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2=4！（7）

飛機起飛了，一路平靜無事。就在即將降落時，我突然想起來忘了什麼東西：一個引導裝入程序。它是一小段指令，引導「牽牛星」讀取BASIC解釋器並載入到內存。在沒有隻讀存儲器的年代，引導裝入程序是微處理器必需的東西。沒有了它，我公文包里的潢色紙帶就毫無價值。我覺得自己很蠢，在艾肯時竟然沒想到這一點，在那裡我可以從容地在PDP-10上編寫一個引導裝入程序並進行模擬和糾錯。

時間緊迫。離降落只有幾分鐘了，我抓起一張紙箋，開始用機器語言在上面潦草地寫著引導裝入程序的代碼--沒有標註，沒有符號，只是一系列八進位的三位數字（Intel晶元的通用語言），每個數字都代表一個位元組。這是一個8080的簡單指令，是我熟記於心的東西。「手寫編碼」是一個非常費力的過程，即使編碼數量不多也很累人。我用了21個指令把程序寫完--不是我最簡潔的作品，但我過於倉促了，沒時間去追求精緻。

我汗淋淋地從機場里走出來，穿著我最正經的商務裝--褐色超麂皮夾克，打著領帶。愛德華·羅伯特說好來接我，所以我就在那兒站了有10分鐘左右，以為會見到一個身穿商務正裝的人。一輛皮卡在機場入口公路邊停了下來，一個人從車裡下來--高大、結實、寬下巴，1**9米多，大概兩百五六十斤，他穿著牛仔褲和短袖襯衫，打著蝶形領結--這是我第一次在西部電影之外見到有人這副打扮。他走上前來，用渾厚的聲音問道：「你是保羅·艾倫？」我看到他黑色的頭髮在前額上打著卷。

我回答道：「是我。你是愛德華？」

他說：「來吧，上車。」

在陽光下的公路上穿過這座城市，我心裡納悶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按我原先的想象，愛德華的形象應該是一個來自前沿性企業的高級主管，就像波士頓128號環形公路上高新企業的人們一樣，現實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後來有一次我去阿爾伯克基市，剛下飛機走在柏油路上就被風捲來的草揚了一臉。我後來就沒有再去過馬薩諸塞州。）

愛德華對我說：「我們先去MITS，讓你看看『牽牛星』吧。」他開車進入一個靠近州集市廣場的低租金商業區，在一個單層的購物商場門前停了下來。考林大樓的正面是磚牆和平板玻璃窗，在1955年還是很現代的樣式。一個漂亮的大廳佔據了拐角處的一個店面。我跟著愛德華穿過一扇玻璃門，進入一個輕工業場區，裡面是MITS的工程和製造部門。經過一條裝配線的時候，我看到十幾個滿臉倦容的工人在將電容和聚酯薄膜電路板裝箱。我明白為什麼愛德華如此迫切地想要一個BASIC程序了--他對軟體興趣不大，把它看做是「多變的硬體」，但是他也明白，若是「牽牛星」沒有一些有用的功能的話，它的銷量就不會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