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舉目四顧覺無援
分家無果,百無聊賴的朗雲只能以上香為由出去散心。百度:本名+比奇
平常家裡事都不怎麼管的林國公這時候倒來了章程:「既要去上香,就乾脆去城外的白衣庵看看吧,聽說那裡求子很靈驗。」
朗雲當時就有點羞赧:「伯父,我……。」
林國公一副寬容大度的樣子:「去吧去吧,別忘了帶多點人。你說你和遐兒成親也有段時間了,在子嗣方面也該上點心。」
朗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只得訥訥地應了。
她坐車出門后才發現,天氣並不是很好。雲沉沉地壓下來,雨淅淅瀝瀝下得沒完沒了。下人都有些顧慮,紛紛勸少夫人不要出門。朗雲想了想臨陣退縮,回去說不定又得被國公爺嘮叨,還不如出去待個大半天,也算是誠心求子,對林家有「貢獻。」
因著天氣不好,白衣庵里來進香的人也不多。朗雲在尼姑的帶領下走到正堂,本以為等走了別人,就可以清清靜靜地自己一個人燒燒香,禱告禱告,卻在無意中發現了熟人。
那跪在蒲團上,誠心祈禱的藍衣少婦,不是何凝秋又是誰?
朗雲阻止了要出聲提醒的下人,在她身後靜靜等她拜完起身,才說了話:「秦夫人,好久不見。」
何凝秋一轉身,與她四目相對,笑容帶上點尷尬:「朗——哦,不,如今該稱呼你是林少夫人了。」
朗雲從容應對:「大家本是舊識,又何必在乎這些虛禮?」
何凝秋聽到這句話,也放開了很多,眉目也舒展了:「正是如此。話說來我們也好久未見,不如我且在這裡等你上完香,然後去內室一敘如何?」
朗雲欣然答應。其實她本身與何凝秋並沒有很深的交情,只不過因著任倚華的交際對彼此略知一二罷了。自打她嫁入林家,因著秦林兩家宿怨,她與何凝秋哪怕是在大場面上。都不會故意兜攬對方,以免惹家中長輩不樂。
可今日卻是個例外。一是這廟裡只有她們這兩位「香客」,格外清靜,就算是行跡親密也不會傳回城中長輩耳朵里。二是畢竟有幾分情分在。又兼著倚華不在,說說話回憶回憶,也能彌補下空虛。三就是這二人來上香的目的了。何凝秋思忖著同是來求子的人,也算是同病相憐,彼此安慰兩聲倒也好過。
待到朗雲拜完了觀音,進到內室,看到的是眉目間籠罩著愁容的何凝秋。
朗雲笑了笑,有的卻是當年的舊稱:「何小姐為何難過?」
何凝秋愣了一下,方醒過神來,接著話調侃道:「潘家妹子來這裡的緣故。就是我憂愁的罪魁了。」
朗雲的眼珠轉了兩轉,寬慰她道:「何小姐何必太心急?既有愛女在側,佳兒自然會來,總比我這膝下空虛的好。」
何凝秋長出口氣:「你們畢竟成婚晚,子嗣還在後面呢;
。我卻是自打生了女兒之後。就一直不見動靜,真不知道還有沒有希望添人進口。」
朗雲打探道:「你今天來,可是家中長輩的意思?」
何凝秋愁眉不展,開始吐苦水:「也是也不是。家中舅姑倒還寬厚,只是那些旁支的嬸娘伯母們每每要拿我無子說事兒。我畢竟是當家的媳婦,如琛他不以為意,我卻不能全當耳旁風。」
她一雙美目看向朗云:「你呢?林家本不及秦家人口眾多。又是以國公爺為主。國公爺又重情,自原配死後就未續弦,你應該沒有我這麼煩心才是?」
朗雲聳聳肩:「我今日來,正是我們那國公伯父的主意。看重子嗣的,又不只是女人。」
何凝秋忍不住要笑:「國公爺當真心細如髮。」
