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問罪
梔子被扶著來到膳廳,膳廳里的飯菜已經擺好。而秦王政正坐在那裡,彷彿是在等她吃飯,若有所思的樣子。
「陛下,夫人來了。」宮女說。
秦王政向梔子看過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他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裝束,嬌艷,嫵媚,另是一番風華,她到底有多少面?
他凝視了一會兒,然後目光集中在她頭上的那朵淡粉色的牡丹花上,他記得昨日在牡丹亭里,她的頭上也簪著這樣的一朵牡丹花,昨天她是梳著宮女的裝扮溜出去的,頭上不可能簪花,那朵花……應該是成蛟幫她簪的,他心裡揣測到這裡,突然發現那朵花變得刺眼起來。
於是,他起身來到梔子面前,一把取掉她頭上的牡丹花,扔到地上,對宮女說:「以後給夫人簪金釵,不要簪這種俗氣的花。」
「是。」
此時已是夏季,梔子本想多吃點涼一些的膳食,可她的桌上是一些滋補的葯膳,她看著沒胃口,她偷偷瞥了一眼秦王政的桌上,上面擺的都是些清淡爽口的菜肴,但是她卻不敢造次要求吃那些,而且她也不想主動開口說話。
她只是對紫荊說,「天氣熱,這些吃了會上火,我沒胃口。」
秦王政瞥著她,但也沒說話。還是紫荊代為解釋說:「夫人,陛下說你身子虛弱,容易暈倒,特地傳令御膳房給你調製好的葯膳。」
容易暈倒?她不禁想起昨日的事情,頓時覺得紫荊是在打趣她,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而秦王政,他認為紫荊像是在故意為他說好話似的,也很不待見,他終於開口說話了:「不要多嘴。」
「是。」紫荊準備喂梔子吃飯。
梔子知道這是避免不了的,她現在還能自主什麼呢。「不用了,我自己來吧。」說著,她便強迫著自己努力地吃起來。
這一頓飯,明明近在咫尺,他們始終沒直接跟對方說過話,而紫荊就充當了當場傳話的人。而伺候在秦王政身邊的夢曇,心裡很不是滋味。
木槿以為秦王政不再追究這件事了,以為自己躲過了這一劫。結果午膳一過,秦王政就開始了追問起這件事來。
梔子打頭,而木槿和紫荊一左一右跪在梔子的後面,緊跟著紫微殿里所有的宮女都齊齊跪在殿上。
秦王政問道:「昨天白夫人假扮成宮女出了殿,你們有多少人是知道這件事的?」
宮女們齊齊表示不知情,紛紛祈求饒恕。
梔子連忙說道:「陛下,這件事與她們無關,全是我一個人的主張,你處罰我吧。」
秦王政居高臨下眼神犀利地盯著她,說:「你放心,不會放過你的!」
木槿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干係的,於是只好保持沉默在心裡暗暗叫苦。而紫荊則不敢撒謊,她知道秦王政肯定早就知道詳情了,於是也只好請罪道:「陛下,婢女知錯了,懇請陛下從輕發落。」
秦王政走到木槿和紫荊面前,說:「看來,只有你們兩個是內謀了,但其他人也別以為就沒事,全部跪到殿外去!」
於是宮女們紛紛向外走去,如果只是跪一跪那倒也沒什麼。梔子、木槿、紫荊也準備起身到外面去跪著去,心想著這樣的處罰實在比自己的想象要好。
可是秦王政說:「你們三個留下!誰允許你們走了?」
於是梔子等三人只好又重新跪下。
「你們三個,誰來陳述一下情況?」秦王政說。
三個人都沉默著,最後,梔子不得不說:「我來吧。」
「好啊,寡人想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前因後果,具體經過,都從實招來。」他說。
於是梔子想著,反正要讓其他人都跟這件事撇清關係才好,於是她理了一下思緒開始說起來:「我在宮裡呆悶了,我想出宮去透透氣,於是我就悄悄裝成了一個宮女,躲在車裡出了宮…」
「等等,」他打斷她問道,「誰帶你出宮的?誰跟你一起出宮的?誰留下幫你善後的?」
聽見他一連串問題,梔子知道他可能已經知道所有的事了,於是只好說:「茜草帶我出宮的,木槿也一起,我讓紫荊幫我應付殿里的事。不過,都是我要求她們這麼做的。」
秦王政點點頭,「你放心,你的罪肯定是最大的,其他人分擔不了。接著說。」
於是梔子只好接著說,後面才是最難開口的,「我去了平安府,沒想到,在那裡…在那裡遇到了成蛟……」梔子再也沒法說下去了。
「你昨天不是說是你專程出去見他的嗎?怎麼今天又改口了?」
梔子無言以對,她沉默著。
於是秦王政說道:「這麼說,你是為了保護他?」
梔子仍然沉默著。
這時,秦王政說:「現在寡人給你個選擇,是處罰他還是處罰你?」
梔子想也沒想地說:「陛下,是我的錯,請處罰我。」
秦王政不禁劍眉一鎖,心裡越發不高興,「好啊,以你的行徑,可以賜杖斃或是砍頭,你想選哪一個呢?」
