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狸貓太子的情殤
(一)得知錯金崑崙玉狃獸印章落到了青格勒圖的手裡,卓雲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興奮或喜悅,甚至她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動,就那麼獃獃地任時間流逝。
午後的陽光逐漸偏向西方,從斜射入窗內留下斑駁的日影到最終的日暮西山,這一切的荏苒都發生在這個暖色調的客廳里,悄無聲息。
當夕陽的紅暈徹底淡化為一抹幻彩,室內就完全黯淡下來,此刻的靜謐與窗外晚歸的車流聲形成令人煩躁的音效對比,甚至那種若有若無的汽車行進的聲音裡面摻雜了太多的嘲諷和揶揄。
卓雲「呼」的一下驟然站立起來,這種黑暗中的大幅度迅猛動作帶給安靜幽雅的空間一絲活力,但是卻讓動作發出者感到一陣眩暈。「到底應該怎麼辦呢?」
卓雲一邊暗自思忖著,一邊單手揉捏太陽穴,雖然這種按摩手法對大腦暫時缺氧沒有實際的療效,不過對於那顆煩躁敏感的神經來說則是一種不錯的心理暗示與自我安慰。
「假如狃獸印章落到了張陽的手裡,甚至是最終落到了張陽背後的利益集團的手裡,那後果真的不堪想象。自己與張陽進行爭鬥就曾馬失前蹄有過敗績,這要是摻雜進來張陽背後的大佬們,那自己是不會撈到任何好處的。現在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此時此刻,狃獸印章還在青格勒圖的手裡。」
卓雲對青格勒圖的性格比較了解,這位大漢是一個典型的蒙古男人,粗獷而豪爽,既有原則又講義氣,應該說和這樣的男人打交道還是比較舒服的。不過話說回來,對於狃獸印章,青格勒圖也是志在必得,因為他是一位有著強烈民族主義情節的蒙古人,而且具有一種堅韌執著的狼性特質,所以要想把一隻科爾沁蒼狼嘴裡叼著的東烏珠穆沁小尾寒羊奪過來,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自己還有白雲飛。
沒有開燈,卓雲在黑暗中熟稔地繞過傢具和擺設走進卧室。
她陷坐在卧室窗前鬆軟的單人沙發里,甩掉拖鞋,把雙腳放在席夢思大床上,閑適而愜意。
卓雲的大腦里已經形成了一個「狸貓換太子」的計策,反正沒有其他人見過錯金崑崙玉狃獸印章的真容,更談不上甄別贗品的能力,何不用一枚仿製的印章換走這枚真的印章呢?
假如真印章得手,自己就有了要挾張陽的把柄和手段,不但可以一雪被俘的恥辱,還可以刺探一下張陽背後勢力的能量,甚至有望得到日本靜岡集團的支持。這樣的話就既可以實現重返故土再樹家威的願望,又可以借力打力,利用境外集團的力量來挫挫張陽背後勢力的銳氣,讓謀求開拓蒙東地域勢力範圍的靜岡集團對自己刮目相看,真是一舉多得啊!
當務之急就是說服白雲飛,讓他聽命於己。倘若白雲飛沒有這個橋樑或紐帶,卓雲知道自己是很難在短時間內直接從青格勒圖手裡得到印章的。「蚓無爪牙之利,而上食埃土、下飲黃泉,何也?——善假於物也!」點燃了一支香煙,在灰白煙霧飛騰的同時,暗室里開始閃爍著星點的紅光,卓雲仰頭靠在沙發背上,長噓了一口氣,一絲笑意從這位漂亮女人的白皙嫩靨上舒張綻放。
(二)我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接到卓雲電話的,當時我正與青格勒圖坐在霍爾特山脊探討關於鮮卑王陵墓的一些困惑,因為我們兩個誰都不相信巴音諾敏王的陵寢竟然空無一物,除了那枚錯金崑崙玉狃獸印章。
「雲飛,起床了吧,你現在說話方便嗎?」卓雲在聽筒里發出關切的問候和有事相商的明確訊號。
我站起身,向青格勒圖做了一個回營地的手勢,慢慢向山下走去,「早就起來了,這太陽都多高了!你是不是有事情啊?我在獨自下山的路上,說話沒什麼不方便的,你說吧!」
「還是你了解我哦,有點事情想和你商量。」卓雲的嗓音非常吳儂軟語化,聽起來讓人感到如陷迷藥熏香般舒服和眩暈。
「我想知道,你們已經得到了狃獸印章,那為什麼還不回來呀?青格勒圖不是要憑藉印章來翻身嘛,現在他應該帶著印章回到查干浩特鎮,找到蒙東集團背後的人去進行交易,以此來達成他的目標。而對於你來說,既然已經幫助青格勒圖獲得了他想要的東西,那麼你也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了,對不對?」
站在山腳下一棵蒼翠的老榆樹下,我很清楚卓雲這次電話的來意,她不畏風險來到蒙東,無非是希望與我再續前緣,她既不能漠視我的追求,也不能完全聽命於我的安排。在她看來,現在是一個絕佳的平衡點:一方面,我幫助青格勒圖尋找狃獸印章的初衷已經實現,接下來就是等待青格勒圖入主蒙東集團,然後就是任命我為集團常務副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同心協力地干一點自己的事情,利用蒙東集團這個平台去發掘鮮卑文化、去籌建民族博物館等;另一方面,既然我這次北上的第一階段使命已經完成,那麼我就應該把精力暫時轉移到自己的生活方面,比如說在情感層面,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再婚的問題呢?
