,則是一塊布滿鐵刺數尺寬的木板。
在木架的四周,地面的土壤凸起,像是埋了什麼東西。
昨夜所見到的遍地屍野,在天明以後,看得更加真切。
雲詩琬又驚又怕,卻又不敢再『亂』動,若是繩子一斷,跌了下去,她一定會被木板上的鐵刺給刺死。
天一亮,新陽城的守衛便發現了吊在木架上的雲詩琬,忙跑進去通風報信,而大熙的密探,一早也發現了雲詩琬,當蘇塵赫領著數名大將登上城牆的時侯,蘇墨琰也正好帶著眾人趕到了現場。
兩尺多高的鐵刺讓蘇墨琰看得心驚,而那根捆住雲詩琬繩鎖又不夠粗,很容易便斷裂,看著這一幕,蘇墨琰便想上前,沐銘一把將他攔下:「皇上,小心有詐。」
齊少辰指著木架四周的土壤,說道:「那周圍,像是埋了許多火『葯』。」
雲詩琬遠遠看向這邊,口不能說,只能不停的搖頭,讓蘇墨琰別過去。
蘇墨琰在趕過來時,還以為是蘇塵赫的陰謀詭計,待看到蘇塵赫站在城牆上著急無比的表情時,他才明白,這不是蘇塵赫安排的。
而蘇塵赫也突然間明白,昨夜帶走雲詩琬的並不是蘇墨琰。
在眾人懷疑的時侯,雲之鶴從不遠處的草叢中飛身而出,翻身躍到了木架之下。
「雲之鶴?」站在城牆之上的蘇塵赫率先出聲,表情更是不可思議,原來,雲之鶴果真沒有死。
而蘇墨琰則是打量著雲之鶴與蘇塵赫的表情,一個驚訝,一個一臉『奸』笑,不知道,這是不是蘇塵赫與雲之鶴聯手所演的一齣戲。
雲之鶴看了蘇墨琰一眼,又看向蘇塵赫,哈哈笑了兩聲后便道:「我在這四周埋下了許多火『葯』,只要我手裡的火摺子一鬆手,她便會香消玉殞。」
雲之鶴說著,已經打開了火摺子,小小火星卻能引燃一切易燃的東西。
「雲之鶴,你到底有何目的?」蘇墨琰冷靜的問道。
雲之鶴冷笑一聲:「我只是想測試一下,你們兄弟二人到底有多在乎她,救不救得了她,全憑你二人的能力,若是不救,那我只好帶著她去見我死去的女兒。」
你們三個都逃不掉。原來,雲之鶴的話是這個意思,讓蘇墨琰與蘇塵赫來救她,他引燃火『葯』,讓她們三個人@都送命。
雲詩琬知道了雲之鶴的目的后,目光直視蘇墨琰的眼睛,帶著乞求,還一邊搖頭,蘇墨琰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可他根本不在乎,即便是雲之鶴的詭計,他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送命。
「怎麼樣,想清楚了嗎?」雲之鶴吹了一下手裡的火摺子,那火星燃得更大。
蘇墨琰往前踏了一步,劍凜馬上上前道:「皇上,讓屬下去。」
雲之鶴聽到劍凜的話,大聲道:「若是其他人敢踏近半步,我立馬與她同歸於盡。」他的目的只是讓蘇墨琰與蘇塵赫死,其他人的命,他不稀罕,也不想要。
「想要同歸於盡,怕是沒那麼容易。」
隨著一個聲音傳來,眾人望去,只看到一個青『色』的身影從新陽城牆上躍下來,在城門邊站定,那下落的姿勢就像沒有任何重量般,輕巧無比。
雲之鶴盯著站在那兒的東方免,越看,越覺得那雙眼睛熟悉無比,突然間,憶起那夜刺殺他的白衣男子,那雙眼睛就與東方免如出一轍。
那夜的白衣男子氣宇非凡,而東方免看上去像遠離塵世,兩人的氣質相差甚遠,年齡也相差二十多歲,一時間,雲之鶴『迷』『惑』,白衣男子與東方免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東方先生武功蓋世,就連這輕功都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雲之鶴大聲道,不管東方免是不是那夜行刺他的人,都不重要了,他今日的目的,只是想要與蘇墨琰、蘇塵赫同歸於盡。
