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且看西風離東風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且看西風離東風

沒好氣的冷澄還在衙門裡繼續憋屈著,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百度:本名+比奇

他一臉生人勿近,眾下屬都不敢隨便搭話,只有張同知忍不住要說這說那:「冷大人,明兒個可就是欽差大人離境的日子了,怎麼這些天都沒見他過來?」

冷澄懶得說話,只是含糊道:「欽差大人事務繁忙,大概有其他安排。」

張同知若有所思:「其他安排?」

冷澄看了一眼張同知,語氣不冷不熱:「張大人似乎對馮郎中很感興趣。」

張同知不大情願地笑了兩聲:「在下是大人的副手,理應替大人分憂,欽差身負皇命,我們鎮州府可不能慢待了他。」

冷澄只是低頭看文書,順口敷衍:「的確如此,不過欽差有自己的事,我們也不好攔著。明天我們恭恭敬敬依禮相送也就是了。」

張同知不置可否,悄然退了出去,走出門外,抬頭望著天邊的夕陽,皺了皺眉頭;

他信步走回去,進了書房,提起筆寫了幾個字,又不耐煩地將紙揉成一團。

自言自語了一句:「摺子什麼的,還是明天送完了人再說吧。」

與此同時,冷澄也坐在空無一人的主簿房裡,想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

他自顧自地磨了墨,剛要拿筆蘸上,就撂下了筆管,自嘲道:「你忘了你是怎麼到鎮州來的了?想要先告狀也不看看皇上信不信你。」

馮之峻在客棧里咬牙切齒,身旁跟來的僕人湊趣道:「大人何苦這樣生氣?要我說,明天趁他來要他命。您是欽差,直接就王命旗牌把他拿下,定個罪名拿尚方寶劍把他給斬了!」

馮之峻登時大怒:「我怎麼就帶了你這個蠢貨上路!什麼王命旗牌,尚方寶劍,那些東西我有嗎?有嗎?啊?再說這是西北,不是京城。就算我有這些東西,在這兒用了。動搖了軍心民心,回去也是死路一條!」

這話剛出口,就聽見另外一個老成的隨從舒了一口氣:「看來大人還沒被氣壞腦袋,甚好甚好。」

馮之峻瞥了他一眼:「那當然。本大人又不傻。」

那隨從勸道:「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大人且忍這口氣,等到回京再告御狀也不遲,只是這告狀……。」

馮之峻挑挑眉:「嗯?」

那隨從繼續往下說:「這告狀也有告狀的法子。在下知道大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大人在回稟皇上的話里,可不能總說委屈。」

馮之峻不大耐煩:「明白,明白,皇上肯定不愛聽臣下訴苦,我只說冷澄與軍隊勾結,目中無人。對我態度不敬就好。」

那隨從高深莫測地搖搖頭:「可這委屈,說得太少也不行。」

馮之峻越聽越煩:「說得多不行,說的少不行,到底怎麼樣算行?」

隨從一臉經驗豐富的樣子:「在下聽過一句話,說是下官侍奉上官。就好比小老婆伺候老爺。該強的時候強,該弱的時候就得弱。大人見過小妾撒嬌么?就是那個樣子,先得梨花帶雨地說別人不對,再哭哭啼啼說我這都是為了老爺好啊,最後才是我受了什麼苦,吃了什麼罪,再強調一遍這都是為了您啊。所以。這委屈得最後說,而且要說的適當得體,最好能舉出點細節當例子就更好了。」

馮之峻這時候倒來了骨氣:「男子漢大丈夫,豈能用妾婦之道以媚上?」

隨從嘿嘿地笑了兩聲:「大人這句話就偏頗了,管他什麼道,能用上就是好道。再說。這又有句俗話好了,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啊。」

馮之峻看向窗外的天空,近黃昏的時節,天色灰的不可思議。包裹住間或飛過的幾隻烏鴉,顯得分外的凝重而悲涼。

冷澄在主簿房裡枯坐許久,正在猶豫要不要回家的時候,張叔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大人,您快回去吧,夫人一氣之下走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冷澄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她就這麼走了,扔下一大家子人,連句話都沒留?」

張叔大喘氣:「那倒沒有;