「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過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青格勒圖大哥覺得事情有點兒蹊蹺,雖然沒有什麼證據支持,但是他覺得這次成功獲得狃獸印章還是有點兒不可思議。」
我把我和青格勒圖在清晨的對話內容粗略地向卓雲作了說明,我不希望她對我有任何的誤解,畢竟她的年紀也不小了,對自己的未來考慮多一些也不是什麼壞事。
「青格勒圖的意思是,這次尋找鮮卑王陵墓耗時較短,但是卻能夠找到真實的陵墓,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迹。雖說整個陵墓內部沒有什麼明顯的破壞或被盜痕迹,但是墓室里除了印章之外就沒有其他任何的陪葬品,這讓我們都感到困惑。因為按照鮮卑族的喪葬儀軌,即便是從簡入殮的普通百姓墓室,那麼也應該有一些死者生前用過的或者是喜愛的隨身物品一同入棺,更遑論聲名顯赫的巴音諾敏王,他可是鮮卑王!」
「那就不可以裸葬呀?」卓雲打斷了我的話,「我對墓葬儀軌不是很熟悉,但是我也曾聽說,有的王侯為了避免盜墓者的垂涎,故意在墓室里不放入任何的陪葬品,只是為了求得死後的安寧。難道巴音諾敏王就不可以這樣做嗎?」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鮮卑族在歷史上也曾經出現過裸葬的習俗,但是那可是在鮮卑中後期的事,而巴音諾敏可是鮮卑歷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王!」我覺得卓雲對現在我們遇到的問題還是沒有一個清晰的認定思路,「假如就算他是從簡入殮,那麼為什麼他會把錯金崑崙玉狃獸印章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到墓室里作為唯一的陪葬品呢?你要知道,這枚狃獸印章就相當於中原王朝的傳國玉璽啊!」
「真有那麼重要嗎?那我倒是想一睹印章真容了呢,你肯不肯呀?」卓雲在那面嬌笑著,期待我的肯定答覆。
「我當然願意帶給你見識一下啊,但是現在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事。狃獸印章在青格勒圖大哥的手上,他把印章放在貼身的口袋裡,誰都不給看了,因為怕出意外。而且青格勒圖大哥還說要儘快把印章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存放,防止在霍爾特山人多眼雜、夜長夢多。」
「是這樣?那你們想把印章放在哪裡呢?」卓雲漫不經心地問,「我還以為自己可以親眼見識一下這枚傳奇的印章呢,畢竟在前幾年我也曾經為了狃獸印章而奔波,甚至差一點兒就把命都丟了。」
我沒有做聲,這件事挺讓我為難,對於沒有把握的事情,我向來不會違心地應承下來。
「雲飛你在聽嗎,怎麼不說話?」卓雲的語速有點兒快起來,話語里似乎透露著一點兒焦急的味道,「你能不能和青格勒圖商量一下,把印章帶回來給我瞧瞧再藏起來呀?咱們可都是自己人,我想,即使是青格勒圖本人也未必就那麼絕情,會拒絕我這個行動參與者對印章的欣賞權。你想一想,當年真正為印章賣命的人裡面有青格勒圖嗎?還不是我和張陽付出最多!這次能夠成功獲得印章,有相當一部分功勞是你雲飛做出來的,倘若沒有你的歷史和地理知識作為理論支撐,能那麼順利地就找到鮮卑王陵墓嗎?難道咱們兩個人的功勞全被青格勒圖佔去還不算,我們連見識一下印章的資格都要抹殺掉嗎?青格勒圖看不起我這個女人倒也正常,符合他的大男子主義性格,但是他漠視你的存在就太不應該了,畢竟我是你的女人呀!」
這一句「我是你的女人」刺激了我的敏感神經,是啊,卓雲是誰?她不但是尋獲狃獸印章的功臣之一,更是我的女人啊,為什麼就不能目睹一下印章的真容呢?何況印章也沒說就是青格勒圖私人所有的,這可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
「那這樣吧,我去向青格勒圖大哥說說,爭取儘快把印章帶回去給你看看。青格勒圖大哥暫時還不會那麼快回到查干浩特鎮,他還要再次進入墓室搜尋,所以我有可能帶著印章去找你,你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真的嗎?那太好了!」卓雲有點雀躍,到底是個女人,孩子一樣的性格,不給糖吃就哭泣,給了糖就會立刻喜笑顏開,哪怕臉上還留有淚痕。「那我在家等你回來,你也很久沒有吃到葷腥了吧?」卓雲把「葷腥」說得相當曖昧,容易讓人產生不必要的聯想,「等你回來讓你吃個夠哦!」掛了電話,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回頭路可走,我轉身向山腰折返回去,我估計青格勒圖大哥依舊坐在霍爾特山腰冥思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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