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非他莫屬
32.非他莫屬
京城郊外的夢溪莊園。
前臨清水，后依竹山，深幽寂靜，乃夏日避暑勝地。
莊園的某間廂房，一女子靜靜地躺著。但見她黛眉似蹙非蹙，長長的羽睫粘著淚痕，眉凝痛楚，面帶清愁，令人生憐。
她，正是沈瑾。
守在一旁沈御風凝視著床上的佳人，思緒蹁躚。
都怪自己大意，中了梁七的奸計，才讓她遭此浩劫！幸而及時趕到，從火海中救下了她。若再晚半刻，恐怕……
腦中浮現出昨晚的畫面：她奄奄一息地趴在草地，腿上壓著樑柱，身後火舌如龍，臉上淚跡斑斑！
想來真是不可思議：那樑柱粗如水桶，若在平常，兩個他都未必抬得動。可昨晚，他居然抬動了！是愛的力量嗎？
是的，他愛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也說不清。他只知道，當年他重傷昏迷不醒，她在床邊說的那番話，他至今仍記憶猶新！一個柔弱女子，為了不讓愛人傷心，為了讓自己關心的人幸福，居然拋棄一切、獨自承擔所有的苦！
其實，他並不贊同她的做法。她的行為，是無私，也是自私：自私地將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別人身上，自以為是的替別人考慮！殊不知，對方未必領情、未必喜歡！
可是，他仍為她的深情、為她的那顆玲瓏心所動！
「……喜歡一個人，莫過於看著他/她幸福！」
這句話，他永遠不會忘！
認識她之前，他不懂什麼是男女情愛！看著少主和葉莫分分合合、輾轉悱惻，他唯一的感受是：既然愛這麼累、這麼麻煩，何必自討苦吃？
他原以為，這輩子有生死患難的兄弟就夠了；他原以為，這輩子可以不用愛任何女人！
認識她以後，他才知道：愛上一個人，可以是一句話、一個瞬間！
愛，像一種疾病，一旦患上，整個人便頭重腳輕、昏昏沉沉，所有的感覺都變得遲鈍起來。眼裡只有她，她的一言一笑、一舉一動，都絲絲縷縷、細細淺淺地沁入心頭！
只是，他的愛，從一開始便註定沒有結果！
但他不後悔！正如她所說，喜歡一個人，莫過於看著他/她幸福。
她幸福就好！
一路走來，她的幸，她的不幸，他都看在眼裡；她的喜、她的憂，都牽動著他的心！
她是幸運的，有深愛自己的丈夫，有那麼多默默關注她的人；她又是不幸的，身為帝后、身在風浪尖口，便註定要比普通女人走得更艱辛！
就連愛她的人，都給她帶來了重重磨難！包括他在內。
想到這，沈御風攥緊拳頭：梁七一而再、再而三地欲置她於死地，我不能再手軟了！
隨即，他低頭看著她，眼神專註而憐惜。
「對不起，小瑾！我一時心軟，才讓梁七有機可乘……」他輕聲說道。
「姥姥！」
聽到有人叫自己，沈瑾柳眉緊蹙、面色痛楚地輕呼。
「小瑾！」
沈御風甚是激動，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
「姥姥！嗚嗚~」
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沈瑾緊緊地拽著他的手。
看著她打結的柳眉、掛著淚珠的羽睫，聽著她嚶嚶的低泣聲，沈御風只覺肝腸寸斷！皇上冊封柳茵夢為妃的事他聽說了，想來，她心裡必是酸楚難言吧！
心尖刺痛，沈御風在床邊坐下，將她摟在懷裡。
心房突然軟軟的、滿滿的，似乎有股熱流在胸口流淌。這是他第幾次抱她？第四次了吧！
第一次是在霞雲谷，她從大石塊上掉下來，他不顧自己已失去武功、硬是接住了她；第二次是在冰河的瀑布下的岩洞。當時，他跑進岩洞，正好看到肖翼摟著昏迷的她泡在溫泉中。雖然肖翼及時遮住了兩人的身體，但他可以想見衣服下的……
他知道，肖翼是為了救她，才會如此。況且，當時她的病已經發作，無暇計較這些。只是，這一切不能讓皇上知道，更不能讓她知道！
所以，他二話沒說，抱著被濕衣服裹住的她，找到附近一牧民家，讓女主人給她換了乾燥的衣服。才換好，皇上便趕到……
第三次便是昨晚，他抱起她，逃離了火海。
肖翼趕到夢溪園的時候，正好看到沈御風抱著小瑾。他的臉貼在她額頭，一動不動。
「小瑾……」
儘管來的路上已經想到了這一層，肖翼還是不禁熱淚盈眶。
她還活著，她真的還活著！那一刻，肖翼真想跪下感謝上蒼的仁慈！
片刻后，沈御風和肖翼並肩坐在溪邊的竹蔭下。
身後是夢溪園，面前則是連接莊園與外界的浮橋。已是午後，腳下溪水嘩嘩，頭頂驕陽似火。不過，周圍『翠竹綠生涼』，因此並不覺的熱。
「你倒是會享受，購置了這麼一處好地！」
肖翼打破沉默，也驅走了之前微妙的尷尬。
「你又不是第一次來。」
沈御風淡淡地笑道。
的確，自那年從柔然回來，兩人彷彿被什麼紐帶連接著，很默契地成了朋友。正因如此，與她相關的事，沈御風都會通知肖翼。
肖翼也是一笑，隨即淡去笑容說道：「她什麼時候能醒？」
「大夫說，她腿上的傷並不要緊，只是心太累，所以才不願醒。」沈答道。
心太累？也是，她經歷的苦難實在太多……
想到這，肖翼又道：「昨晚，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將她帶到這來？」
「為了她的安全，也為了迷惑對方。」沈御風徐徐說道，「我昨晚趕到皇宮時，看到了赤炎雙星。」
赤炎雙星乃一對孿生兄弟，是繼武狂王之後的武學奇才，近年來在江湖上名聲大噪！
「赤炎雙星？你跟他們交手了？」
肖翼大驚。看來，這兩人被西剎國王拉攏了。
沈御風搖頭：「沒有，他們沒看到我。殺了六名侍衛后，他們便離開了，只留下一個御林護衛模樣的人守在門口。」
「原來隱衛是死於赤炎雙星之手……」肖翼喃喃自語，旋即恨恨地說道，「你看到的御林護衛就是護衛長李衛。居然私通敵黨，難怪會畏罪潛逃！」
「不，他被我殺了！我見他守在門口，大概是防止小瑾……」說到小瑾的名字，沈御風頓了一下，「防止她母子逃出火海！」
肖翼恍然大悟：「這麼說，我們在寢殿後的草地發現的屍體是李衛的？」
「正是。」沈御風點頭，補充道，「只有讓對方以為她已死，她才最安全！」
「可是……」
肖翼想到了皇上，還有四個哭著要母后的孩子。
沈御風哼了一聲，說道：「讓他嘗嘗失去的滋味，誰叫他傷她的心！」
「皇上有自己的苦衷。」肖翼嘆道，「等她醒了再說，看她有何打算。」
沈御風定定地看著他，心道：若要問誰愛的最苦，非肖翼莫屬！涵王、車子巧、還有我的心思，小瑾至少是知道的。只有肖翼，總是靜靜地關注她、默默地為她付出，她卻從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