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會議
記得上輩子的這個時候,我特別喜歡和雙妹妹呆在一起,她也特別喜歡黏著我。我們一塊跳皮筋,一塊玩滑梯,一塊堆積木——汗一個先,要是我把這些都寫出來,也足夠寫一本書的,但是我能光寫這些嗎?我光寫這些能有人看我的書嗎?不能,所以我還是得辛苦的繼續絞盡腦汁的碼字。
對了,提到絞盡腦汁這四個字,我突然想起來,也是上輩子幼兒園的時候,雙妹妹不知道從哪弄來一本小書,書名就叫絞盡腦汁,這本書是一本智力題的書,當然,很多題目超出了幼兒園的教學範圍——幼兒園有教學範圍嗎?不記得了。但我依稀記得雙妹妹在我用盡一切辦法做完書中的一切題目以及發生那次被三個五歲小孩毆打的打架事件之後,就被我的文武雙全迷住,從而拜倒在我的開襠褲下,我和她的關係才正式的拉開序幕。
那是因為那本書中有一些題目,她曾經拿去問過我的外婆,也就是她的杜老師,也拿去問過自己的父母,但她們都說不知道,不會。當然也許這些只是大人敷衍小孩的託詞,但是卻讓我撿了一個大便宜,讓我籍機在她的心目中留下了光輝的、無所不能的形象。
即使是在我們分開以後,她的每一個男友都會帶來先讓我過目,換言之也就是所有想要成為我們這個縣城縣長女婿——那時她的父親已經陞官了——的男孩,都要先過我這一關,然後才是她的父母,不過很遺憾的是,基本上沒有哪個男孩子能夠多才多藝到我這種程度,所以每次在我將對方全方位打擊得遍體鱗傷之後,雙妹妹都會幽怨的嘆息一聲,然後輕輕一腳將其踢飛。
之後,再向我表達她如火的愛意,只是,每次我都會端起手邊的咖啡杯、茶杯等等可以掩飾自己表情的東西,然後輕描淡寫的對她說一聲:「曾經滄海難為水、恨不相逢未嫁時啊!」
通常她會還我一句:「你既無情我便休!何妨低吟且徐行!哼!」
當然,現在的我和她,還沒有經歷絞盡腦汁和打架這兩個大事件。所以我們的關係只是平平淡淡的,坐同一個座位、睡同一個床位——那時候幼兒園的課桌是雙人桌,而午睡用的小床則是雙人床,從那次我外婆敏銳的發現我有調教雙妹妹的天賦之後,就不顧我的強烈抗議,把她固定的安排在我身邊——還有蹲一塊吃飯等等,對此我倒沒有什麼想法,她卻開始變得有些依賴我,這讓一旁虎視耽耽的狄章更為難受。
雙妹妹在童年時代算是與漂亮二字絕緣,但我卻知道她長大後會變成多麼的傾國傾城。這種落差讓我變得特別不喜歡和她在一起,因為我實在難以接受一個未來迷死人不償命的女孩會長年流著鼻涕,長年衣服上粘滿不知道是灰土還是什麼顏色的東西,實在難以接受她的那些弱智遊戲和弱智問題。
雖然我依然記得上輩子的這個時候,我的弱智問題比她還多,而她玩的那些弱智遊戲我也是津津樂道甚至極大一部分她都是從我這裡學去的。
我想我會瘋掉,像尼采一樣瘋掉,如果她再這樣糾纏我的話。
————但我無法了解你,你永遠保持在我的視線之外,而莫名的恐懼讓我不願,也不敢正視你的存在.我們都是一類的人呵!互相欺騙,互相傷害,最終,卻還是得互相依賴.你說早已不會相信任何人,我說我一樣,我說我利用我身邊的任何人,你說你也這樣.你說你的真情再也不會付出,我說這個大家都同樣.於是我們的人生,心照不宣的,不討論愛情————
這個城市沒有任何外來的資訊,沒有電視、報紙——報紙倒是有,但一般我們是看不到的,沒有電腦可以用來上網、也沒有手機電話一類與外界聯繫的工具,我們能夠享受到的,就是哪位親戚去了吉首以後給我們帶來的一些有關吉首的信息,但我知道,像這些去吉首辦事的親戚們,除了懂得下車后從車站走到哪裡可以辦成事情,再看一看吉首的高樓之外——雖然也許只有三四層高,但足夠看到的人回來對我們這些鄉巴佬吹噓不已——自己也未必清楚吉首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的信息絕大多數都是編造出來,用來滿足聽眾的需求,以及自己那小小的虛榮心的。
所以我開始變得孤僻,因為我覺得沒有人能夠理解我,是的,要是我現在對我的父母說,未來電話都會被淘汰,人人都用得起手機,就是那種邊走路可以邊說話的東西;網吧遍地開花,一塊錢可以上兩小時的網,也就是一塊錢可以摸當時價格至少三萬塊以上的電腦兩小時;電視冰箱洗衣機根本就是很普通的家庭必需品等等等等——估計我馬上會被我媽摸摸頭部然後驚訝的說一聲:「沒發燒呀。」然後被我爸爸扔到廚房裡的水缸清醒頭腦。
但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對於外婆而言,我的前面只有兩個表姐,我是第一個也是整個家族當時唯一一個男丁,雖然我大姨在我出生后一年也生下了一個表弟,但他有先天的帕金森綜合症,我外婆從來沒把他放在心裡過。其實我也清楚這樣說我外婆是很不道德的,但做人,總得實話實說對吧。
於是,我的沉默,我的孤僻,我的不合群,在她眼中都成了了不得的大事,而以她多年的幼兒教育經驗來看,我從神童到自閉的轉變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我有著不敢對長輩們說的心事,於是她召集除我之外的和我有關的一切親戚,包括從我生下來后就沒見過我幾面的奶奶姑姑,發揚民主團結合作的精神,研究在我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們研究的結果是:我早熟——其實這一點是沒錯的而且也是最快達成共識的——關鍵在於我為什麼早熟以及早熟為什麼可以表現出這個樣子。
我外婆的意見是:我愛上了雙妹妹,因為我老是躲著她,以她多年的幼兒教育經驗,小朋友們會拉幫結派,會坦誠相對,甚至會一言不合拔拳相向,但就是不會刻意的躲著誰,尤其是男孩子面對異性的時候。
我奶奶的意見則是:我太聰明了,學會了很多東西,所以懂事了,自然也就不希望再和這些小朋友們混一起;雖然我外婆不同意她的這個意見,覺得懂事的確可以不和小朋友們混一塊,但有什麼事情還是應該要和大人說清楚。但對於我奶奶認為我聰明這一點還是贊同的,因為我一直是在她老人家的教育之下,所以我的聰明就算她不承認,這首功也是誰也搶不走的,何況她根本沒打算過謙虛,於是我外婆也婉轉的表揚了一下我奶奶。
之後,這次研討會就變成了兩位偉大母親——因為她們分別生出了神童的父親和神童的母親——的吹捧與自我吹捧。
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之下,在我父母和其他親戚的瞠目結舌之中,因為我的事情,我外婆和我奶奶這兩個老冤家對頭,居然能夠心平氣和的討論起事情來,而且把這種良好關係一直保持到我的爺爺過世,這是此前誰也想不到的,包括我,以及她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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