東方免笑道:「雲將軍功夫也不差,還能接老夫幾招。」
雲之鶴大驚,他並未與東方免交過手,唯一可以解釋的便是,那晚的白衣男子便是東方免。
「你……你到底是何人?為何與我過不去?」
東方免道:「琬兒是我的義女,義女有難,我這個做義父的又豈能不幫?」
那夜白衣男子的武功高深莫測,雲之鶴握著火折的手輕輕一顫,突然間對自己的計劃失去了一半的信心。
站在城牆上的蘇塵赫見到東方免現身,也從牆上一躍而下,與他一同下來的還有青巒國的幾名大將。
東方免揮手一攔,讓他們不要上前,雲之鶴手裡握有火摺子,若是雲之鶴倒下,他手裡的火摺子必定會掉落到地上,到時侯,火『葯』一燃,雲詩琬必死無疑。
雲之鶴孤身一人,雖報著必死的決心,卻也害怕計劃失敗,他右手往上一抓,拉住了套在木架上的繩鎖,再往旁邊繞了兩圈,死死捆在木架上的繩子變成了以木架為軸,搭在木架上。
他手一收,雲詩琬便離鐵刺遠一些,他手一放,雲詩琬便急速下降幾寸,距離鐵刺越近。
情況比方才更加危急。
看著眾人擔憂的神情,雲之鶴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的,雲詩琬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只要他手一松,火『葯』都不用點了,雲詩琬便會鐵刺穿心而死。
雲詩琬的心一直懸得高高的,當雲之鶴手稍稍一松,她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在這一刻,她突然很怕死。
只要雲之鶴手一放,她便會一命嗚呼,蘇墨琰若來救她,雲之鶴還會點燃火『葯』,到時侯,蘇墨琰與她都別想活命。
救與不救,她都只有死路一條。
憶起與蘇墨琰相識的兩年,她們之間聚少多離,此時雖然見面了,卻將面臨著生離死別,心裡頭聚滿了不甘和不舍。
突然鼻子發酸,就這麼哭了起來,滴滴的眼淚往下落,站在下面的雲之鶴感覺手背一涼,抬頭看向雲詩琬的淚臉,忙將手伸到另一邊,不讓掉落的眼淚將火摺子給打濕。
雲詩琬只是因為傷心難過才哭的,雲之鶴卻以為,她是故意想用眼淚將他手裡的火摺子熄滅,一時,心中一怒,猛地將繩子往下放,雲詩琬身子往下降,在距離鐵刺一寸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近在鼻間的鐵刺散發著冷冷的寒光,未刺入皮肉,已經讓人感覺到了疼痛。
「雲之鶴!」蘇墨琰急得大喊出聲,更嚇出了一身冷汗,雲之鶴扭頭看過來,冷冷的道:「我數十聲,便會鬆手。」
雲之鶴又將繩子往上拉,雲詩琬漸漸遠離了鐵刺。
雲之鶴每數一聲,繩子便會放下去一寸,當他數到第三聲時,蘇墨琰接到對面東方免投過來的眼神,眼明手快地將手裡的飛刀扔出去,就在蘇墨琰飛刀離手的時侯,東方免身影如鬼魅般閃過另一邊,一腳勾起地上的屍體便扔了出去。
飛刀急速飛向吊著雲詩琬的繩子,碰到繩子的瞬間,繩子立馬斷裂,就在雲詩琬身子往下墜的時侯,東方免扔過去的屍體正好撞到雲詩琬身上,那股強大的衝勁,將雲詩琬的身子撞飛。