朗雲嘆口氣:「成日待在國公府里,感覺就像又進了一次宮門。憋也要憋死了。還不如當年跟著倚華的時候,吵吵鬧鬧的痛快。」
何凝秋回憶起當年,眼睛里也多了幾分亮色:「是啊,還記得我們一起商量一起救人,當真是快意的很。」
朗雲調侃道:「不只是快意。還有開心吧?你和秦大人那紅線,不就是那時接上的嗎?」
何凝秋低眉淺笑:「這事說來還有謝謝你和倚華,若沒有你們幫手,只怕我和他也沒有今日。」
朗雲學著林慕遙和下屬說話的樣子,故作豪邁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何凝秋被她逗得眉眼彎彎:「對了,我這面好久沒收到倚華的信了,她過得還好么?」
朗雲將手往袖子里攏了攏:「還不錯,只怕我們里最自在的就是她了。上頭沒什麼拘管的親戚長輩,安人又賢德。冷大人被她吃的死死的,我乾兒子和干閨女又乖巧聽話……那丫頭,就是命好。」
何凝秋有點疑惑:「那……丫頭?」
朗雲解釋道:「哦,就是倚華。以前在宮裡時候互相叫,到現在也沒怎麼改過來。」
何凝秋反應過來,對倚華所處境地也頗有感慨:「邊疆雖苦,但勝在日子清靜,倒是比我們這熙熙攘攘的京都好多了。」
朗雲寬慰道:「京都也不是不好,只是多了些愛說是非的人,繞不過去罷了。」
有道是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眾人都以為任倚華跳出三界外五行中,沒有多餘的人敢來指摘她。卻不知光她們一家子的人就夠她受了。
正吃著飯呢,王二嫂就開了腔:「夫人,大人都好幾天不回家了……。」
倚華夾了一筷子菜:「他公務繁忙。」
王二嫂再接再厲:「連回來吃飯都不吃了。」
倚華再夾一筷子菜:「他清心寡欲。」
李叔也向著冷澄說話:「昨天我都看見大人辦完公事回來了,在門口轉悠了半天到底還是回衙門了;
。夫人您說這是……。」
倚華沒好氣:「他有病!」
卿遠在旁邊故作老成,唉聲嘆氣:「爹可不是有毛病么?放著好好的家不回,偏要住在衙門裡。你說他睡哪兒啊?大堂上?」
倚華張口就來:「小笨蛋!衙門裡有主簿待的書房,等人家回家了,他自然就去待著唄。」
卿遠嘟囔一句:「書房睡起來多難受。」
倚華狠狠地咀嚼口中的青菜:「難受也是他自找的。」
王二嫂來了勁頭:「夫人啊,你這句話說得就不對了。你說小兩口拌嘴,拌兩天就得了唄。你不能沒完沒了啊?你看大人既然都在門口晃蕩了,就證明他有心要回來。你就去賠個禮把他弄回來唄!」
倚華放下筷子:「憑什麼我去賠禮?」
王二嫂拍了拍大腿:「人家是男人。要面子啊。夫人你想想你要他給你低三下四地賠禮,他衙門裡那些官兒怎麼看他?我們怎麼看他?這鎮州城裡的百姓怎麼看他?」
倚華越聽越不對:「等等等等,我們鬧個彆扭,怎麼鎮州城的百姓都能知道?」
王二嫂越說越來勁:「那。我看那戲文里,皇上和娘娘鬧得不開心,滿朝文武連著街頭賣炊餅的都知道了,那京城有多大?鎮州有多大?你說大人再不回來,可不是賣菜的都明白是咋回事了嗎?」
倚華一口氣堵在心裡,發都發不出來:「那是戲,不是真的!再說我什麼都沒做,幹嘛我去道歉?」
王二嫂開始鼓動其他人:「繹如,你說,你要不要爹回來?」
繹如眨巴眨巴眼睛。大聲說了句:「要!」
二嫂看了看卿遠,想說什麼又沒說。
卿遠反倒不依不饒起來:『二嬸,你什麼意思?幹嘛問她不問我?我雖然不喜歡爹,但也沒要把他趕出去的地步吧。我也要他回來!」
