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價值
毫無疑問,中野彰無法拒絕。
接下來不過是按部就班的根據之前就已經定好的計劃行事。
第二天上午,伊藤首先去法院辦理變更辯護人手續,接著,就是遞交檢視證物、以及要求重新鑒定的申請。
再緊接著就是,前往鈴木家。
鈴木的屍體並沒有下葬,而是被停放在庭院中央的雪櫃中。因為停屍家中的時間過長,伊藤到來時,町內會的會長正在努力勸說神色憔悴坐在一邊看著屍體的女性。
「香取小姐,鈴木先生已經死去多日了,如果屍體再不下葬的話,周圍的鄰居都會很困擾的。」
「……」
「香取小姐,我們大家都非常能體會您的心情,但事到如今,還是早點讓鈴木先生入土為安比較好。」
被問話的對象依然沒有回答。
「香取小姐,如果您再不能體諒的話,町內會就要報警採用強行措施了。」
然後又過了一會兒,室內才響起如乾涸水管般澀然的聲音:「……如果不能清白的入土,弘也他……是不會瞑目的。」
伊藤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隨後他加重腳步推開門走了進去。
視線在形神比聲音更枯槁的女性身上略微掃過一下后,伊藤對著聽到腳步聲朝著這邊看過來的會長遞出了名片——「我是鈴木弘也的辯護律師,請把這裡交給我。」
他如此自我介紹道。
頗費了幾句口舌將町內會打發走,之前一直一言不發的女性已經默不作聲的轉過頭來,盯著伊藤看了一會兒之後,她低下頭,深深的跪拜下去,是五體投體的那種拜法,帶著仿若不顧一切的虔誠,說道:「一切就拜託您了。」
無名指上素色的戒指,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微閃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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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藤的主要拜訪目的是查看鈴木曾經的文稿,雖然未亡人的氣色非常糟糕,但為了效率起見,伊藤仍然讓香取幫他找出了鈴木所有的手稿。
將每一份手稿都仔細看過,相同的字排在一起認真比對,如此過了一天之後,伊藤開始在紙上練習起來。
開始時還略有些生澀,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后,香取肉眼可見的,停留在白紙上的字體已經和參照品一模一樣。
如此,就到了開庭日。
雖然在庭審之前就已經聽說伊藤提出了重新檢視證物的申請,但因為之前的庭審論據充足,本次證物檢驗也並未有任何新的發現,更重要的是,對手是名不見經傳到幾乎沒聽過名字的菜鳥律師,是以檢方並不擔心,幾乎每個人都帶有即將勝利者特有的從容。
伊藤沉默的坐在對面,如平常一樣一份一份整理自己帶來的文件。
旁聽席上則是不停在竊竊私語,來自各大報社的記者們交頭接耳——
「喂,中野先生這次派來的傢伙看上去還不如之前的律師團啊,難道是太緊張了嗎?這個時間還在整理文件。」
「聽說之前還申請檢視證物,這種時候還查驗證物有什麼用嗎?新人果然是新人啊!」
——第一次開庭前,字跡鑒定結果出來后,對鈴木所說「那張字條是偽造的」的言辭根本不採信,中野律師團首先考慮的是在作案動機上予以突破。而伊藤的思路……當然是截然相反。
慢條斯理的將準備遞交的文件按照強迫症患者特有的標準全部整理好后,法官剛好入席宣布開庭。
例行公事的宣誓、控方陳詞、法官確認……一系列的流程走完后,終於輪到伊藤發言。
他姿態沉穩的從座椅上站起,說道:「我方認為控方的證據造假。」
他的聲音不高,但「哄」的一下,旁聽席上立刻騷動起來。
對外界的反應視若無睹,伊藤按照順序遞交文件,待資料都遞交到法官面前後,他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剛剛提交的都是鈴木既往的手稿,現請求對手稿進行指紋標記。」
「以及,請求對控方證據進行指紋標記。」
根本沒想到伊藤會從這個角度提出質疑,不但控方措手不及,旁聽席上更是再次嘩然。
毫無疑問,作為親手製造出控方證據的偽造者,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伊藤更清楚,那所謂的證據上,根本不可能有鈴木的指紋。
休庭鑒定的結果是,在伊藤提交的鈴木手稿中,每一頁都可以發現鈴木的指紋,而控方的證據上,則根本沒有鈴木的指紋。
不顧檢方茫然的表情,伊藤有條不紊的說道:「如大家所知,人在寫字時習慣性的都會用另外一隻手按在紙張上固定紙的方向,如此才可以保證寫下的字清晰可辨。」
