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造物弄人
31.造物弄人
看著嘴角掛著血絲、一臉死灰的皇上，葉莫心裡百轉千回！
來這前，心湖已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了她。因為太愛，所以一心替對方考慮；因為不忍，所以總想著將傷害降到最低！當初，小瑾因為自己的病，逼自己離開他；如今，他也因為盅毒，逼她放手。
只是，他怎麼也料不到她會以這種決絕的方式離開吧！
他的痛、他的悔，他的悲凄、他的不舍，恐怕是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
「他們都睡了？」
正琢磨著如何開口，聽到皇上沙啞卻平靜的聲音。葉莫和心湖愣住，恍惚覺得皇上變了一個人似的，眼中再無生氣、再無情感！
呆了半響，葉莫才答道：「嗯。」
四個孩子一直哭著要母后，她和心湖好容易才哄他們睡去。
若漓半響沒說話，只定定地望著她，眼神虛無飄渺。葉莫知道，他其實並非看她，而是在她身上尋找小瑾的影子……
突見他站起身、直直地跪了下去，葉莫驚慌失措，心湖更是連退數步！
「皇上！」葉莫伸手觸到他的胳膊，忙又收回，「有什麼話起來說！」
「他們四個，就拜託你們倆了！」
他懇求道，語氣卻堅定異常。他知道，這也是瑾兒的想法。她分別給葉莫、心湖留了信，大概就是託付兒女吧……
葉莫的心一沉，心內瞭然：如果小瑾真的死了，他，絕不會獨活！
「皇上先起來！你說什麼，我們都答應就是了！」
「謝謝！」
似乎了結了一件心事，若漓站起身，臉上多了一分解脫，也多了一分頹然。
不忍見他如此絕望，葉莫脫口說道：「或許，她沒死！不，她肯定沒死，因為我沒有感應到她有危險！」
若漓身子一僵，隨即苦笑：已經找到了屍體，又何苦自己騙自己？況且，如果她還活著，緣何不見出現？
「你們放心，朕會撐下去的。不過，等一切了結，柳茵夢是非死不可！」
原本死灰的眼眸中透著懾人的寒意和殺氣！
「可是……」
心湖柳眉緊蹙：皇上明明知道，絕情盅與普通巫盅不一樣，如果盅主死了，被下盅的人也活不了！
不過，皇上的眼神似乎……
「怎麼了？」
見心湖疑惑地盯著皇上，葉莫忍不住問道。
「請皇上伸出手來！」
心湖定定地看著皇上。
若漓以為她擔心自己的身體，因此揚手說道：「朕沒事。」
「皇上……」心湖猶疑了一下，隨即臉頰微赤、撇開目光說道，「請皇上試著回想情動的時刻，看看胸口可有噬心之痛？」
葉莫一臉驚愕；若漓卻明白了心湖的意思，因此照做。
「沒有。」
片刻后，若漓平靜地搖頭。
心湖露出一絲喜色，隨後又給他把脈細診了一番，心裡喜憂參半：皇上的『絕情盅』居然自動解了！這說明他已斷情絕愛，心如死灰……
「皇上身上的盅毒已解！」
「真的？！」葉莫既歡喜又疑惑，「可是，怎麼突然間就解了？」
「『絕情盅』，顧名思義，就是令人斷絕情絲。若能做到，盅毒自然就解了……」
葉莫瞅了瞅一言不發的皇上，細聲憂道：「那，如果皇上……盅毒還會發作嗎？」
心湖明白，葉莫省略了『再生情絲』四個字，因此答道：「不會。盅毒與普通疾病不同，解了就是解了，不存在複發。」
葉莫愣住，心裡幽嘆：如果皇上能早幾天斷絕情絲，或許他就不用逼小瑾離開。只是，『情』之一字又豈是意願所能控制的？不逼到絕境、不真正苦嘗死別之痛，焉能做到斷情絕愛？
就像人的潛能，只有到了真正危急的時刻，才能激發出來。
她倆說話間，若漓卻怔在一旁，隨即凄然一笑，默然地往裡間走去，步履沉痛。
老天真是捉弄人，他想愛的時候，偏偏不能愛；如今能愛了，伊人卻已不在……
葉莫和心湖怔怔地看著他僵直、落魄的背影。一時之間，屋裡的空氣彷彿凝結，靜的只聽得心裂的聲音。
