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事(8)
我用手指蘸著水,在身後木頭的門板上寫了「阿媽」兩個字。乾熱的太陽光線透過樹枝的縫隙落下來,我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忍不住地閉上了眼睛。
是的,貧窮和潛藏的敵意總讓我們想著離開對方的辦法,老爹和二弟從不擁抱,二弟和我從不擁抱,老爹和我也從不擁抱。
最後,我們不得不承認彼此互相怨恨,並且都有一種想要離去的願望。可是,隨著時光的流逝,我們又找到種種借口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厭倦還在,厭倦不斷地襲來,它從更遠處來,在過去的某個日子裡挖好了它的洞穴,使一個厭倦的盡頭成為另一個厭倦的源頭。
一年一年過去,我們總想著生活會有所改變,但他們的生活並沒有改變,將來和永遠也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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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還沒有多少外地人來和田的年代里,白水河離我們是那麼地近,它使我產生錯覺,以為我到那兒的河壩子上玩一圈,閉上眼睛,就能回到那樣的時光中。
這是唯一、唯一溫情的時刻,讓我硬不起心腸去說它的壞話。
偶爾有一兩個名字在傳說中的新世界里被我弄丟了,但它仍然有著某種可疑的氣味,指*向舊日時光。
那麼,就請原諒一個內向人的無知吧。自我出生后再也沒離開我的福祉,換句話說,我在一切場合都盡量保持敘述的順序性。
比如,從沒人告訴我這條街的來歷。
聽聽這條街上那些店鋪的名字——
喀瓦普(賣紅柳烤肉的地方)。
薩木薩(烤包子店):這種包子是在饢坑裡烤制的。餡是用牛羊肉丁、羊尾巴丁,再加一些洋蔥、孜然、鹽拌成的,把包好的「薩木薩」貼在饢坑裡,十幾分鐘后就熟了。
過西開待。我最愛吃的是和田大橋下面那一家老頭兒做的一種圓形的大包子,他叫它「過西開待」。味道好得呀,嘖嘖。可那些調皮的漢族人給它起了個怪名字,叫它「男寶一號」。
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