伊藤一邊做出寫字的樣子一邊說道:「從鈴木既往手稿指紋標記的結果來看,他也擁有同樣的習慣,而現在證物上並不存在鈴木的指紋,這與鈴木的寫作習慣有著極大的不同。」
揮揮手示意檢方不要激動,伊藤體貼的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問題:「當然也不能排除鈴木在光明正大留下自己大名的同時,小心翼翼刻意不在紙上留下指紋的可能性,想要做到這點,首先是請別人幫忙拿著這張紙條,由鈴木書寫,可從紙條的指紋情況來看,除了控方以及證人的指紋在上面,紙條上沒有其他任何人碰過的痕迹。」
「第二,也需要考慮鈴木並沒有請他人幫忙,自己也沒有伸手觸碰紙張,在一種不完全固定的情況下書寫收據,但這種情況為了將字寫清,書寫者下意識都會加大力量,筆壓會與平時有所不同,但目前從鑒定結果來看,鈴木的筆壓非常平緩穩定,與平時相差無幾。所以初步可以判定,不是這種情況。」
伊藤坐在桌椅後面侃侃而談,彷彿面對的並不是要唇槍舌戰的對手,而是需要悉心教導的迷途羔羊,他耐心分析著每個細節——
「第三種可能是,鈴木在書寫時,刻意戴上了手套,但考慮到鈴木並沒有穿戴手套的習慣,以及事後在其家中、辦公室里並未發現任何有關手套的痕迹,是以姑且可以認定為,鈴木在寫這張紙條時佩戴的手套被他燒掉了,焚燒手套的地點應該是一處荒郊野外,因為在鈴木的日常行為場所未發現任何燃燒物痕迹……」
說著這種離譜話語的男性表情平淡,一臉正經,讓現場除了檢方笑不出來,旁聽席上轟然發出了笑聲。
「也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對面檢方有人硬著頭皮發出了聲音。
伊藤點點頭,以一種極度冷淡的態度說道:「但也有證據是被人偽造的可能。」
仿若結論般的話語讓整個現場都為之一靜。
敏銳的意識到如果任由伊藤敘述下去會對己方立場極為不利,檢方終於決定站起發言。但根本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伊藤以一種毫無煙火氣的姿態搶先說道:「畢竟鈴木的字跡非常容易偽造——」
他一邊說,一邊乾脆的在紙上書寫起來,然後在旁觀者們一臉好奇的注視下,舉起了自己的書寫成果,那是,與鈴木所寫一模一樣的字跡,內容則是,鈴木弘也的謝世書。
現場一片震動。
「僅僅是兩天一夜的練習成果。」意識到人們的騷動,伊藤一臉平靜的補充道。
然後彷彿還嫌這種震撼不夠似的,伊藤轉頭詰問證人竹下勇:「按照取證程序合法原則,請問證人,證據的來源。」
「郵、郵箱中發現的。」對這種急轉直下的發展目瞪口呆,竹下磕磕巴巴的說道:「有、有人給我郵寄過來的。」
「請問對方是誰?」伊藤問。
」……「,當時得到這份寶貴的證物就已經足夠高興了,根本沒有深究過來源,該是哪個看中野不順眼的同道所為吧,那時的竹下心中只有這樣的想法,是以現在竟然完全回答不出來。
「難道是我寫下來郵寄給你的嗎?」伊藤盯著他表情冷淡的發出了最後的重擊。
然後,根本不期待對方的反應,伊藤直接轉頭看向法官:「目前的情況表明,證人根本沒有親眼見到鈴木受賄,也無法給出任何有力證明,證明證據是鈴木親筆所寫,是以我方認為,鈴木弘也沒有受賄。」
法官當場宣布休庭。
伊藤於是,一戰成名——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扭轉戰局的走向,如此才能,即使在人才濟濟的東京,也算的上非常出色。
庭審的情況迅速被編輯成各種報道,四處傳播。一時間,伊藤表情平淡坐在辯護席上的照片,成為了東京乃至整個國家最顯眼的圖片。
對此結果感到滿意,長久的壓抑之後,中野一系幾乎是立刻就興奮起來,他們紛紛齊聚到中野宅邸中,討論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禮貌的應襯著眾人的誇讚,但關於策略方面,伊藤從頭到尾一言不發。這些在勝利到來之後仔細查看過庭審記錄的人對此也沒有什麼抱怨——「伊藤先生想必是在非必要時不肯輕易表露自己想法的謹慎個性啊。」反正勝利者無論怎麼做都是對的,伊藤的沉默反而更加被大力讚賞。
然後直到這些傢伙離開后,靜寂的密室里,伊藤才緩緩開口,他問道:「中野先生,殺過人嗎?」
石破天驚,坐在一邊充當給兩人倒茶角色的秘書聞言立刻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中野彰則是,端著茶杯的手動作一頓后,才動作極慢的抬起頭看向伊藤。