突見一白影閃了進來，打破了屋裡僵而哀的氣氛。但見白影倏地出拳，若漓只覺臉上一陣劇痛，整個人撞在牆上。
「皇上！」
「王爺！」
葉莫和心湖緩過神，同時驚呼。
身體再痛，也比不上心裡的痛。若漓咽下口中的血腥，仰頭對上若涵刺紅的雙目，一言不發。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若涵咬牙說完，旋即轉身離開。出門的時候，他頓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說道：「如果泉下有知，她會希望你振作起來！」
話畢，他快步離開。心湖不放心地追了出去。
涵王府的書房。
若涵失神地靠在椅子上，心湖立在一旁。
「我沒事。跟皇兄相比，我的痛不算什麼……」若涵道。
其實，那天從皇宮回去之後，他就想到：皇兄不可能變心，必是有苦衷！只是，他不明白：有什麼苦衷不能明說？非得說那些傷人的話？！
換作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吧！
如今知道了所有真相，他雖不贊同皇兄的做法，但卻能體會皇兄當初的苦衷、和此刻的痛楚！
那種痛，當年尼娜離開時，他已深深品嘗過……
如今再次品嘗，不再像當初那般無措，只是更恨老天不長眼！
「王爺……」心湖抬著手，遲疑了許久，終於落在他肩上，「心裡痛，就哭出來吧！」
若涵仰頭看著她：如水的目光中流淌著哀傷、憐惜，也飽含溫暖和絲絲關懷。
其實，她的悲痛並不比他少！之於她，小瑾是恩人，是知己，更勝似姐妹！但如今，她卻要強壓著悲痛，既要照看幾個孩子，又要照顧皇兄，如今又來勸慰他。
心潮湧動，他突然抱住她的腰：「心湖……」
心湖全身一震，呼吸頓窒！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雙手緩緩地擱在他肩上。
兩人一坐一站。心湖輕摟著他的頭，任他依在自己懷裡。
「王爺……」
「不要再離開我……」
眼淚涌了出來，濕了她的衣；雙臂卻收得更緊，再也不願鬆開！
尼娜離開了，小瑾也離開，他不能再失去眼前的她了！他不要像皇兄那樣追悔莫及，他要珍惜眼前！
半響不見心湖答話，若涵突然仰起頭來：「我和雲裳公主的訂婚只是做戲，你明白嗎？……」
短短的一句話，是解釋，更是隱含的示愛。心湖的心顫抖著，臉上紅霞飛涌。
四目相對，兩顆心倏然打開。既小心翼翼，又是前所未有的大膽！
肖府。
於秋芬牽著女兒來到書房門口。
「冰兒，知道該怎麼做嗎？」
「知道。母親放心！」
肖憶冰信心十足地點頭，推門進屋。
於秋芬站在門外，心裡暗思：丈夫昨天半夜失魂落魄的回來，便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宮裡的事她已聽說，如今只希望女兒能稍稍緩解丈夫的悲慟。
「爹！」
女兒的嬌音將肖翼拉回現實，原本無神的雙眸映出一張純真嬌俏的小臉。
「爹爹不傷心，抱抱冰兒就不傷心了！」肖憶冰倚在父親膝前說道。
「冰兒……」
伸手將女兒攬在懷裡，肖翼漸漸恢復了知覺。
肖憶冰窩在父親懷裡，小手放在父親胸口：「冰兒是爹的心肝！爹爹傷心，冰兒也傷心！」
「冰兒！」
肖翼緊摟著女兒，心裡酸楚卻清醒：是啊，我不能如此頹廢！如今真相未明、奸黨未除、大仇未報，我要振作起來！我不信她會這麼離開！或許，她只是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去了……
正想著，門外傳來管家福伯的聲音：「將軍，沈公子的信！」
沈御風？肖翼心裡一動，忙道：「拿進來！」
展開信箋，上面只有五個字：速來夢溪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