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賊奶奶》第一章(11)
就在凳子傾翻的那一刻,我成功了,我終於夠到了高高在上的筐子。然而,成功的欣喜剎那間就變成了危局的恐慌,就在我夠到筐子的同時,腳下的凳子連帶小桌子轟然倒塌,我本能地抓住那個柳條筐,於是,我被掛到了半空。腳下是墨黑的虛空,我不敢撒手,撒手,即便腳下不是萬丈深淵,我也會被摔得頭破血流疼痛難忍。不撒手,我也無法拿到筐里的吃食,兩隻手鉤在筐子的邊沿,承受著我的體重,已經沒有餘暇再去做任何一件跟弔掛無關的事情。
以我當時的臂力無法做引體向上的動作,然後攀上房梁,又不敢貿然鬆手讓自己狠狠摔下地面。我非常狼狽,吊在半空,兩腿蹬踏就像漢奸隊在騎自行車。我們這兒的漢奸隊外出的時候,每人一輛自行車,騎在上面風馳電掣,耀武揚威。剛開始我們都非常稀奇,奶奶曾經好奇地說:「這些狗日的,前頭一個圈圈,後頭一個圈圈,屁股夾個桿桿,往前跑也不倒。」
我的蹬踏動作並沒有做多久,因為我後來發現,越是掙扎、蹬踏越累,而且胳膊也更加吃力。於是我就不再掙扎,老老實實吊著,就像一條掛在房樑上的死魚,靜靜等待著最後那一刻^H小說的到來,最後那一刻,就是我的胳膊再也撐不起體重,然後狠狠摔在地上,至於摔在地上會摔成什麼樣子,我已經顧不上了。腦子裡的下意識就是堅持吊著,只希望最後摔下來的那一刻來得更晚一些。
希望來了,希望就是門外的腳步聲,如果在正常情況下,來的是熟人,我應該能聽出是誰的腳步聲。可惜處在高高懸挂如一條臘肉的情況下,加上方才苦苦掙扎造成的疲勞,我的耳朵嘭嘭作響,好像心臟搬到耳朵眼裡安營紮寨了,這嚴重干擾了我的聽覺和判斷力,所以,我並沒有聽出是誰進了我們的院子。我估計八成是瓜娃或者芹菜,吃過晚飯,他們經常會偷偷溜到我們家跟我混,或者下五子棋,或者抓荷包,到底是下五子棋還是抓荷包,要看來的是誰。瓜娃子來了,就下五子棋,芹菜來了,就抓荷包,他們倆都來了,就抓荷包,因為芹菜喜歡抓荷包,我們一般情況下會順著她。
奶奶有一個好處,從來不嫌瓜娃子和芹菜到家裡來找我玩,不但不嫌,有時候還會跟我們伙著一起玩。下五子棋,奶奶不但下不過我,連瓜娃子都下不過,每當她輸了,尤其是輸給瓜娃子的時候,就會嘆息:「一失足成千古恨,對啊不?」每到這個時候我都要趕忙回話:「對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