「中野先生知道亞人么?」——之前被極端魔術師製造出來的死徒完成體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被如此冠名,雖然因為在出現后馬上消失的緣故相關信息流傳度不廣,不過作為政治家的中野彰一定知道。
「嗯?」果然如此,中野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根本也沒期望他能給出明確答案,伊藤繼續說道:「雖然竹下不能證明那份證據是鈴木親筆,但目前我們的論證也不能證明那並非鈴木所寫,是以哪怕目前看上去結果比較理想,但鈴木的庭審結果此刻還不能確定,為了確保我們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此時就需要做一些額外的事。」
「如果現在有中野先生的殺人攝像流傳開來,後來又被證實是假冒的話——」
伊藤的話語在這裡稍稍停頓,給人留下思考的空間,中野彰也就低下頭認真沉思起來。而秘書則是盡量不著痕迹的盯著伊藤的臉——與說著這種奇詭之道的感覺截然不同,即使在黯淡的燈光下,那張臉依然是平靜甚至淡然的。
像是在說什麼普通日常。
對他的窺視平淡回應,伊藤徐徐道來:「第一,法官雖然代表著法律的尊嚴,但他畢竟只是普通人類,只要是人,就會被主觀意識影響,在案件還沒判決下來之前橫生枝節,會引起法官的厭惡。」
「第二,對於相同的案例,只要有一次有確定結果,另一次一定也會被如此認定,大選在即,連續兩次使用誣陷手段對付競爭對手的傢伙,是不會被選民信任的。」
「第三,同時也可以用此突發事件轉移竹下派系的注意力,減少他們在庭審結果上的關注度,打亂其部署。」
「第四,在選民的懷疑之下,之後竹下方面無論想要發表任何關於您的□□,都會非常慎重,除非有確著證據,但我想,您不會給他們這種機會。」
以及,第五,死徒a終於也可以通過官方渠道得到一個正規身份,這是伊藤隱在心裡沒有說出的話。
中野彰毫無拒絕的理由。
有條不紊的挑選事發位置、聯絡a君、以及布置殺人事件的方方面面……等到偽裝成不小心被攝像頭拍攝到的攝像拿到手后,考慮到對方之前已經吃過證據來歷不明的虧,這次不可能再上當,於是,乾脆就直接通過中野派系安插在對方派系中的人員來操作此事——在竹下控制的報紙、網站等媒體上大肆宣揚中野殺人事件什麼的……
身體僵硬接過那份錄像的秘書村正已經徹底失去了聲音,並不是說以往沒有經歷過政治上的殘酷爭鬥,可伊藤從始至終如下棋一樣雲淡風輕的從容布置,讓人不禁從內到外都感到了一陣陣寒顫。
「村正君的一生,也只能停留在這個位置上了。」望著自己秘書不自然的背影,剛剛親自開槍,身體依然還籠罩在後坐力震懾之下的中野盡量自然的將手放在膝蓋上,看似一臉感慨的評論道。
伊藤轉過了頭看他。
「事實上就連鈴木君也不適合從政,他為人太過剛直,那種個性是沒辦法在政壇走遠的。」
「而你,」既然已經開始點評,或許本身也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很感興趣,中野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伊藤一邊說道:「倒是天生的政治家。」
「你信念堅定、沉著冷靜、精通人性又不宥於常規……幾乎具備了所有政治家需要的素質。」
「但是你這樣的人之前會被淺井財團壓制,這種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相信,所以,伊藤君,你到底是為什麼要潛伏這麼多年,而又是為什麼,忽然決定出現呢?」
「以及……」中野盯住伊藤,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從頭到尾,都沒想讓鈴木君死吧?」
「……」
「你們是好友,所以從一開始,你就可以模仿他的字體對嗎?而庭審上的那些質問,正是事情的發展經過。」
不愧是經驗豐富、目光毒辣的政治精英,雖然推斷略有瑕疵,但就結果而言,卻完全猜中了。
一秒之後,伊藤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中野的話語,只是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那是並不代表任何情緒,純粹禮貌化的表情。
心情談不上糟糕,事實上在庭審時說出那些話語本身,就是希望有人可以看穿真相,現在也確實有人做到了。是他毀掉了鈴木弘也,那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腳步不知不覺間已經移動到往常吃飯的地方,雖然已是深夜,臨近打烊的店員在看到伊藤的第一時間還是熱情的迎接了出來:「伊藤先生,您來了。」
