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天 媽媽在遙遠的前方(3)
我們把箱子搬到車上,感覺這輛車比我印象中要寬敞得多。我們搬了很多趟,突然我發現媽媽還沒告訴我她的新家在哪裡。
「記得我們一起看過的那棟公寓嗎?離這裡五分鐘路程,在高中旁邊。」
「前面養著鴨子的那棟?」
「不,有一個水池的那棟。」
我真應該得到額外的獎賞,因為媽媽終於露出了笑顏。
「我並不是真正的離開。我就住在這條路前面,那兒有一個水池,你可以擁有自己的卧室。」
「有我的床嗎?」
「當然現在還沒有你的床。我也沒有床呢。以後會有的。」
不知為什麼,甚至在當時我就覺得這不太可能。媽媽連買一張床的錢都沒有,更別說兩張了。在我的印象中,媽媽是負責花錢的,爸爸是負責掙錢的--儘管她是一所天主教學校的老師,薪水也頗為可觀。但我們家的積蓄是負數。我不知道欠了多少債,但是根據家裡電話響起的頻率以及那個冷酷急切而又機械的聲音在電話那端出現的頻率來看,我們可能欠了某個人很多錢。我從沒見過爸爸買什麼東西,所以據此我可以推斷,媽媽惹上麻煩了,而且不管去哪兒這個麻煩都甩不掉。
我正用膠帶把箱子封起來,突然注意到媽媽沒有哭。媽媽總是很愛哭,一張聖誕節卡片,一句善意的玩笑都能引出她的眼淚。所以沒看到她哭我有點吃驚。我仔細觀察著她的眼睛。媽媽的眼睛不大,眼珠是褐色的,有些浮腫--也許她之前已經哭過了?可是卻沒@有眼淚的痕迹。媽媽乾乾的眼睛比她以前的眼淚給我帶來的衝擊更大。眼淚對媽媽來說是家常便飯,但是這雙不再哭泣的眼睛引起了我的警覺。就像我看到的那些被她搬到車上的箱子一樣,我也花了幾分鐘時間來重新理解這雙眼睛。但是,當我最終想明白的時候,也到了她真正離開的時候了,無牽無掛地離開。
這不奇怪。爸爸媽媽很少跟對方講話,爭吵倒是家常便飯。但不管是哪種方式的交流,從來都不會有什麼積極的作用。一件簡單的小事,比如應不應該開空調,都很容易引發一場至少兩個小時的緊張戰爭。媽媽不停地掉眼淚,爸爸條分縷析地陳述自己的觀點,最後發現媽媽一點都不買他的賬。由於我深諳辯論的技巧,所以我永遠都會支持其中的一方,但是同時我會變著法地替他們倆都說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