在飛刀碰到繩子的時侯,雲之鶴才看出蘇墨琰與東方免的目的,將手裡的火摺子扔下,而他自己,則是飛身往上,往木架上一踏,沖離火『葯』的區域。
雲詩琬剛飛出幾米遠,火『葯』便已經點燃。
站在蘇墨琰後方的紅雪極時甩出手裡的紅綢,在火『葯』爆炸之前,紅綢裹住雲詩琬的腰,再往回一拉,雲詩琬便隨著紅綢的拉力往一旁飛去。
轟隆的巨響聲響徹山野,瀰漫的硝煙朦朧人的視線。
雲詩琬就如同一個木偶般,從半空中墜落,蘇墨琰飛身而出,在她落地之前將她接住。
東方免怕力道不夠,撞不開距離,在扔出屍體的時侯用了八分力,此時,雲詩琬雖沒有被火『葯』炸到,卻已經身負重傷。
被吊了那麼久,身子早已麻木,被撞時,那股力道似要將身子給撞碎,此時,雲詩琬心口如火狂燒,雙腿一著地,便連吐幾口鮮血。
蘇墨琰迅速封住她的心脈,沐銘拿出一粒護心丸讓她服下。
硝煙被風吹散開來,被火『葯』炸過的地方只剩下『亂』糟糟的草根,前方不遠處,一青一黑兩個身影交手在一起。
雲之鶴在火『葯』爆炸前便想逃掉,不料被東方免給盯住,東方免一路將他『逼』退回來。
當退至鐵刺的上方之時,東方免轉變攻勢,變化莫測,刀光劍影,虛實難分,一劍襲向雲之鶴面門,雲之鶴提劍去擋,那一劍卻是虛劍,腹部一涼,東方免的長劍已經刺穿到他的后腰。
雲之鶴眼眸凸起,手裡的長劍離手,身子從半空中直直墜下,「砰」一聲過後,便是鐵刺刺穿皮肉的聲音,雲之鶴只來得及蹬了一下腿,便再也沒了動靜。
東方免的狠絕,讓一旁的蘇塵赫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此人的功夫競如此了得,那他上次用計讓他中蠱的事情,就顯得太幼稚了。
中了蠱的人,根本不能用武功,而東方免卻無所顧忌,那就說明,他根本沒有中蠱。
蘇塵赫瞪著東方免的背影,突然抽出一旁大將的佩劍,偷襲東方免,東方免未回頭,身子往後一倒,躲過了一劍,蘇塵赫再出招,東方免輕易便能躲開。
蘇塵赫一把將劍扔下,怒道:「東方先生根本沒有中我的蠱毒,為何要裝作中毒呢?」
東方免笑道:「總算開竅了,還不算晚。」
「你是何意?」
「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不想看到戰爭,昨日那一仗,傷亡慘重,有多少父母失去了兒子,又有多少女子失去了丈夫,看著這一切,難道你還睡得安穩?」
蘇塵赫目光看向另一邊,雲詩琬暈『迷』不醒,被蘇墨琰緊緊抱在懷中,最終,她還是回到了他的身邊。
心裡雖不甘,卻顯得有些無力,收回目光后,冷冷道:「你只對我說不想看到戰爭,說不定,這正是蘇墨琰想看到的,蘇墨琰想一統四國,就必定會拿下青巒國,青巒國不是水玥國,也不是膽心怕事的北豫國,青巒國不會投降大熙,這仗,還是會打。」
東方免道:「你應該知道,無論如何,青巒國絕對不是大熙的對手,結果是一樣的,為何要徒增那麼多冤魂呢?」
「你站在哪一邊已經十分清楚了,你不用再說了,我不會改變主意的。」蘇塵赫說完,便命守城的護衛將城門打開,他領著數名大將走進去。
東方免看著他的背影,搖頭不止,不明白,蘇塵赫為何會如此固執。
蘇塵赫以為東方免會回蘇墨琰那邊,沒想到,他卻跟著他進了新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