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程霓裳一個人的海市蜃樓（9）

「開元二十八年，楊玉環在華清池初次覲見時，玄宗曾為她演奏《霓裳羽衣曲》。大臣張說的《華清宮》詩云：天闕沉沉夜未央，碧雲仙曲舞霓裳。一聲玉笛向空盡，月滿驪山宮漏長。《霓裳羽衣曲》描寫唐玄宗嚮往神仙而去月宮見到仙女的神話，其舞、樂、服飾都極力描繪虛無縹緲的仙境和舞姿婆娑的仙女形象。全曲共三十六段，分散序六段、中序十八段和曲破十二段，融歌、舞、器樂演奏為一體。以前，我只看過關於此曲的文字描述，但現在看了程佛兒的表演，才知道高明絕頂的舞蹈只可意會，不能言傳。日本典籍中記載的《霓裳羽衣曲》與之相比，猶如手工鉛筆繪畫比之於高清彩色影像，天壤之別，判若雲泥。那個舞伎的靈魂是不會真正消亡的，已經被完整地保留下來了。」她在房間中踱步，但槍口始終指向我。

重溫程佛兒顛沛流離的慘景，我的心再次被尖銳地刺痛了。

「『完整保留』是什麼意思？」我立即追問。

她湊近我，又大又亮的眼睛裡帶著不可捉摸的笑意：「你也看得出，無論是程霓裳還是程佛兒，她們都是在用靈魂舞蹈。假如有一位高明的搜魂師出手，經過複雜的轉換過程，就能把靈魂抽離身體，注入另外一個身體里。於是，程霓裳的身體便失去了跳舞的能力，變為普通人，而另外一個身體將因此而獲得舞蹈的力量，繼承程佛兒的一切舞蹈天分。我告訴你，千毒蠱娘正巧是這樣一位舉世無雙的搜魂師，而她也恰好找到了比程霓裳的身體更適合承接那舞蹈靈魂的宿主——我們都知道，程霓裳是天生的脆骨症患者，是不折不扣的玻璃人，並不適合這種長時間、大運動量的工作。」

電視屏幕上在重複播放程佛兒從中序到曲破那一段的舞蹈，這是我看到的海市蜃樓中最華麗的一段。

中序又名拍序或歌頭，是一個慢板的抒情樂段，中間也有由慢轉快的幾次變化，按樂曲節拍邊歌邊舞。曲破又名舞遍，是全曲高氵朝，以舞蹈為主。繁音急節，樂音鏗鏘，速度從散板到慢板再逐漸加快到急拍，結束時轉慢，舞而不歌。

白居易詩中曾如此稱讚此舞的精美：千歌萬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

事實上，看過程佛兒的「霓裳羽衣舞」之後，當前的任何中國歌舞劇已經再也無法引起我的興趣了，猶如聽慣了《陽春》、《白雪》，再聽《下里》、《巴人》，眼睛^H小說耳朵、視覺聽覺遭受慘無人道的摧殘，絕對不可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