倚華一拍桌子:「今兒這飯沒法吃了!」
王二嫂見她當真生氣,心裡也有點慌。想說點話挽回一下,沒想到倚華立刻站起身來,冷笑著說:「你們齊心合力,我倒是惡人了。你說這家裡變天了,也沒人告訴我一聲。」
她飯也不吃,披了披風就要往外走。王二嫂忙去攔著她:「夫人,這是怎麼話說的?剛才是我多嘴。是我的錯,你就是看在孩子份上,也別說走就走啊。」
倚華怒道:「讓開!二嫂子,我叫你二嫂子是敬你,可不是讓你得寸進尺,對我指手畫腳的。怎麼。娘不怎麼管我,你如今倒要頂上她的位置,跟我擺婆婆的款兒了?」
卿遠去攔著她,被她推開:「我算看透了,真是你爹的好兒子!平常跟我親近。一有事的時候還是向著你爹。去去去,一邊去。」
繹如有點被嚇到了,木木獃獃的樣子,倚華終是不落忍,吩咐道:「把繹如抱安人房裡去;
!」
王二嫂老老實實照做了,張叔李叔都懾於倚華的餘威,不敢動。倚華一甩披風,雄赳赳氣昂昂地就出了門,徑直憑著記憶往香菡家走去。
沒走幾步,王二嫂又追上來了,眼巴巴地跟著她。倚華又怒道:「你又來幹什麼?」
王二嫂小心翼翼地問:「夫人這是要去哪兒?」
倚華斬釘截鐵:「散心!」
王二嫂再問:「那晚上回來嗎?」
倚華沒好氣:「不一定!」
王二嫂摸摸頭:「夫人的娘家好像不在這兒啊。」
倚華「咬牙切齒」:「你想說什麼?」
王二嫂繼續觀察她:「沒什麼,就是夫人散完了心,還是儘早回來吧。小姐、少爺不見夫人會慌的,過後老太君問起來也是麻煩。」
倚華本也沒打算「離家出走」,可就不想順著王二嫂的話往下說:「慌什麼慌,他們都多大了還慌?你去衙門,把冷木頭叫回來他們就不慌了。至於娘嘛,你就跟她說,我命不好,沒娘家,但還偏偏想找個地方待一待,就這樣。」
王二嫂亦步亦趨:「夫人是要去哪裡待啊?」
倚華實在沒辦法,她步子小,甩王二嫂又甩不掉:「去香菡那裡,行了吧。反正謝羽那小子這些天也不在,我去陪她。」
王二嫂鬆了一口氣:「有地方就好,有地方就好。」
倚華自以為擺脫了王二嫂,沒想到她又跟了上來。倚華大怒:「二嫂,你又要幹什麼?知道你跟冷木頭一條心,你是要替他看著我嗎?」
王二嫂怔怔地站在原地,眼裡難得透出委屈來:「夫人,我……。」
倚華也覺得自己這脾氣從頭到尾發的有點過分,她扶了扶額頭,有點語無倫次:「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反正,二嫂子,你就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王二嫂猶豫地點了點頭,朝冷府的方向走去。倚華一個人背過身去,慢慢地走著,不自覺地覺得有點寂寞。
以前跟冷澄吵鬧,自然家裡人也都是有說道的。只不過那時候先有朗雲哄著勸著,后又有碧羅,緋煙圍著捧著,後來的香菡更是絕對站在她這一邊。張叔。李叔嘴笨,安人又顧忌身份,所以每次鬧下來,從大局來說,反倒是她佔上風。
如今卻不一樣。王二嫂是個直腸子,又是冷澄找人帶過來的。平常沒什麼偏向,一有什麼事還是看不慣她這「牝雞司晨」的做派。香菡又嫁了人,就算是孩子,看在眼裡,也是更向著不如她霸道的冷澄一些……。
一直在冷家說一不二的任倚華,這一次,卻覺得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