。聽王二嫂回來說,夫人打算去香菡那兒散心去了,順便留在那兒陪陪她。可夫人走了,家裡沒主事的了,大家不放心,就叫我來找您回來壓場子。」

冷澄一頭霧水:「誰招她了?說散心就散心,晚上都不回來?香菡用人陪,卿遠他們就不用人陪?胡鬧!」

張叔按按胸口,給自己順氣:「大人,說句公道話,不是你先招她的嗎?」

冷澄怒道:「什麼?我這幾天都沒回去,怎麼又成了我招她?」

張叔頭疼不已:「誒呦,大人誒。她是你媳婦,你是她丈夫。你說丈夫成天不回去,哪家的媳婦能高興?夫人今天才開始鬧,已經算不錯的了。」

冷澄自覺理虧:「我是住在衙門,又不是去什麼別的地方……我公務繁忙!」

張叔解釋道:「是,您公務繁忙。晚上回不來至少中午得回來吃點飯吧,衙門和家都沒幾步路的距離,你就是不露面,你讓夫人怎麼想?再說……。」張叔偷偷瞅一眼白的發亮的紙和沒翻開的簿冊:「您真的公務繁忙嗎?」

被看穿的冷澄無計可施:「你說,她走之前說了什麼?」

張叔囁嚅道:「說……這個家裡變天了,怎麼沒人跟她說一聲?」

冷澄煩躁不已:「變天是什麼意思?她又想幹什麼?」

張叔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那……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您回去問王二嫂吧。」

冷澄似有所悟:「她……跟大家吵架了?」

張叔先點點頭,然後又惶恐地搖搖頭。

冷澄一聲嘆息:「看來我這次真的把她得罪狠了,連不相干的人都連累了。她走的時候帶上什麼沒有?」

張叔努力想想:「好像沒什麼……就看見夫人披著個披風,氣呼呼地走了。手上沒什麼,頭上的首飾也沒帶齊。」

冷澄總算能坐下了:「還好還好,這只是生一時的氣,還沒打算長住。算了,張叔你回去跟大家說一聲,我先去香菡那兒把她接回來。」

張叔高興地應了一聲。可走到門口又往回走了走:「可看夫人的樣子,今天不一定能跟著回來啊。大人你……你得做好碰一鼻子灰的思想準備。」

冷澄苦笑道:「她回不回來,我今天也得去試試。她那麼霸道、好面子的人,要是我今天不去。等到明天後天,她還不定整出什麼主意對付我呢。再說,她什麼都不帶,住別人家,想來也不舒服。既是我跟她鬧不起,老老實實認輸就罷了。」

張叔眼中全是同情:「大人,你真不容易。」

冷澄自嘲道:「張叔你今兒個知道我不容易,等明天家裡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就知道還有誰不容易了……話說,我娘應該還不知道這事兒吧?」

張叔打包票:「不知道;

。不知道,安人這幾天懶得出屋,飯菜都是送過去的。她耳朵又不大好,根本沒聽到吵架聲。」

冷澄笑道:「那還成,我亡羊補牢。還有機會。就是不知道那離家出走的人,給不給我這機會。」

倚華本來生了一肚子氣,要和香菡好好訴苦,可見香菡歡天喜地地迎出來,反而說不出什麼了。

香菡仔細看了一圈,問:「怎麼沒見大人呢?卿遠和繹如呢?」倚華佯裝生氣:「怎麼?他們不來就不想見我了?」

香菡抿唇一笑:「哪能呢,只不過看夫人你一個人出來。有點奇怪罷了。」她眨了兩下眼睛,帶點調皮的語氣:「跟大人吵架了?」

倚華打腫臉充胖子:「沒有,只不過他最近公務又繁忙了,我一個人在家待著有點無聊,就來看看你。」

香菡自打出閣后也成熟了些,不似以前好騙。她瞅了瞅天色,再看看倚華的表情,當下就明白了大概。她知道倚華好面子,也不說破,只是點點頭。就拉著她進了屋子。

倚華進了門就留意著香菡家裡的布置。床上的青布帳子低低地垂著,上面的鴛鴦低首並肩,仿若游在碧波之中。床對面即是倚華買給她的梳妝台,鏡子明明亮亮,沒有半點殘脂剩粉。首飾盒子也是鎖上的。梳妝台前放著一對矮凳,上面放了軟軟的墊子,凳腳包了舊布。香菡拖了把正堂的椅子過來,又取了矮凳上的墊子,鋪好了才請倚華坐下,自己就坐在另外一個矮凳上,與倚華對面談天。

倚華又認真地看了看房裡其他的地方,發現牆上有把帶鞘的劍,雖然是肅殺之物,可因為在鞘上掛了個同心結,平白顯出幾分溫柔旖旎來。倚華笑著指劍:「這是小謝要掛的?」

香菡笑道:「可不是么?我說不吉利,他偏要這樣,說什麼辟邪、能嚇住人。要真有賊人進了門,還能防身。我拗不過他,就讓他掛了。他最近也不怎麼回來,這把劍左看右看都覺得不好看,我就做了個同心結系在劍把上,也好讓我看著順心。」