梔子一聽,驚呆了,她萬萬沒想到她馬上就要命喪黃泉了,而且她很怕疼很怕血,她一想到自己要被一刀砍得身首異地或是被亂棍打死她就禁不住全身發抖,她膝行到秦王政面前,拉著他的下擺祈求說:「陛下,臣妾知道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請陛下饒恕臣妾……」梔子說著,眼淚一顆顆從睫毛上抖落下來。
他看著她那受驚的小模樣,他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禁不住嚇,差點就要心軟了,可他一想起她那可恨的行徑,便仍冷漠地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知不知道君無戲言?」
梔子看著他那冷漠的眼神,感到絕望。她本來體力就不夠,突然聽到這麼殘酷的處罰,她接受不了,於是她昏了過去。
這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本只想嚇嚇她,沒想到她會直接嚇暈掉。於是,他趕緊抱起她,將她放置在床上。
夏御醫受召趕了過來,給梔子把了脈。夏無且向秦王政稟告道:「陛下,夫人只是體力過支,然後情緒激動引起的昏厥,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秦王政點點頭,揮手示意他退下,於是夏無且離開了,秦王政盯著躺在床~上的她,心底里對她又憐愛又痛恨。
梔子在傍晚時分醒了過來,她一睜開眼睛,便看到了秋棠那張美麗賢惠的臉,梔子彷彿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她忙抓住秋棠的手,說道:「秋棠姊,陛下要賜我死罪。」
秋棠拍著她的手,微笑著說:「怎麼會呢?陛下那麼喜歡你,他怎麼捨得賜你死罪。」
「是真的,他說君無戲言,他根本不願原諒我。」梔子說。
「你做了什麼讓陛下不肯原諒你呢?」
「是…是…」梔子難以啟齒,「反正陛下就是不會原諒我了。秋棠姊,他處罰我我可以接受,可是我真的好怕被砍頭或者是被亂棍打死啊,我一想想就覺得好難受。」
「不會的,不會的,如果陛下真那麼狠心,他也不會讓我來陪著你了。」秋棠說。
「真的嗎?秋棠姊,是陛下讓你來的嗎?」梔子不敢相信地問。
秋棠點點頭,又說:「不過,剛剛我來的時候,還看到紫荊她們都還跪在殿外呢,都跪了這麼久了,她們也難受,你得去求求陛下赦免了她們。」
「好。」梔子立刻坐起來,覺得都是自己連累的她們。但她立即又猶豫地說:「可是,陛下現在那麼恨我,我去求他會不會讓結果變得更嚴重?」
秋棠說:「不會的,只要好好說話,打動他,一定沒問題的,我陪你一起去,在一旁協助你。」
「秋棠姊,你真好。」梔子心裡充滿了感激。
此時秦王政仍然在書房裡,她們兩個便來到書房齊齊跪下,他看著她們兩個,沒說話。
秋棠拉了拉梔子的衣袖,示意她說話。於是梔子說道:「陛下,事情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
「行了,」秦王政突然打斷她,「寡人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寡人不想聽到有關這件事的半個字!」他覺得這是件很傷自尊的事情,根本不想多提,也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
於是梔子又默然了。
「還有什麼要說的?」他問。
「我想…求陛下赦免那些宮女,她們已經跪了很長時間了。」梔子說。
「她們是在為你的過錯而承擔責任,你有沒有感到愧疚?」他說。
梔子點點頭,說:「陛下,我願意代替她們去外面跪著。」
「你是不是覺得一切都可以那麼簡單?」他冷冷地說。
這時,秋棠連忙說道:「陛下,臣妾想白夫人只是因為進宮不久,她還不適應這裡的生活,假以時日她一定會一心一意伺候陛下的。陛下就原諒她這一次吧,也赦免那些宮女吧。」
「秋棠,你先退下吧,明日再過來。」秦王政說。
於是秋棠只好跪安退下。
剩下梔子一個人跪在那裡,她看了他那深邃的眼睛一眼,不免感到一陣害怕。他走到她面前,說:「寡人要沐浴了,現在宮女都跪在外面,寡人給你個機會,若是你伺候好了,寡人就赦免她們。」
梔子想只是伺候沐浴而已,這是一個好機會,於是她連忙謝恩。
梔子將宮女們早上就采來的幾大籃子花瓣一一灑在浴池裡,花瓣的香味隨著溫熱的水汽溢滿了整個浴室。
秦王政坐在浴池裡,而梔子則在一旁給他梳洗著頭髮,給他揉捏著身子。梔子穿著一件淺紅薄綢子浴袍,綢子浸濕后與花瓣一起黏在身上。氣氛十分地微妙,梔子希望能快點完成任務。
突然,他握著她的肩膀將她按在浴池邊上,說:「你若伺候好了,我就赦免你的罪。」
他深深地吻住了她,一段在水裡的糾纏……她喘息著,唇色緋紅,她竭力承受著,終於還是無力地昏倒在了他的懷裡。