——自伊藤在庭審之日大獲全勝后,店員們對他的態度就完全改變了,不是因為他成為了名人、被媒體稱讚為逆轉難局的精英律師、未來的政治新星等緣故,而單純的因為,他捍衛了鈴木的名譽。
是作為鈴木的拯救者被感激被尊重的。
就如同,那天庭審結束后,與鈴木帶著同款戒指的女性,再次伏到伊藤面前,滿是感激的說道:「弘也君和我,會一直感謝您的。」
真摯的眼神,讓人覺得目光其實是帶著重量的。
伊藤靜靜的喝了一口酒,此時,從門口推門而入走進來一個男人。
熟悉的黑色風衣,單手拎著一個看上去非常沉重的大包,甚至可以從周圍的空氣中聞到風塵僕僕的味道。
「給我來杯啤酒。」根本不顧這是一家法餐廳,來者看也不看對侍者吩咐道,然後自顧自的坐在了伊藤對面。
伊藤默不作聲的看著他。
半秒之後,他對正感為難的侍者說道:「給他和我一樣的就可以。」
不請自來的人對這個根本不在乎,將提包謹慎的放在地上之後,來者看著伊藤,表情嚴肅的問:「遠坂時臣、不,是伊藤誠,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伊藤沒有回應。
衛宮切嗣從風衣口袋裡翻出了一張摺疊好的紙片,將其打開后,他放在了伊藤面前,伊藤只略略掃了一眼,就將紙片折好收了起來。
那是魔術師協會發布的獵殺令。
——對普通人使用魔術、將死徒的存在暴露於人前,以及最重要的,在冬木真正的遠坂時臣出現后,伊藤平行空間來客的身份已經徹底暴露出來。
伊藤對此只是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帶著一如既往的矜傲,彷彿剛剛看到的僅僅是單純的白紙而已。
衛宮切嗣卻感到一陣憤怒,坦白說,他也搞不清自己為什麼要對眼前之人的安危如此在意——之前在接到魔術師協會的傳令后,幾乎是一秒都沒耽擱的趕到這個男人的所在之地。
明明之前的兩次見面無一不是火藥味十足,除了拳□□接就是語言交鋒,或許此時就該按照那獵殺令的要求暗中伺機殺掉對方才對吧,如果真是為了這個世界的安危。可是,不知為何不但不想下手,反而做了出面提醒的莽撞之舉。
還是——當時對方因為愛麗、伊利雅的命運發怒的樣子讓他印象太深刻了?完全有別於魔術師的思維,這讓切嗣在感到痛苦的同時又有一絲安慰。
並非是自己特立獨行,而是,那確實是值得深愛的女人。
「你到底在計劃什麼?」短暫的沉默之後,切嗣忍不住再次問道。
「就如那上面所說。」與切嗣相反,伊藤並沒有談論自己計劃的想法,他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神態毫無變化。
嚴絲合縫的回答並不能讓人覺得是必要的謹慎,相反,在任何人都會覺得是滅頂之災的獵殺令的壓迫下,這種不合時宜的巧妙回答反而讓人感到了一種對於生命的輕慢甚至是滿不在乎。
切嗣不禁停頓一下,隨後他環顧四周,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一樣問道:「名叫鈴木弘也的那個人,你並非是刻意想要他死吧?」
——來之前切嗣多少也、不、是在來的路上,在還沒搞清楚自己出發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之前,在猶豫中不知不覺已經徹底將伊藤的情況調查清楚。
與普通人不同,用魔術師的方法與思路思考的話,伊藤偽造證據陷害鈴木之事如暗夜燈光般清清楚楚。
甚至,就連鈴木死前,每天固定來這家店的細節也打聽到了。所以聯想到伊藤在鈴木死後的所作所為,清楚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心中尚有一絲人性存在的切嗣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毫無疑問,對方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痛苦。
「你不需要內疚,憑藉你的才能,想要實現鈴木的夢想輕而易舉,他死得其所。」不知不覺中,這樣的話語從切嗣口中脫口而出,「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人的一生中,想要實現什麼就必須要失去什麼。這就是人生的代價。」
「……」伊藤看著切嗣沒有說話。
怎麼可能會有人死得其所,生命存在本身就意味著希望。可是,卻非常明白對方在努力開解他的心情。
他理解並體會他的所思所想,如果是平時的話,或許可以成為朋友吧,然而,唯獨此時並不想被當做迫不得已的好人,唯獨此舉也並不想被人理解。
伊藤一臉淡漠的眨了眨眼睛,終於開口說道:「衛宮切嗣,我愛上尊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