倚華摸一把身下的墊子:「我們香菡自打出嫁后,越發的賢良了。瞧瞧這屋裡的東西,哪一樣不是收拾的停停當當的。這麼會過日子的田螺姑娘,給了小謝那小子,真是便宜他了。」

香菡不好意思:「反正自己在家也沒什麼事,就擦擦洗洗,圖個乾淨省事罷了,也沒辛苦到哪裡去。再說,就這些講究,還是跟夫人的時候學來的。」

倚華撲哧一聲笑出來:「我那也是年輕時候落下的毛病,現在也折騰不起來了。不說別的,就說這鏡子,我今天梳妝打扮的時候,手一抖,眉筆就在上面劃了一道。正要擦的時候,卿遠那小子又來鬧我,都沒顧得上就跑出去了,估計今晚上那道子還在鏡子上趴著呢。」

香菡聽得她語氣詼諧,自己的心情也越發放得開:「夫人都有兩個孩子了,自然不用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講究。我們畢竟成親不久,有些事還是注意注意好。夫人,我有件事想向你請教請教,你說這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小謝在外面折騰一天回來倒頭就睡,臉也不洗腳也不洗,你說他兩句他就哼哼唧唧跟你急。真是的,也不嫌臟……還好咱們大人不這樣。」

倚華樂不可支:「前一句話你說對了,他們男人就是這樣,包括冷澄他也是這樣;

。你覺得他好,那是因為你進來的畢竟晚了一步。想當年家裡只有我們幾個的時候,他那個樣子,說不定還不如小謝。不洗不刷不脫衣服,上來勁兒連鞋都不蹬。你推他,他裝不知道。你罵他,他裝沒聽見。你氣急了要把他踹下床去,他就嫌你無理取鬧。」

香菡有點吃驚:「大人曾經……也是這樣的?」

倚華重重頷首。

香菡得知真相時一臉沮喪,但隨後眼睛又亮了起來:「那夫人是怎麼把大人……嗯,管教成如今這個樣子的?」

倚華語重心長:「還能怎麼樣?跟他沒完沒了唄。他不是怕麻煩嘛,我告訴你,只要讓他覺得得罪你,比洗洗涮涮還麻煩好幾倍,這事兒就成了。使眼色,說酸話,時不時不讓他上床睡覺,只要你能堅持個幾天,他遲早得乖乖認賬。」

香菡受了鼓勵,越發燃起鬥志:「我說小謝怎麼總也改不了,原來是我太好說話,他一嘟囔,我就放過他了,下回他再回來,我一準得給他扳過來。」

倚華看著香菡興緻勃勃的樣子,不由得有點好笑:「好了好了,年輕夫婦恩恩愛愛,蜜裡調油多好。這把他扳過來也不急於這一時,別計較那麼多,等他回來,你們還是開開心心地比較好,你說是不是?」

香菡不大以為然:「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要是不把他這毛病改了,我可開心不起來。」

倚華笑道:「果然是年輕人,開口就是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罷了罷了,你要調教他我也不好攔著,不過事兒也別做的太絕。你們夫妻一體,犯不著非要爭出個高下來。」

香菡嘀咕道:「夫人你以前說過的,這家裡的事兒,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家裡就我們兩個,我要是不把他制住,更得被他欺負。」

倚華笑罵道:「你就不能學點好?非學這些。你們情投意合,知根知底的,非要學我們這互相懷疑,心存芥蒂的?」

香菡小聲反駁:「可我看你們過得也挺好的。」

倚華不自覺地用指甲颳了刮桌面,沒刮出灰來欣慰地點點頭:「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各家有各家的好法。小謝又不是大人那種人,就算想壓住他你也得慢慢來才對。」

香菡重燃希望:「那夫人是答應我,幫我……收拾他了?」

倚華眼波流轉:「沒到收拾那麼嚴重,至於幫這個問題,不幫你難道幫他?他算我什麼人?」

香菡興奮道:「就是,夫人從來都是跟我們一路的,可惜……朗雲姐和緋煙、碧羅她們都不在這裡了,要不然還能更熱鬧。」

倚華笑道:「要她們都在這裡做什麼?幫你欺負小謝?」

香菡嘟囔道:「總歸有自己姐妹在,更安心點。」

倚華獃獃地重複一句:「是啊,更安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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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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